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男人见到她,向来只有两眼发直、流口水的分,可是那个男人却把她主动献吻当骚扰,听她求救又完全不为所动,那种不把她放在眼里,正经八百的冷酷模样,反而让她有些另眼相看。
如果下次有缘再见……不妨先问问他的名字吧!
一抹淡淡笑意浮上她的娇颜,离她不远的年轻男子一见,立刻为之倾倒,正要上前搭讪,眼前突然一黑——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像阵风般闪过去,快一步走到了她身边。
“你跟我来一下。”
一只厚实大掌扣住了晓晶的手腕,男人以不容置喙的气势直接拉着她往大厅梁柱后的隐僻处定去。
“嘿,我们还真不是普通有缘呢!”晓晶说着,眉开眼笑,像是一点都不介意被人强势带定。
宇寰脚步未停,回头冷睇她一眼。“就算有缘也是孽缘。”
果然是老天有眼!
一见到她出现在会场,宇寰的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这句话。
宇寰拉着她在梁柱后站定,借着金色石雕圆柱的遮蔽,远离了大多数宾客的眼光,也好让他跟她把话说个明白。
他并非舍不得那几万块,而是怎么也咽不下被这女人莫名其妙恶整的怨气。
除非她能给一个让他服气的理由,否则这次他是铁了心要将这个“诈欺犯”扭送警局。
“看来火气还真是不小。”她想也知道他现在是一肚子火。“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带着钱回去找你了,是你自己等不及先付钱走人,不是我没江湖道义喔!”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她耸耸肩。“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话。”
“真话?”他冷笑说:“你上次说你爸病危,结果却有闲功夫把我的车胎放气,这次还想让我相信你这个诈欺犯?”
“什么诈欺犯?你说话客气一点!”晓晶白他一眼,敢做敢当地回他:“上次是你太得理不饶人,我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冷哼一声。“真是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过去的事干么再提?大不了欠你的修车费或拖吊费,我都赔给你嘛!”
他冷睇她一眼。“你有钱赔?”
“当然!”她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赔你一台新的也不是问题,哪像你那么小家子气。”
他伸出手。“好,那现在你拿出个一千美金给我看。”
“拿就拿!”
晓晶的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钱被偷,晚宴包里只剩跟同学借钱搭车后的一点零钱,所以她才非得乖乖来这里找老爸不可。
“现在没有。”看见宇寰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她实在很呕。“我皮夹和手机都被偷了,现在当然没有,等!”
“等你在这里用美色吊上个凯子,就能拐到钱了吧?”宇寰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词。“我看你根本是想故技重施,混进这里以钱被偷的借口装可怜,以同胞的身分博取同情,好骗其它人出手援助。可惜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晓晶气得跳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受邀参加的贵宾,才不是混进来的,你少瞧不起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他牢牢扣着她手腕不放。“总之,不想丢脸就别嚷嚷,乖乖跟我去警局。”
“警局?你别闹了!快放开我,不然,唉哟!”
怕他真的硬拖她去警局,晓晶挣扎着想甩开他,却拐到自己的脚,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便要摔倒在地,宇寰见了,快一步抱住她——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丁立委和韩父在会场上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晓晶,正纳闷她为何和宇寰在一起,又正好亲眼瞧见他们抱在一块。丁立委一脸愕然,韩父也吓坏了。
“宇寰,你抱着大小姐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放手!”
大小姐?
宇寰听见父亲对她的称呼,表情明显有些诧异,倒也十分听话地立刻松手。
“哇——”
晓晶没来得及站稳又差点摔倒,情急之下,她攀住他的手臂稳住自己。
“喂,你放手前不会先说一声,想摔死我啊?”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大小姐,真是不好意思!”韩父连忙替儿子道歉。“你没事吧?”
“嗯。”她拉拉裙摆,想起一件事。“韩叔,他就是你那个律师儿子啊?”
“没错。”丁立委代为回答后,眼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徘徊,才又开口问:“晓晶,你什么时候认识宇寰的?我看你们好像满熟的,是什么关系?”
“不,我——”
“我们很熟,熟到不能再熟了呢!”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晓晶打断他的话,还故意亲密地挽住他。“我跟他是睡过觉的关系,幸运的话,八个月后就有Baby喊你外公了!”
闻言,不只是丁立委和韩父瞠目结舌,连宇寰也被她脸不红气不喘,说得跟真的一样的说谎功夫愣住。
看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她得意得很。
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而且有仇必报!诬赖我是诈欺犯,那就让你也尝尝被诬赖是什么滋味!
“那不是真的!”宇寰好一会儿才回神,立刻为自己辩驳。“不管她肚子里有什么,全部都跟我没关系。”
“亲爱的,为什么你要否认?”晓晶存心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幽怨地凝视着他,仿佛真有无限悲凄地说:“我说过我绝对不会拿掉孩子的,你如果不要我们母子,那我就只有死给你看了!”
