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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上) page 14 作者:雷恩那

  上一次两人在这泉池中,是因她中了「佛头青」之毒,他抓她浸药浴、为她落针,后又在池中为她行气祛毒,此时她仍在他怀里,在这池子里,仍旧软绵绵提不起劲,但意境已大不相同,暖氛旖旎,她方寸生波。

  坐入泉池中,她被他搂在胸前,双腕手脉竟被他适力按住。

  「公子?」又来帮她行气?为什么?

  她的疑惑立解,因由他指上所发出的两股热气沿着她的手脉入奇经八脉,在体内行回,紧绷的肌筋于是放弛,酸疼之处一消全散,她不禁合睫软叹,脑袋瓜舒服得往后靠,偎在他颈侧。

  舒软得几要睡着,又或者她真靠着他睡去,待意识清醒些,公子已放开她双腕了,但他的手……他的手正探到前头,在水中轻揉她大腿内侧!

  他的抚捏其实很规矩,不带撩拨,指掌皆放在她大腿上,但那些举动让水流有了波动,在底下轻轻拍击,她腹部不由得一紧,有些禁不住地贴着他弓起身躯,柔润足尖悄悄蜷缩。

  细喘了声,她抓住他的掌,随即转过身面对他。

  男子俊容在温淡月光下分出明暗,一双长目如此委婉。

  他敛眉,沉静不语,表情让人无法猜透。

  但,绝对的秀色可餐啊!

  他羽睫如扇,沾染水气后更显文秀,额面、颊面浮出暖红,额间有颗细小水珠顺鼻梁滑下,落在他泛亮的唇瓣上,她记起他唇上的力道,明明那般柔软,暗透冷香,「回敬」她时却那么霸气……啊,稳住稳住!樊香实,稳住!

  他黑墨墨的长发已然披散,与她同样垂散下来的紫泽发丝在池面上柔柔交缠,这么湿,如此潮热,她一阵心促,好半晌才嚅出声音。

  「……已好上许多,不那么……那么难受,公子可以停手了……」

  陆芳远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专注看她,静静道:「阿实是我的了。」

  闻言,像有无形垒块梗在她喉间,双眸忽而略潮。

  他进入她身体时,她昏昏然蹙眉,后来察觉到了,只要她一蹙眉心,咬唇忍疼,他便会停住。公子虽不说出,其实一直细细观看她表情变化,她疼,他就忍着,当她没那么疼,他又更深入一些,直到她完完全全成为他的。

  她是他的,可她却问不出——公子是不是也是阿实的?

  事情变成这样,她没后悔,她很欢喜。

  但他如此任她予取予求,她再远钝,还是瞧得出症结所在。

  公子想把她留住。

  即便她从未想过离开北冥,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怕她步上小姐后尘,为牵绊她,才拿他自己勾住她。

  怎可能不上钩?

  在她彻底弄明白心里想法后,怎可能不吞他这个「饵」?

  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到想与他深深交融,如果能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她就心满意足,梦里都要笑了……

  她似乎真笑了,想着,恋着,冲着他咧嘴笑,而他眨眨逃花长目,嘴角亦扬。

  这样温柔的公子,这样温柔地望着她,此生有过这一刻,她永记于心。

  于是她主动向前,藕臂环上他的颈项,湿润柔唇吻住他。

  是夜果真奇暖,不管是花丛之内抑或泉池当中。

  夜是,水声溅潋,柔发荡漾,索吻与迎合的两人嗅到阵阵香气,已不知是体香抑或花香……

  第9章(1)

  中秋之前,江湖第一美人孙思蓉终于回复原有的娇貌,身上红毒尽除。离开「松涛居」的这一日,是「武林盟」盟主余世麟亲自来接,一位是第一的美人,一位是风流潇洒的武林盟主,又如此毫不掩饰的亲好,若说盟主无意于美人、美人无心于盟主,十个有九个不信。

