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看她这样笑过,猛然间心动神摇,俯身,缱绻地吻上那朵美丽的笑花,低声问:“睡得好吗?”
“嗯,好极了。”她舒服又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两手搂上他的脖子,突然想到什么,秀眉忍不住微蹙,“医院里……雷先生还好吗?”
“没事了,你放心,一切有我。”他宽慰地说:“总裁夫人已经回来了,等一会我会安排她去医院,你别担心,在这瑞安心住着,嗯?”
她点头,像个害羞的小女生,轻轻地贴上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低语:“我……我喜欢你妈妈……喜欢你的家人……也……喜欢你……”
骆绎微笑听着,拥着她,就像拥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他知道,自己得到了这个女人比钻石还要纯净美丽的心。
***
这一住,就住了好几天。
骆绎每天在公司处理大小事务,苏合欢则向经纪公司请了几天假,公司大概有所耳闻她捅出的篓子,风口浪尖之际,也就随她去了。
骆母是个外表泼辣内心善良的女人,每日操持家务,管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睡;骆父现在仍在片场任职,手下带着一群小武行,骆牙是其中一个,小阿姨很巧的在济仁医院牙科部工作,朝九晚五,上班下班。
陪苏合欢最多的人就是小禾。
小禾是骆绎大哥骆纬的女儿,母亲以前在西门町混小太妹,自骆纬交通事故身亡后就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
小禾不会说话。听说小时候因为受到过极大的惊吓,导致语言障碍,再也不愿开口说话了。
苏合欢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帮忙摘着青菜,听到正准备午餐的骆母随意讲出这些过往,震惊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合欢,我们家以前很穷的,嫁的第一任丈夫是个混混,每天吃了这一顿就不指望有下一顿,而且在家天天打老婆打儿子,我大儿子就是从小不学好,也跟他老子出去外头混,后来年纪轻轻连命也混没了,小禾的妈把小禾生下来送到我们家,说是阿纬的孩子,然后也不见人影了,你说我们家小禾多可怜!”
“我带着妹妹儿子,抱着才几岁大的小禾,举目无亲,差点就活不下去了,三个孩子要吃饭,我一个女人能怎么办?”骆母叹息道:“还好老天让我还到现在的老头子,他人不爱说话,心肠好啊,牙牙的妈死后就一个人拉拔牙牙,我对他说我孩子多负担重,他却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多几个碗几双筷子吗?饿不着的!这样的好男人都不嫁,那还要到哪找?”
“虽然还是穷,可是穷也有分别的,我们家是穷得开心,孩子们都很懂事,跟我们也都没有隔阂,热热闹闹地也就过来了。现在生活好了,其实回想一下,人嘛,分什么有钱人、穷人,到了七八十岁,还不一样都是七八十岁?只要一家人开闷心心在一起比什么都强,是不是?”
“伯母……”她听着这些,想起自己的童年,忍不住鼻酸。
原来这间屋子里的人也有着自己的故事,他们也曾经穷过、绝望过、走投无路过,可是却始终守在一起。他们的关系,无论是继父与继子,继母与继女,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都那么自然,那么和乐、温馨、友爱、亲密、和谐,充满了欢声笑语,彷佛他们从头到尾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家儿子表面上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也不喜欢跟陌生人多说,那是因为小时候受到的白眼和刁难太多了,自然而然就有了保护色,不过我看他看你的眼神,热得很!”
盯着手里正在摘的菜心,苏合欢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其实我……配不上他。”
“为什么?因为那些报纸上写的乱七八糟事?理他们作什么?我家老头子也是在电影圈里打滚的人,我还不清楚所谓的内幕?”骆母满脸无所不知的神色,“就凭你听我说了这些还没被吓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伯母……”她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倚在骆母肩头。
“让那些谣言见鬼去吧!”骆母豪迈地挥挥手,用力搂了搂她,“我把儿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帮我好好照顾他。”
苏合欢看着眼前慈爱的妇人,眼眸水亮水亮的,她微笑着,说了一个字。
“好。”
第9章
她答应了骆母的话,要照顾好骆绎,不想没多久他就真的病倒了。
这些日子他也够累了,雷驭风在宝贝老婆的陪伴下去了雷家海岛养伤,“雷霆集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副担子有多重,恐怕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每天开不完的会议、协商、谈判、应酬,甚至还出了趟公差,这种高强度的工作量,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吧?
