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她忘了还有这只胖狗,忙蹲下去抱起,再抬首没留意的撞上桌子,换她痛哀一声。“不好意思,失误、失误。”
再坐好的时候,她又是朝上头的人干笑,对方却连眼都不抬的继续品饮茶香,连周遭的人都文风不动,毫无表情。
呜,这里的人都好冷喔!这种场子她真不适应,当主位上的人终于放下茶碗看向她时,她直接把眼光投向桌面,这个人的眼光多对几次,她会被冻死!
完全不知对方今晚此举究竟有何用意,云窦开的心跳如擂鼓!该不会已经知道小皇子在峒武帮手上,要对她下马威吧!
“听说小当家拒绝本王的交易?”
“这个……只是还在考量中。”听到对方开口的问题,让她一时有些怔了怔。
“是本王开的条件不够吸引人?”
“开玩笑,万两黄金和平王爷您一个承诺,这个代价之重,传出去,怕是各路人马流血争夺,只是峒武帮再能干,也没有办法到阴间去查一个跳河自尽死了四年的人在哪!”说起和交易有关的事,云窦开可本着在商言商了。“因此只能感激平王爷对本帮的厚爱了。”
“能知楚茵当年是跳河而非落河,峒武帮确实名不虚传。”至今连朝中都相信当年因刺客行刺,造成平王妃落水失踪。“如果本王定要峒武帮接下这件任务?”
“这……都已经死四年的人……”
“小当家可能没听清楚本王的意思。”关长天长眸转为犀锐的威严。“本王定要峒武帮栖下这件任务,否则,小皇子的事将如何发展,只怕对峒武帮会是一场遗憾。”
“哈哈,王爷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本帮确实收到小皇子失踪的消息,也想尽力查得消息以为必要之用,若王爷想将委托改成寻找小皇子,我帮定能提供好协助。”
王八蛋,她的样子看来是呆一点、孬一点,却不代表她能随便被人威胁,随随便便就可以给峒武帮遗憾,当峒武帮是纸糊的呀!
“喔!这个协助多久会有消息呢?”
“这……总要个几天追查更确定的消息,毕竟我峒武帮向来以‘消息交易的精准商誉’为江湖所乐道,尤其和王爷您这么伟大的人交易,就更要慎重以对。”太好了,上勾了,搞不好可以顺便完成弦姊给的难题,解决小皇子这个烫手山芋。
哼!也该换她骄傲卖个关子,这个关长天铁定是奉命找小皇子的下落,她若想把小皇子藏个几个月,看他怎么回去交代,还有什么派头好要。
“需要这么久吗?依本王看,现在就可以到峒武帮带回小皇子吧!”
“咦?!”
关长天起身步下石阶。“张传劫走小皇子后,在醉八采杀了奶妈,误打误撞下,小皇子到了小当家手中,本王可以合理怀疑,其实是朝中异心人士勾结峒武帮,意图不轨。”
“平王爷要这么认定,小民似乎也只能有口难辩,但同样的,这朝中异心人士究竟是王朝司还是……与平王爷交情甚好的武铁骑统领官玄卿,相信也可以由我峒武帮来对外说了。”
小平王和左监相是当今朝廷各自拥有重权的人,双方都想抓对方把柄,互斗得相当厉害。
峒武帮所放出的消息能在民间流传,当消息成流言传进皇宫,以历任皇者所有的猜忌心,流言之伤,没人敢小觑。
关长天微眯起冷瞳,看来这位峒武帮小当家,并非如外表所展现那般市井之流。
“无知者的骨气和利嘴,往往会为自己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
对来到身后幽立的人,云窦开只感毛颤由背脊骨窜上,整个人僵定住,连呼吸都像停住般,此人浑身所散出的森寒与锐列,让她连转头都不敢,后面的感觉好像比看到鬼还可怕!
“云当家。”一个淡唤的声,大厅的门再度开启。“一场意外造成的可能性,不会只有失去生命,而是更痛苦的未来,有眼无睛、有耳无聪、有嘴无声、有手无指,这样的人生,云当家想当挑战也行,否则接下去要说的话,云当家慎言、慎思才好。”
云窦开看向开启的厅门外,只见侍卫拖着方才被带下的刺客青邪老和方恶,两人双眼已是空洞的窟窿、鼻被削半、双唇凹陷,显是满嘴牙已被敲碎;双手之掌虽在,十指却已断,令人惧骇的是,看起来五官已毁的两人,竞只有淡淡血丝淌下五官,脖子肿起三、四倍大,好像全部的血都汇集在颈上,迫得两人连呻吟都无法!
将这两人交给官差后,厅门已再度掩上!
“刺杀皇族唯死而已,但冒渎皇亲天威的罪,是断五感和去其做孽的指。”负手站在门前的关长天,看着她,平声问:“不知云当家对方才的事可有重新的认知和答案?”
