“前两夜都没出乱子,今晚应该也──”
言尽于此,门扉打开,几声抽息,眼睛不只瞪大,险些掉了下来──
一床凌乱,两具一丝不挂的身躯,仍旧交缠,四肢叠抱。
黑白两色的发,甚至绕掺在一块儿,铺散枕面间,缠绵暧昧。
龙主震怒又打击,失声吼出:
“奸 - 尸呀呀呀呀呀──”
“我不同意!”
愤懑难消的四海龙主,龙首人身,从喊完“奸 - 尸”迄今,已维持半个时辰以上,迟迟无法恢复。
即使,得知小九平安还魂,床上躺的并非尸身──他也开心不起来!
如果……惊蛰当真“奸 - 尸”,起码当爹的人砍死yin兽,光明正大。
但,情况并非如此……
自个儿的儿子,枕卧yin兽膀间,睡样疲累……却好安详。
一旁yin兽,颈上、身上,全是抓痕吻痕,某些部位是yin兽自个儿亲吻不到的地方,若非儿子“动口”,哪可能制造得出来?!
龙主想大声斥喝,命人把yin兽拖出去砍的理由,也没有了。
“我说什么都不同意!哪有生了儿子,还要嫁出去的道理?!绝无可能!”
可怜的桌面,又遭龙掌重击,这一回支撑不住,应声而碎,黯然身亡。
“我愿意留在龙骸城,像那颗小蚌和小参,不娶走小九。”惊蛰不介意沦为“媳妇”同一挂,只要能与螭吻在一起。
龙主闻言,怒火不降反千:“说啥娶不娶?!我不准!”
“不嫁不娶,那些,我也不在意。”事实上,惊蛰想说的是──你准或不准,我最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你这家伙!小九还魂,却没即刻通报我们,存何居心?摆明是先想对我家小九不轨──”龙主咬呀切齿、捶胸顿足,只差没呕个三斤鲜血,来表达气恼。
“未能即早通报,这一点是我疏忽,毕竟当下要忙的事,。”惊蛰口中说“疏忽”,脸上却无任何歉意,甚至牵起一抹餍足的笑。
““要忙的事,太多””,听进龙主耳内,无疑是挑衅!
这、这家伙,幸好没投胎成他儿子,否则又多逆子一只,他的龙寿起码短少一百年!
龙主一口气顺不下来,郁闷哽喉,错失骂人先机,只听惊蛰再道。
“小九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仍在你随时可见之处,我不会带走他。小九原先所有职责,由我接手,替他及担。若数年之后,小九想取回力量,我双手奉还,绝不恋栈。”
“若数年之后,你想取回力量,我双手奉还,绝不恋栈。”
昨夜,惊蛰不知在螭吻耳畔,也说过多少回这样的承诺。
螭吻被几名兄长护挡于身后,阻止惊蛰靠近,虽然,为时已太晚。
侧卧青玉长椅的螭吻,边打盹,边等鱼婢送来珍珠干贝粥,听见惊蛰那番话,他才稍稍清醒些。
珍珠干贝弱在此刻送来,他舀上一匙,吹凉,填入嘴中。
鲜美的滋味,久违的咸香,在口腔化开。
本以为,这一顿,又得在无滋无味、暗暗叹息中度过,岂料,热粥的好味道,他能品尝出来了!
