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想抱住她,用力地亲吻她,直到她完全属于他所有。
糟糕,他的脑子也不正常了。被关在地牢里,手脚又挂着几百斤重的东西,他还能产生情欲,难怪小手叫他大色狼。
豆蔻又继续割脚镣,其间,他们没有说话,牢里只有两人的呼吸,浅浅地呼应着彼此。
他一直看着她的头顶,灰灰的颜色,并不是太美丽,他却看不厌。
他不禁幻想有一天,两人一起照镜,里头映出两颗白脑袋,还有皱皱的笑脸,那一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一景。
豆蔻算着时间,大慨两个时辰后,她站起来。
“曲大哥,庄主该给你送饭了,我先离开,晚一点再来帮你割脚镣。”
“你待的地方安全吗?”他有些担心。
“没问题的。”别忘了,她也曾在铸剑山庄里做过三年丫鬓,如今重操旧业,并不困难。
“小心点。”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离开,感觉身体里有某个部分随她一起走了。但他不难受,能再看到她,哪怕只是短短的时间,他仍觉得满足。
曲无心最近送饭的时间很不固定,这无疑增加了豆蔻进地牢帮曲问情切割手铐、脚镣的危险性。
但曲问情无法苛责他,再粗心的人都能发现,他形容日渐枯稿。那青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松垮垮的,像风大一点,他就会被吹走。
“无心,你是不是生病了?”他忍不住关心问。
曲无心没答话,他只是安静地帮他擦拭身体上的脏污。
“无心,你若不舒服,就去看大夫吧!”
“大夫没用。”曲无心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声说:“大哥,一个人如果一直失败,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功,该怎么办?”
“也许那个人做的事并不适合他,不如放弃,另寻别的道路重新开始。”
“不能放弃。”
“可假使注定了不会成功,继续坚持着,只会更痛苦。”
“倘若拼了命去做呢?”
“无心,你要知道,虽然不努力就不会成功,但这世上并不是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一个人在某方面不成功,也不代表他在每一个方面都失败,只要命还在,总有一天可以在其他地方扬威立足。所以,不要随便拼命,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曲无心又安静了下来,他在水中搅动手巾,看盆里的清水一点一滴变浑浊,感觉就像他的生命,被污染了,变黑了,再也透不进光。
大哥的意思他懂,终归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如果他站的地方是个四面悬崖的尖峰,他能退到哪里去?
大哥不知道,有一种情祝叫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9章(2)
曲无心突然咳了起来,他咳得很费力,咳了很久很久,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一样。
“无心,你怎么样?别吓我啊!”曲问情真想把弟弟打晕,扛他去看卓不凡,可惜他无能为力。
曲无心的脸本来是白的,咳到最后,他的脸却像春天初绽的桃花那么红。
他一边咳,一边端着水盆走了。
“无心。”曲问情在后头不停叫着。“你回来!不对,你去看大夫,再不然,去找卓不凡,他能治好你的,无心……”
可不管他怎么叫,曲无心也没有再回来。
曲问情有种错觉,他好像快要失去这个弟弟了。
“曲大哥,发生什么事了?”豆蔻发现曲无心离去,乘机跑进来,发现曲问情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豆蔻,最近山庄还好吧?”他紧张地问。
“跟以前一样啊……嗯……”她顿了一下,才道:“不过我听到一个流言,好像有人对庄主以活人祭剑很不满。”
“这种事本来就是犯忌讳的。”但一来,曲家没对外人下手,祭剑者都是心甘情愿的。二来,这些事做得很隐密,大家听到风声,可没有证据,也不能拿铸剑山庄怎么样。直到豆蔻和小手的逃亡,以及曲无心大张旗鼓的追捕,将整件事揭露在阳光下,终于引发众怒。
“那些人说,庄主是杀人魔。”豆蔻一边拿出匕首替他划割脚镣,一边说道:“最近庄里走了很多人,尤其是……庄主的红颜知已走了大半。”
“那些女人要嘛迷恋他到疯魔,要嘛贪慕他的权势及地位,这都不是真爱,走了也好。”曲问情从来不羡慕曲无心的风流天下,他的豆蔻胜过万千佳丽。“豆蔻,你帮我多留意一下无心,我怕他有事。”
“好……啊!”她头点到一半,夹然尖叫。“断了、断了、快断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快割断脚镣了。
“先别割断它。’他急忙阻止她。
“什么?”她吓一跳,匕首掉到地上。
“你把它割断了,晚一点无心送饭来必定会发现。我现在手铐未解,制不住他。”他解释道:“等手铐也割得差不多了,再一次弄断它们,我们才有成功逃离的机会。”
“噢!”她颔首表示了解,站起身开始割他的手铐。
她割手铐的时候,脸就在他对面,他终于不必再看着她的头顶说话。
她本来有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圆圆的小鼻子,当她笑起来的时侯,颊边还有两个圆圆的小酒窝。圆得这样彻底,不是很漂亮,却很可爱,像小时候他家小妹每天抱在怀里的布娃娃。
他从没告诉任何人,他也满喜欢玩娃娃的,他是个好奇心重的孩子,爬山涉水、打鸟遛狗、甚至扮家家酒,他对每一种游戏都充满兴趣。
可是大家都说男生不能玩娃娃,他只能暗自羡慕妹妹的好运。直到现在,他终于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娃娃——豆蔻。
他每天都想抱着她,这种喜欢日积月累,已经多到连他都感觉有些恐怖的地步。为什么会这么爱她呢?
