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我不跟你讨论这些。」她皱眉,不忘把话拽回正轨。「反正纳侧室的事你非答应不可。」
「这算是逼婚了?」眯起眸,他脸色冷峻,口气强硬起来。「我也把话说清楚了,我绝不另娶侧室!」
福晋当场翻脸。「这是你违逆不了的父母之命!」
他扯出一抹毫无意义的笑痕,眸色冷沈。「额娘若是坚持,我的确无从反对,但我可以确切地告知你,到时候你只会看到台面上的漂亮!」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他娶了个侧福晋回来,他也不会碰她!
「你——」不肖子!
「额娘,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更衣,您请便吧。」无视她盛怒的容颜,也不跟她多废话半句,他站起了身,迳自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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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被转入内室的祺申碰个正着。
她比他早几步离去,当他们聊到淳颐的时候,她就待不下去了。
「窃听是件不道德的事呢……」低垂着脸儿,她喃喃自语。
骗谁呀?根本就是害怕听到他接下来有可能道出仍对淳颐念念不忘的字句……那时候,她根本就跟落荒而逃没两样。
心情真沮丧。
她叹了口气,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外头明明冷得教她打颤,可她却没有回去的打算,想到只要走进屋里就得对人扯开笑脸,她就觉得好累。
一路逛到潋园,她让自己困在梅林里,缓缓穿梭于丛丛梅树间,她无心亦无花可赏,美丽的双眸,只是失神地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冰枝雪哑……发呆。
「是和硕公主吗?」
陌生的嗓音划过耳际,她止住步伐,偏首一望,看见一名男子正向她步来。
「公子是?」她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
「那木都鲁·赫穆,恭请公主金安。」确定了她的身分,他马上打千儿请安。
淳临心中即时有了底,记得璟月曾提过这个人,是她马背上的劲敌,也是她最讨厌的男人。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公主可否为在下引路?」恭敬的请求自他唇间徐徐吐出,他炯亮的黑眸却紧盯着她,肆无忌惮地阅览眼前这张柔美芙颜。
她不像一般公主、格格,眉目问缺了那分专属旗人的傲慢,却多了分南方女子独有的婉约风韵,似水恬淡却又不失俏丽,是教人忍不住上前好生疼爱一番的美人儿。
得此佳人,那个祺申大抵是上辈子烧了好香吧?赫穆在心底嗤了声。
她看了看他左右无人,不禁疑惑他进府时,怎没半个下人侍奉引路?
「引路的小厮被王爷召去办急事,我本以为自己会认得路,但可能太久没造访王府了,因此……」他尴尬地笑了,轻眯的俊眸掩盖了里头深沈的城府。
纵然觉得不大妥当,可他的表情恼丧又无助得太诚恳,实在教人狠不下心拒绝,淳临唯有点头,问道:「你准备到哪儿去?」
「隆明轩。」
她点点头,并迈步走出梅林,无声地为他引路。
「听闻,公主跟璟月格格的感情极为要好,你们如此熟稔,想必公主定然知晓璟月看上了哪家阿哥,对吧?」
淳临蹙起了眉,脚下步履未停,开始后悔自己对他的热心相助了。
「公主,在下手上正巧有支簪子,若为您簪上,不知旁人看了作何感想?」
蓦地停下脚步,她转身看着一直恭敬尾随的男人。「你在威胁我?」她以为这男人会因为她和璟月的交情而巴结她,谁知,这么快就在她面前撕破脸?
「公主果然是聪明人。」他赞扬着,看似无害的笑颜底下却暗藏狠劲。
「看来,并非没有小厮为你引路,是你自己故意要走失道的吧?」
他只是扬唇,冷冷微笑。
她抿唇,知道自己被设计了。
「公主,我只要一个名字,请别为难在下。」否则,她只会为难到她自己。
「我没有你要的名字,请回吧。」她瞥了他一眼,转头就走,却被他一个箭步抢上前,轻易挡住了她的去路。
「再走几步就会看到守门的,您真那么喜爱我的簪子,我就马上为您簪上。」
她开始明白月儿为何如此讨厌他了,他的确卑鄙得让人火大!
「冒犯公主是死罪。」她冷着嗓提醒。
「公主别忘了自己已为人妇,在下的命可没几两重,比不上您那高贵的名声——孰轻孰重,公主,请慎思。」噙着嗤笑,他寒声警告,誓要撬开她蚌似的嘴。
「你——」她气得咬牙。「让你知道了又如何?」
赫穆阴冷一笑,面目狰狞起来。「我会遣人打断他的狗腿,再挖掉他眼珠子剁了喂狗!」不容人置疑的笃定腔调,残暴得像已渗着血水一样腥臭可怖。
她倒抽口冷气,被他狠辣的手腕吓倒了,单纯如她,从未遇过这么可怕的人。
他忽地低笑起来,褪尽阴狠的脸庞恢复了最初的慈眉善目,变脸好比翻书的速度般教人傻眼。
「公主意下如何?」连话,也变回最初的恭维调调。
「你若敢造次,我绝不轻饶!」她强忍恐惧,他的话或许能吓破她的胆子,可同时也在警戒她绝不能泄漏半点风声。
「公主是聪明人,怎么老是在做着些傻事?」他叹了口气,满脸惋惜,漫不经心地解开了襟前绳索。「您会后悔的。」
语毕,她还未来得及了解他的种种言行,他已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用力抖了开来,再覆上她的肩头——他脸不红气不喘,一气呵成完成了引人侧目的行为。
出其不意的举动,杀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这才发现他手上根本没有簪子!
