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胡定存勾勾嘴角,一脸惊悚,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个人啊!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文致佑冷着脸说道,“花正堂,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把手伸得那么长了,再说了,宫中的大选,也只有他有资格和我一争高下,又恰好我这里才正要开始查人,宫里的事情就换了日子,我实在不得不怀疑他。”
胡定存一想到花正堂这个人,心中就忍不住发苦。“我说啊,你怎么惹别人不好,偏偏跟这个人杠上了,连我爹也不爱得罪他,就是嫌麻烦。”
文致佑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冋答,不禁皱起眉头问:“怎么个麻烦法?”
“他年过三十还没成亲也就算了,别人玩小倌儿是暗着来,就他光明正大的去,而且也不以为意,听说这人家里也没个妻小,上头也没有长辈了,又是个记仇的性子,你要是欠他一个铜板不还,他就是砸了百两银子也得让人给吐出来,手段更是又狠又残又毒辣,也够……不要脸面的,总的来说,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文致佑自然知道花正堂个性古怪,不过两人平日同为竞争对手,下作的手段也见识过一些,但仍觉得还不至于到胡定存说的那般。
胡定存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又补充道:“这是在京里他还收敛一点,你要是跟着他出京外去做事,那真是……让人叹气都不够,就想把眼睛给捂住当没瞧见。”
他想起自己唯一一次的经验,就觉得足够发好几天的恶梦了。
“我这也是没人可用了,你就帮我这次吧,我得找人盯着他那头,不管怎么说,现在就他的嫌疑最大,至于其它人,我再想办法找人盯着。”
如果不是从衣裳笔墨发现了问题,他或许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可用的人手没那么多,让他不得已也只能找上胡定存这个外援来帮忙了。
胡定存其实只是抱怨一下,文致佑难得亲自上门拜托,他怎么也得帮忙的,他叹了口气后应道:“行了,你专心查你那头吧,我会帮你盯着他的。”
文致佑感谢的点点头,让文大把这些东西给包好了收出去,该怎么处理他自然明白,又送走了急着要去安排人手的胡定存,冷冷的看着窗外园子的风景,唇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嘲弄弧度。
不管那个藏在深处的人是谁,等着吧,他非得要把人给逮出来算总帐。
文致佑忙着在外头清查产业和埋藏的异心者,莫纤纤这头也没闲着,一边让人把文致佑送过来的碧绿草给一一栽种下去,只求得能够补足手边碧绿花的存货,一方面把娘亲留下来的小册子给钻研了一次又一次,想从中找出能够让文致佑恢复味觉的方法。
文致佑那天也和她挑明了说,背后主使者会在衣裳笔墨下手,只怕是为了几个月后的宫中大选,这一次大选拚的可不只是宫中进贡的资格,甚至是一次拿性命相搏的试验,要进贡的东西都得经过层层审查,如果其中出了差错,进贡的商家都是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的。
之前他的味觉还未完全丧失的时候,他还能够一次次的把关,但如今味觉已失,他的手下人不知有多少被收买,要是大选时出了差错,丢了机会事小,就怕事情一闹大,整个文家都要受牵连。
若真出了问题,文家靠着过往的人脉,虽然不至于送了命,但是元气大伤,甚至从此一蹶不振却是可以预料的结局。
莫纤纤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文致佑,也下了大功夫去钻研,就怕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她哭都来不及。
这一日她忙着整理自己试过几个可能的药方子,打算一个个用来试试看效果,结果正专心着呢,就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杏花,外头是怎么了?”莫纤纤没放下笔,而是继续写着刚琢磨出来的方子,随口问道。
最近日子好,外头常常有办喜事的队伍经过,这样的热闹,莫纤纤自然不会去凑,不过宅子里还有几个小丫头和小厮,年纪比杏花还小上不少,她也没拘着他们,会让他们偶尔跟去外头看看热闹。
杏花急匆匆的往里头跑,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关注,看着还坐在桌案前写写画画的主子,她受不了的用力一跺脚。“唉呀!姑娘,别再写了,外头有人找上门来了!”
莫纤纤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用碧绿草水搭着其它药草一同煎服,只听到她说有人上门来,还以为是那些要劝文致佑回老宅的下人,也没多想,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那就把人请去前头,泡杯茶水送点点心,我很快就好了。”
不是她学会了摆架子,而是现在正是重要关头,她实在没闲心去应付那些固定会来的下人们,况且之前文致佑也说了,那些就是下人,不理会也是无妨的。
杏花见她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差点没晕了过去,她急忙往后看了一眼,不得不进来拉了她的手,焦急的说道:“姑娘,这次可不是之前那些下人,而是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来啦!”