“原来文判是这个意思呀……”他呢喃着,自个儿勤快点头。
“既然要还,何不现在还?”另一端,二龙子冷声问向惊蛰,对其承诺抱持怀疑。
“我与小九达成共识,一切全听小九的意思,他要我还,我随时能还;他要维持现状,我也无妨。”
“小九失去力量、失去如意宝珠,只怕他的身体会日渐毁坏……你可想过?”大龙子一针见血,问出症结。
“应该不会哦。”螭吻插上嘴。
众人纷纷投以注目,见他胃口甚好,一匙接一匙,不似之前数月,提及吃饭,他都是苦着一张脸,活似嘴中所嚼是白蜡,而非粟米。
“文判告诉过我,我待在惊蛰身边,会一日好过一日,别离他太远,多与他……嗯,亲热?还是亲近?还是亲吻?……那时我没太认真听,不过,大概是这意思吧。”
味觉的恢复,是证据一。
红润润的好气色,是证据二。
眉宇间,舒展的轻松,是证据三。
浑身酸痛……则是后遗症状。
“真有其事?”龙主皱眉,抱持怀疑。
“你可以去问文判,他说的。”螭吻已经吃光粥,向鱼婢再讨一碗。
龙主当真去问了,透过水镜,直接找上文判,得到的答案肯定无比。
要让螭吻恢复元气,惊蛰是最佳解药。
他留在螭吻身边,对螭吻,有益无害。
龙主陷入天人交战,该不该留下惊蛰……
他是很想要“儿媳”,但是不想要这么大只、这么魁悟、这么不可爱的“儿媳”……
“这样也好,一个,本该是你儿子;一个,更是宠爱多年的么儿,两人都不用取舍,皆能变成家人。”
五龙子浅笑,提出另番见解。
只见龙主沉思,似乎对此……有所感触。
慢慢挪眸过去,望向不知何时开始,已坐在一块的两人。
螭吻吃了粥,讨了饼,现正咬着海鳗串,嘴角沾染褐酱,惊蛰适时递茶,以袖拭去酱汁,再解决螭吻塞来的“厨余”,毫无怨言。
那融洽,一点都不违和。
那情意,任凭谁看,都能察觉。
不单惊蛰,还有螭吻,觑着惊蛰的眸,弯弯地,直笑。
笑得一脸柔软。
而非首次还云时,身魂皆在,面容间的笑,只是强颜。
“不用取舍,都是儿子……”龙主低语,觉得这样似乎……不算太糟。
“再说,从多少年前开始,大伙老早就有心理准备……惊蛰‘叔叔’对咱家小九觊觎多时,现在不过是‘既成事实’,好似也毋须音外,父王,是吧。”
五龙子意在安慰龙主。
以前,众人不知惊蛰用意,仅觉他独宠小九,又有多少人误解两人关系,直接视其为偶。
就算他们两人,终是成双成对,九成九只会换来几种惊叹──
“早八百年我就知道,这两人,绝对有暧昧!”
“根本不意外!惊蛰一脸明摆着垂涎九龙子美色,瞅着九龙子的眼神,活似要把人吞下肚去!”
“惊蛰果然出手了!这不良叔叔……”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算有天良的赞叹。
全龙骸城中,谁会意外?!
没有。
还认为理所当然,连赌局都懒得开。
“两个儿子吗?……别人家有两个儿子,就能多两个媳妇儿,我两个儿子却没半个媳妇儿,亏大了……”
“都八只儿媳了,煮锅汤也嫌挤,父王,知足常乐,不然,你把惊蛰当‘儿媳’看呀,反正你的儿媳──有天女、有参、有蚌、有鮻,有人类、有凤精、有女娲后裔、有龙女……再添一只雄性生物,大伙不奇怪的。”
五龙子已沦为儿子里最尽孝的一只,很努力……想让龙主释怀。
他话甫说完,就见龙主浑身一抖。
儿媳成群,本是美好景致,还能遥遥幻想,日后,数十龙孙嬉戏玩耍的天伦之乐。
蓦地,魁伟惊蛰出现,在如花似玉的儿媳堆中,鹤立鸡群,很奇怪!很突兀!躬不舒服!
