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席慕瑶瞳眸骤缩、心神欲裂,这一刻远比被蔡丽雅推去挡死还要惊骇心痛。
她连忙伸出手想要拉回大掌,但一切都晚了。
闪着寒光的刀锋瞬间刺穿了大掌,在保健室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溅下骇人的鲜红血花,令所有人胆颤心惊。
「老师……」男大生不敢置信,一瞬间,被谭谚震怒的目光吓得一阵天旋地转,松开了刀子,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杀人了……杀人了……真的杀人了……」蔡丽雅傻楞在一旁,呆呆看着刀子直挺挺地插在谭谚的手掌心上,一颗颗鲜红血珠不断沿着刀身往下淌,滴滴答答落至地面,半晌,她终于回神。「啊啊啊啊,真的杀人了,救命哪,保健室里有人拿刀杀人啊——」她拔腿奔出保健室,对着人来人往的外头疯喊。
看她满脸恐慌,许多人顿感苗头不对,纷纷充满正义感地冲进保健室,却见谭谚右掌心上插着一把水果刀,不停滴着血,席慕瑶虽是毫发无伤却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搀扶着他,而一名男大生就一脸惊吓地跌坐在地,不停发抖。
因为没有目睹事发经过,众人并不明白事件的来龙去脉,也无法确定谁是凶手,只能先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还有人机警地将围观群众赶出保健室,像个侦探似地守在门口,不许众人继续破坏案发现场,并捉住正打算趁乱逃逸的蔡丽雅。
案发现场的人证、物证都很重要,一个也不能少。
「你没事吧?」谭谚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也不关心外头闹哄哄的人群,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席慕瑶,就怕自己来得太晚她早已受伤。
幸亏刚刚他监考时,有人因八卦跑来告诉他蔡丽雅鬼鬼祟祟地走进保健室,他觉得不对劲,特地请人代为监考赶了过来,才能意外阻止这场祸事——
他万万没想到这名男大生会铸下如此大错,更没想到蔡丽雅会因为贪生怕死,趁乱将席慕瑶推向危险。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敢回忆刚刚那千钧一发的一刻,他实在无法想象若是今天没有人多事找他八卦,或是他来晚了一步,他心爱的小女人会遇到什么样的伤害。
这世上他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席慕瑶。
在乍见蔡丽雅推着席慕瑶挡死的瞬间,他真是恨不得亲手杀死那卑鄙的女人,心中对她仅有的一丝生恩之情也随之消散。
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一定要想办法告死她!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席慕瑶眼眶发红,急忙拉着他坐下,迅速从药柜里拿出纱布缠住他的手,为他急救止血,只是那该冷静处理伤口的一双小手却不停颤抖。「我明明可以闪过的,你为什么要那么傻?」
「对不起,我只是无法眼睁睁看见你受伤害。」大掌温柔包裹她冰冷颤抖的小手。「别怕,我没事。」
「刀子都已经插入手掌心了,怎么可能会没事?如果伤到神经你的手就废了你知道吗?」一颗颗泪珠滚出丽眸,她止不住颤抖,继续为他止血包扎,恨不得救护车能马上抵达。
「不会那么倒霉的。」他柔声安慰,为她疼惜抹泪,可眼角余光仍分神注意着男大生的动静,就怕他会狗急跳墙,做出垂死挣扎。
「会不会倒霉一切由医生说了算。」席慕瑶无声落泪,只是手上的动作愈来愈快,直到包扎完毕。「把手放低,坐好别乱动。」她轻声吩咐后,竟转身走向那始终不发一语、脸色苍白的男大生。
「你要去哪里?」谭谚怎么可能让她再靠近那个疯子。
席慕瑶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挣开他的掌握,冲到男大生面前狠狠赏了他一巴掌。
啪!
原本闹哄哄的保健室外突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席慕瑶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吓到了,包括坐在椅子上的谭谚。
喝!席老师为什么打那名男同学,难道……难道他就是凶手?!
「你这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席慕瑶痛心疾首,一扫平时冷艳的形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男大生破口大骂。「你的父母、师长把你栽培到那么大,你却用这种方法毁了你的人生,辜负所有人对你的期望,我曾经原谅过你一次,这次我绝不会再姑息养奸!」
那把刀虽然捅在谭谚手上,却是狠狠痛在她心上,即使她身为师长,而眼前的人是名学生,她也无法压抑心中对他的怨恨。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恨不得上次就亲手把他送进警局,一想到谭谚的右手可能因此落下残疾,她就好后悔当初为何要对他那么仁慈。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男大生吃痛捣脸,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
「即使不是故意的,错了就是错了。」她愤愤低语,接着趁众人还没回神时,走出保健室揪出躲在人群中的蔡丽雅。
「还有你。」她食指尖尖地指着蔡丽雅,表情更加怨恨。「我绝不会借你钱,非但如此,我还要告你!」
第10章(2)
「什么?!」
不只蔡丽雅一脸惊愕,许多围观学生也同样发出惊呼。
不过几秒间,现场一片哗然,实在不敢相信蔡丽雅会那么厚脸皮地跟席慕瑶借钱,儿子那边借不到,竟跑来向未过门的媳妇借,实在太夸张了!
