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唇角,季睿宇笑得分外得意愉快,洁白的牙齿亮得几乎让他快睁不开眼了。
「……走了。」初秋华微楞了一下,随即粗暴地拉着他的衣袖,暗自在内心低斥自己的无用,竟又再次看着他的笑容发呆了。
直到出了办公室,初秋华还可以感到那三个女人怨恨的目光朝他身上射来。
***
拉了拉领带,抹去颈子上的汗水,初秋华继续在通红的双颊抓了几下。
偷偷用眼角瞄了一下旁边的家伙,从短袖上衣露出晒成古铜色的手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下身穿着轻便的牛仔裤,让他原本就修长的双腿更加修长的没天理,相形之下,走在他身旁的自己,娇小的身形就像个发育不良的高中生。
大热天的,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看了就气人。
「好痒……」初秋华明知不可以抓,还是忍不住地又往脸上抓了好多下。
「你走里面。」冷不防地,季睿宇将初秋华拉到他的右侧,顿时,炙热的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子挡住了一半。
「谢谢……」虽然不甘愿,初秋华还是跟他道谢,只是将话含在嘴中说得不清不楚。
景气亮红灯,开源节流成了人人挂在嘴边的箴言,不必要的花费能省就省。书商办公室在离大学有十五分钟路程的街上,坐出租车去就显得奢侈。
忍着扎人的烈阳,祭出傲人的意志力,他们终于撑到了书商的办公室。
一见到他们来了,负责人打哈哈地奉上两杯冰绿茶。「真是不好意思,本公司因为人手不够,最近订单又多了些,才让两位亲自走一趟。」
若真心道歉,等会儿就用轿子扛他回去……哼哼!理也不理那人,初秋华一把拿过饮料咕噜咕噜地一口喝干,这才觉得舒服。
顿了一下,负责人吶吶地向初秋华问道:「还要再来一……呃……几杯吗?」可能没看这么渴的人吧,见初秋华眉毛轻抖了一下,负责人随即改口。
「不麻烦的话,就再来三杯。」初秋华笑得很甜,不客气地回道。
就在另两人的目光下,初秋华一口气将三杯冰绿茶灌进肚子里。消暑解热呀,郁闷的心情总算上升了一些。
兴致一好,工作也有动力了,他便与负责人开始谈起订书的事宜。
「这一本就是客人您要的,请看看。」负责人从身旁拿了一本蓝色书皮的厚书,封面上还有一堆英文,递到初秋华面前。
「哪,看看可不可以。」想也不想,初秋华拿起书就往季睿宇胸膛推去。
「谋杀呀!」怪叫了一声,季睿宇白了他一眼,初秋华痞子似的笑了笑,在一旁纳起凉来。
事情在二十分钟内迅速谈妥,初秋华拍了拍屁股,起身朝负责人再三吩咐:「那就请在一个礼拜之内将书送到十楼的办公室,若还有什么问题,请打电话给我。」
「因为刘教授一直跟我们公司有往来,方便的话,后天正好是我们公司的周年庆,请两位、还有刘教授务必赏光。这是宴客的时间和地点。」
「一定、一定。」初秋华虚伪地说着场面话。
临走之际,初秋华又跟负责人讨了杯冰绿茶喝;等会儿可还要再走十五分钟的路程,怎么能不学习骆驼,事先在体内储备一些水份呢。
只是,他忘了绿茶除了生津解渴之外,另一项为人津津乐道的功效——利尿!
要死了!刚才在书商那里明明就没什么感觉,谁知道只要再过一个路口就可以看到学校的时候,尿意突然就来,一点前兆也没有;前无麦当劳,后无诚品,教他怎么解放?
「我走不了了。」憋尿憋得痛苦,初秋华使性子地赖在原地,再也不肯走一步。
「怎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受不住,脚酸了?」斜着嘴角,季睿宇好整以暇地嘲弄他,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情。
「才不是这样!」初秋华气得朝他大吼……呜!快忍不住了!
