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了,你想要回去吗?」都已经坏了,要怎么还他?
「不是,我只是……」他沉吟了一下。「嗯,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也是,那种东西,她怎么会放到现在呢?
「听说……你是黑道老大的情妇?」他看她一眼。「真的假的?」
「什么?」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两年前的旧消息了,一点根据也没有。」
「无风不起浪。」
她叹口气。「那时候,我接演一部古装片,为了更了解民初时期的帮派械斗,请朋友带我认识几位帮派大哥,没想到隔天就上报了。」
他忍不住将车子停在一旁,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她。「你为了演戏,跑去找黑道?」
「是啊!」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样才容易入戏啊!」
看她认真得一丝犹豫也没有,他不免替她捏了一把冷汗。「为了演戏,你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因为我很喜欢演戏。」
当初刚生下小砚时,她根本没有能力抚养她,只能四处打零工维生,直到某次在剧场工作得到一个跑龙套的机会,虽然只是个小角色,却被台下的导演注意到她的演技,从此之后,才开始靠这行吃饭。
刚开始的目的很单纯,完全就是为了养活女儿和自己,所以不管多不讨喜的角色她都接,渐渐的,反派角色被她演活了,后来所接演的角色也大都是这一类。
简律重新发动引擎,打了方向灯回到快车道。「以后要做危险的事情前,先告诉我,至少我来帮你安排。」
「我本来以为很可怕,没想到他们人都还不错,帮了我不少忙。」蓝亚冰脸色突然一僵,想到他刚刚的问题。「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那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女人?」
他沉默,想到当初她离开他的理由,用力抿了抿唇才说:「我不知道。」
车子驶进一幢别墅,简律熟练的倒车入库,蓝亚冰下车后,则是走到车库外,这幢别墅是他父亲送给他的十八岁礼物,屋内的壁纸、隔间和花园造景是他们两人共同规划的。看着花园的造景不发一语。
「跟以前差不多,没什么变呐!」她以为律长年在外念书,这里的布置会大不相同,可除了多建一间车库外,不管是林相,或是旁边的篮球场,变化都不大。
她忍不住朝主屋旁的小屋多看两眼,那里曾是他为她所辟建的温室,里头种满许许多多的仙人掌,他说等仙人掌开花后,她就得嫁给他。现在,温室已经拆除,留下一个空屋放些杂物。而看着往昔的承诺形同虚设,她也知道人都是会变的。
「没想到你还记得。」
这幢天蓝色的别墅,外墙是简单的灰色砖块,大门则漆成铁灰色,围墙边种了一圈桦木,没有他老家那样华丽的大花园,却有一大片如茵草地,没有游泳池,却有一架别具特色的秋千,还有一些小花圃。
她记得他还买了几只小木马,说等他们结婚,要生五个小孩,组一支篮球队……
蓝亚冰往前走几步,蹲在一颗白色石头前面。「你第一次骑脚踏车载我来这里时,绊到那棵老榕树的根,我一头撞上这块石头,满脸都是血,那时你还急着载我下山找医生,记得吗?」
他轻笑,接着她的回忆说:「路上刚好碰上警车巡逻,警察看到你满脸是血,便把我们拦了下来,他们以为我对你施暴,我还被拷上手铐,架上警车——」
「为了这件事,你自责了很久,等我拆线后,你坚持以后要坐你的脚踏车,一定都要戴上安全帽。」
她嘟起嘴,有点不悦。「那年代哪有什么脚踏车安全帽?结果你从你家拿出那种全罩式安全帽套在我头上,骑脚踏车戴那么大顶的安全帽,你知道那有多糗吗?」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了。」想像那样的情景,他忍不住笑开。「反正你戴着安全帽,没有人知道坐在我后面的是谁。」
「怎么会不知道?育幼院的大家都知道——」
两人同时静默下来,他们所谈的都是过去的事,而那些回忆究竟在对方心中占多少份量?