淳临气红了脸,尚未扬声斥喝,她身上多出来的大氅已被人使劲扯掉,突来的力道使她整个人向后踉臆,几乎摔倒的同时,她被狠狠拥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那木都鲁,赫穆恭请贝勒金安。」
及时响起的声音,堵住了她差点吐出的尖叫。
原来是申哥哥……知道背后有他的支撑,她绷紧的肩膀立时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瘫软在他怀里。
「有劳贝勒。」接过祺申甩来的大氅,赫穆笑觑他额际暴跳的青筋。「告辞了。」把目光调回淳临脸上,赏心悦目之余,也顺道煽煽她夫君的妒火,一举两得。
留恋似的视线,直教横抱于她腰间的大掌掐握成拳。
「申哥哥……」满腔惊恐正要道出时,她回首,却看见他满布阴霾的脸庞。
他放开了她,深沈的眸直瞅她略带慌意的眼。「青绫说你去请安了,可我到额娘那边去的时候,她却说没看见过你。」
「我……青绫还没炖好补汤,我在潋园里等她……」她试着解释,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跑到隆恰轩去了,怕窃听一事露馅儿。
「等青绫?」他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能让你在太冷天出门的人,真不简单。」他讽道。她怕冷怕得要死,怎会肯待在外头等人?破谎言!
淳临不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咬了咬唇,道:「我不认识那个人,刚才我一个人在梅林闲逛,然后遇见那个人没多久,你就出现了。」
「一个人在梅林闲逛?」他撇唇,嘴角勾出冷冷的笑痕。「说得好像梅林已开逼了梅花似的。」戏谑般的字句渗着一股酸劲。
她的话听在他耳里,无疑成了最蹩脚的谎言,谁会冒着寒冬天出外对着一列枯枝生出观赏的雅兴?更何况,她是那么畏冷的人。
假如现在是梅开的时节,他或许愿意相信她——可惜不是,他无法相信她。
解读出他脸上的不屑,她揪紧了裙摆。「申哥哥,我——」
「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打断她未完的话,他转身就走,一副听她多说一句都嫌烦的样子。
假如她对他只有一堆谎言,他不想听。
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疾走的步伐,他冷硬的脸色教她慌乱极了,她不死心地想上前解释清楚,奈何她个头娇小,比不上他的高大腿长,她得用跑的才能勉强跟上。
这是非常罕见的状况,他有哪回不是跟她手牵手地走在一起?如今,他却把她抛在后头,任她独自追随他负气的背影。
到达临安居后,祺申厉声吩咐枫依得看管好主子,别再让她独自出门,他凛冽的眼神和严肃的言辞吓得枫依直点首。
「申哥哥……」及时拉住他的手,她下让他就此离开,小脸满是惶然的焦虑。
掌上的冰冷教他皱眉,本能地想反握她的小手为其取暖,她却放开了他。
把他突然锁起的眉峰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心一酸,以为他厌恶自己的触碰,赶紧把手抽回,深怕再惹他不悦。
「刚才……刚才那个人只是向我问路,他想到隆明轩去……」
暗自强抑的怒火又再窜上心头,面对她的一再辩释,他开始感到无力了。
「那个人,一直跟阿哥不对盘。」赫穆不可能跑到仇人的住处去吧?
她呆掉,知道隆明轩是祺康贝勒的住处,却不晓得赫穆与祺康不和……
直到他拂袖离去,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干了欲盖弥彰的蠢事,她抚额呻吟,觉得头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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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跟意中人重逢了,她会有什么想法?
祺申拧着眉心,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不断揣测淳临的心思。
已为人妇的她,大抵也只能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吧?
申哥哥,可以的话……不要管我的事。
言犹在耳的话语使他心胸窒闷,想起她的谎话连篇,他就恼火,她那是为了不让他插手管她的事?
没忘掉她当日的请求,他甚至连她当时的神情和语气都记得牢牢的,更不可能忘了她对赫穆的那份执念,这,一直是他的心头刺。
啧,真烦。
举杯独酌间,响起了敲门声,他眉头一紧,不打算理会,但来人不放弃地又叩了第三、第四……直到第八下,他霍然摔杯,火气攻心之下,他大步上前开门。
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奴才?忘了他初更后就下准打扰的规矩吗?