“儿子就好,当他是儿子就好──”
也只能当他是儿子就好,呜。
螭吻肚子填了八分饱,便抵挡不住阵阵睡意,歪着脑,倾着身,往惊蛰身上瘫去。
“小九昨夜没睡多少,今早又被吵醒,我带他回房补眠。”惊蛰横抱起螭吻,口吻不似请示,动作更是直接笃定,说了便做。
“是谁害他昨夜没睡多少呀呀呀”──龙主心里响着龙吼,吠声到达嘴边,却只能咽下。
文判特别叮嘱,螭吻留在惊蛰身边,才能舒缓身体不适,越来越健康……
为小九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儿子”占有欲十足,把另一个儿子搂进怀中,送入洞房──不,是送回房里。
“乖,父王,别看了,喝茶吧。”又是五龙子,善意挡在龙主面前,递上茶。
龙主拿茶当酒,了一杯又一杯……
众龙子默默交换眼神,内心有志一同:
“幸好没生女儿,否则,父王这个性,光见女儿出嫁,他绝对会号啕大哭,说不定还会满地打滚,失态喊着:“父王不让你嫁,不要嫁不要嫁不要嫁!父王养你一辈子……””
龙生九子,阳太盛,阴太哀,根本……是老天不让龙主哭太惨,一次次忍受送女出嫁的心痛,才特意给的安排吧?
终曲
失去如意宝珠的龙,难以避免终是走上这一途。
失控、暴怒、压抑不住的火气,在螭吻身上爆发。
当时,他正与参娃几人,吃海粟、品甜酒,一切来得突然。
愤懑冲撞他的胸口,急欲窜出,眼前任何东西,包括人,都碍了他的眼,有种……
恨不得倾翻石桌,彻底砸毁所有,难以抑制的恶念!
一切,结束得也突然。
在螭吻气喘如牛,试图翻桌闹事,伤害几名嫂嫂之前──
“然后……你就被参娃几人压制,而战斗天女辰星,连抬抬指都没有,全不插手,冷眼旁观?”
惊蛰风尘仆仆归来,乍闻消息,以为出事,便匆忙回房。
看见螭吻毫发无伤,心先安下大半,再细细追问,得出了结论。
哭笑不得……
螭吻脸色好沈,遭到五花大绑,安置贝蚌大床间……缚绑于腕上、踝上的,不是粗大铁链或韧绳,仅是几条薄绢。
惊蛰深此时绝不能笑,攸关螭吻的尊严──连参娃那种货色都能压制他,区区薄透丝绢也无法挣断──确实很伤。
一笑,今夜绝对无睡、无人可抱。
为吻解开丝绢,想扶他,螭吻却不愿从床上起来,紧抱绡被的手浮现许多的鳞,鳞色透明干净,不带半丝彩泽鳞最原始的泽光。
“小九,到我这里来,我替你压下负面的懑恨。”
话,低柔说着,力量,不容抗拒,已先行一步将螭吻捞进怀中。
螭吻没有挣扎,也知挣扎无用,全由着惊蛰去做。
密密抱着,胸臆紧贴,沈稳心跳,属惊蛰所有;而躁乱地、暴跃地,则是螭吻的紊乱胸动。
惊蛰什么也没做,没轻拍他的背,没轻抚他的发,没轻声喃哄,没策动术法……
只是抱着。
只是热暖气息,淡拂在他发旋之间。
逐渐地,杂乱的躁动,驱散了;烦闷的情绪,按捺了,就连眸子里,所有事物皆不顺眼的酸刺,也缓缓软化。
就像如意宝珠一样,抚慰龙心。
惊蛰便是他的如意宝珠。
“好些没?”惊蛰问。
“还没。”螭吻在他肩窝处,闷声回。
好,再抱一下。
半晌过去。
“小九,好些了?”惊蛰声音轻软。
“……再等一下。”
没关系,不急,慢慢来。
再良久过去。
“小九?仍是没舒服些?”
若这次再得到否定答案,惊蛰就要抱起他,去寻魟医诊治了。
“……你怎么去那么久?”
惊蛰没等到答案,倒等来了质问。
明白螭吻所问为何,他耐心回道:“去推辞天人邀约,毕竟我仍是蛟时,受祂诸多照顾,于是答应再为祂做一事,去除荒山之恶虎,因此晚了几日回来。”
成龙之后,不单一名天人邀请他,名为揽收坐骑,实则盼成战伙,但他一一婉拒。
心,不似以往贪婪,渴求武艺至高,现今的他,甘愿代替螭吻,分摊其责,守着海城,守着这片湛宁。
“是我回来得太晚,才害你失控,抱歉。我带回好多颗仙果,也在荒山采了岩菇,想吃吗?”