嘴角不由自主抽搐,他夹着双腿,身子绷紧如箭上的弦,动作僵硬的如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死鱼一样。
看出了他的异样,季睿宇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才怪!」他已经急得快哭了。「我……想……上……厕……所……」愈说愈小声,双颊也慢慢转红。
季睿宇楞了一下,随即噗哧一声笑出来,一旁的路人纷纷往他们行注目礼。初秋华怒火中烧地抬起头猛瞪着露出一口白牙的人。
「去吃屎吧!看别人这么痛苦。你还笑得那么开心,你的良心被狗啃了吗?」
季睿宇斜睇了他一眼,想想又想笑,却忍了下来,只是嘴角不停在抽动。
「再笑!笑死你算了!」初秋华的吼叫声里已掺杂了些许丢人的哭音。
「自作自受,谁叫你喝了那么多绿茶。」
真是没有同情心的王八羔子,不顾深陷在水深火热的他,还狠心的火上加油。
「季——睿——宇!」他已经吼不出来,只能无力地用着颤抖声低语。
「很痛苦吗?」
「废话!」呜——不能吼得太用力,否则难保等会儿会上演一出尿失禁。「你来试试看有一缸子的水堵在你的尿道口,争破了头也要挤出来却不能如愿解放的滋味是如何。」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闻言,季睿宇还雪上加霜地吹起口哨来,哼的歌正是「无敌铁金刚」,一曲完毕,还慢条斯理地附送一句:「听起来有点像水库要泄洪的感觉。」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初秋华用力地吊起死鱼眼瞪他,彷佛要将他的头烧出个窟窿来。
邪恶地址着唇,季睿宇莫可奈何的百了摆手。「算了,我背你回去。」
啊!啥?他没听错吧?初秋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像在看外星人似的。
轻叹了一口气,季睿宇缓缓道:「你有办法撑到学校吗?还是你要在路边就地解决?」
初秋华连摇了两次头,难堪地半垂着头,嗫嚅问道:「不能叫出租车吗?」出租车比较快,而且还有冷气可以吹。
突地,一个拳头轻轻的往他头顶敲下。「这么短的距离,有哪辆出租车愿意载我们?」
「说就说,干什么还要动手动脚的?」揉了揉头,检查有没有肿起来。「要是被你打笨了,可要赔我损失。」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这个良心被狗啃的人背你?」季睿宇原封不动将他的话送回来,双眉挑得极高,深遂的眼眸闪着笑意。
「当然要!」回答的毫不拖泥带水。管他什么面子,面子值几两钱,先让他上厕所要紧。[幸福花园]
怕他突然反悔,初秋华急忙忙的跳上他的背,失声催促他走快点。
「是是是,尊贵的大少爷。」
可当他走了几步之后,初秋华就清楚明白事情大条了。
一摇一晃之间,他敏感的部位也不停地摩擦着粗糙的裤子,更加促使他的尿意如黄河滚滚,狂猛地向他袭击,坏心的在他的肚予作乱,考验他脆弱的意志力。
「你放我下来。」初秋华没力地喘着气道。人在难过痛苦的时候,都会胡思乱想的,说不定,他会是第一个因憋尿然后膀胱爆掉而突然暴毙的人。
就在他自怨自之际,一辆脚踏车出现在他面前。
「上来吧。」
这家伙是小叮当吗?从他的口袋变出脚踏车来的吗?
「跟人借来的,等下还要还人家的。」说完,动作虽嫌粗暴了些,却没弄痛他,季睿宇将他拉上车。
感激地看着季睿宇精瘦的肩膀,初秋华忍不住唾弃起自己的偏见。不能因为一些小争执,就忽略了对方的优点;虽然他嘴巴坏了点、长得过分帅了些、腿长得没天理了点……
但,光是没丢下自己落跑这一点,就让他对他稍微改观。
不到三分钟,初秋华终于抵达离学校大门最近的厕所。如释重负的解开拉炼,听到清脆的流水声,忍不住舒服的了叹一口气,登心旷神怡。
「他怎么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猛地响起。
「喔……他呀……」瞬间,初秋华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只不过是膀胱无力加肾亏罢了……」暧昧的闷笑声随之扬起,嚣张地传进他的耳里。
前一秒他还觉得季睿宇是个不错的家伙,下一秒他却恨不得将他揍得面目全非,最好将他那张引以为傲的脸揍得不敢出去见人!
好不容易初秋华解决完毕出了厕所,那浑帐王八羔子早就不见人影,还揍个屁呀!
第三章
一笑泯恩仇,从此释前嫌……呿,作你的大梦吧!
这梁子八百年前早就结下了,不可能轻易就化解的。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几百年的老歌了,谁还在唱呀,还唱得歪七扭八!
没看见本山人心情烦躁吗?
一阵血气啪啦啪啦冲上丹田,初秋华倏地站起身,扯着喉咙朝唱歌的人吼道:「不要再鬼吼鬼叫了,吵死人了!」
暴吼声几乎震破屋顶,周围在一秒之内迅速地安静了下来,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怪异的气氛随即蔓延开来。
喉咙被他自己那一吼差点倒嗓,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唱歌的人正铁青着一张脸,同镜片后的利眼瞪着他,而且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的脸像被火烧开似的发烫。
猪头呀!呆子呀!
今晚正是前两天教授跟他们订书的书商公司十周年庆,宴客的包厢制日本料理店内聚集了一些教育界或艺文界的人士,初秋华和教授也在邀请的行列。
当然不是只有吃吃喝喝或聊聊天就算了,为了炒热气氛,妈妈桑叫了一些漂亮的小姐替客人斟酒,还在包厢内附置了一组卡拉OK。
五十来坪大的榻榻米上容纳了大约四、五十人左右,两人一组的小桌子整齐排列成两行,白色的坐垫也排得井然有序,桌上放满了日本料理,除了最近流行的纸火锅之外,还有一些天妇罗、腌渍物、牛刺身、鲑鱼饭等。
本想今天可以趁机吃一顿丰盛的晚餐,没想到……季睿宇那浑帐王八竟然也来了,而且……还胆大妄为的跟他坐在同一桌!
