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崔莺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与男人单独走在街上,前生她的伙伴几乎都是男人,说来她其实比较习惯与男人相处,比跟女人相处自在多了。
两人安步当车地往府衙走去,县城很是繁荣,街道两旁商号林立,放眼望去茶坊酒肆、旅舍客栈齐备,熙熙攘攘的景象很是热闹。
崔莺莺想了想,决定先把疑问厘清,毕竟想到猥琐的郑恒……她没有时间可浪费了。
“大将军,你与郡主是何关系?自然了,不想回答也不打紧,我就是好奇,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好像要吃了我,满是敌意。”
她以为杜确也许不会回答她,也许会面露不悦,但都没有,他很寻常地道:“郡主曾是我的未婚妻。”
崔莺莺啊了一声,她是真的感到惊讶。
她万万没想到是未婚妻?论及婚嫁啊,关系竟如此亲密……
不过既然用了“曾”字,代表如今不是,且他在与郡主的对话中说过,郡主已嫁人了。
很奇怪,虽然现在不是了,她还是莫名想知道来龙去脉,都订了亲,他们为何没成亲?
“当年,我只身由洛阳到长安,无意间救了出游却遇上山贼的宁王妃和郡主,虽然自负武艺超群,却还是双拳难敌四手,人是救下来了,但我也受了重伤,醒来后人在宁王府,宁王爷得知我在长安并无落脚处,定要留我在王府住下。”
原来是英雄救美。
所以在王府住下后,与卫如月日久生情了是吗?
杜确并没有看她的反应如何,继续说道:“之后,我高中了武状元,官拜征西大将军,皇上御赐了将军府,便不再寄住于王府,但与宁王府仍然交好,当时皇上与王爷都提过要将郡主许配予我,我没放在心上,却没料到我人在边关退敌之时,王爷会派人上我洛阳老家说亲,我爹娘以为我知情,便应允了,还交换了婚书,回到长安知道婚事后,我亲自上宁王府道歉退亲,很快,郡主就嫁给了宣亲王世子。”
崔莺莺挑眉。
亲王世子是吧?
身分自然比庶民出身的杜确强了不只一星半点,可见那卫如月多么要强,摆明了是负气出嫁,挑了个家世显赫的对象。
她一定深爱杜确,以为是两情相悦,没料到自己会被退亲,脸上挂不住,也受不了杜确竟然不想与她成亲的打击。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伤害很大啊,幸好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身分摆在那里,才能另外议亲,一般女子被退了亲,恐怕都要削发为尼了。
可是,杜确也没有做错什么,他既没有玩弄卫如月的感情,也没有许下婚约,他只不过是借住王府,被卫如月单方面爱上罢了。
总之,卫如月会匆促嫁人,杜确也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责任,难怪卫如月见了他表情那么复杂,面上冷漠,说话带刺,眼里却也只看得到他一人。
她禁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要退亲?你不喜欢郡主吗?她——很美。”
“美,我就要喜欢吗?”杜确看着她,“那小姐也很美。”
事实上,她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当他魂穿成为杜确之后,他便有了杜确的记忆,知道杜确的所有事,但仅仅是知道而已,杜确为何那么做,杜确的心思,并没有一同赋予他,或许杜确是另有意中人才推了卫如月的婚事,或许杜确不喜欢女人,谁知道呢?他并不关心那个,他只想第一个找到理想队友,在竞赛中拔得头筹。
崔莺莺自然不知道身边这仙界男人无人知晓的心思,她听到他竟破天荒的赞美她的美貌,感到很意外,她以为他对美貌这件事无感,原来并非如此啊,他果然是男人,对于美女不可能没有感觉。
她正想说多谢谬赞时,杜确接下去却道:“小姐你很美,天下男人见了小姐都要喜欢小姐不成?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崔莺莺马上咽回了要说的话,幸好没说出口,不然就成笑柄了。
她刚刚竟会认为杜确真的在赞美她的容貌,糗翻了。
她掩饰心虚地清了清喉眬才道:“总之,郡主现在与大将军是没关系的人,你对郡主也没有任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对吧?”
杜确并不回答,反问道:“小姐为何关心此事?杜某与郡主之事与小姐有何相干?”
崔莺莺一时语塞了。
总不能说她计划找他当老公吧?
半晌她才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我不是说了吗,郡主对我态度不善,有人把我当敌人,我自然要弄清楚理由,否则岂不是太冤了?”
杜确淡淡地道:“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小姐不必担心,杜某与郡主绝无瓜葛,至于郡主对小姐态度如何,小姐无须放在心上,反正日后小姐与郡主也不会再相见。”
崔莺莺顺着他的话道:“有你这一番保证,我就放心了。”
杜确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倒是小姐你必须离世子远点,世子一向视女人为玩物,无论世族千金或民间女子,玩弄之后便加以抛弃,在他面前切记得谨言慎行,对他不假辞色,以免惹祸上身。”
崔莺莺有些不悦,“我说将军大人,你是认为我会被那个世子吸引吗?”