出门不忘伴手礼,只要能喂养螭吻的,他都愿意费时费工去摘。
“想吃。但我要先吃你。”
螭吻抬头看他,让惊蛰瞧清他瞳心之内烧的火光。
失去宝珠的龙子,行径总是狂野──虽然,螭吻只是借故发挥。
暴乱的心早被惊蛰安抚下来,可是分离数日,想见惊蛰、要见惊蛰……的渴求,并没有消止。
“这么饥渴?”
惊蛰眸色转浓,那一句问,不知是问螭吻,抑或问他自身。
眼前的螭吻,好美,眯着雪色的睫,像白雾,氤氲了慧黠的目光。
长发散如绸匹,蜿蜒在红艳鲛绡衾面,说不出的艳丽。
“快一点……”
螭吻催促着,已经主动吻向他的下颚,抱他的腰,摩挲他。
“抚慰我……替我灭火,我好热,得好急躁,一定是没了宝珠的缘故……惊蛰,我想要你。”
全赖给宝珠就好。
是宝珠,害他这么渴望惊蛰……
全因为宝珠在惊蛰体内,所以,他无法压抑想要“拥抱”宝珠的欲 - 望。
浑身都在叫嚣:“想要惊蛰……”
渴望藉由“合而为一”的方式,得偿所愿。
所以,激狂吻着,爱抚着结实肌理,十指穿梭在浓密黑发间,眷恋不去,急欲敞开自己,包容了他,吞噬了他。
一波波战栗涌上,电麻着脊骨深处,难以自抑,呻 - 吟、贪求、诱惑……都是宝珠的关系。
可恶,他才不承认,他的急躁,来自于分行离的短短七日!
第一波的悦乐巅峰,来得很快。
汗湿的颤动,稍稍减缓,但并不是终止。
瘫软的身躯被放平,透白的肤发,红绡衬托,燃赤了惊蛰的眼,仿是,未曾退出的热源,再度蠢蠢欲动。
第二波余韵,绵久、持续,几乎没有疲餍迹象。
到最后,分不清是螭吻诱缠着惊蛰,还是惊蛰贪索着螭吻……
承受不住太多狂乐,黑甜的昏厥袭来,螭吻脑门一热,仅记得一念闪过──
“好像忘了告诉惊蛰,他浮现龙鳞得模样,墨鳞泛金,不过度炫目,低敛的光耀,真好看,比在我自己身上,加倍的好看……”
短暂失去意识,再醒来,已被打理得干净、清爽,只剩下一身吻,紫红鲜艳,记缘着纵浪的翻云覆雨。
裸身的惊蛰,正在削仙果。
白玉色果皮,透,里头果肉橙黄,教人食欲大开。
仙果切成一口大小,摆进盘内,方便螭吻醒来时吃。
“唔……”螭吻翻身,牵动疲软肌肉。
“醒了?”闻声,惊蛰转头,露出浅笑。
他一脸爽朗,酒足饭饱的畅快样,对照螭吻──被吃干抹净的剩采徇,可谓天差地别。
“……我老觉得,一开始点火的我,像个笨蛋,死好活该。”螭吻咕哝。
火一点,只想痛快一回,但最后……总是被“痛痛快快”折腾了一回又一回,然后再一回……
“我太过火了吗?下一次我收敛些。”惊蛰喂他一口仙果。
仙果虽未冰镇,却自有沁凉,尝起来好凉爽。
螭吻咀嚼咽下,嘴一张,下一块仙果又适时送入。”
“这番话仅供参考,谁信谁蠢蛋。”螭吻已经不会再受骗。
蠢蛋,当三四次就够了。
“你气色好了不少。”惊蛰轻触他的脸颊,满意上头的嫩色。
他知道!
每一次被惊蛰激烈爱过之后,他的气色都好到不行,容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