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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 page 3 作者:董妮

  她看着,不禁有些入迷,在他身边,心情不自觉地放松。

  希望这次没有信错人,她其实心里好怕好怕,不过和他同行却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虽然不知从何而来。

  又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她放心地沉入梦乡。

  但她没有睡得很熟,大约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一次,看曲问情是睡还是醒。

  他不仅睡得熟,更没翻身,就一个姿势从晚上睡到天亮,这让她更放心了。

  她不晓得,他根本没睡,这样曲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几个时辰,不是休息,而是折磨。

  可为了不惊扰豆蔻和小手,他只能一直忍耐着。

  太阳将升未升之时,也是沙漠最冷的一刻。

  豆蔻醒了,怀里抱着小手,那温暖的身体把她的心充塞得满满。他们又平安度过了一日。

  她抱紧小手,孩子打了个小呼噜,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豆蔻看得笑了出来,那清脆、欣喜、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声,有着扣人心弦的魔力。

  曲问情听到了,不知怎地,心就酸了起来。

  他们吃了很多苦,他知道,也不舍,所以他想办法救他们,但他不晓得如何安排他们的未来,很多事不是他可以作主的。

  晨风带起丝丝凉意,直往人骨头里钻。

  她皱皱鼻子,忍住一个喷嚏,舍不得吵醒小手。

  可练武之人听觉灵敏,曲问情听见了那记闷哼,跳起来嚷嚷着:“好冷、好冷。”飞快地往篝火里添些枯枝,然后又缩回老爷身边,继续装睡。

  焰火的温暖很快驱散了寒意。

  豆蔻把身子探出毛毯一些,看他在火光跳动下或明或暗的脸。

  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这个人总是正好在恰当的时机出手帮她。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拍醒小手。

  小手揉眼打哈欠,其实还想睡,但逃亡生涯告诉他,贪睡有时侯是会致命的。

  所以他不像一般小孩那样爱赖床,他一清醒就默默地开始收抬东西。

  杨豆蔻又去烤面饼、煮清汤。今天的早餐跟昨天的晚饭一模一样,其实相同的食粮他们已经持续吃了好几天。

  曲问情继续装睡,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眉毛,就可以发现它们已经不受控制地皱在一起。

  他不是个好吃懒做爱享受的人,常年混迹江湖,他什么苦都吃过,但他很难忍受天天吃一样的东西。

  早餐弄好后,豆蔻留好一份给曲问情,剩下的她和小手分着吃。

  看曲问情还在睡,小手拉着豆蔻姊到水潭边。

  “趁他没醒,你快洗洗,让他没机会占你便宜。”

  “你要不要也洗一下?”她问。

  “没关系,我给你把风。”

  “其实……”她想了半晌,才道:“我觉得他不是真的好色,他是喜欢作怪。”

  “他一听你要梳洗,两只眼睛都发光了,这还不是色狼,什么才叫色狼?”

  “但他没有真的偷看到过。”

  “那是因为你警觉性高,我阻挡得快。”

  “如果他真的好色,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离我们这么远了。”

  小手想了一下。“那也可能是他有色无胆!”

  另一边,正装睡的曲问情耳朵抽动一下,暗暗不悦。死小鬼,就没一句好话!

  他抱紧老爷,唉,果然还是它最听话、最贴心。

  但老爷睡了一夜,也饿了,它咬他的手臂一口,吵着要喝水、吃草了。

  曲问情吃痛地跳了起来。“有没有搞错,连你都欺负我!”

  第2章(2)

  一路上,曲问情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左溜溜、右转转、上下翻不停,他在找吃的;他已经受够面饼配清汤了。

  豆蔻和小手坐在驴车上,也没问他在干什么,毕竟对他还是有戒心的。

  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他的眼珠子才定下来,嘴里“啊啊啊”地一直叫着。

  “中邪了?”小手问豆蔻姊。

  豆蔻摇摇头,瞧着比较像中风。

  “哈哈哈,好东西啊!”他突然跳起来往前冲。

  “中邪了!”这会儿,她同意小手的结论。

  “怪里怪气的,我看他……”

  小手没说完,曲问情又一脸惊慌地跑回来,像后头有鬼在追他似地,匆匆忙忙拉着驴车往左方奔去。

  小手一个没坐稳,在车上颠一个跟斗。

  “啊!”他痛叫。

  “别出声。”曲问情慌道:“被沙匪发现……完了,来不及了。”

  他已经听见那奔腾的骆驼声迅速地追了过来。

  在沙漠上,驴子是跑不过骆驼的,况且老爷还拖着一辆大车,更不可能避过沙匪的追击。

  豆蔻抱着小手,脸色微微发白。“你是说……沙匪……”

  “沙漠中的盗匪。”曲问情干脆地拉停驴车,横竖躲不了,就别累坏老爷了。

  “那我们还不走?”小手急道。

  “走不了。”若只他和老爷,自然能逃。但多了杨豆蔻和小手,她脚上又有伤,绝对逃不了。

  “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小手骂。

  曲问情笑嘻嘻地看看他,又瞧一眼杨豆蔻。

  她不知怎地心一缩,直觉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手又骂了一会儿,发现四周静悄悄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喂,你不是说有沙匪吗?人呢?怎么没看到?”

