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坎坷的爱情道路上又多了个敌手了。」摇着笔杆,罗宗昊自怨自怜道。
「工作了你。」苦笑一声,季睿宇将挺拔的身子利落地滑进计算机椅上,专心研究手边早该输入计算机的数据。
***
「等等——别关上!」
初秋华边扯着喉咙大喊,边用跑百米的速度冲到已经快合上的电梯,一脚卡进电梯门,再用肩膀顶开门,像条泥鳅钻了进去。
天杀的!疼死人了!
拧着眉,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上次被摩托车的轮胎压过也没这么痛。
数字十的灯号亮起,初秋华一跛一跛地走出电梯。幸好,手中的曼特宁咖啡还完好无缺。
他——初秋华,是大学系所里的行政助理、秘书或是行政助教,随便你爱叫哪个就叫哪个,反正听起来都像是冤大才会担任的职务。
「行政」在大学中的定可以十分广泛,只要是教授认定此事他不能为、不想为、无法为,或是根本摆明要别人做的,皆可概括在行政助理的工作之内。
回想那时以菜鸟之姿踏入有着险恶深渊的社会,便沦为经济不景气的众多受害者之一,幸好大学学姐因为怀孕而辞职,临时找不到接替的人,突然想到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学弟正在排队领失业救济金,便介绍给他这个工作。
一开始,心中既惶恐又兴奋,依学姐以往在学校这么照顾他这个学弟看来,想必是什么肥缺。当时他眼前还瞧见蒋公笑瞇瞇地向他招手,要他把握良机。
谁知……谁知……竟是误入狼窟!
一定有很多人以为学校的工作都是那种钱多事少、兼混水摸鱼的好康工作,还说什么朝夕与高学历、高智慧的教授相处,能收潜移默化之功效,就算本来是混混,假以时日,也会挤入气质人士之列。
错了!完全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对他们来说,工作没有沟通、协调事务这类的字眼,只有教授叫他做什么,他就要像超人一样在第一时间统统将交代的事办好;若办得不好,某种近似于白人的优越情结便会窜出,用着嘲讽的口吻冷淡地数落他。
学校里还有一种人惹不起,就是有点年纪、仗恃自己资历久,总是将系所助理当成自己的下属单位指颐气使的老鸟,他们常常是一张脸对教授笑,转过来,却又一张嘴对助理凶。
你说,这工作哪里好了?不相信的话,可以请你来做做看。
要不是为了缩水的荷包才硬吞下这口怨气,再说,政府不也一直鼓励失业民众,先求有再求好的吗?对于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政府官员,他难得地信了一次。
推开办公室的门,便听到职员中资格最老的陈姐喊道:「小初初,你怎么这么慢?等你这一杯咖啡,等到我都人老珠黄喽。」
「别再叫我小初初了。」初秋华气急败坏地抗议。「我已经二十五了,还被人家这样叫,若传出去会很丢脸的。」
天生长得娃娃脸已经够可怜了,名字又跟可爱沾上边,直让他想用头去撞豆腐了。都怪老妈把他生成这样,从小又不帮他培养男子气概,累得他的绰号从此跟「小」字誓死不离。
什么小秋秋、小华华、小初初,全都是狗屁不通!
哼哼,陈姐妳早就人老珠黄没人要了,官我啥屁事……但话他只敢在心底叨念。可别笑他没种,要是胆敢在陈姐面前说,下一刻便可以知道烤人肉串是什么滋味了。
别小看快迈入三十大关却迟迟未嫁的陈姐,她平日的嗜好就是看摔角录像带,研究各摔角姿势;还有,找人试验她新学的摔角动作。
她的偶像就是在日本非常有名、有着长下巴的摔角手——猪木。
附带一提,那个被找来做试验的倒霉鬼就是他。
只要她兴致一来,他就必须披挂上阵,充当她的对手。顿时,办公室成为她个人独秀的摔角场,而他就是那个被她使劲蹂躏的人。
被陈姐从背后抱住双臂紧紧扣住,还被对方的胸部顶住后背的苦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他实在很想问她:妳那一身蛮力到底是从哪来的?妳究竟有没有男女有别的观念呀?被妳那两个浑圆的面团磨来蹭去的,当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要不是他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和宁缺勿滥的高尚情怀,早就……
「为什么?」另一个女职员从桌上抬起头。「很好听呀,跟你的外表相得益彰,而且让人觉得很亲切。反正系所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你小初初的大名了,丢人现眼也早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还介意个什么劲,别那长么小鸡小鸡肚的了。」
喝!好狠毒的话!不愧是毒舌派的忠实会员,秉持不吐别人槽毋宁死的原则。朱若薇说的每句话都像带刺似的,扎得他这神经既敏感又纤细的人每每凄惨落败下来。
「对呗,小初初这么可爱,当然要配个可爱的名称。」连资历比他还浅的茶水小妹——艾亭也参一脚,真是……有够xxx的。
男人要可爱有何屁用?可爱能当饭吃吗?可爱能让他免于受她们这些女人的魔掌侵害吗?
