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喜欢自大狂。”Renee崇拜的揽上他的颈,热情亲吻。
她出身的明格家族,在二十世纪初受封伯爵,又与英国皇室是远亲,在英国的地位自然不在话下。而身为么女的Renee,更是亲族长辈最宠爱的娇娇女。
她身形高,亮洸洸的蓝眸配上一头黑色长发,古典的气韵,一直是众多王公贵族倾心的对象;她积极、热情,出身贵族,却没有传统名媛淑女的矜持和做作。大学心理系毕业后,便在伦敦执业;不仅在心理学的专业领域受到肯定,她兼具时尚又领导流行的穿著打扮,俨然成为黛妃猝逝后新的王室代表人物。
一年多前和唐浩矢在晚宴上初遇,便对他一见钟情。一年多来,为了维系这段感情,她一直扮演着主动和积极的角色;为了尽快让感情开花结果,她甚至暗中动用关系,拉抬唐浩矢的身分地位。当然,这些事……唐浩矢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Renee不满足的用指尖抚过他的唇,甲板上的乐队刚好奏起熟悉的旋律。
“来……陪我跳支舞。”她立刻勾住他的手。
“算了,我不想在你亲戚和记者面前出丑。”唐浩矢微笑拒绝。
“那有什么关系。”她踮起脚尖,轻碰他的唇说:“趁此机会训练你的抗压性,好面对接下来一连串的挑战啊。”
“什么挑战?”
“我父亲打电话来。”Renee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希望从那冷静的脸上读出情绪。“他看了新闻,问了许多你的事,很好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哪来的魅力把我迷得团团转。于是我就顺水推舟,约他们吃饭。”
“他们是想鉴定我是个虚有其表的骗子,还是真有本事吧。”他自嘲的说。
“你是我见过最诚实谦虚的男人。”她微笑,旁若无人的紧拥着他。“吃饭只是个借口,我想……就趁此机会宣布订婚的事吧。”
“订婚?”唐浩矢重复她的话。
“嗯。上次我们谈过,你说要等时机成熟些。”Renee小心翼翼的往前推进。“我觉得现在就是。”
“你确定?跟了我这个门不当互不对的男人,你有可能失去一切。”
“从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确定了。只要你顾虑的,我都可以放弃。”她仰起渴盼的脸,眼中闪烁无惧的勇气。“你呢?”
“老实说,我没想那么多。”
Renee眼神闪烁,提醒自己不该再前进。“我从没去过台湾,不如……趁这机会去看看,说不定那是个挺合适的新居所。”
“台湾?”他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为什么突然提起?”
“你在那还有亲人不是吗?订婚这么大的事,应该由你亲自跟他们说吧?”
按照常理,确实如此,但Renee不知道他曾发过誓,有生之年绝不再踏上那块土地。他忘不了当初千夫所指的责难和被驱逐的羞辱。
他因为这片土地而重生,因这些异国人而忘却自己是谁。但是当Renee再次提起,他以为已痊愈的伤口,竟又隐隐作痛起来。
“Harrison,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有,我只是……”
“别担心,今天的你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你会令你的亲人非常骄傲。”
没错,或许他真该回去一趟,让当初贬低他的人好好瞧一瞧。
心里那股报复的欲望蠢动……驱使着他。择期不如撞日,刚好后天他必须到新加坡开会,何不趁此机会转到台北停留几天?
正当这念头闪过,胸口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Hello, This is Harrison。”他吓了一跳,急忙接起。愣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邵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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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好兄弟,一听就知道是我。”邵嘉开心的边说边笑。“你的英国腔还真是道地。我还以为我打错了呢。”
“小子,你化成灰我都认得。”Renee一听他用中文交谈,立刻轻拍他的手,礼貌的转身离开。唐浩矢笑得镇定,却无法控制狂跳的心和不断从额头、手心冒出的冷汗。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绝不只是单纯的问候电话。
“这几年好吗?”唐浩矢问。
“好。没你在身边制造混乱,抢我锋头,怎么会不好。”邵嘉接着说:“看来我也不用问你过得好不好了。”
“少损我几句就行了。”
“ㄟ,”邵嘉用爽朗的声音说:“‘英国新闻网的首席制作人’,我就是看在这响铛铛的名声上,才不跟你算多年不理老朋友的无情帐啊。”
“她……你们好吗?”话到嘴边,唐浩矢还是将那个名字给吞了回去。
“老爹还可以啦。”邵嘉知道他意有所指,却不点破。“年纪大了,心脏的老毛病常犯,以前老不按时吃药,现在全部的孩子联合起来盯,他想赖都不行。”
唐浩矢喝干杯中的酒,转身面向海,希望能藉海风的吹拂将脸上的热度降温。
“ㄟ……”邵嘉停了一下,试探性的问:“你……打算僵持到什么时候啊?”
