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朱雀阻挡真空之刃的空隙,那白老虎欺到了朱雀近前,张着利牙,竖着尾巴,发出「啊呜」的吼叫直扑而来。
拼力气的话,娇弱的飞禽一族先天不利。为了能在天空自由翱翔,他们舍弃了身体上一切能舍弃的东西,比如前肢,比如小肠……他们甚至连骨头都是空心的!就为了尽一切可能减少体重。
如果硬碰硬地挨上一记重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他们尽量避免进行埋身战。
眼件对方扑上来,朱雀立即凝聚灵力,用炽热的火气将对方弹开。很明显,对方打定了主意要与朱雀绝一死战,现在已经不是朱雀想避就能避的了。
没办法了,不能老是处于被动的地位,得争取主动才是。朱雀举起长枪,向那白老虎主动出击。
刹时间,祁连山上空火云密布,形成了巨大的斗气旋涡。风助火势,火焰四散,落到祁连山的植被上,去年的枯草立即被点燃了。山火逐渐蔓延开来……
朱雀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无论他怎么攻击,对方都只一味的往自己身上扑。在被攻击弹开后,抖抖身体,晃晃脑袋,然后仿佛突然清醒一般使用灵力攻击,然后趁自己抵挡的时候又扑过来……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同一个模式。完全不知道防守,只知道攻击,分明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却还是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攻击。而且,那白老虎的眼神也不对劲,除了狰狞就是迷蒙,仿佛燃烧着火焰,那不是清醒时该有的。朱雀怀疑,它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疑惑一生,朱雀手下就轻了。
但那白老虎却越发焦躁,庞大的身体中有一股力量在凶猛地横冲直撞,不断叫嚣着: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它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抓住他!不能让他走!
在又被弹开后,它没有立即转身相扑,而是拧腰矮肩,猛昂头,一声虎啸摇撼天地。
山林间,普通的走兽们惊恐嘶叫起来,接着四腿弯弯,抖颤得站立不住了,绝望地倒下去,从鼻子里发出低沉的哀鸣。无数飞鸟离枝而飞,却飞出不到丈许远就一头载下,抽搐着,心胆俱裂。
朱雀在近距离直接承受了这声虎啸。其它形式的攻击可以以各种方式抵挡,可这突如其来的声波攻击,让他眼前一黑,心脏几乎停顿了。朱雀从云端栽下。
全身都麻痹了,视觉、听觉、触觉几乎完全失去,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朱雀只能隐隐地感觉到自己身下土地的冰凉与坚硬,暂时连移动一根手指也不行。
有东西接近了,朱雀能感觉到对方动作所发出悉唆声,炽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咽喉处一紧,似乎被咬住,然后上半身就离开了地面,被拖着开始移动。很明显,是那白老虎叼着自己移动。
它想做什么?吃了他吗?朱雀努力想抬起手臂,却徒劳无功,麻痹的神经完全不听命令。
被拖了不知道多远,经过了一层让朱雀产生异样感觉的关口,这么说,是来到了自己先前触摸到的结界里面了?
脖子上一松,对方似乎不再用叼的了,而改为提的。提的?叼着自己走的不是那白老虎吗?这个时候,罩在朱雀视野中的黑幕开始退去,虽然暂时还无法凝聚灵力,但四肢已在刺痛的感觉中逐渐复苏。
他努力想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他一跳:提着自己走的是一头似人非人的雄伟怪物,虎头人身,粗壮的手脚是兽爪与人手的混合体,臀后是一条黑白相间的尾巴,胸膛、大腿更是生满了浓密的体毛,雄壮凶猛的外表,令人望而生怯。最恐怖的是,如同婴儿手臂粗的生殖器正高举作着最怒挺的示威。
这怪物只顾提着朱雀往里走,到了洞穴深处,便将他往一个铺着兽皮的草堆上一丢,朱雀立即想要逃开,但在成功之前对方就压上了朱雀相对而言十分娇小的身体。虎头人身的怪物怒睁的瞳孔中找不到一丝理性,嘴角不停地淌出馋沫,形象猛恶,喉咙里发出闷雷一般的低咆。
虽然形貌凶恶,但雄壮的胴体却是如此健美。它没有披挂半丝布料,深铜色的精赤肌肉,蕴藏着澎湃的精力,和火山般的爆发力,全身上下都如猛兽般肌肉贲起,虽然先前因为朱雀的攻击而留下了不少伤痕,但因为健壮,这些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这样体魄与力量,现在正压制着朱雀,一边用最粗暴以及疯狂的动作撕扯开朱雀的衣物,一边低头啃咬着朱雀柔嫩的肌肤。那不是而增加情趣而做的调情行为,而是真真正正的用牙齿啃咬,每一下,锐利的齿峰都陷进了皮肉,带出鲜红的液体。
朱雀拼死命地剧烈挣扎,浓烈的腥味让他几乎要窒息了。衣服已经化为碎片,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对方身下。
「放开我!」
努力抽出手来,朱雀对着它的眼睛抠下。一声凄厉的哀号,怪物松开了对朱雀的压制,捂着眼睛发出痛呼。
趁这个空挡,朱雀迅速抽身,向洞口逃跑,但他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抓住脚踝拖了回来,再次被压住。
一切物理上的抵抗全部无效,纤细浑圆的肢体在强而有力的兽爪的挤压中凄惨地扭曲变形,朱雀发出痛苦的哀叫。体格实在相差太多了,怪物的手臂比朱雀的大腿还要粗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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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着头,拖着酸软的脚步,下身被撕裂的疼痛让朱雀隅隅而行,包裹住身体的红色短打颜色红的极不自然,裸露在外的四肢上到处都是伤痕。为了从那虎头人身的怪物身下逃跑,朱雀把祁连山一峰给炸崩了。那怪物在极近距离下承受了朱雀的力量,就算没有被炸死烧死,也一定暂时无法动弹,更何况还要承受崩落的无数山石?