「免怨切了,早点习惯不就好了。」陈姐一脸不在乎地安抚。
看吧,人单势薄就是这样,要呛声比不过她们,就连气势也比不过她们,人微言轻,他的话根本没人听。
「谁的咖啡少糖的?」
「陈姐,那是我的。我最近胖了,最忌吃糖份多的东西。」
真搞不懂女人,明明就已经很瘦了,还要减肥!还是现在正在流行皮包骨?
「那,不加冰的就是若薇的喽?」
「嗯。」朱若薇慢条斯理地伸手接过,动作优雅地小口小口喝着,不像陈姐大口大口地边喝还边发出声音的豪迈架势。
现在正值上课时间,根本不会有学生来,工作又告一段落了,教授也出差去了,家里等于是没大人,那三个女人乐得边喝咖啡边聊是非八卦。
「喂,妳们觉不觉得研究所的那个季帅哥跟『爱情革命』的藤木直人有些像?」陈姐大胆地将腿架上办公桌,一脸暧昧地问道。
「陈姐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有些像。」
「男人呀,就是要像他那样子,有点坏坏的、有些冷酷、有些不甩人,双眼炯炯有神,不时放电电死一大堆人!鼻梁挺直有肉,双唇性感有型,体格又好,真是帅得一塌糊涂。」
看,陈姐又在发花痴了。
突地——「人家好想跟他『美可拉夫』喔。」艾亭冒出一句话,用两手托着双颊,眼神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
「什么是『美可拉夫』?」陈姐好奇地放下脚,欺身上前。
新新人类的用语,连他这半旧半新的中间人也听不懂,忍不住侧耳偷听。
「就是做爱呀,英文不是Make love吗?直接中文音译的话不就是美可拉夫吗?」
闻言,三个女人互相对看一眼,随即笑得花枝乱颤,露出大野狼般奸诈的笑容,彷佛还可以看到口水流了满地。
「那用『翻云覆雨』也是不错的嘛!还有,真想跟他来个『满清十大酷刑』,网络上面不是也有什么一百零八招,招招精采……」
真是的,别当他是隐形人,兴致勃勃谈论性事,污染他纯洁的心灵。
「嗯嗯,我还在杂志上看过什么老汉推车、传教士式、后进式、骑马式……」
「这么夸张!那pose要怎么摆?快教我!」
这三个对性饥渴如豺狼的女人都是外貌协会的,看人只看外表,其余的,等上了床再说。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何时女人有被虐待的倾向了?
记得在老妹租来的爱情小说里看过作者写的一段话──好男人犹如一杯白开水,对身体有益,喝起来却索然无味;坏男人犹如一杯烈酒,诱人陷溺沉沦,永不学不会浅尝即止!
白开水有什么不好!虽然平淡,却自有一番隽永、耐人寻味的价值;像他这样不赌、不抽烟、不喝酒、不骗人家感情的好男人又有什么不好!
「哎呀,小初初也是不错的啦。」陈姐像是察觉到他的不满,突然转过头来,露出讨好的笑。「人可爱又听话,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弟弟,肯定把他疼入骨子里。」
嘿,要称赞他也就算了,也不必再上后面那几句吧。
「来,弟弟要听姐姐的话,把些数据送到xx楼的文事处。」
就知道,陈姐会对他笑准没好事。
「陈姐,我不知道文事处在哪里?」都怪学校太大,建筑物又太像,让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
「嘴巴是长来干嘛用的?随便抓个人来问不就得了!去去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陈姐将迭得有一个人半身高的文件堆在他手上,粗鲁地将不情愿的他推出办公室。
哼,这么急着赶他出去,肯定又要说些更下流的事了。原来不只男人好色,女人也很好色的。
第二章
初秋华抱着沉重的资料,头顶烈阳高照,额上汗如雨下,胸前钱塘江溃堤,背后黄河泛滥,全身上下散逸着一股正港的男人味。
碍于男人的尊严,不到最后他绝不开口向人问路。
「热死人了……」不知是不是地球温室效应的结果,这年的夏季比往年还要热上好几倍。
勉强腾出右手,摸向口袋欲掏出手帕来擦擦汗,可摸了半天,口袋空空!初秋华先是楞了一下,不太相信地将整个口袋掏出来检查,就是不见他心爱的手帕。
「啊!他XX的!」忘了他的凡赛斯手帕了!「Ooh!Shit!Shit!」忍不住连声咒骂,心情顿时降到谷底。
凡赛斯限量生产的纪念手帕就这么遗落在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身上,那时手忙脚乱的,居然忘了拿回他的手帕。
真是个大猪头!应该也跟对方拿名片才对。在男人邮寄或打电话来要衣服送洗费用的这段期间,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将他的手帕乱丢?啊!杀千刀的N次方!