  看过余大盟主的真容,樊香实不禁想,将来自家公子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应该也不比盟主大人差,而且公子气质更温煦斯文些,若学盟主大人也在唇上蓄起两撇小胡子,绝对更具书卷气。

  此次随余世麟来访的「武林盟」人士多了些,几个瞧起来颇有分量的侠士全聚在居落里的议事厅,樊香实方才已趁着送茶、送糕点茶果进去的机会探知一二,该是那些人想游说公子下山长驻「武林盟」一段时候,因中原与西南「五毒教」之间的状况愈演愈烈,怕当真在对方手中吃大亏,北冥十六峰离中原着实远了些,而远水难救近火。

  她察言观色,心想那些人是白费唇舌了,不管开价多高,公子不会去的。

  议事厅里坐了一屋子人,公子有和叔陪着,她左右派不上用场,遂溜出议事厅外,却与今日准备离开的孙思蓉在回廊上相遇。

  美人对她亲亲热热,拉着她说话。

  「阿实,这位是欧阳少侠,单名一个靖字,立青『靖』。」

  孙思蓉热心热怀替她引见,待她有些笨拙地抱抱拳回过江湖礼数,孙思蓉再为她介绍另一位。

  「而这一位是单少侠,双字『馥宇』,香馥之馥,寰宇之宇,阿实与两位少侠年龄相若,无妨多亲近亲近。」

  交谈过后她才弄明白,原来欧阳靖与单馥宇皆得称孙思蓉一声「小姨」。

  欧阳靖的娘亲是孙思蓉的大姊。单馥宇的娘亲是孙思蓉的二姊。

  欧阳家与单家这两位在中原武林已小有名气的少侠,竟都是江湖第一美人的外甥。

  此时,较为年长、约大她两、三岁的欧阳靖朝她深深作了个揖,诚挚道——

  「多谢阿实姑娘关照我家小姨,小姨都说了,在『松涛居』祛毒疗伤的日子,全因有阿实姑娘相伴,才觉有别样快活,不那么难熬。」

  望着欧阳靖亮晶晶的双目、爽朗相犷的五官,樊香实脸容不红也难,只得作礼,略急答道:「没什么的,都是该当要做的事,我、我很乐竟……」

  一旁,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单馥宇又深深作了一揖,开怀道:「我也谢谢阿实姑娘,小姨说你好,那你一定很好、很好。咱们就做做朋友,多亲近亲近,朋友之义,两肋插刀在所辞,往后阿实姑娘若有难处,尽管来西河『单家庄』找我,在下一定为姑娘赴汤蹈火。」

  那是一张无比率性的少年俊庞,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可爱虎牙,樊香实一瞬也不瞬地瞪着他,想像着这位单家小少侠将来若成大侠了,光采夺目,都不知要迷倒多少武林千命和侠女英雌呢。唉,只怕可可芳心尽付于他,最终都要伤怀,幸好啊幸好,她已有公子,芳心可可也有地方寄予,嘻嘻,不怕了。