“呵……呵,好说、好说,先感、感谢平王爷的提醒。”在倒抽一口凉气后,云窦开挤着发颤的面皮与笑容。“其、其、其、其实……敝帮也非常希望能接下王爷的委托,只是,难度有、有点高,困……困难了一点点。”
“小当家的意思是,峒武帮还是要拒绝,没有办法让本王见到人了?”
深沉的眼、威凛的声,如刀锋锐割的眼神,看上一眼,就像被鞭笞过身一样,云窦开又是一口倒抽的凉气后马上站起,用力拍胸道:“开玩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以我峒武帮之能,定然誓死为平王爷牵起阴阳两界的桥梁,尤其盛誉江湖的知名道士——吴添量,号两光道人,正是小民的生死之交,只要他发挥震撼山川五岳的法力,一切都不是难题。”
她握拳,激昂振声,“待两光道人斋戒沐浴七七四十九天后,保证让王爷您上穷碧落下黄泉,和无缘的平王妃再谱一段感人心弦缠绵悱恻,后世传颂的凄美恋情,容小人告退回去准备,四十九天后,就给王爷回报佳音。”
她一臂挟着小香肉,匆匆抱拳,马上转身往门口而去,不到三步就被架到颈上的刀刃给逼回位。
“如果平王爷不相信小民,小民愿以这只陪了我多年的爱犬为抵押,瞧我出入都抱着它就知道,我们之间的人狗之情非笔墨能形容,为了它的性命,小民定会赴汤蹈火,全力达成王爷的要求。”小香肉,你提早报恩吧!
看着她拎在手上,—只出生不到个把月的黑色小胖狗。
关长天只是冷眼以对,连一旁的平王府总管梁言纶和全厅侍卫等人,全都横瞪无言。
“这狗品种不一样,看来像小狗,其实年纪很大了,跟我很久了。”她情深意重的抱到脸颊旁依偎。
“本王将交易改为找这东西的主人。”关长天命人取出。
侍女再次端出一个小木盒,放到云窦开身旁的小方桌上。
“请云当家以眼观,勿动手,由奴婢来进行。”侍女推开她伸来沾着泥巴肮脏的手,礼貌而客气的道。
“咳,不好意思。”云窦开缩回手,内心暗啐:这儿的下人都和主人一个样,骄傲极了,有什么了不起,她还是多摸摸小香肉,肉多、毛又温暖。
“这是一面新绣缎,本王怀疑是出自楚茵之手。”
“新绣缎引”
侍者从盒内取出一方浅绿色绣帕摊展在盛盘上,这一看,云窦开不禁瞠了瞠眼,很熟的一方绣缎。
“这条绣帕一个月前到本王手中。”关长天来到开敞的窗前,望着虚空月夜问:“云当家可看得出绣帕上的独特?”
“这个……”她清清喉咙,再看了看绣帕,努力表达。“有二只蝴蝶,六朵、喔~~不,九朵花……呃,绿叶子不少……喔!还有花瓣不错……”
看到关长天半回首横睨来的眼神,她只好低头,以免又被可怕的眼神鞭笞。
“咳咳……对女红这些玩意……小民还在长见识。”喔!小香肉,还是你的毛毛温暖,看在今晚它和她可怜相偎的缘分,她考虑延后几年再叫它报恩。
“这方绣缎料子高档,上头的绣线独特,紫、蓝、绿三色夹着金丝绣线,上头的蝶翼皆多一对浅色双翅,这些都是楚茵绣蝶与花色时特有的惯性,且还夹着金色宝珠镶嵌,这方绣缎代价高昂,非一般百姓家能进行。”
“平王爷的意思是要从绣线追查?但不知王爷可知这面绣缎出自哪?”
关长天的眼神忽变得有些诡谲,再次望向当空的明月。
“这面绣缎出自汴赞城。”
“出自……汴赞城呀!”她苦着脸,对方竟查得这般清楚,麻烦了。
“本王已请汴赞城内的十六位绣坊主人与布商,还有专制独特绣线的商人随后来此。”
“呃?!”
“既知这面绣缎出自汴赞城,还有上头珠饰绣线皆非凡品,相信从汴赞城内这些绣线商人和布商追查,定能追出这面绣缎的主人,小当家认为是吗?”
“对、对,说得真是……对极了。”她只能谄笑,连连点头,内心暗啐:王八蛋,自己都查得这么清楚了,权势这么大,不会自己去找,还硬要峒武帮接交易!
“既然就在峒武帮的地盘上,绣坊工人与布商有了下落后,接下本王这件委托,查出平王妃的真正下落,相信不算为难小当家了。”
“这个……哈哈哈……咳咳。”云窦开又是干笑几声。“是、是这样的,峒武帮虽是江湖派门,但面对王爷这般尊贵又特别的身分,交代这么慎重的事,总得回去和其他当家们琢磨、琢磨。”
“目前峒武帮六位当家中,仅有二位当家在帮中,一位深居简出,交易向来由你小当家决定,还需琢磨什么?”关长天拂袖,回过身来的眼神相当深锐,甚至隐透阳厉。“该让本王爷提醒你,峒武帮没有选择的权利吗?”
