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才不管他呢!他爱吃醋就由他去,我偏偏就回来台湾,住个几个月再回去,看他怎么办?」孙妈妈呛声。
结果不到两天,孙爸爸便追来台湾了,夫妻开始上演狗血爱情剧,大吵大闹,摔花瓶砸水杯,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然后孙爸爸来个霸王硬上弓的强吻,两人又戏剧化地和好,甜蜜得教人恶心。
戏演完了,可以走了吧?
「我看你们该回去了。」孙巧薇不客气地赶父母离开。
夫妇俩嘻嘻陪笑。「别这么说嘛,宝贝女儿,至少跟爸妈一起吃顿饭啊!」
这顿饭,从晚上吃到隔天早上,夫妇俩饭后拉着女儿一起喝酒,直到把她灌醉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孙巧薇醉醒时,已是黄昏,饭店套房空寂无声,除了她,再没别人。
「就这么走啦?」她扶着沈重的额头坐起身,对着空气苦笑。「要走,也不说一声再见……」
她低声呢喃,话里噙着几分无奈、几分酸楚,虽然她告诉自己已经习惯了,但父母的无情仍是刺伤了她。
他们要离开可以,她也知道他们一定会离开,但至少像个做父母的叮咛她这个女儿几句也好,她不求太多,只求一句关怀的道别。
难道他们连这点,也做不到吗?
孙巧薇旁徨地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喝干了一整杯,她看着空荡荡的客房,忽地厌到前所未有的寂寞与凄凉。
她不想留在这里,下想独自一个人,她要回去纪天睿那里,到他身边去。
她要去找他。
她下定决心,眼神敏锐而坚决。
她不要再跟他冷战了,只要他能谅解,她愿意低头跟他道歉,向他解释她答应跟他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报复。
她会跟他解释清楚的,而他,一定会听——
第8章
空无一人。
当孙巧薇回到纪天睿住处,迎向她的依然是满室幽寂。
他不在。
晚上九点,他还没到家,是加班吗?还是应酬?
孙巧薇告诉自己这是常态,没什么好紧张,但不知怎地,她的胃却微微地揪紧,似有种不祥预感。
他不可能不回来吧?不可能彻夜不归吧?就算工作再忙,应酬再晚,他仍会赶在午夜前回家,他曾说过,只有在家里,他才能感到全然的放松。
可今夜,她却等不到他,将近午夜,依旧毫无动静。
发生什么事了?
她焦急地打他手机,没人接,她一次又一次地拨打,回应她的却只有机械化的语音服务,她听着,胸口冰凉,一颗心直往下沈。
为什么不接她电话?是不想接吗?还是不能接?
还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不!不会的,她不该胡思乱想。
孙巧薇悚然阻止自己,在屋里来回踱步,别说上床睡了,她连安静坐下来都做不到,心好慌好慌,焦虑下安。
为什么会这样?
她茫然思索,没想到自己竟会为了这个男人如此心神忐忑,她担忧他的安危,怕他出事,她舍不得他受伤,只要想到他可能在哪里虚弱无助,她就心疼不已。
怎么会这样?
她从小性格淡漠,就连对自己的父母也不曾如此焦心,前男友在国外求学时,她努力赚钱供养他,会关切他在美国过得好不好,但即便他长时间不跟自己联络,她也只会认为他课业繁忙,不会怀疑他是出什么意外。
只有纪天睿,会令她静不下心,会令她为他六神无主,她对他的情感,似乎早已超越了一个情妇对雇主的界线,也远远不只是朋友。
他总爱逗她,而她也总是被他逗得好窘,好害羞,脸红心跳,他可以让她笑,偶尔也令她想哭。
偎在他怀里,她感觉备受呵宠,彷佛自己受到最严密的保护,跟他亲吻,与他做爱,他都让她见识到原来她体内还藏着一个不同的自己,一个热情的、奔放的,可以妩媚可以温柔的女人。
她甚至学会向他撒娇,她从不向任何人撒娇的,不管在双亲或前男友面前,她总是成熟坚强的那一个。
而他,让她明白自己也可以是个女孩,一个笑闹着要人家宠的女孩。
正如他所承诺的,他的确「开发」了她,现在的孙巧薇,对她而言是新奇的,是有些陌生的,每天她都可以挖掘出自己从不知晓也从未展现的一面。
这个孙巧薇,是他开发的,是属于他的,就如他在她脚上扣着的这串脚链,她的人与她的心,都让他圈锁了……
一念及此,孙巧薇心神震荡,顿时感到全身虚软,不禁跪坐在地。
她抚摸着自己纤细的足踝,拨弄那一个个小巧的铃铛,爽脆的声响敲动了空气,也敲进她心扉。
她恍惚地听着那钤音,忆起当他为她系上这串脚链时,脸上温柔又戏谵的神情,他多么变态,竟想用一串脚链宣告自己对她的所有权,他也好体贴,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养她在家里当情妇,却从不曾强迫她,耐心地等她心甘情愿。
他不曾强迫过她,他一直包容着她,眷宠着她……
怎么办?
