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离幸福很近很近,近到以为一伸手,就能碰触到天堂。
然而,真正伸出了手,才发现所谓的幸福,只是不堪一击的泡沫,稍一碰触就会破碎。
而爱情,就像握在手中的沙,愈是用力想握牢它,就愈快自指缝流逝,无论如何紧握双拳都是徒劳。
梦醒了、心冷了,爱情,也失去了,无助地掬了满掌空虚。
凝视著空荡荡的双手,从此,再也不相信天堂,不相信承诺,不相信——
爱情。
第一章
童话故事中,王子最后找到了灰姑娘,两人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是,伟大的作者却没有告诉她,他们婚后会不会吵架?王子是不是真的一生都只爱灰姑娘,没有别人?灰姑娘能不能适应皇宫的生活……
从来,没有一本童话,交代过王子和灰姑娘婚后的生活。
她想知道,真的很想很想啊!
午后的阳光,暖暖照拂在身上,夏咏絮慵懒欲眠地趴在座位上,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班上的八卦集中营分享八卦,而能令这群怀春少女感兴趣,历久不衰的话题,自是她们的前任校园王子。
很老套,但却是每个少女十之八九会经历的一段成长过程,人都毕业一年了,至今无法忘怀,大自历年来的丰功伟业、疑似和谁谈恋爱,小至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个挑眉的帅帅表情,都可以让她们兴奋尖叫地讨论好久。
左一句“关梓修”,右一句“关梓修”自耳边传来,她从来、从来不会加入,也不曾与人讨论过那样的话题。
虽然,她也曾是那心神荡漾,暗恋痴迷到无法自拔的其中一员——
他很帅,这点任谁都无法反驳。
她还知道,不只他,关家每一个成员,都是男的俊、女的俏,关氏出产,品质保证的那种。
他不特别热情,对谁都是淡而有礼,气质沉静,成绩优异,校园中一举一动备受瞩目,轻易掳获一干怀春少女的芳心。
任何时候看到他,都是一贯的冷静沉着,人前人后从容淡漠,不曾有人见过他情绪失控。
也许,就是这样疏冷的距离感,反而造成一干女孩为他痴迷不已。
不是常有人说,距离带来美感,幻想永远是最美的?
八卦集中营的话题,已经由爱慕对象的最新动态,离题到讨论起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吸引他的视线,占据他的心……
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夏咏絮垂眸暗自沉吟。她也想知道。
外套口袋的手机铃声响起,声音不大,不至于引起旁人注目,但一听到那独一无二的来电铃声,她还是心里一惊,下意识紧张地左右瞄了下,才迅速接起电话。
“午餐吃了没?”来电者劈头便丢来这句。
“吃了啦!”她压低声音,趴在桌上,将头埋在圈起的双臂中,电话讲得遮遮掩掩。
“是吗?”很简短俐落的回话,像他的风格,但语气摆明就是对她的答案持保留态度。
“便当的菜有吃光,白饭只剩四分之一真的吃不完。”据实回报。
对方这才信了她的说词。“不要又让我知道你没事乱减肥。”
不能怪人家不信任她,实在是她有前科,胡乱减肥,结果造成体育课跑800公尺测验时体力不支上保健室报到。
他永远记得这件事。
一语说得她心虚。
反正他就是要死死记住八百年前的旧疮疤就是了!
“你专程从台北打电话回来,就是要问这个?”她口气掩不住失望。
“不是台北。我人在云林。”
“你回来了!”她惊呼,不经意流露的欣喜雀跃,彻底取悦了另一头的人。
他语调低柔。“下课我去接你。”
“啊,你不要来!”她直觉反应,脱口便道。
“嗯?”他轻哼,尾音微微上扬,无声询问,她甚至可以想像,他微微挑眉的神情。
“那个……呃……我是说,我和同学一起走,你不要多跑这一趟……我、我晚一点再去你家找你。”她结结巴巴解释。
这说词似乎说服了他,他淡应一声。“那你自己小心安全。”
“嗯,我知道。”虽然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学生对待,只差没被叮咛“过马路要看红绿灯”,她依然温顺点头,被管得很幸福。
挂了电话,再朝四周瞄了瞄,确认没有引起任何注目。
是啊,她一向不受注目,安安静静、平凡无奇的一个女孩子,没有亮眼的成绩,也没有出众的外貌,走到哪里都会被遗忘在角落、掩没于人群,和他们口中那种焦点人物,是怎么也搭不上边的。
一直都是。
她只是不懂,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随手抓就有一大把,他究竟看上她哪一点呢?