「你还常回去育幼院吗?」
「最近比较少,我怕有人会跟拍,打扰到他们。」
她是个私生女,母亲很年轻就生下她,因为无法抚养她,只好将她托给育幼院照顾。
要是让人知道,以演反派出名的蓝亚冰居然是育幼院出身,那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动,替育幼院带来多少困扰。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为了别人,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二位。
不,这只是营造的假象,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取同情,其实内心在盘算着该怎么布局,让他交出真心后,再狠心地离开他。
他打定主意,这次换他主导,让她也尝尝被背叛的滋味,所以,他不能在这个地方心软。
「起风了。」他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至耳后,而她发际间那抹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粉红色伤疤,却让他不由自主的胸口一紧。「进屋吧!」
他领她进屋,她四处张望周遭的摆设。十年前,这里还没有这么多东西,一整套高级的牛皮沙发霸气地横躺在客厅,黑桃木茶几的设计简单,却又难掩贵气,加上墙上那三十四寸的液晶萤幕,以及悬挂在客厅四角的立体音响……
「这里的东西变多了。」她摸着音响柜若有所思。
「我搬进来一阵子了,东西当然会增加。」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
「华浩交接前一个月。」他淡淡的说:「要不要来看看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她有点犹豫。
「怎么?会怕?」他一笑。「你不怕跟黑道打交道,却怕进我的房间?」
「我只站在门口喔!」都来到他家了,还怕什么?蓝亚冰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门一打开,正中央是一张白色大床,靠近落地窗的角落,有几颗大抱枕堆叠在一起,旁边还放着几本书。
无预警的,她哭了出来。她是个演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压抑真正的情绪,但这瞬间涌上的情绪她连反应也来不及,捣着鼻子一阵热泪沿着脸颊滴落而下。
跟从前一模一样,这间房间跟从前一模一样。
她不喜欢待在床上,老是拖着一条被子坐在地上看书写功课,后来,律索性为她买了几颗软绵绵的抱枕帮她铺在地上,看她要躺要坐要睡要蹲。
最后他也养成习惯,跟她一起倒在那堆软绵绵之中,渐渐的,这个角落成为他们最常亲热的小天地。
他站在她身后,掬起她的乌丝放在唇边亲吻。
「我想你十年了,你呢?你想我吗?」
「律……」她转身环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分别十年的酸楚在这一瞬间涌上,她难掩激动的大哭出声。「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他双臂环抱住她,吸取她颈窝间的香气。「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点头。
「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他圈着她的双臂收紧,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离开我吗?」
她会吗?蓝亚冰望向他。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会选择离开他吗?这一瞬间,她犹豫了,因为答案只有一个,而那是不管对他或是她,都同样残忍的答案——
「我……」
他读出她的犹豫了。是吗?她就这么狠心,连撒个谎骗骗他也不愿意。一咬牙,他将眼神底下闪过的那一丝心痛往内心深处塞。
手指点点她的唇,他用再温柔不过的声音说:「没关系,只要我们现在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是吗?他为什么对她这么温柔,就连这样也愿意原谅她?难道他得知当年的一切?知道她之所以离开他的真正原因吗?
那小砚呢?他知道小砚吗?
还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攫获住她颤抖的唇瓣,将她往怀里带,关上门,不让她有逃离的机会。
他抱起她往抱枕堆走,然后轻轻将她放下,等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他又重新压上她。
「亚冰……」他的手探进她的上衣,探索着她的曲线,因为她情欲高张而散发出的香甜气息而疯狂。
「嗯……」她难受地摇摇头。
律的触碰比从前更火热,每个抚摸几乎都挑逗着她每一根神经。只有他知道她的所有反应,以及该如何挑起她的热情。
简律原以为自己能在情绪高张的情形下保持冷静,但面对蓝亚冰,他就是不行,他深深了解她的每一个敏感带、每一个反应,而让他惊讶的,就是她的反应居然跟从前一模一样!