位于天母的一处高级住宅区外,身材纤细修长的漂亮女子,一身简单清爽的白T恤牛仔裤帆布鞋,正从绿色的脚踏车上跳下来。
她锁好车,拎起放在前面的环保袋,朝大楼里走出。
“苏小姐,又买这么多东西哦!”守卫伯伯己经跟她很熟悉了,知道这位美得不象话的小姐是十六楼B座骆先生的女朋友,每次见她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小区里有人说这位小姐是个最近窜红的模特儿,守卫伯伯平日里没时间关注娱乐八卦,心总有点不相信。试问,有哪个明星会穿得比路人还朴素,连妆也不怎么化,还时不时穿着拖鞋跑出来丢垃圾哦?
而且这位小姐不仅人长得水水的,人也很好,骆先生在这里住了三年,从没看过他跟谁聊个天什么的,可苏小姐每次见到他都会未语先笑,显然比骆先生好相处多了。
苏合欢跟守卫伯伯聊了几句,走进电梯按下十六楼。
三天前的晚上,骆绎突然给她打电话,要她过来这边的房子。骆母以为两人要去共度甜蜜的二人世界,欢天喜地的做了好多食物拿保鲜盒封好,让她提过来。
这间房子是骆绎几年前买的,七十坪的面积,装潢简洁舒适,平时他都一个人住在这里,但自从苏合欢在骆家住下后,这里也跟着空起来。她拿骆绎专门为她配的钥匙开门,屋里黑鸦鸦的,打开卧室门,却发现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摸额头,烫得吓人,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
病来如山倒,再精力旺盛,体格强壮的男人一旦生起病来,也会像小孩子一样轻而易举地引发女人天生的母性情怀。
整整一夜,她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不时喂他喝温开水,拿冰袋敷额头,帮他换下汗湿的衣服,直到天亮,看他退了烧,昏沉沉地睡去,才吁了口气。
因为太困,所以不知不觉地趴在床沿睡着了,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生病的男人枕着手臂,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眉梢都是他不开的温柔。
“感觉好点了吗?”纤细手指抚摸着消瘦的俊颜,两颊都陷进去了一点,她不禁心疼地问:“想不想吃东西?稀饭好吗?”
“嘘……”他将食指放到她嘴唇中央,缓缓凑近她,嗓音沉缓传出:“我只想吻你。”
张嘴含住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吸吮,她已乖顺地为他开启,舌尖立刻进入找到她的,纠缠、追逐、压住,再深深的吸吮檀口中清甜的汁液。
还有比一对有情人在彼此眼中看见流露出来的深情更幸福的时刻吗?当然没有。
还好骆绎平时经常健身,烧一退,人很快就神清气爽了,他向公司请了几天假,虽然人在家里休息,可是电话、传真、E-Mail、就铺天盖地像雪花在天上飞,头一天她怎么也不许他劳累,到了第二天,柯秘书就抱着一天迭需要签署的文件从公司跑过来,见到她后,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拎着购物袋进门,苏合欢在玄关换上室内拖鞋,还未转身,便被一双手臂从后面抱住。
“醒了?药吃了吗?”她笑着偏头,被偷香窃玉的家伙亲个正着。
“吃了。”耳鬓厮磨了一阵后,骆绎将下巴抵在她肩头,皱了皱眉:“很苦。”
“很乖嘛。”她轻笑,无所不能的骆执行长居然会怕吃药丸,每次都得她哄半天才肯吞。
“有没有奖赏?”
“削桃子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骆绎挑眉,“桃子哪有你好吃?”
话里的意味让女人红了脸。这几天他病着,他们虽然同床其枕,但她一直拒绝他的求欢,今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
***
再回到“伊迪”时,贝蒂说她越来越美了。
因为还不是“伊迪”公司的正式模特儿,苏合欢目前面临着究竟是正式签长约,还是跳槽别家的两种选择。
说心里话,她很舍不得“伊迪”,无论是当初带她的Amanda老师,还是摄影师罗杰,或者是她的好朋友贝蒂,都是因为来到“伊迪”后才认识的,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因为这份工作才让她重新遇见了骆绎。
但,有人并不希望她留下来。
总经理离职之前曾预签过几个有前途的新模,苏合欢就在名单里,谁知总经理离职后,朱少婷升职成了公司副总,手握大权,将之前所签的合约统统作废,十二个新模中,签下的大概有六名,“苏合欢”这个名字不在其中。
“为什么不签Dora?她现在正走红啊!我很看好她。”另外几位公司高层也不理解朱副总的决定。
“各位,现在外面都说我们模特儿众很乱,风评很差,主要原因就是有害群之马,有些模特儿条件是不错,可惜不洁身自爱,绯闻缠身,人品实在是太差了。像这样的人,我宁可错失市场,也不会签一个来助长这种歪风邪气。”朱少婷振振有词,说得大气凛然。
“伊迪”这里是待不下去了,她走过长长的走廊,到尽头去搭乘电梯,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
“苏小姐,请等一下。”
她一怔,转身,目光冷淡:“朱副总有何贵干?”
