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不然……不然……”看着他越来越逼近,她的声线颤抖着。
独孤我行真心觉得她的反应太有趣了,逮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好好吓吓她、教训她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再说,这不过是报她咬他一口的仇罢了。
“不然怎样?”他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啊!”季慕书惊叫一声,双手已经被他抓住。
她用尽力气挣扎却挣不开他,他力气太大,而她早已饿到手软脚软了。
早知如此,她应该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跟他拚命,只是现在为时已晚。
独孤我行一把将她压在床上,俯身笑视着她。
她愤恨的瞪着他,气得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季怜儿,我虽没有一个当太师的爹,但总比甘鸣远那猜头鼠目的家伙体面多了,再说,我好歹是名震天下,连朝廷都奈何不了我的天狼寨寨主,你跟了我也是吃香喝辣,不会亏待你。我不嫌弃你,你就跟了我吧?”他虽语气认真,眼中却带着一丝嘲讽。
“什……”她根本不是季怜儿,就算她是,他把女人当什么?她季慕书是绝不会为了金钱或活命而屈从的。
他想占她便宜,门都没有。
只是,她要怎么从他身下逃走呢?才想着,她忽然急中生智。
“救我,”她故意望向房门口,“绣娃!”
听见她喊绣娃,独孤我行不禁分神。绣娃还是个孩子,看见什么是什么,要是让她撞见这一幕,就算不是真的她也会当真。
就在他分神望向门口之际,季慕书忽地膝盖一顶,朝他男件最威武却也最脆弱之处撺了一下。
这招虽然很害羞却是必胜绝招,再孔武有力的男人也禁受不起。
“唔!”独孤我行断没想到她会攻已不备……且正中要害。
当下,他真的痛得有点眼冒金星,幸好距离不够,她又脚软无力,无法使尽全力,否则他恐怕有绝子绝孙之虞。
季慕书趁他松手用尽全力滚下床,起身逃向房门口。她以为他应该痛不欲生,短时间内无法再擒抓她,未料她才起身走了两步,他已挡在她面前。
心想他必然会恼羞成怒对她做出更可怕残忍的事,季慕书瞬间绝望沮丧到了极点。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心里顿时浮现这八个字。
于是,她忽地跪下用头朝地面猛地一撞,发出很大的声响。“季怜儿!”
她听见独孤我行大声叫她的声音,而在那声音之后她眼前花白,失去了意识。
昏黄的烛光下,独孤我行坐在床侧,虽已夜深,众人皆睡,但他依然清醒的注视着床上的季慕书。
看着她红肿的额头,他内心有说不出的歉疚一尽管她是季怜儿。
他没想到她有如此刚烈的性格及脾气,他听闻过季怜儿太多事,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个懂得充分利用自己先天优势来达到目的的女人。
为了嫁进甘家,她可以色诱甘鸣远,为了活命,她理应也试着以同样的方法对付他。
可她没有,她不断的反抗他甚至绝食,现在又因为不愿委身于他,宁可一头撞死自己是她太骄傲,不愿委身于他这个落草为寇的前任大将军?还是她真的很高洁,不愿他或任何人玷辱她的身子?
他真是迷糊了,他跟她接触越多越觉得迷惑,好比季家金银珠宝无数,她又为何如此在意那条银链?那条链子对她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唔……”突然,季慕书发出细细呢喃,清丽的两道秀眉微微皱起,像是有点不适。
“季怜儿?”
听见有人说话,即使那人叫的不是她的名字,季慕书还是幽幽转醒。
不为别的,只因她认得这名宇和声音,可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睁开眼睛,她看见一张模糊的脸,但很快地她发现模糊的不是那张脸,而是她的视线。
她的目光无法迅速对焦,以至于看什么都糊糊的,于是她眨了眨眼,这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虽然方才光是听声音,她就知道对方是谁。
“你可醒了。”见她醒来,独孤我行松了一口气。
她露出疑惑的眼神,因为她还没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想不到你真用头去撞地,可真有你的。”
他这么一提,季慕书才慢慢想起来了。对了,她记得她绝食抗议,全身无力之时,他竞想非礼她,然后她就……
她一惊,身体本能的想坐起远离他。
独孤我行伸出手轻压她的肩头,“你躺着,别起来。”
他一碰她,她便犹如惊兽般露出惶恐表情,两只眼睛警戒且不友善的瞪着他。“我是吓你的,没想到你当真。”
他是吓她的?哼!最好是。
“我独孤我行不是会对女人用强的男人。”他神情严肃地说。“你明明已经把我压在床上了,”她羞愤的瞪着他问,“还说只是吓我?”
“我若真要非礼你,怎有让你用头撞地的机会?”