他快疯了!生平头一回有想抓人去填海的冲动。
“你——”
“宇寰!”
要不是他们四人位置偏僻,现场又有乐队演奏,勃然大怒的韩父那声怒喝,大概已经把在场宾客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了。
“韩叔,你别吓到我亲爱的。”晓晶瞧见宇寰那张冷脸变得怒气勃勃,更觉有趣,故意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说:“我会心疼的。”
呵,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得罪我!
晓晶得意地在心里窃笑,没想到他并未如预料的一脸挫败,唇角反而微微上扬,迷人的浅笑竟然该死地让她芳心怦然一动。
如果她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处于挨打的地位,那她是大错特错了。
“好,那就结婚吧!”宇寰忽然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说出让双方父亲下巴快掉下来的话。
“什么?结婚?!”晓晶水眸圆瞠,怀疑这男人真的被她气疯了。
“没错。”他的眼里闪着算计的精光,决定以其人之道还诸其身。“你不是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了?相信丁伯伯也不会反对吧?”
“啊?”被宇寰的目光一扫,丁立委也只能讷讷地点头。“孩子都有了,当然是越快结婚越好。”
“那我们当众宣布这件喜事吧!”
啊?真的假的?!
晓晶的思绪还一团乱,宇寰便拉着她走向宾客。
“开什么玩笑,谁要跟你结婚啊!刚刚还说要把我送到警局,现在却说要跟我结婚,你在搞什么——”
当宇寰停步,朝她回头一瞥的同时,晓晶忽然明白他那么说的用意,也发现自己是祸从口出。“什么警局?晓晶,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面对父亲的质问,她这不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三章
整理完明天开庭所需的资料,宇寰不经意抬头望向墙上的钟,才注意到已经晚上快十点了。
关上电脑,捏捏酸涩的眉心,拎着公文包走出办公室的他,又是最后一个离开事务所的人。
“韩律师,有你的包裹和信喔!”一见他进入大厅,大楼管理员齐伯立刻恭恭敬敬地走出柜台,把包裹递给他。
齐伯原本对宇寰没什么好印象,因为宇寰向来不跟其它住户打交道,跟他打招呼,顶多得到点头回应,感觉他又跩又孤僻,冷得仿佛连他走过的地方空气都会结冰。
但是上个月三楼的李太太在电梯口被老公家暴、打得半死,他报了警又去劝阻,反倒挨了好几拳,其它住户看她老公的魁梧身材就吓得半死,当作没看见都溜了。
最后出面的是看似最冷漠的宇寰。要不是他挡住李先生的拳头,让李太太趁隙逃进电梯,还在警察到达之前帮忙制伏发酒疯的李先生,不只李太太,连他这把老骨头恐怕都被拆光,早就因公殉职了。
“还有,这是我老伴做的肉包,不值什么钱啦!请你和你爸当宵夜吃,别跟我推托了!”
“谢谢。”宇寰面无表情地接过包裹和肉包,淡淡道谢,随即按电梯上楼。
回到家,看见一室黑暗,他才想起自己竟然忙到忘了父亲今天要和丁立委下南部,不回来了。
家里,好冷清……
从小学开始便一直是这样,家里没那个闲钱送他去安亲班或补习,也没人会接送他上下课。
为了不让父亲操心,小小年纪的他就学会了自己煮饭,家事也是一把罩,功课总是名列前茅,简直就是个万能小孩。
可是,总是一个人在家独处,他也会觉得寂寞,只是对忙于工作的父亲说不出口。这样孤单的生活一直到上了大学,因缘际会和高侃言、元毅风、方咏晴几个人同居一屋,他封闭又孤独的世界才开了一扇明亮的窗。
吃着方才齐伯送的温热肉包,发暖的心又忆起当年无忧无虑的学生岁月。
记得一切是从他捧着六法全书走过篮球场的那天开始。当时,侃言一记大暴投,当场K昏他,从此他便被那家伙死缠不放,莫名其妙成为朋友。
当时校内闻名的美男子元毅风,正好是侃言的麻吉,也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成为他另一个好友。
接着是在大雨夜被毅风“捡”回家的小学妹咏晴,因为无处可去,就被他们三人收留,成了他的第三个好友,也是目前为止这世上他唯一信任的女人。
同样是女人,对他而言像妹妹一样善解人意又懂事的咏晴,跟那个丁晓晶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边检查信件的他,看见信用卡账单上那笔好几万的“呆帐”,不禁又想起在越南的惨痛回忆。
他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就是父亲口中那个令人头痛的大小姐。看在丁立委的分上,那时她解释他要带她去警局,是为了她被扒要去报案而已,他也就不拆穿她的谎言,免得让丁立委尴尬。
可是她虽然承认自己没怀孕,对两人的关系也不解释清楚,就借口去厕所开溜,那几分钟对他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双方父亲像法官一样绷着脸要他说个明白,只差没逼他提证、立誓,他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相信一切都是晓晶的恶作剧,两个人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以后见到她,还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他看着账单自言自语,身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
“宇寰,大小姐出事了!”韩父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警局通知大小姐酒驾被逮,可是福哥有事一时走不开,你去帮忙处理一下。”
“嗯,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问清楚晓晶被扣在哪问警局后,宇寰挂上话筒,不由得低叹一声。
唉,才说要避开麻烦,麻烦就自己找上门了。
把剩下的肉包搁进冰箱后,宇寰立刻开车赶赴警局,好不容易办妥手续可以把人带定,偏偏令人头痛的大小姐又给他找麻烦!