“我想跟你谈谈。”
“我不想跟你谈。”
朱少婷表情一僵,很快扬起盛气凌人地神情,“有些事,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你跟骆执行长在一起,是吗?”
“是又怎么样?”苏合欢坦然自若地看着她,“这是我和他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不要太得意了。”朱少婷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有些东西,我想你应该看一看。”
她转身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苏合欢想了想,也跟着进去。
朱少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啪”地扔在办公桌上。
苏合欢拿起,里面是一迭照片,她看了两张就丢下了,直视着对方问:“你到底想怎样?”
“这些照片里有你跟雷总裁在一起的,也有跟骆绎在一起的,我想媒体不仅会对你的身世感兴趣,同样对“雷霆集团”的这场三角恋更会好奇。”朱少婷恶毒地说:“你可能不知道吧?雷驭风的妻子就是因为被外界的流言逼得小产,雷驭风才把她送到美国去。你不是阮依侬,骆执行长也不是雷驭风,你觉得你在强大的舆论下会有多少胜算?你认为你们的感情会有多牢固?”
“你这样做的目的,不过就是想逼我和他分手。”苏合欢看着眼前因爱生恨而疯狂的女人,“你真可怜,你以为这样他就会跟你在一起吗?”
“这个不用你操心!”朱少婷被刺中了痛楚,她咬牙切齿道:“如果你够聪明,就赶紧放手离开这里,如果你想继续恣德妄为,也可以,我发誓,只要我在这个圈子里一天,就一定会压得你翻不了身。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看看他最终是会碍于外界压力跟你分手,还是选择你而舍弃大好前途。。。。。”
不,这两种无异于两败俱伤的结果她都不要,前者会让她心死,而后者亦会让她心碎。
苏合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渐渐地,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终奔跑起来。
已经是十一月了,秋高气爽,叶子发黄,坠落如枯蝶。她喘着气停下脚步,汗水已经湿透衣背,她抬起头盯着光秃秃的树枝,良久,才将双手插在紫蓝格子外套口袋里,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嘀……”
蓝色的莲花跑车在她身后按喇叭,她转身,长裙的裙摆飞舞似花朵,在看到车内俊朗的男子后,她灿然一笑,亦是入秋之后最艳丽的霞光。
上了车,她呆呆地盯着他看,问:“你怎么会来?”
“想你就来了。”
她的眼角突然湿润,佯装不在意地扭过脸,看着车窗外倏忽掠过的风景,“今天不忙吗?”
“还好,雷先生已经完全康复回公司了。”
几天前,他们一起去了雷家海岛一趟,在当了一把救火队后,雷氏夫妻终于和好如初。
虽然雷总裁那人太恶劣,她也趁机在雷夫人面前告了他一状,但内心深处苏合欢其实挺羡慕那位温婉柔美的雷夫人。雷驭风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太太,可以为了她,跟舆论和媒体为敌,为她撑起一片保护伞,处心积虑地呵护她。
苏合欢唇边浮现一抹毫无笑意的笑纹。骆绎不是雷驭风,她也不是阮依侬,她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合欢,怎么了?”骆绎开着车,狐疑地问:“我刚才说的你不喜欢吗?”
“刚才……说了什么?”她窘愣着,“我没听清楚。”
“昨晚是不是太累了,才一点精神也没有。”他借着红灯,飞快地凑过来亲了她一口,“今天晚上会放你早一点睡觉,嗯?”
她红着脸微笑,柔情似水地瞅着他。
“雷总裁大发善心地放我休几天假,一起去旅行好吗?”他体贴地问:“我配合你的时间,工作方面……”
“没有工作了。”她突然硬声打断他的话,“我不做了。”
精明如骆绎,内敛的眸光暗动,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有人为难你吗?”
“没有。”她摇头:“是我厌倦了。”
“哦?”
“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或许突然有一天就会厌倦某件事、某个地方、某个人……”
车子里一阵长久的静默,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将跑车驶出车道,慢慢地停靠到马路边。
“这里不能停车的!”苏合欢讶异地往车窗外张望,担心地看有没有警察过来开罚单。
“合欢?”他叫她的名字。
她僵住,慢慢地转过脸,对住他的眼眸,顷刻怔住了。
骆绎的眸子里挟着迫人的震慑,他握住她搁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捏在掌心里,低低地问她:“也会突然厌倦我吗?”
她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