孙巧薇蓦地感到心慌意乱,鼻尖与眼眸隐隐地泛酸。
她完蛋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不该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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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孙巧薇在家里独自旁徨时,纪天睿也同样孤单,在某间安静的小酒馆,饮酒沈思。
他并不喜欢喝酒,通常来酒吧都是约了一群朋友,大夥儿聊天作乐,松弛紧绷的工作压力,但今夜,他没心情对任何人说笑。
他很闷,不是为公司,而是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才离开他身边两天,他已经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到晚上回家见不到她,得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他就却步,宁可在深夜的酒馆徘徊不去。
他气自己,怎么会那么在乎她?她等于是他养在家里的宠物而已,不是吗?有了她,生活固然多了点娱乐欢笑,没有她,也不过是回到从前的日子。
又怎样?他纪天睿可不是那种怕独处怕寂寞的男人,他一向善于享受单身的快乐。
但跟她住了几个月,他似乎变了,变得不能忍受孤独,变得日日都渴望见到她,甚至想过将她摺起来放在口袋,好跟自己形影不离。
他疯了吗?
她只是个……只是他定义为「情妇」的女人,他们迟早有一天得分开的,而且很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
因为他已经决定跟方喜娜正式交往了,经过多年寻觅,他总算找到合适的婚姻台夥人。
该为自己开心的,不是吗?他该干杯祝贺自己。
但他却在这里喝闷酒。
「纪天睿,你在想什么?」他忧郁地自喃,举高酒杯,恍惚地观察折射的光线。
他在想什么?
从方喜娜生日派对那天,他发现她之所以答应当自己的女人其实是为了报复彭欣欣,他整个人就不对劲了,又气又恨,一把无名火焚烧了理智。
他承认,是他大男人的自尊受了伤,因为他原来不如自己想像的有魅力,他以为她是抵挡不住他的诱惑,才献身给他。
而今看来,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于是他恼火了。
但仔细一想,又不仅止于此。
他不单单只有自尊受伤,仿佛还有某种更深层、更难以厘清的情感也流了血,隐隐作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不愿深究,或者该说,不敢深究,因为一旦深入探察,恐怕他一颗密密封藏的心会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
他只知道,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情感,他都必须杜绝,那是不健康的,对他而言是病毒,必须消灭殆尽。
所以这阵子,他不敢跟她多说话,能躲就躲,当她说母亲来找她,必须陪母亲几天时,他飞快地答应了,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他猜想,她的母亲说不定根本没回台湾,她只是以此为托词,想暂时与他分开几天。
这样也好,事实上,这样最好。
他送走她,本以为可以就此从那奇异又复杂的情感里解脱,不料却是愈陷愈深。他该怎么办?
纪天睿猛喝酒,几乎讨厌起自己,这么不干脆又不果断,根本不像他,不像个男人!
「早知道,不带她回家就好了——」他痛楚地呢喃。当初只是因为对她好奇,只想跟她玩游戏,他以为自己能将她当宠物,但这宠物在他心里占的分量,未免太超过。
必须斩断,他得想个办法狠狠地断绝跟她的牵系,不能再跟她玩下去了……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惊醒了纪天睿的思绪。这已经不知是今晚第几通电话了,可他一点都不想接,拒绝跟任何人对话。
现在,该是他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他凛神,接起电话。「喂。」
「天睿,我是妈。」
「妈?」纪天睿一震,瞥了眼手表,都快午夜十二点了。「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出了什么事吗?你还好吧?」他为母亲焦急,早说要接她来台北一起住了,她却老是推说自己住乡下比较习惯。
「我没事,你别担心。」纪妈妈柔声安慰他,顿了顿。「其实我现在人在台北。」
「你在台北?为什么?」
「我去看你外公了。」
纪天睿闻言,倏地拧眉。「为什么要去看他?」
「他生病了,你没看杂志吗?」纪妈妈解释。「说他得了末期癌症,现在住安宁病房,那本杂志还刊了你跟方小姐的照片,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他的确知道,只是他觉得没必要说,外公一家人关他们什么事?