“抱抱……”
看着醉醺醺地赖坐在地上,眼神迷蒙地对他笑,还在众人面前张开双臂要他抱的晓晶,宇寰快昏倒了。
“别闹了!”他敛色俯视她,完全下为所动。“快起来。”
“不要!不抱我就不起来!”晓晶醉糊涂了,耍赖地嚷:“我走不动了,我要抱抱……”
“丁晓晶!”他怀疑她根本就是存心装醉使唤他。
“有!”她笑呵呵地举手,完全像个小学生。“抱抱……”
“你就顺她的意嘛!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还是你想在这里陪她耗到天亮?”
旁观的执勤员警看不下去,使了个白眼催促,宇寰只能认命地将她抱起,先离开警局再说。
可是晓晶待在他怀里一点也不安分,双脚晃呀晃的,手也指着天空摇呀摇的。
“你别乱动了!”他吃力地抱着她,毕竟身材高跳的她,体重也有五十左右吧?
“哇,你看、你看,星星耶……”
“嗯。”
宇寰敷衍地回应,看都没看夜空一眼,脑子里只想着赶紧送这个醉鬼回去,然后回家睡他的觉。明天他有大案子要开庭,要有足够的睡眠才能保持思绪清晰!
“唉哟!”
但是晓晶醉归醉,还听得出来自己被敷衍,坏脾气地张口就咬他的左耳,痛得他惨叫一声,手一松,把她摔在地上,也痛得哀哀叫。
“呜,你欺负我……好痛喔……”她真的哭了。
宇寰皱眉,捂着还传来阵阵痛楚的耳朵,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欺负谁了,只知道跟一个醉鬼计较,一点意义也没有。
“没事吧?”他蹲下身,对一个哭得泪汪汪的女人实在发不了脾气。“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嗯,回家喔!”她带着鼻音、含糊不清地重复他的话,然后又朝他张开双手。“背我。”
不想继续引起路人侧目,宇寰认命地背起她,加快脚步走向他的车,赶紧送这个大麻烦回家。
“唔,这不是酒嘛!酒呢?我还要再喝一杯……”
回到丁家,宇寰扶她坐在沙发上,随即去厨房倒了杯水给她,她喝了一口又推开,吵着要喝酒。
“都醉成这样了还喝?”他摇头。“去睡吧!我也要回去了。”
宇寰说完往玄关走去,可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再看一眼,这一看差点让他一颗心跳出来——
“快点下来!”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将已经爬上窗台的晓晶紧紧抱住。
“星星耶……我要摘星星……”
晓晶摇摇晃晃地跪在窗台上,整个身子往前倾,双手往空中抓,被酒精控制的脑袋完全听不进宇寰的话。
“你摘不到的,快点下来!”
“不要!我就快摘到了……”
他想使力抱下她,她固执得很,两手紧握着窗台围栏不放手,让他伤透脑筋。
“你听话下来,星星我会送你。”
“真的?”她总算回头看他,天真地伸出手。“给我。”
宇寰乘机一把将她抱下窗台,用力之猛,让他踉跄后退数步才稳住。
“星星呢?”晓晶还念念不忘他的承诺,转过身,期待地望着他。“我的星星呢?”
“呃,星星……”这可真是问倒他了。
要从哪变出星星……
他灵机一动,把自己钥匙圈上星星造型的水晶吊饰拔下来给她。
“喏,星星。”
他把水晶吊饰放进她的掌心,趁她分心,赶紧将窗户锁上,放下窗帘,不让她看见窗外那过分诱人的星空。
才松了口气,一转过身,晓晶竟然踮起脚尖吻了他。
因为意想不到,因为措手不及,因为那带着酒香的温暖气息太迷人,因为那柔软的唇瓣太诱人,宇寰向来过分理智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竟也毫无反抗地由着她再一次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