不过话说回来,蔡丽雅若只是借钱,席老师为什么要告她?难道谭助教之所以会受伤,蔡丽雅也脱不了关系?
一时间,众人看着蔡丽雅的目光充满了猜疑和畏惧,气得蔡丽雅铁青了脸,只是下一秒当她看到谭谚面罩寒霜地走出保健室时,却胆寒得软了腿。
她无法确定刚刚谭谚是否有看到她推席慕瑶,就算没看到,她也难以解释借钱的事,若不是这群学生捉着她不放,她早就趁乱逃跑了。
「我要告你蓄意谋杀、弃养还有诈欺。」席慕瑶语不惊人死不休,再次在现场投下一记震撼弹。
「什、什么?」蔡丽雅脸色煞白。「你凭什么!」
「凭你一切令人发指的作为,你根本就不配做个母亲,更不配再出现在谭谚面前,你心中若有一丝羞耻就不会拿着亲情当幌子招摇撞骗,更不会利用我对谭谚的爱来勒索,甚至在危急时将我推向危险。你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谭谚曾经受过的苦楚、悲伤、孤寂,我一定会统统替他讨回来!」席慕瑶气到当场河东狮吼。
「慕瑶……」谭谚心弦震颤,万万没想到席慕瑶要告蔡丽雅竟是为了他。
她向来宽容善良,却为了他如此气愤,甚至为了他不计形象地在众人面前痛骂蔡丽雅,只因为她为他心疼。
「你怎么来了?」席慕瑶连忙转身,没想到他这么不听话。「我不是叫你坐好别动吗?」
「别生气,为这些人生气根本不值得。」伤口很痛,痛得他整条手臂不停痉挛,他却不在乎,甚至也不在乎那些充满同情的眼神,他只在乎她会不会气坏了身体。「外面太冷,你没穿外套,我们还是先回保健室等救护车吧。」
「可是……」
「我的手有点痛。」他使出哀兵政策。
「你动到伤口了?」席慕瑶果然立刻白着一张脸扶他走回保健室坐下,焦急地左顾右盼。「救护车怎么还不来,还是我直接开车送你到医院吧?」
「我……」谭谚正想说些什么,外头却传来救护车和警车同时抵达的声音。
剎那,所有人纷纷退避让道,让警车和救护车可以顺利开到保健室门前。
「伤员在哪里?」两名救护人员迅速从车上跳下来,向围观学生问。
「在这里!」席慕瑶脚步快速却小心翼翼地扶着谭谚走到救护车边。
「这是怎么回事?」一起到场的三名警察看见谭谚手上插刀,脸色微变。「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是谁用刀伤人?」
席慕瑶和谭谚对视一眼,简单扼要地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只是当谭谚提及蔡丽雅故意伸手将席慕瑶推去当替死鬼时,一直想找机会逃走却被众人团团包围的蔡丽雅立即惊慌失措地跳起来大声狡辩。
「我才没有!我才没有做那种事,他说谎!他们是故意陷害我的!」
「人在做天在看,你有没有做亏心事自己心知肚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迟早会受到报应。」谭谚忍着伤痛冷笑,明明嘴角漾起的那对梨涡还是那么可爱,却让人无端不寒而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蔡丽雅一颗心直坠湖底,却还是矢口否认。
三名警察对视一眼,随即兵分二路行事,两人到保健室里逮捕持刀伤人的男大生,另一人则快步走到蔡丽雅面前。
「这位太太,不管你有没有犯案,身为本案重要关系人,你有责任义务跟我们到警局进行侦讯。」
「我才不要!」蔡丽雅脸色惨白。「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来借钱的,你们无权将我强制带到警局!」
「太太,请你冷静配合办案。」根据多年办案经验,警察哪里会看不出蔡丽雅是作贼心虚,即使目前还没有证据,但警察已经相信席慕瑶和谭谚所提供的证词。
「不要过来,就说了我不要到警局,走开!走开!」蔡丽雅吓坏了,硬是转身钻入身后的层层人墙,企图逃脱。
只是警察早有防备,长臂一伸,就轻而易举地将人拉回。
「这位太太,我再重复一遍,请你冷静配合办案,否则就别怪我依照行政执行法第三十六条替你上手铐。」说话的同时,也亮出挂在腰间的手铐。
蔡丽雅倒抽一口气。
「请上车。」警察摆出请的手势。
蔡丽雅绝望摇头,最后无计可施地扭头向谭谚求饶。「谭谚,原谅我,你别这样,我……我不是故意的,妈妈不想坐牢啊……」
谭谚目光冰冷地遥望她,并没有响应半句话,只是在席慕瑶的搀扶之下转身踏上救护车,毅然决然走出她的视线也走出她的人生。
早在许多年前他和她就已经不是母子,他们只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随着救护车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救护车和警车双双驶离D大,而外出吃饭接获通报连忙赶回学校的教官终于抵达现场,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两辆车离去,只好拉着身边学生询问事发经过。
「你会怪我吗?」救护车上,席慕瑶就坐在谭谚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怪你什么?」谭谚神色温柔,见她忘了穿外套,连忙就想将身上的外套脱给她,却因为插在右掌上的水果刀而功败垂成,只好拉开外套将她整个人裹到怀里,用体温替她取暖,看得一旁的救护员既玩味又羡慕。
「怪我要告你母亲。」她无暇搭理别人,红着眼眶捧着他受伤的手,看着那被血染红的纱布,心中再次闪过怨愤。
虽然伤人的是学生,但若不是蔡丽雅那么卑鄙,他也不会为了保护她而受伤。
「我怎么可能会怪你,我爱你都来不及了。」他将她拥得更紧,并吻去她眼角的一颗残泪。「就算你不告,我也不会放过她,这辈子我绝不会放过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
好肉麻——但是也好MAN!