“后天吧。”他略带玩笑的说。听邵嘉发出惊讶声,接着解释:“后天我要到新加坡开会,结束了之后我会转机到台湾,停留几天。”
“那……”邵嘉对这惊人的好消息,一下子难以置信。
“但我希望在我上飞机之前,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万一更改行程……”
“我懂我懂。”邵嘉迟疑了几秒,还是决定先让他了解这边的状况。“有件事是关于灿灿,她最近有点麻烦……”
“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在美国的寄养家庭吗?”
“喔……这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啊!”唐浩矢动怒,因为这讯息实在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电话里很难说清楚,总之她人在台湾,而且最近出了点状况,我希望你能回来帮忙处理。”
微凉的海风吹得人浑身发冷,唐浩矢握住空酒杯,极力不让自己坠入回忆的漩涡中。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驱散脑海中那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莫非这是注定好的?否则怎会才决定回台湾,就立刻有了回应?
约好时间,才挂了电话,唐浩矢正陷入沉思,Renee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突然搭上肩的手,把他吓了一跳。
“Sorry。”Renee似乎也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我叔叔,还有同学,想当面跟你道贺。”
唐浩矢看着那群人,却像是失了魂,完全没有回应。
“Harrison,怎么了?”当Renee的手抚上他的脸,唐浩矢才惊觉她在面前。“你没事吧?是不是台湾发生什么事了?”
“不……没有。”
“那就好。”Renee松了口气,想拉他走回人群中。“我介绍几个同学给你认识。有个我的好朋友,一毕业就去了美国,现在在CNN当执行制作……”
Renee的声音越来越远。突然,唐浩矢停住脚步,轻缓却坚决的拉下她的手说:“你先过去,我去拿杯酒就来。”
Renee疑惑,但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点了个头,微笑离开。
唐浩矢转回游艇栏杆边,心不在焉的呆望着黑幕般波动的海面。
突然一阵晕眩,他紧抓铁栏杆,用力闭眼,想将浮出记忆之湖水面的影子压回夜的黑暗之中,但掀起的波澜却毫不留情的将他卷到更深处……
从经过的侍者银盘里取下一杯酒,本应走向Renee和她那一群朋友的唐浩矢,一口喝干了酒,旋即转身,将Renee热切的目光抛在脑后,快步朝舱房的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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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警局门口走进两个身材壮硕的警察,一左一右,抓着一个大声咆哮的中年男子。警车的灯不断闪烁,半夜的警局一点也不比夜店逊色。
角落,灿灿低着头微微挪动身躯,额前的长刘海遮住她半张脸,却遮不住黑眸中蕴藏的倔傲。她不耐烦的试图站起,旁边的女警立刻转头看她。
那纯净的脸难得浮现愤世嫉俗的神情。她眼中除了无辜,更盈满愤怒。她气阿K说谎,更气自己轻易相信他,只要帮忙送东西就有三千的酬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而她竟然财迷心窍,不问受托的东西是什么,就一口答应。万一涉及不法,真的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一个警察拿着文件走进来,用手指了指,灿灿立刻机警的挺直背脊。
“苗灿灿,你可以走了。”女警说。
灿灿望着门口闪进的身影,一脸得救的表情。走出门就责备的推了邵嘉一把。
“怎么那么久啊?”
“我……有点事。”一向直率的邵嘉,欲言又止的模样令人起疑。
“什么事?啊!你该不会让老爹知道了吧?”
“不是。走,先出去再说。”邵嘉推着她往外走。
“我知道你生气。”灿灿咬着唇,双手慌张的紧握成拳。“但你尽管骂我就好,干嘛这么老实,连扯谎都不会?”
“我干嘛为了你破坏我的诚实原则。”邵嘉义正辞严的驳斥。“走啦,有人在车子那等着你。”
“老爹来了?噢……”灿灿扯着刘海,先瞪他一眼,随即伸手捶打。“你这个呆子!我被你害死了啦……”
就算得面对地狱般的恐怖场景,灿灿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因为害怕,她很自然的放慢脚步,想利用短短几秒钟拟出一套完美说辞。
这时,快脚的邵嘉已经走到停在警局外的车子旁。他一走近,车窗就降了下来。
“怎么搞的?”唐浩矢的脸突然探出车窗。“一下飞机你就载我到警察局来,我犯了什么罪?”