他心里其实感到抱歉,甚至对她有一种怜惜的感觉,但他不想表现出来,更不想让她发现。
他与她是对立的关系,他必须要让她知道,他对她不会心软。
“一直以来只有你欺负人,不曾有人欺负你,我只是想让你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什么?他只是想欺负她?她真想问他一声:你有事吗?
“你欺负我是因为你认定我就是季怜儿,可是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是。”她虽虚弱,头又昏得厉害,脑子却还很清楚,“我叫季慕书,绝对不是你以为的季怜儿。”
看着她,独孤我行沉默着。
老实说,曾有几度他也质疑自己是不是抓错了人,可是,她身上拥有季怜儿的信物不说,甘毅又差人前来赎人,要说她不是,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我问你,”她直视着他,“你见过季怜儿吗?”
“不曾。”
“你寨子里有谁看过季怜儿吗?”她又问。
“没有。”
季怜儿是官家千金,一般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她虽不到深居简出的地步,但每回出入都有轿子代步,又有多名婢女家丁跟随伺候,大小事都由随行人员去处理,她根本无须出面。
再说,他听闻季怜儿爱美,别说是烈阳当空的夏日,就连阳光煦煦的春天她都戴着帷帽,绝不直接暴露在阳光底下。
因此寻常百姓极少见到她的容貌,只能透过少数见过的人,及太守府邸中的奴仆或护院们口述得知。
“如果你们根本没见过我,怎能断定我是季怜儿?”季慕书觉得他们真的瞎爆了。
“难道你没想过你可能弄错了吗?”她语带质问。
“徐腾做过详尽的调査,不会有错。”他语气肯定地说:“季怜儿随身戴着一条银链,链上有一水滴状银坠,坠子中间有颗碧玉,坠子后面刻着季宇,而你身上就戴着这条链子。”
“那真的是阴错阳差,我是季慕书,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
他微微皱起浓眉,“很遥远的地方?”
“是的,远到你无法想像。”她一脸严肃。
见她神情认真,他还真好奇起来了。“说说看。”
“啊?”说?她怎么说?他哪里知道什么是二十一世纪?要是她真的试着跟他解释,他搞不好还会觉得她在鬼扯。
“算了,”她懊丧地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的。”
“那是因为你在说谎。”
她一听,激动地道:“我没说谎!”
当她清澄的双眸直视着他并大声嚷着“我没说谎”时,独孤我行真的打从心里相信她了,只是他的理智一再告诉自己,不要被她的眼神欺骗。
“你饿了吗?!”他话锋突然一转。
她一愣,疑惑的看着他。“你饿了那么久,肚子不饿吗?”
他是在关心她吗?
“厨房里应该还有一些包子,我拿两个来吧。”说着,他起身。
“我,不……”
他打断了她,“你还是乖乖吃吧,何必折腾自己的肚皮。”说罢,他走了出去。
在他踏出房门口的同时,季慕书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夜深人静,分外清晰。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勾唇一笑。
迎上他那意外温柔的微笑,季慕书一阵心悸。
第3章(1)
看着眼前的人儿乖乖进食了,坐在季慕书对面的张静脸上带着微笑。
张静是檀县县城人士,在季怜儿还没出生之前,季功昭就已是县官,而且是恶名昭彰的县官。
先帝晚年病重卧床,因此由着皇后干政,皇后刚愎自用,令一班朝臣十分不满,皇后便联合外戚、同派的大臣开始铲除异已,扩张实力。
季功昭善于逢迎拍马,一路扶摇直上,终于在先帝驾崩,幼帝登基后成了县城太守。
坐上太守位置后,他含赃枉法,搞得民不聊生。
季怜儿今年已经二十有二,早过了嫁人的年纪,之所以至今未嫁就是因为寻不着集权、钱、势于一身的乘龙佳婿——直到甘鸣远出现。
张静痛恨季功昭,也听闻太多季怜儿的传闻,因此早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但不知怎地,从她第一眼看见眼前的季怜儿时,她的敌意就少了。
在她眼前的季怜儿是个让人讨厌不了更痛恨不了的姑娘,甚至有着清澄的眼神,浑身不见一丝刁钻之气。
看她搁下空碗,张静问:“还要吃一点吗?”