他想不出答案,但就是很爱很爱。
“豆蔻,看你满头大汗的,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待会儿再弄?”他真想替她擦汗,遗憾的是做不到。他想,总有一天,他要替她做所有的事情。
“我不累。”只要想到手多动一下,他便能早点脱困,她无论如何都不感觉疲惫。“之前割脚镣没经验,弄了好久,这回我知道怎么割才能更快切断它。曲大哥,你放心,不出八日,你一定可以重获自由。”
“豆蔻,谢谢你。”他满心感动。
“不客气。”她笑得眉眼弯弯,手铐上又开一个小缺口了,离目标更近一步。
他看着她手中的匕首在手铐上不停地划,一次、两次、三次……虽然知道这手铐早晚会臣服在匕首下,但他仍为这缓慢的进度忧心。
真奇怪!如此辛苦、收获又少的工作,她怎么坚持得下去?她有投有想过,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豆蔻,如果手铐切不开呢?”他问。
“怎么会?”她说话的时候,仍然很专心挥动匕首。“脚镣我都割开了,一定也能切断手铐。”
“我是说万一……你都没想过失败的可能性吗?”
“当然想过。”
“那该怎么办?”他想起了刚才与曲无心的对话。在某方面,豆蔻和曲无心很像吧?一样的执着、不懂变通。努力是好事,但过分努力就很恐怖了,他忍不住担心起来。“豆蔻,假使……我是说假使,我不能出去,你千万别冲动,先离开,保住你自己再说,明白吗?”
“我一定会离开的,我要找其他人来救你啊!”她觉得好笑。“救你是目的,但方法有千百种,你怎会以为我只会呆呆地干耗着?”
“啊?”他呆滞,脑侮里闪过一个念头,是谁说重振铸剑山庄只能依靠神剑的?他们可以把剑卖到海外去、可以再铸造别的兵器,甚至勾结权贵,垄断军队的武器供给……方法千百种,为什么要一心铸造神剑?
他眼珠子突然都不会转了,只觉得曲家这几代的人都笨透了,完全彻底的没药救。
豆蔻没注意到他的异状,只看到手铐上的缺口越来越大,好兴奋、好快乐啊!
曲无心居然会忘记给他送饭,曲问情觉得很不可思议,要不是豆蔻发现不对劲偷渡食物给他,他就要饿死了。
他算着豆蔻陪他用餐的次数,十八回了,也就是说,曲无心已整整六天未到地牢。他到底在干什么?
豆蔻说他进了剑居,就没再出来了,不会在里头晕倒了吧?
豆蔻无法进入剑居探查情况,曲问情很担心,可手铐、脚镣未解,他也出不去,只能在心里闷着。
刚才,他吃完饭,豆蔻把餐具送出去,地牢里又剩他一人,两只眼看出去,除了墙还是墙,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无心,你给我出来!”明知他听不见,曲问情就是忍不住想喊气。“不要再闷在剑居里了,你这样会生病的……”
“我出来了。”曲无心像幽魂似地出现。六天不见,他瘦得连眼眶都凹进去了。
“无心,这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我担心得要命,你……”
曲无心把手放在他肩上,打断了他的话。
曲问情打了个寒颤,有种奇怪的感觉,曲无心的手是冰做的,好冷好冷。
“大哥,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曲无心居然笑了,不是那种戴面具的假笑,是发自心底感到欢欣的笑容。
“什么意思?”曲问情猛然想起无心说过,每个去祭剑的人都会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将生命和未来的一切交托给他……那是千斤万担的重量,那是可以把人从身体到灵魂一起压碎的一只手。
曲无心没有回答,他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无心,你回来!”曲问情惊恐大喊。“你别做傻事,无心……”
为什么他觉得无心这一走,就永远不回来了?为什么无心前方的道路只能是地狱?