冤家路窄,一想到大好的心情被那家伙破坏殆尽,还要跟他共享美味可口的食物,他就超超超郁卒兼不爽,才在理智丧失之下,干出了这种丢脸丢到姥姥家的糗事。
初秋华尴尬地干笑两声,然后赶紧换上谄媚的笑。「教授,我不是在说您,我是在自言自说。」
牵强的理由一听也知道是假的,幸好教授心胸宽大,放了他一马,不像一旁将头埋在天妇罗中闷笑的臭王八!初秋华重重的哼了一声。
季睿宇抬起头,虽然止住了笑,可眸底那毫不隐瞒的浓浓笑意却不断提醒初秋华刚才的糗事。
初秋华愤恨地拿起小碗,喝了好大一口鲜美的海鲜火锅汤,舌头却反被烫到,连忙将整壶的清酒往嘴里灌。
「咳咳咳……」结果灌得太猛,又被酒呛到了,还弄湿了衣服。
「你有没有怎样?要不要紧?」右边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转过身子,好心地用干净的毛巾替他拭去衣服上的酒渍。
「……这样就行了……谢谢……」
「你看起来好年轻。几岁了?有没有女朋友?」那人边问,动作仍没停下来。
有没有女朋友关你屁事!「目前还没有交往的对象。」想是这样想,但,说不定人家是某某大学教授或有身分地位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一个也没有?是不是你的标准太高了?年轻人啊,不要太挑,免得最后挑了个没人要的回家。」
喂,大叔,你当你在淘金子吗?不停在他身上东摸西摸是什么意思?
「没那回事,是人家看不上我。」没看到他的笑容很僵硬了?你还愈摸愈下面——
这……这……该不会是性骚扰?对他?不会吧?
没想到大叔突然将唇凑到他耳边来,轻声细语地说道:「你长得真可爱,有没有兴趣换换口味,跟大叔我两个人到外面玩个有趣的游戏?包准你会喜欢,说不定还会玩上瘾,嗯?」话落,还朝他露出一个猥亵的笑容。
初秋华还呆楞在被一个中年大叔性骚扰的震撼中无法回神,就隐约感觉到有人扯过他的右手,摸上一个硬硬的发热物体,一道恶心的淫声窜入他的耳里——
「你看,它很高兴你摸它,还活蹦跳的。」
大叔下流的话几乎要被周围的喧哗声盖过,而初秋华全身上下的寒毛统统立正站好。
「你后面是第一次吧?放心,我会很温柔、很小心,绝对不会弄痛你的。」
满脑子的小玉西瓜,那个中年人边说嘴角还涎着口水,恶心死了。
紧抿着嘴,初秋华不动声色地拿起清酒,才正要有所动作时,某个鸡婆的家伙早他一步捉开色大叔的毛手。
「别以为性骚扰不会害你吃上官司,而且传扬出去,恐怕对你也不太好吧。」浑厚的嗓音透露着危险的讯息,季睿宇笑容可掬的朝色大叔低语。
那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后镇定地反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瞧这位小帅哥连吭也不吭一声,就表示他也有那个意思,你干什么打断我们的好事!」
「是这样吗?小初初。」
听见季睿宇佯装亲昵的语气,不知怎么地,竟让他的胸口掠过一丝复杂的感觉。
忽略那抹怪异的感觉,初秋华露出一抹很假的笑容。「跟你愿打愿挨来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发福的样子,我就算瞎了狗眼也不会跟顶上只剩几撮毛、腋下有汗臭味的欧吉桑玩游戏,敬谢不敏。」
色大叔一听,登时恼羞成怒,一个特大的巴掌就要往初秋华脸上飞去。
初秋华不闪躲也不逃避,反正被打事小,要是闹大了,让教授失了面子,他可就过意不去了。
「怎么不躲?该不会是在等我这英雄来救美人?」
淡淡的古龙水香味扫过他的鼻端,与他截然不同的精瘦身躯贴近他背后,替他挡下那个巴掌。
初秋华瞪了季睿宇一眼,怪他多事。
「会来参加这个宴会,想必也是小有名气的人,要是闹得不欢而散,你的面子也挂不住吧。」原是中低音的嗓子,突地低沈了许多,令人难以忽视。
中年大叔啧了一声,才心有不甘地放手,转身坐回位子与其它人谈笑自如。
会场人声鼎沸,几乎所有人全专注在妈妈桑和那些漂亮小姐的精采表演,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初秋华缓缓地将左手放下,手中的清酒也放回原位。
「反应未免太迟钝了吧,真想撬开你的脑袋比较看看电线跟你的神经究竟哪个比较粗。」季睿宇神色自若地夹起锅中的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