为什么要把那些七百年前的记忆拉出来?就为了让他再看一次自己那凄惨的模样?不!他不要看!不要去回想!那样的经历只要一次就够了!
朱雀子绯在七百年前的那个时候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朱雀彤,即使是前世今生的关系,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朱雀彤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思想,不是死人的复制品,也没有从前世那里继承一切的义务!
好不容易回到为配合南方守护神所配的煌波府,夜幕已经降临了。朱雀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越过围墙直往卧房。如果让下人们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引起骚动,特别是翼宿他们,一定会追问个不停,而他现在没有和他们纠缠的精神,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没想到在穿过卧房前一个小花园的时候,却看到一副让人费解的景象--一名有着淡银蓝色长发的年轻人跪在那里,翼宿他们站在旁边,不停地说着话,似乎正在劝说那名年轻人赶快起来。那背影让朱雀觉得似曾相识。
要回卧房,就必须穿过这个小园子,会被翼宿他们看到,就达不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目的了。朱雀正踌躇着,那名有着淡银蓝色长发的年轻人突然转头,望向朱雀这边,翼宿他们也随之望来,发现了正试图躲藏的朱雀。
「子绯大人!」井宿的大嗓门立即响起来了。「这位公子从大人出门就跪在这里,一直跪到现在,怎么劝也不肯起来,也不愿意说原因。」
有着淡蓝色长发的年轻人依然跪着,只是换到了面向朱雀的方向。
「小人在此恭候多时,看到星君平安归来,小人万分欣喜。」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叩首。
朱雀认出来了,他正是自称内廷都总管的天鹅律,也是传话说成王翼龙瑞瑟格约自己在祁连山相间并做了断的那个人!但是成王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一头巨大的白老虎,而且还是个虎头人身的怪物!
现在,他为什么来到自己家中?还跪在这里?如果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为什么不到祁连山来?如果说是有事无法脱身,倒有时间来跪在这里!
朱雀向他走去,一步出荫影,看清楚朱雀模样的翼宿他们吓了一跳。朱雀只告诉他们有事要出去,不许他们跟随,并没有说去哪里,为何事,以及何时回来。
「子绯大人!」
「我没事,只不过是衣服脏了。不必大惊小怪。」朱雀说道,「还有,我的名字是彤。不要再叫我子绯大人了。」朱雀一边说,一边望着律的眼睛,在『我的名字是彤』上加重了语气。
「是……」翼宿他们答应着,然后在朱雀的示意下离去。
朱雀站在依然跪着的律面前,对视着,所发生的各种事情让朱雀明白到一个事实--
「你骗了我,那个成王并没有要你传话,是不是?」
「是的。」律浅褐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小人自知有罪,星君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辩解什么。」
被玩弄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融合在一起,一瞬间的愤怒让朱雀几乎爆发。他甚至有些自嘲地想:倒不知道原来自己让人这么讨厌。但是如果律的目的真的是为了陷害自己,应该不会主动跑来跪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杀吧?