莫纤纤写下最后一笔时,正好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即大声惊呼,“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你没骗我?!”
“姑娘啊,我做啥要骗你,是的!我听前头的小哥一说,马上就跑来通知你了。”还在揽花楼的时候,她也见过不少正室来打花娘,这时候一听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亲自来了,着实难掩紧张。“姑娘,我看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躲,文公子不在,你要是被打了,我都找不到人救你啊!”
莫纤纤没见过正室打上门的模样,但听杏花这么一说,不免也慌了,只是让她逃跑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而且……随着两人话声刚落,就听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这里来的脚步声,她和杏花互看一眼,齐齐的往门外看去。
由文老夫人打头阵,文夫人跟在一边,后面一群丫头、婆子追着,眼看着过了回廊就要到门前了,她们就是跳窗也来不及逃了。
莫纤纤深吸口气,理了理衣裳,像个即将出征的将军,挺起胸膛往外走去。
“走吧,杏花,客人都上门了,我们岂有不招待的道理。”
杏花是跟了上去,却忍不住可怜的想,呜呜……等一下如果要上场和对方的丫头、婆子们对打,不知道她一双手能够打得过几个人……
文老夫人和文夫人坐在厅里的上位,文老夫人端着一杯清茶浅啜,文夫人则是冷眼瞪着站在面前的莫纤纤,气氛显得沉闷诡谲。
莫纤纤低着头等着两位夫人先开口说话,她则是安安静静的站着不敢乱动。
“你……就是那个月半?”最后还是文母先按捺不住开口了。
文老夫人有些不悦的扫了媳妇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把视线转到了莫纤纤身上。
要说她们来得急,外头又都让人给守着,是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出去的,月半照理来说就是眼前这个姑娘了,只是她怎么艰她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胖胖的身子、圆润的脸蛋,看起来就像还未及笄,穿的衣裳也都是退了流行的样式,头上也没戴什么簪子,而是用了几朵绢花还有几条丝带扎着,看起来就像个小丫头似的。
“嗯,我就是月半。”
莫纤纤一开口,文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她那软软糯糯的嗓音,如果不看人,会以为说话的是个孩子,跟她以为的那种勾人魅惑的狐媚子完全搭不上边。
“小姑娘,别为了你家主子说谎,我们今儿个来,也不是要打要骂的,就是来说说道理,你喊你家主子出来,可好?”文老夫人不愧是人精,放软了态度,打算用哄的让她把人给交出来。
文母点点头,神色有些僵硬的也跟着低声诱哄,“就是,你也别替你主子说话,这事情可不是你这个小姑娘担得起的,快告诉我,那个女人,不!是你家主子去哪儿了?”
莫纤纤眨眨眼,认真的重申道:“两位夫人,我就是月半。”
站在莫纤纤斜后方的杏花也跟着点点头,两个姑娘站在一起,活像傻乎乎的两个邻家姑娘,让文老夫人忍不住摇头。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扯谎,只怕是那个不知检点的主子教的。”文母忍了好一阵子的气再也忍不住发了出来。
之前派来的下人的确说过这屋子里住的女人看起来就不是个有姿色的,但是她和婆婆怎么也不肯相信,下人们是惯会看人脸色的,只怕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也不敢在她们面前实话实说,现在看到莫纤纤这副样子,更是觉得之前那些下人看见的只怕都是这个小姑娘,而不是勾走她儿子心的花娘。
第7章(2)
莫纤纤被骂得一愣,不知道自己是要说自己没说谎,还是要替自己辩白她并没有不知检点。
当下人的自然是要为主子分忧,杏花这时候看苗头还算过得去,脑子又少了一根筋的抢白道:“姑娘,这位夫人到底是要骂你爱说谎,还是在指责你不知检点啊?”
莫纤纤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她也有点苦恼,想了想,最后低声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就说了我是月半,怎么就没人信呢,还说我说谎,真是冤死我了。”
杏花理解的点点头。“而且还说姑娘的主子不知检点,那是不是在骂文公子啊?毕竟姑娘是让文公子赎身的嘛,唉呦!我第一次听见大家夫人这样骂儿子,跟我们乡下地方的破落户骂人也差不多嘛!”