  “你下来,耳朵贴住地面,就能听见骆驼声了。”曲问情说。

  小手正准备下驴车,忽地想到。“你怎么不趴下去听?”

  “我耳力好,不必趴下去就能听见。”

  “你是顺风耳啊?”

  “顺风耳能有我厉害吗?我可是……嗯哼!”不必争了,远处那腾腾翻滚的黄沙已经证实了他的说法。

  杨豆蔻和小手也看到了,她把他拉回怀里,紧紧抱着。

  不多时,一群腰配弯刀、骑着骆驼的沙匪将他们包围起来。

  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胖子抢出头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曲问情没听完,笑翻过去。“你若能在这遍地黄沙中找出一棵树,我不只把驴车给你,我整个人都卖给你了。”

  胖子咕哝着:“我要你个大男人干么?要也是车上那小娘子漂亮。”

  “大色狼!”曲问情嗔他一句,完全就是学小手昨晚骂他的样子。

  小手气得直翻白眼。

  豆蔻忍不住叹气,这人从没个正经。

  不过也因为曲问情爱搞怪,她初看到沙匪时的紧张已消退了一点。

  这时,另一名壮汉骑着骆驼上前,一巴掌把胖子扇回后队。“笨蛋,滚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壮汉双眼明亮,太阳穴高高鼓起,曲问情一看就知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唉,硬拼不了啊!

  何况,人家一行有二十余人,他也不想拼,太累了。

  他笑笑地走向壮汉。“大侠、好汉、英雄,咱们有事好好说,别动手行不?”

  “你乖乖把身上所有银两都交上来,嗯……后头那辆驴车我们也要了,然后,你可以滚了。”

  “没问题。”曲问情爽快地掏钱,再回去解开老爷,接着将豆蔻和小手抱下车,三人一驴准备闪先。“东西您慢清点,我们走啦!”他还对那群沙匪挥手道别。

  沙匪们傻了一下,那壮汉先回神,大吼:“把女人和驴子留下。”

  闻言,豆蔻的身体变得僵直。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曲问情,他会出卖他们吗?她无意连累他,但她真的不想再被遗弃。

  小手在她怀里发抖,他们都知道,眼下的景况非常危险。

  可他们谁也没开口求曲问情,逃亡这些日子以来遭遇的困顿,已经让他们悲伤绝望到无法向人求助。

  最后,豆蔻抱着小手悄悄后退了一步。

  曲问情不着痕迹地拉住她,她吓一跳,差点就喊了出来。

  曲问情看着她,嘴巴默默地说着三个字——相信我。

  她看出他的嘴形,却不知他要她相信什么,他会救他们?可他救得了吗?

  她眼睛有点酸,他还没有动作,光一句话就已让她感动得想哭。

  她不自觉停下脚步,心又一次偏向他。

  曲问情放开她,走向壮汉。“那个……商量一下,我再把披风给你,你放我们走,怎么样?”

  “披风本来就要留下。”

  “哇,你们把买卖做得这样绝,是想一次断根?”

  听这傻问题,壮汉大笑。“留根给你做什么?你还会再来让我们抢不成?”打劫本来就是一把定输赢,白痴才谈以后。

  “那可说不定。”

  壮汉懒得理他。“兄弟们,把驴车、驴子和那个女人抢过来.嗯,小孩子就算了。”他发现小手是残废,这样的孩子不好卖,抢也是麻烦,不如不要。

  “慢慢慢……”曲问情阻止他们。

  沙匪们的手伸向腰间的弯刀。

  曲问情豁出去了。“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把驴子留给我。”

  沙匪们根本不信他,伸手就要去拉杨豆蔻。

  她吓得尖叫,拉起小手转身就跑,却被沙匪一脚踢翻。

  “是真的!”曲问情心疼地大叫。“那女人和孩子是铸剑山庄搜捕令上的目标,弄伤他们,你们至少要损失几百两。”

  沙匪们都呆了。靠,真找到搜捕令上的目标,不等于走路撞金山?这回发大财了。

  曲问情连忙上前,强硬地扯过小手,拉开他的外衣,露出那绑在背后短了一截的左臂。

  “瞧,跟搜捕令上描述的一模一样吧?”

  豆蔻呆了,他背叛了他们!为什么?她扑到他背上,用力扯他的头发、咬他的肩膀。

  “放开小手!放开他!你这个混帐!”

  豆蔻把他的肩膀咬出血来,曲问情没有喊痛,只是试图制止她,一边悄声地说?“相信我、相信我……”

  杨豆蔻摇头,泪流满面。大家都在说谎,叫她怎么相信?

