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不要叫我爸!”聂守仁气得不轻,恨不得自己是在经历一场幻觉。
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聂闻达不想强求父亲的理解,于是放弃了争辩。“不叫就不叫,反正我喜欢男人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而且,我已经找到与我共度一生的男人……”
说到这儿,聂闻达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就像你和妈妈。如果你能祝福最好,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你还敢提你妈妈?疯子,你这个疯子!和个男人共度一生,亏你想得出来!不要玷污你的母亲。她要是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儿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自己死得早!”
“你错了,妈妈一早就知道,从我开始交第一个男朋友,她就知道。她很高兴我有勇气忠于自己的心。”
提到母亲,聂闻达倍觉温暖,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隐瞒,母亲的宽宏大量是他最大的心灵支柱,助他度过最为迷惘的阶段。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自己的妻子与儿子,居然连手欺骗自己。聂守仁觉得就像有人拿着铁锤重重地敲碎他的脊梁,他站立不稳,全身瞬间失去了知觉。
“爸!”
父亲突然倒地,聂闻达措手不及,立刻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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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罗跃奇狂奔到医院的时候,看见聂闻达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你爸怎么样了?”他问他。
“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聂闻达用双手托住下巴,手肘撑着膝盖,脸上是彻夜未眠的疲倦。
“怎么搞的?不是说已经恢复了吗?”
“受了点刺激。”聂闻达闭上眼睛,忏悔道:“是我的错。”
从没见过他这么沮丧,罗跃奇不禁疑惑。“怎么了?”
“我跟他说了……我们一样。”
“你说了?”难怪!罗跃奇对天翻了白眼。
“帮我照看一下,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过来。”不想多说,聂闻达把父亲托付给好友,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聂闻达彻夜未归,吕钊一晚上都心神不宁,无法成眠,早晨听到楼下往来开门的声音,他就立刻冲了下去。看到聂闻达头发凌乱,下巴上冒出胡茬,衣服也皱了,没了往日的讲究,他有些惊诧。
“我爸住院了,我要过去照顾他,这几天不回来了。”聂闻达说。
吕钊看着他,没有说话。
洗了个脸,换身衣服,拿了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聂闻达就准备回医院。这时,吕钊终于鼓起勇气挡住他,问:“你爸爸住院跟我有关吗?”
“没有。”聂闻达回答得斩钉截铁,就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乖!”掐了掐吕钊的脸蛋,他扯出一个笑容,然后便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冷风袭得吕钊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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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守仁的病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不过他示意医生去误导儿子。儿子始终是儿子,聂闻达再叛逆,也不可能对父亲的安危置之不顾,这点自信聂守仁还是有的,而他现在可以利用的也只有这一点。
罗跃奇目睹了聂守仁的举动,万分错愕。
“所有的父亲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都会选择不择手段。”聂守仁没有回避罗跃奇,他故意用了“拯救”这样严重的字眼,想看看罗跃奇的反应。
“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到时……”罗跃奇不知说什么好,却又不得不说。
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聂守仁知道自己能够说服他,他相信罗跃奇不会去拆穿一个可怜的父亲。
“如果你愿意替我保守秘密,就不会有那么一天。”聂守仁说。
“聂伯伯……”
罗跃奇果然迟疑了,他无法拒绝。
“我对你的事并没有特别的看法,在你父亲面前我也是倾向于你这一边的。但是,跃奇,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包容无法用在闻达身上,因为他是我儿子,你明白吗?”
所谓的包容都是有限度的,罗跃奇当然明白,换作今天是聂闻达的性向被揭穿,罗跃奇的父亲可能也会如聂守仁一样,对别人的儿子心怀怜悯。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又另当别论了。
“闻达昨天跟我说,他找到了能与他共度一生的男人。你们还这么年轻,‘共度一生’四个字包含了多少内容,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不能接受闻达的草率。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冷静来做出判断。”
聂守仁先是无奈,而后又变得愤怒,“那个叫吕什么的孩子,他才多大?毛还没长齐就要跟个男人天长地久,简直是胡闹!”