两年了,她依然不懂,他们之间那难以想像的交集、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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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关梓修回到房中,瞄了眼坐在他床上的女友,她正抱著粉红色的Hello Kitty,下巴抵在膝上不知想什么。
那只幼稚到不行的布偶,据说是他的第一任女友送他的十九岁生日礼物。一个大男生床上出现这种玩意儿,已经够让所有同龄男孩子笑到他脸上无光了,尤其它粉红得让他起鸡皮疙瘩,但碍于那个第一任女友正坐在他的床上,他决定不为此发表任何言论。
虽然从收到这个生日礼物开始,都是那个送的人在抱它,这种送礼居心就相当可议了,不过,碍于他另有柔软身体可抱,他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有心事?”淡瞥了她一眼,扭开桌前台灯,上头摆著几张女友近期小考的数学习题。
她们说——优异出众的他,得是怎样艳冠群芳的女孩子,才匹配得上?
艳冠群芳——这四个字让她好心虚,根本不敢让人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
低头审视自己,身材算不上玲珑有致,她觉得自己有点小小的婴儿肥,虽然算不上胖,但是圆圆的脸,会给人胖的错觉。
有一阵子,她很自卑,觉得自己不太配得上他,才会有减肥的举动,但他好像不知道她的想法,把减肥造成贫血、体力不支的她给念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既不是美人,也没有让人喷鼻血的身材,她也不懂,为什么会是她?
这实在是很诡异的一件事,白天众人热烈讨论的校园王子就在她面前,每天听那么多人谈论他、猜测他喜欢的女孩类型,而她就坐在他的床上,却问不出口。
他,是喜欢她的……吧?
但是,他喜欢她什么呢?她和一般平凡的高中女孩并无两样,是什么原因,让他独独青睐于她?
在错误的地方用红笔一一列出计算过程,确认无误后,留意到女友异常的沉默,他疑惑地回头。“娃娃?”
那是她的小名,谁教她天生就一张娃娃脸,圆圆嫩嫩的,她一直好羡慕别人能有一张古典细致的瓜子脸,所以有一阵子才会异想天开去减肥,不过肥没减成,反倒被他念到臭头。
“不要这样叫人家啦。”她小小声抗议,但是就连反对,看起来都没气势得很。
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父母这样喊也就罢了,让自己的男友像喊个乳娃儿似地叫她,实在很无言,有时她都觉得他管她像在管女儿。
他挑挑眉,正是今天八卦集中营成员所形容帅到不行的神情。“过来。”
她下床,温驯地乖乖走上前去,任他伸手将她抱坐在腿上,这时才真正有了情侣间该有的亲密,以及小别后的相思。
他吻了吻粉唇。“心里有事,不可以瞒我。”
她将脸埋在他颈间,双臂依恋地缠搂住他的腰,低低吐实:“我……好想你……”
柔抚长发的手顿了顿,他收拢怀抱。“还有呢?”
“台北那么多漂亮的女生,她们都好会打扮……有没有人说她喜欢你?”问完,自已先泄气地有了答案。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没有?他是那种天生的焦点人物,走到哪里都少不了那样的倾慕眼光。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
“不信。”
“所以我不想骗你。但是说什么是她们的自由,要不要接受是我的自由,我知道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她叫夏咏絮。”
由他坚定的语气中,她听出了专属于她的独一无二,心房泛起淡淡的甜意。
“可是……我没有很漂亮,你喜欢我哪里?”一直都知道,她从来就不是让人惊艳的美人。
“我以为,是你先追求我的。”他挑挑眉,戏谑道。
她一窒,小脸炸红。“那、那是……”想起那段丢脸至极的暗恋过程,她连话都说不全了。“好嘛,就、就算是我先追求你的,那你为什么要接受?”
“你做的小蛋糕还可以,我们家梓勤每次都说:真是太好吃了,要是以后都吃不到该怎么办……然后有一天他真的很幼稚地因为吃不到你做的蛋糕而大哭,刚好你告白了,我想到回家得面对那个因为吃不到蛋糕而耍任性的十岁贪吃鬼,就点头了。”不然他会被小弟哭到烦死。
原来这才是真相他看上的是她的蛋糕,只想拐她为他做点心,而不是看上她的人?
太大的打击,令她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关、关梓修——你好过分——”她扁嘴,连指控都像蚊子叫,含糊在嘴里,完完全全是受虐小媳妇的最佳范本。
眼眶红红的,鼻头红红的,气鼓鼓的脸颊也红红的,整个人就像床上那只Kitty,一整个就是粉红到不行,不同的是,这个粉红的她却不会令他嫌弃地退避三舍。
他凑上前啄吻,她闹小别扭地偏开头,不让他亲。
“你怎么连发个脾气都理不直气不壮的?”胆子这么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理亏的是她。
他也不安慰,迳自轻哼接续。“小鬼会大哭,是因为我吃掉了某人送的那块乳酪蛋糕,害他没得吃。这是我第一次尝女孩子送的点心,你知道吗?我其实不爱吃甜食。”
她微愕,忘了要闹脾气,张著大大的眼睛回望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品尝她为我做的点心,感受她对我的用心,最后我觉得,被她追求的感觉还不坏。”
所以……他的意思是……是……“你其实有一点点喜欢我?”是这样解读吗?