  「多谢单小爷。」她这次抱拳回礼就顺手些了,脸蛋仍红,腼腆回笑。

  「什么大爷、小爷的?」孙思蓉不以为然地挑眉,捏捏她的手背。「一个是你欧阳哥哥,一个是你小单哥哥,阿实若喜欢,我随便指一个给你!」

  一听,樊香实已有暖泽的颊面更是红扑扑。

  明知孙大美人是逗她玩的,她仍发窘,呐呐不成语,倒是欧阳靖与单馥宇早见怪不怪似的,先是朝她露出乞求谅解的笑,再替她解围。

  「被小姨这么一闹,阿实姑娘要看低咱们俩了。」欧阳靖笑道。

  「小姨,这是您老人家第几回把我指出去?」单馥宇无辜叹气,两手一摊。

  听到「老人家」三字,正中孙大美人罩门,当场一把拧住单馥宇俊脸,狠狠扯开。「老?我哪儿老?!敢说我老?皮痒欠揍吗?阿实,帮我一块儿捏死这个浑小子!」

  樊香实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逗她,把她逗得发窘,现下又将她逗笑了。

  「阿实——」熟极唤声从身后传来。

  回廊上的嬉闹立时止下。

  樊香实回眸,独见公子双手立在不远处。正纳闷他怎把一干重要人士丢在议事厅,自个儿走来这儿,她尚未问出,听他徐静又道——

  「茶没了,我口渴。」

  她意会过来,苗条身子一旋,忙跑向他。「议事厅旁的小室备着一大铁壶热水,我帮公子冲茶。」

  陆芳远垂目看她,眼神惊过她两瓣红粉绯绯的霞腮时暗暗一沉,她眸光仍清亮亮,唇边笑弧犹在。

  「嗯。」他颔首,面无表情。刚拾步欲走待她跟上,回廊那端,遭「松涛居」主人视若无睹的孙大美人却笑音清铃地唤住他。

  「陆公子请留步,我有一事商量。」

  一开始,陆芳远似未听到那话,迳自负手前行,但樊香实听到了,脚步于是一顿,她回头望向回廊那端的三人,再转头瞅着公子背影,迷惑地晃着脑袋瓜,正张口要唤,那宽袍飘逸的修长身影终是停下,又徐徐转过身来。

  不知因何,樊香实竟觉他旋身的动作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好像遭人拖累,且不得不对付一般。

  「孙姑娘何事商量?」他淡漠问,问时,目光淡淡扫过立在第一美人身畔的两位少年郎。

  饶是英雄出少年,欧阳家与单家的两只初生之犊被他不冷不热的诡谲眼神扫过,竟也莫名地遍体生寒!

  「也不是如何难办之事,只因我与阿实妹子甚是投缘,若陆公子允可,我想请阿实随我同行,回江北住一段时候。陆公子以为如何?」孙思蓉问,话中用字尽管寻常,语气倒有探究和挑衅意味,听得樊香实双眸微瞠,有些傻了。

  唔……若按之前例子,她想,公子八成会说——

  「阿实并未卖身给『松涛居』,她若想走,我不能拦。」

  他应该会这么答吧?把去留之权交在她手里,却又自苦……她与他都已经这么亲近,这么、这么要好,有朝一日她真要走,他还是不拦她吗?

  「我的人,只追随我。」她的公子如是道。

  竟是……全然出乎她的意料!

  心脏蓦地狂跳,血液迅速窜流,樊香实胸间堵堵的,她使力再使力,大口呼息。她想啊,多多少少她是有些奴性,的很不爱子然一身的感觉,总希冀有谁可以绊住她,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地方,将她豢养。

  她喜欢自个儿属于谁。

  那表示她并非孤独一个,不管喜怒哀乐、忧欢祸福,都有人帮她担着、护着。

  丢下话,陆芳远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他踏出几步,身形又是一顿,头未回,唤着犹自怔立于原地的人。「阿实。」

  「啊?呃……是,我替公子冲茶——」她回过神,朝孙思蓉墉姨甥三人笑着点点头,这才跑开,快步跟上前方那男人。

  *

  白日,「松涛居」里着实闹了一小阵。

  陆芳远后来懒得应付,直接下逐客令,并将一干「武林盟」的重要人士全丢给和叔和符伯送客,自己则上了趟峰顶药园。

  返回居落时夜已深沉,他提气窜至「夜合荡」,在泉中浸浴一番,又在六角亭台内换上干净的内襦和衣袍,才踏着徐慢步伐走回「空山明月院」。

  院中,有人在夜月下为他等门。

  见他出现在青石道的那一端,坐在廊檐下的樊香实眸中微亮,连忙起身迎去。

  「公子回来啦!」

  「嗯。」

  「公子尚未用晚膳吧?肚子饿不?灶房那儿留了公子饭菜,我去热一热端过来?」她微仰的脸蛋镶着一层皎光,杏目融春,眉眸间的青涩不知何时起了转变,仍是稚嫩的,却显出几丝温润宁静。

  他眼神阒暗,在她跑开要去帮他张罗饭菜时,他宽袖一动,大掌轻握她细腕。

  「不必。我在峰顶药园那儿与众人一起用过饭了。」

  「喔……那便好。」樊香实点点头,扬眉又问:「那我帮公子沏杯热茶?」

  他深深看她一眼,放开她的腕,宽袖淡拂长袍。「晚了,该睡了。」语罢,他惊过她面前,迳自走入房内。

  被干晾在原地,樊香实双眸略瞠,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很是纳闷。

  唔,公子似乎不太痛快……

  是今日应付「武林盟」那些人,所以有些乏了吗?