罗跃奇本想说:吕钊已经成年了,可他没敢说出口。十八岁,就算从法律意义上说是成年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孩子。
对于聂闻达那头,罗跃奇倒是敢打包票,就算他今天没遇上吕钊,也不可能回头喜欢女人。
聂闻达选择向父亲坦白,就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心意,如他之前所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非他不可”的人。
关于这一点,罗跃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聂守仁。
见罗跃奇不说话,聂守仁以为他已经被触动了,于是再接再厉,“我让医生去骗闻达,是想创造个机会,只要他还顾虑我这个老父亲,就会耐心听我的开导。人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不可能随心所欲,他必须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您是为了他好。”罗跃奇先是低头附和,而后又说:“可是闻达未必会听劝。吕钊会和他走到一起,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因为受了他的胁迫。对这个男生,闻达投入了太多的感情,相信我,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回头的。”
思前想后,罗跃奇觉得有必要向聂守仁说明这一点,以免老人家因为期待过高,受到更大打击。
“胁迫?”聂守仁皱起眉头。
“也不能算是胁迫,就是耍了点心眼……这都是次要的。反正,闻达对那个孩子可是用了心的。他的性格您也清楚,认定的东西根本不会改变。”
“这个你不用操心,怎么劝我自有分寸。”轻描淡写地驳回罗跃奇的劝说,聂守仁暗自沉思起来。
这时,聂闻达推门而入。
聂守仁不理他,只是瞥了一眼罗跃奇,然后闭上眼睛。只当父亲还在生气,聂闻达对罗跃奇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
医生也许是得了护士的通知,也紧跟着聂闻达到了病房。只见他小心地示意,要与聂闻达出去谈谈聂守仁的病情,罗跃奇跟在他的身后,想看医生怎么表演。
“我拿到详细的体检报告,发现你爸爸有脑血栓的迹象。”医生很年轻,看起来是个老实人,说谎的时候不停搓着手掌。
“脑血栓?严重吗?”聂闻达紧张地问。
“啊……不……那个……不是太严重,但不能受刺激,像昨天那种受刺激突然昏倒的状况不能再发生了。很危险!”
罗跃奇有点想笑,医生一字不漏地背下聂守仁交代的话,可是生硬得就像在背字典。不过,焦急的聂闻达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我知道了。那要住院吗?打算怎么治疗?”聂闻达问。
“住院?不用!明天就能回去。治疗的话……先、先用药物控制就行。不过不能受刺激,要静养、静养!”
聂闻达道过谢,便回到了病房。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一脸凝重。
拍拍聂闻达的肩膀,罗跃奇小声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
将手插在裤兜里,聂闻达挺了挺腰杆,深吸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两天后,聂守仁出院了,聂闻达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一刻也不敢怠慢。可是,从到医院开始,聂守仁没有开口跟儿子说过一句话,他只是面无表情,把儿子当成透明人。
以前父子俩有矛盾的时候,也试过这般冷战,但这次聂闻达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说不出原因,就像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碾碎他。
“这是今天的药。”吃过饭后,聂闻达照例将药片送到父亲床前。
聂守仁瞥了一下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药丸,没有动作。
不知道父亲在想些什么,聂闻达小心翼翼地说:“虽然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是需要按时服药控制病情,不然会有麻烦。”
“治好了又怎么样?下次你再带个男人回家,我还不是一样被你气到死!”
被堵到无话可说,聂闻达站在原地,有种进退不得的尴尬。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个?”
“那说什么?说你妈妈其实是站在你那边的?这样正好,我早点断气就可以早点下去问她,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要瞒着我!”聂守仁的神色还算平静,可是呼吸已经明显短促起来。
“是我求她这么做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是今天这种反应,我希望妈妈帮我保守秘密,直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你。”聂闻达一直觉得很遗憾,没能在母亲活着的时候向父亲坦白,弄得今天父亲要受双重打击。
“永远都不可能有适当的时机!”捂住胸口,聂守仁开始大喘气。
“爸!”聂闻达一惊,连忙冲上前去,抚着父亲的后背,为他顺气。“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你走!我不是你爸爸,你根本没把我当爸爸!去看你的小男朋友,别管我这个老家伙了。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拿你妈妈来当挡箭牌,你分明是存心气我下去见她!”推开儿子的双手,聂守仁越来越激动,脸色涨红。
用力扶住父亲的双肩,聂闻达努力克制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吼了起来:“我是你儿子,你没好起来我就不会走。如果你要下去见妈妈,我就陪你一起去。行不行?”