那个卫如阳,她还看不上眼好不好?杜确为何会认为她的眼光那么差?随便一个富二代就能吸引住她?
她忍不住又说道:“将军,你太小看我了吧?我怎么会被那种不阴不阳的男人吸引,他是生得极好看没错,但他的眼神,我不喜欢……”
“他会迷幻术。”杜确看着她。
崔莺莺一楞,“啊?”
看她难得失算,杜确的嘴角勾了勾,“他能使女子心甘情愿着迷于他,献身于他,事后记不清发生过何事。”
崔莺莺大感惊讶。
迷幻术?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催眠对吧?也可能不是催眠,而是用了迷药。
“所以我让小姐离他远点,不要与他四目相接。”杜确缓慢但无比认真的说。
这是迷奸犯啊!崔莺莺实在不理解了,她愤慨地道:“那他这样随意玩弄女子的清白,难道无人报官将他绳之以法吗?就让他一直逍遥法外,继续犯案?”
杜确黑眸看着她,“他是宁王世子。”
崔莺莺不以为然地道:“世子又如何了?王侯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是吗?律法是用来做什么的?不就是用来保护老百姓的吗?”
这种迷奸犯还不快将他捉起来关进牢里,甚至让他大摇大摆的在外行走,继续找寻下手目标,太离谱了!
“小姐,你究竟是何人?”杜确忽然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崔莺莺顿时感到一阵心惊胆跳和口干舌燥,她有些结巴起来,“你、你说什么?我还能是谁?本小姐乃前相国的女儿崔莺莺。”
杜确深究地看着她,“是吗?”
如果她不是真正的崔莺莺,他也不会感到意外,毕竟身为仙人,月老恶搞的穿越把戏,他在天庭看多了,如今虽是在故事里,却也有可能此人不是真正的崔莺莺,就如同他不是真正的杜确一般。
“我说大将军,你是不是疑心病太重?好端端的怀疑人,这是不好的行为,有病就要看医生……”
杜确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医生?”
崔莺莺干笑一声,“我是说大夫。”
杜确确定她有古怪,但他并不想追究她的来历,对他而言,来历并不重要,她能否成为他的队友才是最重要的,他淡淡地道:“小姐在我面前失言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是刚刚那一番言论,不得在他人面前说起,仅用律法是无法将宁王世子关进牢里,小姐也无须不平,这便是贵贱之别。”
崔惊惊沉默了。
是啊,贵贱之别,确实是这个道理,在她前生的世界不也一样,多少高官涉案都能全身而退,权势真是万灵丹。
“话说,小姐真会读心术吗?”心中似想到什么,杜确嘴角微扬,“杜某提醒一句,若不会的话,此刻打退堂鼓尚且来得及,若是到了府衙才说不会,以郡主的性格,定然会在众人面前狠狠折辱小姐。”
崔莺莺加重了语气道:“大将军,郡主想如何折辱我,我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是能不能找回孩子们,在我看来,孩子们肯定都凶多吉少了,若是不能早日抓到凶手,会有更多孩子遇害。”
杜确想到她判断爆炸案凶手时的果断与精准,并非在说大话,对她这一番义正词严的话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小姐说的有理,郡主为难确实不值一提,是杜某失言。”
崔莺莺忽然很想让卫如月亲耳听到杜确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想必卫如月的表情会很精采。
不过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种把卫如月当情敌的感觉?
两人到府衙时,卫家三兄妹早已到了,陪同的还有府尹大人和府城的总捕头安正扬。
“这位便是崔小姐吧?”府尹十分客气,“适才已听说了,崔小姐也会读心术,这实在是太好了,那么现在就请崔小姐过去试试吧。”
杜确看了脸色十分难看的卫如月一眼,“郡主已试过了?”
府尹有些尴尬地道:“那孩子在郡主面前大吵大闹,根本不肯静下来,郡主没法好好读他的心。”
“就是!”见到崔莺莺来到,卫如星马上护短,“不关大姊姊的事,是那个孩子太吵了,吵得不成样。”
安正扬紧紧蹙着眉心,“肯定是有人教他这么做,或许猜到我们会请郡主过来协助办案。”
崔莺莺敏感的听到关键字,“有人?大人指的是何人?”
安正扬原本看见进来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心里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忽然听到她开口问他问题,他着实一楞。
他想了一下才道:“那个——我觉得是那凶手。”
“大人为何如此判断?”崔莺莺面色严肃,很看重这项情报。
安正扬道:“那孩子平安回来后,曾供称他这些日子都被关在一处不见天日的地方,除了一个背光看不到样貌的人之外,没见过其他人,后来要再问他细节。
他便不肯说了。既是没见过其他人,那可能背光之人便是凶手,且就是凶手教他的。”
“原来如此。”崔莺莺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安正扬,“大人,那孩子的家远吗?我能过去看看吗?”