一旁就算不想听也得听的救护员忍不住在心中按了个赞,觉得谭谚真是太会哄女朋友了,不过他手上就插着一把刀,难道他都不会痛吗?
一定是爱情的力量太伟大,让人的痛觉神经都麻痹了。
「我也无法原谅她,我只要一想起她曾经是如何伤害你的,我就忍不住想赏她巴掌。」顿了顿,她后悔道:「我刚刚应该乘机海扁她一顿的,都怪我忘了。」
喝!这位小姐你能不能别在医护人员面前把揍人这种事讲得这么理所当然,这教我们情何以堪?
难怪人们总说最毒妇人心,救护员额上三条线。
谭谚忍不住低笑,整颗心因为席慕瑶的爱护而暖烘烘的,连手伤也似乎没有那么痛了。「没关系,如果下次她再上门乱,你一次补齐就好。」
「也对!」席慕瑶双眼一亮。「我还可以连利息一块儿补上!」
「咳咳咳咳!」救护员严重咳嗽,终于听不下去。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残酷,说好的人性本善、世界和平呢?
谭谚笑笑转头斜睨着救护员,直到后者面露尴尬将目光移开,他才低头亲吻席慕瑶的发顶。
「只要你好好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这次我受伤,曾经养育我的恩师夫妇可能会到医院探病,你愿意和他们见见面吗?」想到蔡丽雅大闹保健室的事一定会传到黄志朗耳中,谭谚心生一计。
「恩师?」席慕瑶小脸微红,蓦然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和害羞。「是不是之前那个我曾经在财金系系办外看到的中年男子?」
「对,就是他。」谭谚乘机介绍黄志朗夫妇,并说明自己曾受过他们多大的恩惠。
席慕瑶专注聆听,虽然心中依旧羞涩,却相当感动黄志朗夫妇对谭谚的关怀和付出,因此羞答答地点头答应了。「那、那他们来的时候你记得先通知我,我会先准备好见面礼。」
谭谚再次低笑。「相信我,在他们眼中你就是最好的见面礼。」一顿,暧昧地在她耳边低道:「他们早就想见见未来的『儿媳妇』了。」
轰!
席慕瑶羞坏了,却没有反驳「儿媳妇」这个词,只是轻轻捧着他受伤的右手暗自脸红。
早在爱上他的那天起,她就已经认定了他,更别说她还那么可怕地化身为色女染指了他、诱惑了他,甚至主动邀他滚上床单,自然得负责到底。
眼看两人你侬我侬,一副论及婚嫁的模样,坐在一旁的救护员羡慕又嫉妒,暗自想着专属自己的另一半到底在哪里。
今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孤独,真想也找个人抱在怀里一起取取暖。
爱情啊,快点进到我怀里吧。
尾声
虽然刀子整个插入手掌,但很幸运的并没有伤及神经,因此谭谚住院观察两天后就被宣告可以出院了,而且之后适逢大学寒假,他正好可以在家好好养伤,更是让照顾了他两天的席慕瑶感到高兴不已。
拿着医生开立的出院单,席慕瑶当仁不让地离开病房去跑出院流程,谁知道她才刚离开,一对气质高贵、装扮优雅的中年夫妇就出现在病房外。
看着来人,谭谚只思考了一秒,随即端正肃然地走下病床,站直身体。
「席先生、席太太你们好,初次见面,很抱歉我的衣着可能有些不得体,希望你们不会介意。」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表情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未来「岳父岳母」突然杀上门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