迎面而来的学生不知是被他那张牙舞爪的修罗脸吓到,纷纷绕道而行,连一些熟识的人也识趣的放下原本要打招呼的手,摸摸鼻子地笑了一下。
那男人要是胆敢将他的手帕搞丢的话,他会用稻草编个小人,然后在上面贴上他的名字,夜夜钉钉子诅咒他!
初秋华边咬牙切齿地想着各诅咒的方法,边用力找寻xx楼的文事处。
乍然,一抹熟悉的影子窜入初秋华左右两眼各一点零的千里眼,他拔腿奋力追上去;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那个人是这里的学生吗?
「喂……」初秋华大声一叫,所有的人都回头看他,就是那个人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他真不敢相信跑步竟追不上走路的人,莫非是他的脚太短了?天杀的,跟他拼了!使出浑身力量,冲天炮射了!
差一点……再差一点点就可以构到了!他像个濒临垂死边缘的人,伸出了希望的手。
前面的人冷不防地转过身,他的脸在瞬间呈几何图形扭曲,而且还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资料掉了满地,因为加速度原理,即使他已经勉为其难的紧急煞车了,却无可避免地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扑上眼前的人。
脑子里嗡嗡叫,耳朵也因为自己高分贝的尖叫而暂时失聪,牙齿不知为何隐隐作痛,好像……流血了。
彷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那迟钝的脑袋瓜终于重新上好发条运作。
嘴中充斥腥甜的鲜血,让他下意识地伸舌舔了舔……咦,怎么有股咖啡独特的浓醇香味,他今天早上连半杯咖啡都没喝到,不是吗?
脑中的警铃适时响起,硬着头皮,初秋华缓缓地、慢慢地仰起了头,一对冷冽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他。
「啊……对不起……」他这猪头!笨蛋!竟然忘了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人,那……方才他舌头舔到的……不就是……他、的、唇!
目光不自觉地到飘那个人的唇,上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口水,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不自觉的,他咽了口口水,像个看见丰盛的美食时,会不自主吞了吞从两颊突然涌上来的唾液的大饿鬼。
「可、以、放、开、了、吗?」男人虽面无表情,但从嗓音里听得出微愠的声调。
在咖啡店时就觉得男人中低音的嗓音很好听,现下再如此近距离听他说话,竟让人起了一阵酥麻。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男人挑起了好看的眉,要笑不笑地勾着嘲讽的唇,指了指下面。
顺着男人的手指,初秋华慢动作地往下看。不看还好,一看,他恨不得这辈子没有从娘胎蹦出来!
他的左手竟好死不死地搁在男人制造后代的重要部位!彷若烫手山芋似的,他惊开恐地甩手,连滚带爬地离开男人身上,男人也跟着站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初秋华脸得红跟西红柿一样,舌头也快打结了。
「不是故意,是存心了?」男人讽刺地嗤了一声,明显不悦。
「你什么意思?」初秋华原本因心虚而垂到胸口的头,听到男人的话时,随即火大的抬起。
哇哇!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帅,根本是帅到不行,连身为男人的他也忍不住看呆了。
瞳眸细长有神,微瞇的眼虽带着不悦,却无损于眉宇间发散着致命的魅力。唇型像是被画家手中的笔勾勒出最性感的弧度。虽穿着极为普通的白上衣和牛仔裤,反而更加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整体看来,眼前的男人有一种不同于台湾男人的日本风味。
不知他是不是中日混血儿?现在愈来愈多台湾人和异国人共组家庭,生下来的小孩五官及轮廓比寻常人还要深遂些,容貌也漂亮多了。
像他,也是混血儿,只不是过——混平埔族的。
打量了初秋华一下,男人没有一丝讶异地说道:
「又是你。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冒失的人,难道九年国民教育没有教你学会礼仪,还是我们的教育真的彻底失败了?」男人双手抱着胸,唇角挂着冷笑。
「那你又怎样?难道你也没被教育如何说话这门学问吗?男人说话这么尖酸刻薄,想必心胸也很狭窄,我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初秋华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那男人似乎被他的话挑起怒火,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追着男人跑的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该不会追不到女人,改追起男人来了?不过,依你这样子,追不到女人倒也是情由可原,矮、个、子。」
「谁是矮个子?」初秋华最痛恨有人提到他的身高。长这么矮是他愿意的吗?他也想象大树一样,长得又高又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