卫如月冷笑,“不会就承认吧,何必大费周章。”
崔莺莺也不理她,只对安正扬道:“如何?大人,我能去看看那孩子的家吗?”
安正扬虽然也觉得这要求挺奇怪,不过他点了点头,“自然了,也不远,不用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府尹因为人是杜确带来的,因此也没多加反对,只让他们快去快回。
安正扬命人备了马车让崔莺莺坐,而杜确自然是跟着一道去。
第5章(2)
如安止扬所言,那孩子的家很快就到了。
孩子姓刘,名叫刘耀,因为排行老大,家里和街坊邻居都喊他刘大,今年八岁,生母生下他就过世了,后母林氏生了五个孩子,父亲刘大海是点心铺的厨子,家里还过得去。
崔莺莺在刘家绕了一圈,看了刘耀的房间,又看了他其他弟妹的房间,男主人刘大海在铺子里不在家,她便和林氏聊了几句,就是问问刘耀平日的生活起居,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等等,走前又随口问了几个孩子想不想他们的大哥哥,得知刘耀和隔壁一个叫阿宝的孩子特别要好,她又让孩子去叫那阿宝来,问了几个问题,同样是刘耀平时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走出刘家,安正扬忍不住问道:“小姐就为了问这些小事而来?”
崔莺莺一笑,“怎么会是小事,这些事很重要啊。”
“有何重要?请小姐赐教。”他身为总捕快,没人比他更心急于破案了。
“我还有几处没想明白,待想明白了,一定同大人说。”
她都这样说了,安正扬也不好逼迫,倒是杜确一直气定神闲的,她问话时,他就只是陪在身边而已,什么都没说。
回到府衙,卫家兄妹都还没走,崔莺莺也知道他们为何不走,自然是等着要看她出糗了。
“大人,这里有厨娘吧?能否请厨娘做一碗鸡蛋汤,还有这是我在半路买的肉包子,也让厨娘热两个。”
安正扬有些傻眼,刚才她在包子铺喊停,下去买了几个肉包,他已经很忍耐没说什么了,现在竟然还要叫厨娘热了才要吃,甚至要配鸡蛋汤,她当府衙是饭馆吗?
虽然一肚子火,但看在杜确的面子上,他也不得不照办。
很快鸡蛋汤做好了,包子也热好了,崔莺莺对府尹和安正扬道:“两位大人,我要单独和刘耀谈话,你们不要进屋,就在房门外留条缝听。”
府尹面有难色,“可若是他又大吵大闹、动手动脚的胡踢一通,恐怕会伤到小姐,郡主问他话时,他闹起来,也是进去几个衙役才将他压制住的。”
杜确淡淡地说道:“若是孩子真闹起来,杜某自有应对之策,大人无须担心,就照崔小姐说的办吧!”
杜确都这么说了,府尹和安正扬也只好答应她了。
崔莺莺端着托盘走进关押刘耀的屋子,房门留了缝,门外站了卫家兄妹三人、府尹、安正扬和杜确。
刘耀就跟崔莺莺想象得一般瘦小,眼神极不友善。
崔莺莺把托盘放在他面前,对他温和地一笑,“阿宝说你喜欢鸡蛋汤和肉包子,趁热吃,看合不合胃口。”
刘耀本来又想使出他胡闹一通的招数,但看到热腾腾的鸡蛋汤和肉包子,他瞬间楞住了。
“你认识阿宝?”
崔莺莺微笑,“阿宝在等你回去,说要跟你去溪里钓鱼,他说你很会钓鱼,几乎是个神钓手了,鱼都怕你。”
听到赞美,刘耀竟然脸红了,好似他从没有被人称赞过一样,“哪有,阿宝也很会钓。”
“你快吃吧!吃饱我们再聊,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钓的,怎么鱼儿都会上钩呢?太厉害了。”
门外的卫如星翻了个白眼,小声道:“讲这些干么?我们在这里看那小鬼吃东西干么?”
卫如月冷冷地说:“没人叫你留下来,不耐烦,你可以走。”
“挺有趣的不是吗?”卫如阳笑了笑,“那孩子跟如月问他话时判若两人,非但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听话的开始吃东西了。”
闻言,卫如月死死瞪着屋里的一大一小。
而屋里,刘耀已经把鸡蛋汤和肉包子吃得一干二净,半点都没剩下,崔莺莺和他聊了会儿钓鱼,他也兴高采烈的说了许多。
倏地,崔莺莺话题一转,“你都叫他什么?大叔吗?我是说把你带走关起来的那个人,你们也一起去钓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