“无心,站住!无心……”他不能让无心离开,否则他就永远失去这个弟弟了。
但曲无心的脚步根本没有停止,他继续走,一直到离开了地牢。
“无心、无心……”曲问情叫得嗓子都快哑了。
“曲大哥,你怎么了?”这时,豆蔻终于回来了。
“快点,豆蔻,快点帮我切断手铐。”曲问情万分焦急。“我得阻止无心做傻事。”
她不知道曲无心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想早点脱困,她就帮他。
她二话不说拿起匕首就开始切割手铐,动作很快,但手铐很重、分量很足,岂是容易割得断的?
她忙了半天,也只多弄出半寸缺口。
曲问情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她尽力了,只能在心里诅咒这该死的手铐、脚镣太结实,曲无心为什么这样笨,莫非要自己去祭剑?这万恶的铸剑山庄,早在十多年前,他第一次离家归来时就应该弄垮它的……结果他最气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唔!”突然,豆蔻闷哼一声,她太想帮他脱困,一时紧张不小心划破自己的手。
“豆蔻!”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没事。”血染红了手铐,但她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迟缓。“最慢一天,我一定可以切断它。”
傻姑娘一个,大家为何都这么傻?曲问情闭上眼,泪水在眼眶中凝聚。老天爷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豆蔻、无心、小手……他会珍惜身边每一个人,请不要再让他失去任何一个。
地牢里只剩下匕首磨擦手铐的声音,沙沙、沙沙、沙沙……
现在的每一刻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第10章(1)
费尽了千辛万苦,曲问情终于挣脱了手铐、脚镣的束缚,重得自由后,他第一件事便是抱住豆蔻,狠狠吻上一口。
“豆蔻、豆蔻、豆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的开心与喜悦。“手怎么样,快让我瞧瞧。”
他拉起她的手,看那狰狞的伤口,血虽然止了,但指甲却要掉不掉的。
都说十指连心,伤到指甲,最是痛彻心肺。
他撕下一截衣襟,小心地将她的伤口包起来。
“没事的,已经不疼了。”她安慰他。
他把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紧她,不管她现在疼不疼,他都会记住她今天所做的一切。
“豆蔻,待所有的事情结束,我便带你去找卓不凡,非要他帮你治得连疤都没有不可。如今,先解决无心的事。”
“那走吧!”她拉着他往地牢外走。
他愣了一下,本来抱满怀的温暖突然消失,有点不适应。
但她的积极向前却让他心跳加速。她的眼睛如此明亮,仿佛她行走的道路上只会有光明,不会有黑暗。
跟她在一起,总是如此充满希望。
他们走出地牢后,穿过回廊、二进、三进,以及那异花啧香、彩蝶飞舞的庭园,终于来到剑居。
这是栋很平常的建筑,没有雕花横梁,也没有玉石地板,只是一间普通极了的砖屋,却是铸剑山庄中最神秘的禁地。
以往,若无当代庄主应允,谁也不能进入剑居,所以曲问情也不知道那里头长什么样子。
豆蔻带小手离开那回是例外,但她也只是在外头晃了一下,没真正进去过。
两人推开了神秘之门,不约而同感到失望。
就跟普通的打铁铺一样啊!不同的是炽热的火炉大了点,旁边的一池清泉,水好像特别冷,一直往外冒白烟。
炉里有一把半成形的剑,不知被烧了多久,还是暗黑、暗黑的,没见变色。
“大哥!”一个声音在曲问情和豆蔻身后响起,是曲无心。为了铸造至高无上的神剑,他刚才去焚香沐裕了,想不到出来后会见到外人。
“无心!”曲问情转过身去,他好怕自己来迟一步,无心就干了傻事。幸好来得及,幸好。“你说把一切交给我,却没帮我解锁,我怎么帮你处理善后?”
曲无心没想到这个问题,最近他脑子总是乱哄哄的,很多画面在闪,又转瞬间消失。他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
“可你出来了……嗯,出来就好,你去换件干净的衣裳,待会儿来帮我。”
“庄主好像怪怪的。”豆蔻低声说。
曲问情早就注意到了。曲无心的精神差到没发现剑居里不只有他,还有易容成老太婆的豆蔻。
“你要我做什么?”曲问情小心不惊动他,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铸剑。”
“那把吗?”曲问情的手指向插在火炉中的黑色长剑。
曲无心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指移转过去。
曲问情乘机往前一扑,并指点向他的穴道。
曲无心的神智虽然不太清楚,但反应还是很快的,及时闪了开去。
“你干什么?”
“阻止你以人祭剑。”
“我没有逼别人祭剑。”自从大哥说不要后,他就不做那种事了。他很听大哥的话,但大哥似乎永远不理会他的要求。
“你拿自己去祭剑也不行。”曲问情手指翻飞着,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笼罩住他全身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