猛然敞开的大门,迎来了不该于此时出现的人儿——淳临。
他盛怒的脸庞一凛,锐利的双目没错过她正冷得颤抖的身子,他立时抢过她手上的托盘。「快进来!」还愣着做啥?不怕冻死吗?
走到桌前放下托盘,他立即给她取来貂裘披上肩头,在她忙着呼气呵暖自个儿双手时,他直接挪起她的小手纳进厚掌间,自然而然地烘暖她的冰冷。
「你的丫头当我在说空话了?谁允你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他眉头拧得死紧,口气难掩愤懑,瞧她在太冷天里还敢穿得这么单薄就火光。
「她们都歇下了,是我自个儿偷跑过来的……」她讷讷低语,灵眸睨着他眉问的下快,她抽回了双手,转至桌前舀出红枣银耳汤。「你先喝了这个好吗?」
「这种事使唤下人送过来不就得了?」瞧她,抖得把半罐汤都洒出来了。
气归气,他还是依她之言把汤喝了。
淳临立时焕出安心的微笑。「喝了就别再跟我生气了。」
原来是赔罪礼?待人把汤喝光了才道出其意,她真的……很狡黠。
虽然上圈套了,但他没半分怒意,反倒挑起眉,勾出笑痕。「我有生气吗?」
求和的举动彰显出她对他的在乎,把他先前的烦躁释然了大半,也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并非只是他一人唱着独角戏。
「有,你明明就有……」他眼底的笑意壮大了她的胆子,她不客气地抱怨起来。「傍晚不听我的解释、不牵着我回临安居,我这么晚了特地给你带吃的来,你还要凶我……」句句指控道尽了她的满腹委屈,他还对她冷嘲热讽哩,哼。
「你还特地跑来教训我有多没良心。」他当她在撒娇,嗓音仍是笑笑的。
「你知道就好……」他刚才还用吼的来把她赶进屋里呢,哼。
看着她娇嗔的容颜,他心情却忒好,张臂拥住了她,他厚实的掌抚上了她随便乱缠的髻儿。「那汤,是你亲自做的?」
突来的拥抱教她怔住,直到耳边响起他低沈的嗓音,震回了她的心神,她这才连忙点头。「是呀,美食能满足口腹之欲,让人吃了开心,也就消气了嘛……」
唉,她又撒谎了,那只是她睡前的小点心啦……
「这么怕我生气?」他沈笑,低问间,放任了长久被压抑的冲动和渴望,吻上她柔若绸缎的青丝。
「我怕我们就这么闹翻了。」依偎在他健硕的胸怀里,她余悸犹存。
她在他身上尝到了比惹怒额娘更为巨大的惊惧,她知道该如何讨好额娘,却不知该怎么让他消气,临寐时,她抱膝苦恼了好久,才想到了用美食来打动他。
「咱俩都不是吵架的料,何来闹翻之说?」他笑了,她待他原是这般用心。
确定他完全消气了,她又重提傍晚之事,重申她不认识赫穆之外,也道出了赫穆的恫吓,还不忘埋怨他当时拒绝听她解释的态度,害她被人撂了狠话也有苦说不出。
听毕,他只问了句:「这是你第一回跟他碰面?」
她点头。「好可怕的人……」好难想像月儿是怎么跟这种人对峙。
「对,他是坏人,离他远远的就对了。」他顺着她的话走,并将她越拥越深。
本以为她在惠王府小住那几天,早就跟赫穆碰头过了,还好……她压根儿忘了赫穆的模样,至今尚未认出他就是那个让她锺情多年的阿哥。
他承认自己怀有小人之心,总不愿让她跟璟月走得太近,只怕她终有一天会遇见赫穆,然后把心全盘交予她真正的意中人,落得半点也不给他的下场。
「临儿,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让我越来越做不成君子了。」眉峰酿着淡淡的懊恼,在那喟然低喃间,他的薄唇,落到了她的粉额上,细细啄吻。
突如其来的亲密教她瞠目,同时从他贴近的鼻息间嗅到了酒气。「你、你你喝、喝酒了吗?」心跳得太急,导致她严重结巴。
「是喝了点儿。」暂缓亲吻,他贴着她的鼻尖,凝视她清亮的大眼。「不喜欢的话,以后要吻你之前,我都不碰酒。」顾及她的喜恶,他有礼地作出承诺。
「也不、不是啦……」只是光嗅着他嘴间逸出的醇厚酒气,已让她感到醺然,脑子变得有点不清醒。「要、要喝、喝解酒茶吗?」持续结巴,她还差点咬到舌。
他醉了吗?她不确定,无法把眼前的男人跟平日的祺申联想在一块儿,他的俊容依然好看,却比平日多了分邪气,他的眼眸依旧温煦,却比平日更为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