莫纤纤还想要再说,结果一扭头就看见文老夫人和文母的脸色都不对了,连忙乖乖站好,摆出准备听训的样子。
文母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不但敢当着她的面讽刺她,更过分的是还把她跟那些乡下破落户相比,她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尖声喊道:“来人,把这两个不知道规矩的丫头拉下去打板子,好好教教规矩,让她们知道在主子面前,可不容许她们随意碎嘴。”
“文夫人,我并没有说错,你怎么能随便打我们板子呢?!”莫纤纤挡在杏花的前头,鼓起勇气说道。
杏花在她身后探头,小声的嘟囔,“就是啊,我也没说错。”
文母被她们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她伸手指着她们,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咬牙切齿的对一旁的丫头、婆子大吼,“人都是死的呀!就看着这两个没规矩的丫头这样气我!”
几名丫头、婆子闻言,正急着上前去拉莫纤纤主仆俩,就听见文老夫人一声大喊——
“闹什么,丢不丢人!”文老夫人警告的瞪了媳妇一眼,转而瞅着莫纤纤,神情不若刚刚哄人时温和,显得严厉许多。“你说你就是月半?也就是说,佑哥儿就是待在你这儿不肯回家的喽?”
莫纤纤虽然觉得文老夫人这话好像有些不对,但还是点点头。
见状,文老夫人又是一声斥喝,“月半,你可知罪!”
莫纤纤困惑的回望着文老夫人,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知什么罪?”
文老夫人见她一脸茫然,只觉得自己一开始看走了眼,她竟然城府深到这个地步,于是冷笑道:“你还不知错?好,那我就好好说给你听,你不过就是个花娘,若是个懂规矩的,就该好好劝着佑哥儿上进,不要沉迷女色,让他娶个有头有脸的好姑娘,你可有在乎过佑哥儿的名声?如今让你这么一搅和,哪还有好人家的闺女敢和佑哥儿谈亲事,这就是你的一大罪!”
文老夫人看她仍是满脸不解,怒意又深了几分,却还是忍着气续道:“再有,你一个姑娘家从烟花之地赎了身,从此就是文家人,居然没想过对家中长辈磕头,反而哄着男人在外头住,抛下家中长辈不管,这就是不孝,这是你的第二条罪状!听到这里,你可有半点忏悔之意?”
莫纤纤面对文老夫人的迭声质问,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平静的说道:“老夫人这样的指控我担不起,对于这些事,秀之自有他的解释,我只能说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承认的。”
文母一听,激动的站了起来。“娘,这死丫头就是不知悔改,我就说了,这没爹娘的种,哪里能有个好胚子,非得要给点厉害的瞧瞧才是。”
莫纤纤可以忍受别人骂她,却不能忍受别人骂了她的爹爹和娘亲,他们在她心里是最好的人,她也不免动了气,往前站了一步,绷着脸回道:“文夫人,你怎么说我都不打紧,就是不能说我爹娘的坏话,他们养我育我,做到了最好,你要说我不好我就认了,但是说他们不好就是不成。”
文母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顶撞过,气呼呼的走上前,一巴掌就甩了过去。“下贱的胚子!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莫纤纤顿觉嘴里有点咸咸的腥味,但是她顾不得疼,抬起头,执拗的看着文夫人。“你打我,我还是会这样说,我就是无法接受你这样说我爹娘!”
“你……没大没小、目中无人!”
文母说完又举起手要落下一巴掌,瞬间有三道声音同时传来,让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住手!”
文老夫人是看不过去媳妇下手太重而喊停,另外一声则是一直躲在后头的杏花终于挺身而出站到前头去,而最后一声……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就见文致佑冷着脸站在那儿,定定的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
莫纤纤没有回头,她不是不在意是谁来了,但是她现在更执着的是,文夫人应该要收回那些话,她嘴里含着血泡,有些含糊的道:“快跟我爹娘道歉,你不能这样说他们!”
文母见儿子回来了,又听到莫纤纤说的话,连忙拿起帕子擦着眼角,装模作样的哭喊道:“儿子啊,你瞧瞧,这就是你找来的心头宝,还没进门就敢让我在她面前低头,要是真让她进了门,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说话的余地?”
文老夫人有些厌恶的瞪了媳妇一眼,接着看向孙子,温声道:“在外头的日子不好过吧,看你又瘦了,听奶奶的话,今儿个就跟奶奶回去,家里人多,伺候起来才周到。”
文致佑看向祖母,淡淡的道:“现在还不是我回去的时候。”
文老夫人被这句话一噎,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更觉得这一切都是莫纤纤耍的么蛾子,就是刚刚被打也是特意做给孙子看的,于是她赌气的道:“怎么,奶奶现在说的话都没有用了,就比不得那些不知道来历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