强行压抑下怒火,炎之枪嗖地从掌中出现,朱雀将锐利的枪头抵在律的喉咙上,齿缝间挤出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律拍拍手,原本寂静的夜晚的小花园立即热闹起来。十多人从黑暗中现身,身形相貌各异。
他们对着朱雀依次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下拜。分别是鸳鸯、白鹭、仙鹤、鹭鸶、画眉、黄鹂、黄莺、鹦哥、八哥、鹩哥、九宫、文鸟、百灵、金丝雀……
虽然现在是黑暗的夜晚,仍然能依稀看出来者的卓越风采。不知不觉中,朱雀松开了对律的禁锢。律站了起来,修长的身材比个子娇小的朱雀高出半个头。
「白天鹅律。」最后一个跪拜的是律,然后众人齐声道:「族长曾有命,星君将炎之枪收回之时,就是我们前来见礼之日。一旦族长有个什么不测,朱雀星君就是我们的领导者。」
拜毕,未等朱雀开口,律又拍拍手,他们便如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退去了。朱雀不禁想:这煌波府的戒备也太松懈了吧?等级那么低的神族竟然也能如此来去自如。原来一直没放在心上,从现在开始可得认真对待了。
其实这些飞鸟是跟着律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进来的,朱雀七星都知道。只是因为他们的气息太弱,身心俱疲、憔悴万分的朱雀一心想着回卧房休息,然后注意力又被律给吸引住了,没有注意到而已。
「他们都在宫中伺候,不可长时间离开。还请星君见量。」
「你到底想说什么?」朱雀问,「让我见这些人有何用意?」
「我们都是死间。」
朱雀一怔,所谓死间,指的是在敌方卧底,故意制造散布假情报诱使敌方上当受骗,不论败露与否都难免一死的间谍。
律继续说道:「族长七百年前开始,就不断向天宫进贡少年侍从,年年不断。进宫者每个都立下了生死状,只要族长的指令一到,我们无不奉行。如今,天宫中几千名侍者彩女,有八成是由我飞禽一族担当,有的还当上各宫各部各层的主管,甚至有机会接触秘档。来的人只是代表,不足百分之一。」
这么多人,全部都是死间?朱雀想起在天宫中看到的那些年纪小小的侍从,眉头皱了起来,为了所谓的复兴大业,就要牺牲那些无辜的孩子吗?什么『立下了生死状』,他们恐怕连这个名词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吧。
「如今,天宫内廷等于是由我飞禽一族掌握,星君你又掌控了禁军。在外面,族人休养生息,虽然个体不够强壮,却已恢复到七百年前的千亿之众。只等时机成熟,里应外合,一举将龙族的伪天庭推翻,夺回我族的领地。」说着,律再次向朱雀行礼,「依照族长的命令,朱雀星君现在就是我们的领导者。」
朱雀凝视着眼前恭恭敬敬的年轻人,沈默片刻,忽地笑了起来。
「呵呵,就是说,要我再次代替他做原本属于他义务的工作喽?」突然抬高嗓门,「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不论是七百年前还是七百年后,都要由我来做他分内的工作呢?!飞禽一族会变成现在这么样子,全部都是他的责任!」朱雀伸手指着律的鼻子,「我不会为他来擦屁股的!自己种的苦果就应该由他自己来吃!」
律不为朱雀的怒气所动,不紧不慢地道:「因为七百年前自己的过失,族长每天都在自责中渡过。族长忍辱负重七百年,只为飞禽一族的复兴,却为救星君而身陷囹圄……」
这句话听在朱雀耳内真是刺耳非常。这难道是他的过错吗?
律发现了朱雀的不悦,却故意忽略:「难道星君不认为自己应该为此做补偿吗?就算无法补偿,难道连一点感激也没有吗?」
朱雀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族长给你身体,给了你生命,抚养你长大,教导你如何变强,关怀倍至,疼爱非常,为了救你而遭凌辱,身陷囹圄,可得到的回报就是这个?我真替族长心寒。」然后有着淡褐色眼睛的年轻人有若无其事地丢下一句:「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对方的话语让朱雀剧烈地动摇着,「难道他是真心的对我好吗?他不过是怀歉疚,为赎罪而已!」
「就算是赎罪之心又如何?难道一个人犯了错,就应该永世不得超生,再没有自新的机会?难道你连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吗?」
「……」朱雀想说什么,但是他却发现对方句句在理,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朱雀子绯七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朱雀彤,就算我是他的再生又如何?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有自己全新的人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不想被七百年前的旧事所束缚……」他抱住自己的头大叫:「我不要被那个噩梦束缚一辈子!」
自从那些记忆被强行灌输到自己脑中,为了不再从噩梦中惊醒,他选择了忘却,只留下被背叛以及死亡那一瞬间的记忆,自动把那些不堪回首的东西强行剔除。但是这些被已经被伸埋的记忆却被那虎头人身的怪物给强行拉了出来,再次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