“不是你。”邵嘉无奈笑笑,转头望着那像虫爬一样慢慢走近的人影。“是那个顽劣又不受教的小丫头。”
唐浩矢循着邵嘉的视线,转到那背光的人影。
他推开门,急忙下车,难以置信的低声问:“你在开玩笑吗?那是……灿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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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书上有这么一句话:逃避没有用,过去总会如影随形的跟来。
现在的唐浩矢全身僵硬,双眼直盯着那陌生又能轻易触动记忆的熟悉身影,脑子里则不断回荡着这句话。
不对,这不在计划之中。
就像被突如其来刮起的风吹起,又重重摔到地面。他确实期待见灿灿,但像这样的方式,他不喜欢。
“这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压抑声音中的颤抖和急促呼吸。“为什么灿灿会在这?”他紧抓邵嘉手臂,一双震惊的眼瞪得好大。“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刚刚在来的路上我说得很清楚了。”邵嘉简单扼要的重复:“这丫头根本没离开过台湾。”
“可是三年前她明明……就被送到美国的寄养家庭去了。你还说……”唐浩矢揪起他的衣领,随时可能失控出拳。“当时是你亲自送她上飞机。”
“那是骗你的。没有离开,更没有寄养家庭。为了让你冷静,老爹只好暂时把灿灿带到南部暂住,然后……我们一起编了这个故事。”
“不对!”唐浩矢不但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那么社会局那些公文、媒体那些对我的严厉控诉呢?”
“都是假的。”邵嘉忍受不住痛,用力拉开他的手。“为了不要造成无可弥补的遗憾,老爹花了很大的工夫,只是……没想到你后来会真的离开。”
“荒谬!这真是太……太可笑了!他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可以这样戏弄我?!”
唐浩矢愤怒大吼,完全不在乎失态这件事。他陷在巨大的惊骇中,根本无法冷静。也因为太生气,压根没注意到另一个人的震惊。
灿灿闪过邵嘉,直直冲向唐浩矢。
他只感觉脸颊一阵灼热,正意识到自己被打了一巴掌,下一秒,就感觉一股柔软的力道撞进胸口。
“你!”灿灿仰起脸,揪住他的衣领,拉扯地说:“你还晓得回来?!你是病到摊在床上爬不起来还是失忆了?!三年……你想都没想过回来看我们吗?!”
“灿灿,我……”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张正在蜕变中的小脸。“对不起。”
“住口!什么理由我都不接受!”
她大吼一声,气愤的样子让人以为下一步就要动手打人。
邵嘉正想上前,没想到却看见灿灿直接栽进浩矢怀里。他只好摇摇头,识相的钻进车子里。
相较于灿灿歇斯底里的反应,唐浩矢则显得冷漠许多。几秒前他全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现在则是心跳加速、脉搏大乱,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脸上。
这声音、体温,还有那令他魂牵梦系的香气……是灿灿,真的是她。但喜悦的心情维持不到几分钟,他立刻惊醒似的推开她。
“你是怎么了?难道在国外待得太久,连中文都不会说了?”
灿灿揪住他的衣领,将脸凑近,双颊那抹嫩红让雀斑更清晰可见,鼻头上挂着汗珠,双眸在路灯映照下变成神秘的灰黑色,仿佛能看穿一切。
唐浩矢凝视着,久久无法……也不想将视线移开。
天知道他曾经多爱这个女孩,从见到她第一眼起……他们一起度过生命中无忧无虑、最美好的时光。他一直在计划未来蓝图,等着她长大,直到三年前……
那是场恶梦;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灾难。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灿灿又慌又急,双手紧抓着,仿佛怕他再次消失。“告诉我,这些年你在干什么?想我吗?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打?”
“我……”
“我看到你得奖的新闻了。”灿灿开心的说:“你一定很努力。没关系,都过去了,反正……回来就好。”
“灿灿,我这次回来……”
咿呜、咿呜……
一辆驶出警局的警车发出骇人的鸣叫声,把两人吓了一跳。突然,浩矢像是想起了什么,垂眼望着她。
“对了,你在警察局干什么?”他的语气、态度瞬间转变。
狂喜的红潮迅速从她脸上褪去。灿灿低头,眼神畏怯且闪烁起来。
“我……这是个误会。”灿灿说得很急,仿佛这样说就能减轻真相带来的后座力。“一个朋友托我去火车站的置物柜拿包裹,里面好像装了……装了……”
“毒品?”
“我不知道。我把经过全告诉警察了。既然能交保,我想……应该没事了吧。”
“交保叫做没事?”浩矢虽然相信她,却还是压抑不了胸口喷发的怒气。“搞清楚,你是交保候传,不是无罪释放!都几岁了,脑袋瓜一点都没进化?!要是找不到你说的那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