纪天睿嘲讽地抿唇,握紧手机。「你去看那老头,他有说什么吗?」
「我没见到他。」
「什么?」
纪妈妈沈默半响,幽幽叹息。「你舅舅他们不让我见他,他们怕我是为了回去争遗产。」
果然如此!纪天睿又惊又怒,忍不住粗声咆哮:「所以我不是说了,以后别去找他们吗?就算那老头死了又怎样?谁希罕他的钱?难道我现在还养不起我自己的妈妈?他们凭什么这样侮辱你?」
「你别生气,天睿。」相较于他的激动,纪妈妈仍是一贯优雅与平静。「毕竟这么多年的误会,想解开也不容易,他们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什么无可厚非?什么误会?」纪天睿冷笑。「你只不过是私奔而已,他们有必要防你像防贼吗?」
「好了,别说了。」纪妈妈劝他。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寻回冷静。「你现在在哪里?我接你回我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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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处传来钥匙声响,孙巧薇听见了,猛然从地上惊跳起身。
是他,他回来了!
她微笑了,欢快地奔向玄关迎接他,脚上的铃铛在静夜里曳出一串清悦铃音。
「天睿,你回来——」她蓦地顿住,他犹如见鬼的表情惊骇了她。「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说话的口气仿佛她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她的心受伤了,原来他并不高兴见到她。「我晚上来的,一直……在等你……」
她呐呐地低喃,眼看他脸色越发阴沈,心也跟着沈落。
「怎么了?天睿,你在跟谁说话?」一道清柔和婉的声嗓在他身后扬起。
孙巧薇一愣。
纪天睿转身,扶进一个娇小的中年妇人,她身上的衣着质料并不华贵,剪裁却落落大方,穿在她身上,适度地衬托出她庄重雍容的气质。
她走进来,看见孙巧薇,眼眸闪过惊讶。「这位小姐是?」
「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她是……」纪天睿顿了顿,仿佛在思索如何定义她的身分。「她是我请来帮忙的钟点管家。」
钟点管家?
孙巧薇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是……钟点管家?
「你的管家跟你一起住吗?」纪妈妈一面打量她,一面疑惑地问儿子。
「不是的,是她有时候工作比较晚,我怕她回去不方便,所以她偶尔会住在这里,她睡在客房。」纪天睿有意无意地强调,极力在母亲面前,撇清与她的关系。
孙巧薇看看他,又看看正对她微笑的纪妈妈。
她是钟点管家?
是啊,不然要说什么?难道说她是他的情妇,或者是他养在家里娱乐他的宠物?
在他母亲面前,她是上不得台面的,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当然只能暂且当个不相干的女佣。
她还期待什么?
孙巧薇涩涩地在心底自嘲,扬起唇,回敬纪妈妈一个礼貌又甜美的笑容。「纪夫人,你好,我是孙巧薇,是……钟点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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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管家,孙巧薇就做管家该做的事,她为纪妈妈端茶,又进厨房准备宵夜。
期间,不时可以听见母子俩在争论,虽然孙巧薇告诉自己不该偷听,但她仍是隐约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似乎是纪天睿的外公生病了,他母亲想回去探望,却遭到一干亲戚阻挡,还肆无忌惮地羞辱她是为了分遗产才赶着回来探亲。
纪天睿很生气,深深为母亲所受的侮辱而着恼。
「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你忘了以前爸离开我们的时候,你带着我回去求助,他们一个个是怎么糟蹋你的吗?就连那老头也跟其他人一样,把你骂得狗血淋头,批得一文不值,他那么对你,你干么还要回去关心他?」
「因为他是我爸,是你的外公啊。」纪妈妈只是这么温温柔柔地回应。
纪天睿无法说服母亲,更懊恼。「我绝不承认那老头是我外公!」
「我知道他对你不好,从你出生以来,他没有对你付出一天的关心,不过他毕竟是养我长大的人,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生病。」纪妈妈眉宇忧愁。「至少在他离开以前,我也该对他说声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对他道歉?你如果有错,错的也只是所嫁非人,可你已经受够教训了!至于对你娘家那群人,你没一点对不起他们,错的是他们,不该对你无情无义!」纪天睿焦躁地嘶吼。
孙巧薇听见了,她偷窥他的表情,看出他不是对母亲生气,而是感到强烈心疼。
她看得出来,他很想保护自己的母亲,不愿母亲受一点点委屈。
他很爱他妈妈,为了能让她过更好的生活,他应该是不惜牺牲一切的吧?就连自己的爱情与婚姻,都可以拿来做交易的筹码……
「不要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纪妈妈对儿子也感到很抱歉与不舍。「说说你吧,你现在真的在跟那个方小姐交往吗?」
孙巧薇闻言,猛然一震。
纪天睿似乎也颇惊讶母亲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迟疑半晌,才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