  “放开小手,放开——”她疯狂咬着他。

  沙匪们看到小手的左臂,兴奋得胀红了脸,能够完成铸剑山庄的委托,他们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把女人和小孩交出来。”壮汉说着,就要过去抢人。

  “慢着!”曲问情拉着豆蔻和小手往后退。“放我和驴子走,我把女人和孩子给你们。”

  壮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只要驴子?”

  “对。车、女人、孩子、那些钱,还有……”他把披风也脱下来了。“衣服也给你,放我和驴子走。”

  壮汉看他的眼神像看到白痴。

  “我很认真的。”曲问情探前一步,五指像穿花蝴蝶似,在半空中留下一串残影。下一瞬,壮汉的腰刀落入他掌中。“我不是毫无反手之力,不过我这人向来识时务,钱再多也得有命才能花。今天你们人多,我硬拼不划算,所以我放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过……你们若逼急了我,大家也只好同归于尽,看最后是谁亏本?……”

  壮汉看他一副无赖混混样,完全是他们这些沙漠盗匪的翻版,不禁就乐了。

  “好,你走吧!”壮汉说。

  “多谢老大。”曲问情立刻换了张笑脸。

  他转头拍拍杨豆蔻的肩膀,又将小手还给她,嘴里还是默默说着那一句无声的话——相信我。

  但她已彻底寒心,抱紧小手,撇开头,不想再看这个可恶的男人。

  他见着她眼角的泪,心揪成一团,藏在袖里的手已握成拳,指甲掐进掌中泛起疼意,但再怎么样都比不上胸口的痛。

  其实,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想让她开心的。

  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她。但有时候,局势非他所能控制,他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过他说过的话,一定兑现,一定……

  第3章(1)

  这片绿洲位于沙漠边缘,再往东走十里路就是城镇,并非有利于沙匪作为根据地的好地方。

  但绿洲有个别名——生命之源,因为这里不只有珍贵的清水,还出产一种白色矿石,盐。

  不管是人或动物,都必须定时食用盐巴,三天不吃盐,走路都发慌。

  所以沙匪们每年都要来这里一趟,不只补充淡水,还要囤积食盐。

  沙匪们在绿洲边扎营,畅快地饮水、烧烤,顺道讨论那笔从天而降的财富。

  为了确保杨豆蔻与小手会毫发无伤地被送到铸剑山庄,沙匪们特意空出一顶帐篷给两人休息,还派专人守护。毕竟,他们也怕自己人黑吃黑,沙匪与沙匪之间是没有信任的。

  从进帐篷后,小手就不停地咒骂曲问情,什么卑鄙、无耻、下流、龌龊、不要脸……反正怎么难听,他怎么骂。

  豆蔻没有跟着加入,也没有哭。她只是很无力,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灵魂离开了躯壳。

  小手骂到辞穷,忍不住又朝她抱怨一句:“我早说过他不可信,偏你当他是好人。”

  豆蔻的脑袋轰轰作响,她也不明白,被出卖了那么多次,她怎么还敢相信别人?

  可曲问情也是千真万确救了他们,一路上供吃供喝,是真的对他们不错。

  而且,她也不是全然相信他,还是保有戒心的,从不跟他多说话,惹得他反反覆覆跟驴子抱怨。

  她已经这么小心了,哪知道还是被骗得这么惨……

  她呆呆地看着帐篷顶,回想爹娘在世时一家子快快乐乐,邻里亲和、友朋欢好,她其实很爱热闹的。

  但现在,她见到人就怕。

  她认知的世界完全颠覆了。

  为什么会这样?好讨厌,她只想离开,离开……

  “喂!”小手看她面色惨白,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拉起她的手。“对不起,我不是在骂你,我只是……”太害怕了,所以忍不住生气。

  她眨眨眼,轻轻摇头,说不出话来。

  小手红着眼,轻拍她的肩。“豆蔻姊,没事的,之前我们都逃出来了,这次也可以……”

  逃了又如何?反正还是会被捉,已经没有希望了。

  小手伸出手圈住她的脖子,虽然只有一只手臂,很瘦小,却很有力。

  “再则……爹要的是我,万不得已……我回去,你不会有事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是想过放弃,但她没想过要抛下小手。

  “不能回去,你会死的。”

  “我本来就该死,既然逃不过,就不要连累你了。”

  “我不觉得被连累。”

  “那是你人好,豆蔻姊姊,你太容易相信人了,这样很吃亏……”逃亡半年多以来,他每天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小,如果他是个大人,就不必她费心照看,还反过来能保护她。

  “不要!”她下意识捉紧小手,不要他去送死。

  他也不想死,可是……“我知道你对我好,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疼我了,所以我更不想害你……”

  “别说了,我会想到办法的。”她咬着唇,红了眼睛。这个孩子才七岁啊!他怎能如此体贴?

  她舍不得小手,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已经是最亲密的人。

  “小手别怕,别怕……我能救你的……”她试图让混乱的思绪安定下来。

  “你……”小手哭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在想,我会想出好办法来的……”

  “让我来想怎么样?”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豆蔻吓得抱起小手,躲到帐篷角落。

  她喘得很厉害,眼里充满了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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