爆发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聂守仁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要让儿子留在家中,这是第一步,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闭上眼不再去看儿子棱角分明的脸孔,以免让精明的他看出蛛丝马迹。
聂闻达松了一口气,放开父亲,重新拿起药片,说:“把药吃了,一会儿我就去把公寓的东西搬回家。”
知道父亲的潜台词就是要让他回家,让他生活在他的视线之内,聂闻达不得不妥协。这个是他的父亲,他还不想当个气死父亲的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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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钊想起要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胡乱炒了一盘饭当晚餐。正吃着,已经一个星期没回来的聂闻达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晚才吃东西。”舀了一勺饭放进嘴里,聂闻达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吕钊看在眼里,无声地拿回勺子,继续埋头苦吃。
“生气了?”聂闻达笑。
吕钊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嚼着嘴里的食物。聂闻达把他做的早餐扔进垃圾桶的事他还没忘,厨艺不精又不是他故意的,自己做自己吃不行啊?
“别吃了,我给你做点别的。”笑着揉了揉吕钊的头发,聂闻达转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时却发现,里面除了鸡蛋什么都没有。
是他让吕钊辞了工作,是他说要照顾吕钊,可是他一走数天,却没有给吕钊留下半毛钱,如果聂闻达今天不回来,只怕等这冰箱里的鸡蛋吃完了,吕钊就只有挨饿的分。
说不出的内疚与心疼让聂闻达在原地愣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走出厨房时,吕钊已经将炒饭吃完,正在洗碗槽洗碗。
把脸贴着他的头发,聂闻达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忘了应该留些钱给你。”
“你爸爸没事吧?”吕钊低头避过聂闻达亲密的动作,岔开了话题。他不想说钱,那会让他觉得卑微。
“他已经出院了,在家休养。”尴尬地盯着吕钊的后脑杓,聂闻达接着说:“我可能还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吕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把碗放好,他走回客厅,继续坐在茶几前学习。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聂闻达有时候在家办公会占去书桌,所以他每次学习都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把茶几当书桌。茶几前放着一块很大的羊毛地毯,坐上去也挺舒适。
与吕钊并肩坐到地毯上,聂闻达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摆上茶几。
“这些你先用着,不够了就打电话给我。”
吕钊把视线锁在课本上,继续沉默。聂闻达的举动好似在强调他的从属地位,他必须依附眼前的人才能生存,就像一条吸血的水蛭,令人生厌。
“这几天我不在,晚上睡得好吗?”假装没有看到吕钊的僵硬,聂闻达自顾自地说起来。他想将“给钱”这件事弱化下去,让吕钊尽量自然地接受。
吕钊当然也想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只是他做不到。聂闻达的钱比夏日午后的阳光更刺眼,他实在无法忽略,他明明需要它们,却又不愿接受,如此矛盾着,进而变成一种折磨。
“看你心不在焉的,一定是睡得不好吧?”聂闻达故意伏到吕钊的耳边低声说话,让自己的呼吸冲入他的耳朵里,转移他的注意力。
耳朵有些痒,吕钊偏了偏头,想躲开。聂闻达没给他机会,而是调整了姿势,将他抱入怀中。
“功课学得怎么样?晚上睡不好,白天有精神吗?”聂闻达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却并不在意答案如何,双手滑到吕钊的腰上,他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想挣脱却找不到机会,吕钊只好回了句:“我没事。”
“没事?你没事,我有事。”聂闻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说一边埋首在他的颈间,低喃道:“这么久没见你,我都快想疯了。”
脖子被咬得又痛又痒,吕钊忍耐着,努力抑制推开聂闻达的念头。
没有遭遇抵抗,聂闻达便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疯狂。
衣衫被扯开了,皮肤从白色揉搓成红色,头发也乱了……
吕钊不断地调整呼吸,喘息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大,直至传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功课……”不想妥协,他双手抓住课本。
聂闻达可不管这些,单手将课本抽出,随手一扔,说:“明天再说。”
吕钊还想再找借口,却被封住了双唇。舌间激烈地互搏,是某项运动的前奏。聂闻达近在咫尺的脸渐渐陶醉在即将到来的激情之中,可吕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茶几上那迭钞票,不由得失神,忘了配合。
“看着我!”猛地将他推倒在地毯上,聂闻达突然面色严肃地说:“我们在一起跟钱没关系。我喜欢你,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