“笨娃娃,不只一点。”如果只是一点,他何必非要她不可?如果只是一点,早已做好生涯规划的他,又何必为她妥协、改变?
早已计划毕业后北上求学,谈远距离恋爱只是徒增困扰,他何必?如果不是察觉自己动了心,患得患失起来,怕没及时把握,便会永远错失的话,他其实没打算这么早谈感情的。
很多、很多吗?他喜欢她,就像她喜欢他那样深,是吗?
“不可以骗我喔!”
“嗯。”
“不可以不要我喔!”
“不会。”
“不可以抱别人,让我伤心喔。”
“你可以就近监督。”
“咦?”她眨眨眼,不解。
“我还是那句话,考进来当我学妹,我会照顾你。”
“不、不可能的,我考不上……”她微慌,本能地想退缩。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考名校易如反掌。
“你可以。相信我,我说你考得上,就绝对考得上。”她的程度他一清二楚,再加把劲,不成问题。
“食宿方面……”
“我们一起住,一切有我担待。”
“我爸妈不会答应……”
“夏叔我会负责说服。”
“……”她努力挖空脑浆想反驳,在他坚决的态度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好,娃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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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那一年,他高三,而她才高一,他是她的学长,一直到他毕业前的半年才有交集,但是于她而言,却已经对他好熟悉了。
每每听八卦集中营在谈论他,不知不觉,将那个名字记入心头,打从初入学的那天,便悄悄留意著他。
他太优秀,难免予人疏离难近的冷漠感,因此喜欢他的人很多,却从没人能鼓起勇气进一步靠近他。
而她,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多话,没有引人注目的条件,再加上天生温和的性情,容易被吃定,也容易被忽略,又不善与人辩,总是吃了闷亏。
因此,她老是在帮别人当值日生,班上干部该送的作业变成她在跑腿,上课替人抄笔记……甚至在投稿文刊录取,被发现有好文笔时,她还替人写情书。
她不是没想过要拒绝,只是一来,徒劳无功,二来—— 当她知道代笔写情书的对象是“那个人”时,心房竟鼓动著连她也不明白的紧张与期待。
一开始,对他只是好奇,到后来,看多了、听多了,竟不自觉产生少女情怀式的仰慕。
真正心动,是在上完体育课的某天,值日生把归还体育器材的工作推给她,而她又不晓得该怎么拒绝,只好在大太阳底下,一个人吃力地搬著重重的体育器材。
路过的他,仅仅瞄了一眼,连片刻思考都没有,就上前接过她手上的负担,代她送往体育用品室,然后告诉她:“你一个女孩子太吃力了,下次多找个人帮忙。”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比起那两个将自身工作丢给她的大男生,他简直绅士到天边去了!
从来没有一个男生,觉得她也该是被怜惜、被体贴的,他的声音温温淡淡的,但是音色好好听,她是在那一天,真正感觉到怦然心动。
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勇气走向他的,他们的差异太大,永远不可能有交集,她甚至连心事,都得小心藏好,怕被发现,惹人笑弄。
藉著他人的名义,她有了表达的理由,藏在那一字一句背后的,其实是她不敢宣之于口的含蓄恋慕。
那些情书,她写得一点也不勉强。
这一写,就是半年。
有那么几次,她不只代写,还代送,那几乎要用尽她全身的勇气,她还记得,第一次被强迫送去时,她紧张到同手同脚,眼睛不晓得要往哪里摆,更糟糕的是,还绊倒在他跟前。
他还记得当时的场面——
一个笨拙到连送情书都不会,直接五体投地扑倒在他脚边的女孩,他当场错愕地微张著嘴,反应不过来。
不需要——行此大礼吧?
要不是她眼眶水气已到达满水位,一副随时准备要放声大哭的样子,他想他会很过分地大笑出声。
这也是第一次,他无法对女孩子摆出温淡有礼的一贯表情——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没办法吧?
“你——还好吗?”朝她伸出手,但极度懊恼挫败的她,已经无法思考太多,慌张爬起,匆匆将信塞给他,转头就跑。
这——其实是战帖吧?
基于对女孩子自尊的维护,他会有风度地收下每一封信,但始终堆放在房间角落的纸箱,从不刻意去看。因为一分好奇,那回他拆了信,并且记住信末的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