“喔喔!王爷误会了,其实是得和另一位当家琢磨该怎么进行,才能最快办好王爷的事。”她赶紧再陪笑,努力表达自己仅有的程度。“毕竟在帮中,小的排行老六,能力就是挑挑交易、跑跑腿儿,真正的过程还是要有更高能力的人来。”
“很好,本王就等你云当家的消息。”
“小民一定不负王爷所托。”她必恭必敬的鞠躬哈腰。
云窦开内心哀号的是——这面绣帕一个月前是在五当家季弦房中呀!
第五章
“王爷,这位是孟家二小姐孟楚茵。”梁言纶朝亭内的主子介绍身旁一个相当瘦弱的女孩子。
“孟楚茵。”
在春季的午后,阳光明媚的花园小亭内,亭柱系着薄纱慢遮挡拂来的风,纱幔后隐见一道背对的峻挺身躯,岸然不动的低吟这名字。
“她不是该在母亲身旁?”忆起此女的原由,声添不悦,“要你代本王走一趟‘郁嵩观’询问事情,怎么会连人都带回来了?”
“太王妃认为‘郁嵩观’观内虽是环境清幽,但对一个小姑娘而言,却太过孤独与人群脱节,她希望小姐能在正常稳定的环境下成长,重大节日再上观内陪她几天。”
“这意思是说,这小丫头要住平王府,而不是‘郁嵩观’了?”
“‘郁嵩观’的主人正是此意。”
亭内传出了冷漠的嘲讽。“临时改变土意,不像母亲会做的事。”
聪颖至极的母亲,任何事早有定见与想法,怎么会现在才发现“郁嵩观”太过孤独与人群脱节,摆明早就打定主意要将这丫头片子放在他身边。
“既是本王的承诺,就算母亲临时来这一手变动,本王也只能认了,安排她住在北边院落。”离他、离王府主要日常活动都远僻的院落,对孟家人,他没什么好心情。
“王爷……”梁言纶略一迟疑再道:“太王妃还希望每个月至少有几天,王爷您会和小姐一同用餐。”
“为一个逝去的交情,母亲大人煞费苦心呀!”带着嘲意的低喃,又有些微沉的不悦。
三个月前,常年居于朝暮山上的母亲,忽至平王府告诉他,要他履行当年答应她的一个条件:希望他和孟祥问的小女儿订亲,十六岁时纳此女为妃,以平王府的荣华权势照顾此女的成长与未来。
履行完此事,她会如他所愿:二十多年的母子亲情已偿,她不再踏进平王府半步。
“和我这样的娘亲切断最后的关系,该是你希望的吧!”
还记得,面对那双沉静秀美的眼眸,他眯凛的扯唇。
“与其说这是我的希望,不如说这是你的真心话吧!你早厌恶了平王府这座固住你的牢笼,不是吗?”
幽幽的声叹然没有回应,只是道:“你已经很清楚,和焰枫之间是不可能的,而楚茵……”
“和孟家之女更不可能。”他决绝转过身,背对身后的人道:“这件事不过是交易,完成对母亲你的承诺而已。”
对他而言,孟祥问只是平王府的另一种奴才,攀婪附势之辈,钻营之能不差,可用可弃,这等奴才岂能入他平王府?如非孟家主母与母亲情谊不同,孟祥问一家子别想与平王府牵扯上任何关系!
你命定之人是红花灵气所蕴化的少女,此女异能之感甚强,其魂为你所绊,但你的命将由她决定!
想起师尊圆华上人在他离开圣仑山时所说的话。
当时他冷笑,这世上没有谁能决定他关长天的命!连老天都别想,真有这样的女子出现……隐透的杀机在他敛眸中掠闪而去。
“将本王的意思转达给母亲,既已答应这件交易,本王会做到。”
“是。”
就在梁言纶要带着身旁的小姑娘告退时,亭内却传出另一个活泼的女子声。
“慢着,让我看看你将要订亲的小新娘?”薄纱后,隐见娇娜的女子身形出现,想从纱后探出头,却被关长天唤住。
“你常来府中,迟早会见到。”
答应母亲是一回事,彻头彻尾,他就打算将此女隔绝于平王府的一切人事之外,就让“孟家人”在偏僻的北院落自生自处吧!
“那么从明天起,本郡主就不来平王府了。”
“焰枫!”他警告的唤。
“从明天起,本郡主就多去左监相府,和兰若秋聊聊你未来的小新娘,应该会很好玩。”
知道关长天和左监相兰若秋势如水火,更知道他不喜欢她与兰若秋太接近,但这种热闹,她向来乐得挑拨。
“皇后日前才说你虽刁蛮任性,但心地热诚善良,可惜本王始终都只见识过你的刁蛮。”
“善良遇上你小平王,是自找死路,付出会没命的,本郡主向来爱惜小命。”焰枫郡主半真半假的喊道:“总之,不让我现在看到太王妃为你选的小新娘,从明天起,你别想见到本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