还以为这十多年来的「历练」会让她有所不同,没想到事实却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一吼,隔着衣料贴在她胸前,一想到有其他男人可能像他这样触碰过她,他就嫉妒得快要抓狂,他急切的将手探进她的裙内,拉下她的底裤——
「喔!不行!」蓝亚冰突然大叫,在瞬间恢复神智,用力推开他。
简律有些迷惑,虽然没再靠近她,但一双闪着炽热情欲的眼睛仍盯着她,粗重地喘着。
「今天不行。」她知道他眼中的欲望代表什么,自己全身发热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蓝亚冰狼狈的拉好衣服,再抓着旁边的被子想遮住身体。
「为什么?」他咬牙。她不会不知道这有多难受,难道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之一?她老是这样吊人胃口,好让其他男人对她死心场地?「给我一个解释。」
她被他炽热的视线看得心慌意乱,更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反、反正就是不行……」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拉回怀中。
仿佛视她方才的解释于无物,他重新压上她,解开她上衣的钮扣,手再度探进她的裙内——
「我那个来了啦!」情急之下,她只好大声说出原因,然后趁他手一松,羞得把脸埋进抱枕里,不敢看他。
「哪个?」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蓝亚冰还是一动也不动,她已经尴尬到快死翘翘了,根本无法再多加解释。
看着身下的人儿蜷缩得像虾米,恢复点理智后,他终于理解她拒绝他的原因了。
重重叹口气,他翻了个身,努力逼自己冷静下来。
「早点说嘛!」
蓝亚冰总算从抱枕里露出一只眼睛看他,委屈的说:「我怎么知道……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是要做这种事……」
他们都是成年人,像她这样的情场老手,男人一个换过一个,不会不了解这么晚了还到一个男人家里代表什么……可现在看她这个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简律躺在地上,动了动,突然大笑起来,笑到弯着肚子背对她。原本的紧绷在一瞬间一扫而空,心情顿时轻松不少,像是回到高中时期,刚认识她时,对她的注意、关心与怜惜……
「怎、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简律一个翻身,重新将她抓进怀里。
察觉到他身下的紧绷抵在自己的腿间,蓝亚冰直觉就要跳开,没想到他却紧紧抱着她。
「不要走。」他低低的说,脸埋在她的长发间,动也不动,渐渐的,她发现他的欲望慢慢消退了。
「还会痛吗?」他问,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
从前她常在月事来临时,痛到全身冒冷汗,只能缩在床上。刚开始,他紧张地在旁边走来走去,想帮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之后,他学会帮她准备热毛巾、热牛奶还有巧克力,更在寒冬时,将四肢冰冰冷冷的她抱在怀中。
那时,他常说,他是她专属的暖炉,欢迎她随时到他怀中取暖。
察觉到他的贴心,蓝亚冰内心通过一股暖流。
「已经不痛了。」生下小砚后,疼痛的感觉不再那么明显,只是手脚冰冷的毛病一直好不了。
他加强手上的力道圈得更紧些,让她贴着自己的身躯。他怀念这样的体温与拥抱,他们从前总是这样相拥入眠。
「今晚留下来。」
「可是……」
「我什么都不会做,好吗?」
她知道自己心太软,尤其在他面前——
「我打个电话回家。」钻出他的怀抱,她走到客厅打电话。
「莫婶,是我……对,今晚不回去了,她睡了吗?嗯,我在……朋友家……」她朝靠在门边的简律看一眼。「你也早点睡。晚安。」
挂上电话,她走向简律,他嘴角含着笑,用手指梳顺她的长发,跟从前一样。
「你不是一个人住?」
「我打给莫婶,我不在家里时,她帮我很多事……」她咬咬唇,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女儿的事情。在这之前,她没有考虑过告诉律关于小砚的事情,告诉他又能怎样?他会在乎吗?当年她拿了钱离开他,却又为他生了小孩,他会怎么想?
「莫婶,是从前在育幼院帮忙的莫阿姨?」
她点点头。「后来她年纪大了,育幼院那么大怕她太辛苦,我便请她跟我一起住。」
莫婶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局外人,她与律从相爱到分手,还有到小砚出生,在她忙着工作无法照顾孩子的那些日子,都是莫婶在帮她,她就像自己的另一个母亲一样。
简律拿了自己的衬衫和短裤交给蓝亚冰,让她先进浴室,半小时后,她走出浴室,边擦着头发,闻到房间有一股甜甜的香味。
「那是什么?」
「热可可。」他盯着她的长腿看,满意的笑笑,再帮她把热可可放到梳妆台上。
从前她月事来临的那几天,他总会替她泡一杯热可可,尽管现在她已经没有需要,他还是没有忘记这个习惯。
「谢谢。」她接过手,让它温暖自己的手心。
简律替她吹乾半湿的长发,因为喝了热可可全身暖呼呼的蓝亚冰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大手在她的发间爬梳,耳边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好像回到从前喔!」她忍不住全身都放松了。
「可不是吗?」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原本打算让她交出真心后,再狠狠甩掉她,而这第一步可以先从肉体关系开始,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尽管只是这样待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她不习惯被子的重量,也不习惯床的柔软。浴室传来律洗澡的冲水声,明知道今晚两人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他冲完澡,走出浴室,看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像颗粽子,只露出颗头看着他,他笑了。从前两人不管多亲密,激情退去后,她还是羞得跟小兔子一样,老是将自己包得紧紧的,怕他多看一眼。
「该看的都看光了。」他这么说,并想起从前自己也这么说。
此时,她会嘟嘴,赌气地用被子盖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