  抬首望明月,低头瞅着地上落寞的影儿,仍旧不明白。

  深吸一口沁寒夜风,吐出胸房中的浊气。

  她拍拍冰颊,也慢吞吞旋着足尖,回到自个儿房里。

  上榻,抱膝而坐,房中未点灯,但有清莹月光,与公子寝房相通的那道小门亦无灯火透出,她躺下来叹了口气,两眼望着床顶好半晌……睡不着,心头仍闷着,脑中转来转去都是今夜那张略带孤伤、似拒人于千是之外的男性面庞,气息不由得一浓。

  不管了!

  她突然翻身坐起,随意套上鞋,「光明正大」溜到主子寝房。

  樊香实一挨近那张大榻,脸颊陡烧,差点惊呼出来。

  侧卧在榻上的陆芳远根本没睡,一双晦明莫辨的眼瞳在幽暗中盯住她,把她轻手轻脚又探头探脑地靠近榻边的模样看个明明白白。

  「唔……呃……」被逮个正着,被盯得心脏怦怦跳,她倏地直起腰,在榻边站得直挺挺,变得规规矩矩,低问:「公子还没睡下,莫不里头又泛疼?」

  陆芳远嘴角渗出模糊笑意,但没让她发觉。

  「……是有点疼。」他眉峰适时皱起,仿佛真疼。

  「那、那阿实帮公子揉揉?」听他喊疼,扮规矩的模样一下子全破功,不待陆芳远发话,她已急急脱鞋上榻,挨坐在他身侧。

  陆芳远也不阻她,就由着她轻挪他颈部,让他的头枕在她大腿上。

  力道略重的指按在他两侧额穴,她十指皆张,同时照顾到他头颅上的天灵与其他几处穴位,指在他浓发之中,揉压的劲力徐徐透进头皮,疏滞行阻。

  他吁出口气,全无自觉地叹出长长一口气,突然才悟出,其实头疼之症早已发作,是他未去理会,并非真的不疼。

  樊香实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腿上这张再熟悉不过的俊容。

  见他眉峰之间的纠结渐解,嘴角疲惫的纹路渐弛,她心湖方才落下点点欢喜,指端之力更是虔诚持劲。

  自从有过「夜合荡」那一夜的欢爱,白日里,他依旧是她的公子,但入夜之后,有些事变得不太一样了。

  主仆二人同住一院,寝房相连,夜里,他至她榻边寻她,常是为了纾解头疼之患,以她的腿为枕,堂而皇之霸占她的榻床。

  后来,她胆子越练越大,开始懂得往他身上「索讨」……她窃吻偷香,行径很下三流,但她就当个下三流,甘心情愿。全怪公子的睡颜太诱人,她把持不住,也就顺遂渴望,想亲便亲,不再强忍。

  但她想,当她不要脸「偷袭」时,公子肯定是知道的。

  他一向浅眠,且武功深厚,有人吻他、舔他,怎可能不知?

  但,他是默许的。

  光因他的默许,就够她内心欢腾,窃喜不已。

  近日,她真觉自个儿是个好色之女,春心大动,chun潮涌生,每每一靠近公子总教她面潮耳赤,脑海中一幕又一幕尽是那晚夜合花丛中的场景,还有那处「夜合荡」的泉眼温泉池,这么热……那样充满……她见识过这个男人掩在温文清俊下的狂骚,自持一事对她而言,确实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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