“不了,谢谢姐姐。”季慕书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肚皮,“吃得有点撑了。”
“是吗?”张静一笑,“看你现在精神许多,我也放心了。”
季慕书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让姐姐担心,我真过意不去,我不会再绝食了。”
她被掳到天狼寨后,对她最友好的就数张静,她相信张静是真的担心她,不是在说场面话。
“话说回来,你的性子可真烈,居然拿头去磕地。”关于她撞头昏迷的事,张静都听独孤我行说了。
“那是因为你们将军想非礼我呀。”
张静听着,忍俊不住的一笑,“将军绝不是那种人,他是故意吓你的。”
“他演得很像。”
“将军虽是个武夫,却是我见过最温柔的武夫。”强静说,“征战沙埕多年的人难免都带着戾气,战功越是彪炳就越是如此,可将军并没有那种戾气。”
“噢?”独孤我行是个武夫?“将军”不是大家吹捧他而给他起的外号,而是他真的是个武将吗?
“他真是个将军?”
张静讶异的看着她,“不会吧?堂堂大将军独孤我行,你没听过?”
张静觉得很不可思议,季怜儿在檀县长大,就算没听过独孤我行这号人物,这两三年也该知道独孤我行是何许人吧?
将军决意落草而来到天狼山筑寨已有三年时间,此事在檀县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季怜儿却毫无所悉?
她忍不住打量着季怜儿,一脸疑惑,“你这些年都是怎么活的?”
“……”季慕书不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来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初来乍到的她又怎会知道独孤我行的来历。
“将军是汉人与异族通婚所生,自幼在关内长大,在他父亲的教养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十六岁时投入军旅屡立战功,年纪轻轻就当上大将军,深受先皇重用及信任。”
季慕书惊讶的看着张静,她相信张静不是在糊弄她。
只是,她真没想到大男人到了极点,个性又有点恶劣的他竟是这么不得了的人物。张静说他是汉人与异族通婚所生,也就是未来所说的混血儿了?混血儿一般是很难被接受的,他却能担任大将军之职,可见战功彪炳,奇功屡建。
“既然他是那么不得了的大将军,为何要落草为寇当山贼?”
“先帝晚年病重卧床,皇后伙同一群外戚,也就是甘毅等人乱政,为巩固势力,他们铲除异已残害忠良,将军忍无可忍决定落草,开始过着劫富济贫的绿林生活。”
哇,她真没想到独孤我行竟是这样的英雄好汉,这根本是水浒传的翻版了。
“原来他是好人呀,我还以为他……”
“将军当然是好人。”张静一笑,“你昏迷时,可是他彻夜守在床边看顾着你呢。”
闻言,季慕书一震,难以置信。“他照顾我?”
“可不是吗?我要替他,他还不要,说是要等你醒了才放心……”说完,张静若有所思的觑着她那张羞红的脸,越发觉得她与传闻中的季怜儿有很大的出入。要是她不是季怜儿,那该多好。
将军未有家室,若能娶她这样的姑娘家为妻应当不坏,只可惜,她是季怜儿,而将军要拿她换取季功昭的不义之财。
可这事还说不准,要是季功昭宁要钱财而舍亲女,那季怜儿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没有利用价值的她,将军又要如何处置?
到时若她愿意,或许可以在寨中待下,就算不是跟将军也可寻到未来的归宿,就不知道她的意愿为何?
“季姑娘,我问你……”张静正要说话,忽听见脚步声。
她一回头,只见独孤我行已跨进房间。“将军。”
独孤我行轻颔首,“我有话跟她说。”
张静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季慕书一眼,然后起身离开。
独孤我行走向坐在桌旁的季慕书,并自腰间取出一封信,坐下后,他将信放在桌上,然后推向她。
她疑惑的看着他,脸上还因为想到他彻夜照顾她的事情而羞红着。
“这是什么?”
“甘毅叫人送来的信。”
“你不想知道他信里说什么?”
“你告诉我便行了。”
“他要我留着你,他甘家不要你这个儿媳妇,叫我把你留下来当压寨夫人。”
闻言,她一惊,“压寨夫人?”
“没错。”他眼底有一抹笑意。
收到这封信,他应该为未能整到甘毅而懊恼,但不知怎地,他却没有。
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在那瞬间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季怜儿在天狼寨还有得待了。
他对此感到有一点点雀跃……为什么呢?像她这样的女人该是他十分轻视的,看着她,他理当觉得碍眼,但为何……
“你掳我,就是为了整他、报复他吧?我已经听张静姐姐说了,她说甘毅是个大坏蛋,而你是忠心护国的大将军、大好人,如果你将我劫来只是为了让他难堪,那么现在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打算赎回我,也就是说,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独孤我行看着她,没说话。
甘毅是个大坏蛋,她是听张静说了才明白?他是忠心护国的大将军,她也是听张静说了才知道?
“既然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你可以把链子还我,放我走了吧?”
她想,既然他不是一般的山贼,而是情势所逼而落草为寇的护国良将,那必然也是个通情理的人,只要不是坏人,她便可以跟他说理。
“你是个正直耿介的好人,应当不会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吧?”她一边吹捧他,一边观察他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