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只有喜欢吗?”数儿受宠若惊的瞠大眼。她以为的只是喜欢,或根本只是依赖而已,但是爱,那是一种更深更深的感情,让她不禁动容。
“我喜欢你,但,更爱你!”他捧起她止了泪水,满布红潮的脸庞。“我喜欢你的笑容,喜欢你的憨厚,喜欢你跟在我身边,喜欢你看着我的模样,也喜欢你对我忠心不贰的对待,但,我更爱你的全部,爱你的人,爱你善良的心,爱你眼里只有我的样子,爱你让我只爱你一人!”
“少爷……”她哑然了。
“数儿,你相信我吗?相信我就该知道,我不会让你委屈的。”他眼睛直视着她,想在她口中听到承诺。
捂紧了唇,泪珠不受控制的隍隍而落,“可您……不是打算成亲的吗?”她没忘记,他之前是给了肯定的答案。
“喔,我有说答应要成亲吗?”他又恢复平日玩世不恭的样子。
“有,有说,就是有说了会让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为自己不值……”她声声指责。
摸摸她的头,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也是有心的,我要你知道,从今以后,你对我的感觉不能再是因为我是少爷,所以伺候我,而是因为爱我,才待在我身边的。”
“是您说爱我,不是我说爱您的。”
闻言,宋连祈脸黑了大半。想让她看清对自己的心意,所以结束了她丫头的身份,不料她学得还真快,开始会顶嘴了?!
“少啰唆,你也爱我!”
忍着笑,数儿不看他不满的脸,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少爷,那我问您,您这是金屋藏娇吗?”
他挑高一边的浓眉。“这里算得上金屋?”
“呃……算不上。”
“那,你,称得上娇吗?”
“……应该也称……不上。”换她脸有点黑了。就算是,她也不好意思称赞自己。
“嗯,这就是了,我不是金屋藏娇。”
“那是?”
“我这是另开新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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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另开新灶,让宋连祈真的赖下来了。
连着三天,除了回宋宅拿些帐簿,他几乎都没离开过数儿的破茅屋。
数儿偷偷看了他几眼,他瞧起来挺随遇而安的。
太少爷懒洋洋的趴在床榻上,闲适的指着自己的肩头,小丫头只能抿着小嘴,卷起袖子,开始为他揉捏。
真不晓得她这样跟在宋宅里当丫头有什么不同?
“还说我不是丫头了,心口不一,老奴役我……”她一面按摩,一面咕哝着。
大少爷当作没听见,又指了指自己的腰,俐落小手马上移过去,熟练的抓捏。
“明明都已经脱离宋家了,还专程跑来折腾人,真没道理!”她持续嘀咕。
宋连祈依然装耳聋听不见,翻过身,露出光洁的额头。
小丫头嘟高嘴儿。“知道了啦!”又将小手覆上他两旁的太阳穴,力道恰到好处的揉捏着,大少爷舒服得不由得露出放松后欠揍的笑容。
“就喜欢奴役我,我瞧您一辈子也不会放过我,难道我上辈子欠您债不成?”她力道没变,嘴儿抱怨不休。“回去吧,回去吧,别来欺负我了,我现在是自由身了,您不能使唤我的,自由身,您明白吗?您不能——”
“数儿。”宋连祈突然睁开眼了。
“嗄?”他终于“开耳”听见她的话了吗?“少——”
“水。”他手伸向她。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可恶!气呼呼的又去倒了杯水,还试了试水温,不太烫,这才端到他手中,暗恼着自己真是奴才命。
“咱们出去逛逛吧!”喝了水后,宋连祈蓦然起了身,忽然兴致勃勃的说。
“逛逛?”
“咱们上街采买去,家里也该补充些物资了。”扫视了四周一眼,他自顾自的计量着。
“您需要什么我去买就成,不用劳烦您亲自跑——”
“走吧。”
她还在聒噪中,他人已经飘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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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富裕人安,街头时时都热闹滚滚,不时有五花八门的杂戏、杂技可看,表演多如踢瓶、弄碗、踢缸、花鼓等等。
数儿在花鼓表演前瞧得正趣味盎然,但是某人却不捧场,一把将她扯离了花鼓戏前。
“少爷,要买什么呢?”没表演可看,左手又被他握着,右腰也让他紧搂着,几乎被架……贴着他走路,她羞得都不敢抬首瞧瞧街上的人是怎么指点他们了。
“先买些米吧。”他没在意别人见他当众搂贴着丫头逛大街,是怎么个掩笑吃惊的表情。
“喔,那左边就是米粮行——”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拖进去了。
“掌柜的,我要买粮。”一进米粮行,宋连祈立即笑脸迎人的开口。
“这不是宋家少爷吗?买粮差个人来就成,怎么亲自来了?您要买多少啊?”掌柜的乍见他先是一脸讶异,而后见着他身旁的人儿,立时明白这是为她买的。
听说宋家少爷要迎亲了,身旁得宠的俏丫头自然让人赶离了宋宅,瞧这会,八成是想为这小丫头安置个金屋,所以亲自买粮安顿佳人来着。
说实话,这丫头生得这般娇滴滴,要是他也舍不得放弃,在外安置个别馆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最好拿笔记一下比较好。”宋连祈笑得一脸深意。
“不必,您买的东西我记在脑子里就行。”买给小别馆的能买多少,够安顿就行了嘛。
“那听好了,我要五百斤的白米,三百五十斤面粉,两百斤玉米粉,五十斤的花生,五十斤黄豆,五十斤绿豆仁,四十五斤的红豆,四十斤的花豆,再来个三十斤的杏仁,三十斤的麦子,二十斤栗子,十五斤胡桃,十斤芝麻,我想想,还少了什么……喔,对了,再给我一百斤的胡麻油,八十斤香油,和五十斤的芝麻油以及二十斤的盐吧。”
等他说完,不只是数儿听了傻眼,就连掌柜的也都掏起耳朵,有些愕然。
“敢问宋少爷买这么多,是要赈灾还是宴客用?”原来这不是要安顿小妾用的啊。
“都不是,自个儿吃的。”
“自、自个儿吃的……那府上有几口?”
“两口人。”他看了数儿一眼,比了两指。
掌柜的立即瞠目。
“少爷,您是不是搞不清斤两的数量?您买太多了,这些杂粮咱们吃一年也吃不完的。”数儿表情吃惊。
“有备无患。”宋连祈淡淡的解释,有说等于没说。
“既没打仗,杭州又风调雨顺的,没什么天灾,咱们要有备无患什么?”她不解,买这么多,都可以到庙口行善布施了。
“将来你就知道。掌柜的,刚才念的都记下了?”不理会她的错愕,他迳自转向还处在目瞪口呆中的掌柜。
“呃……很抱歉。”掌柜赧然的摇头。这么多他哪来得及记啊?!
“数儿。”宋连祈侧身唤了一声。
“嗯,掌柜的,你这回要拿纸笔吗?”勉强收拾起错愕,她趋前问掌柜。
“要、要。”掌柜这次可不敢逞强了,赶紧拿起纸笔。只是要叫宋少爷再说一次,他记得自己随性叫买了些什么吗?
“掌柜的,你记好了,五百斤的白米,三百五十斤面粉,两百斤玉米粉,五十斤的花生……”数儿滔滔不绝,一字不漏的将宋连祈的话重复一遍。“这些加起来再参考今天的牌价,一共是七十两又七分钱。”末了,连帐都帮人算好了,一分一毫不差。
一枝笔就抖悬在空中,墨汁倏地滴落。这太、太夸张了,她、她不是也跟他一样才刚听到宋少爷要点的东西吗?印象中,她似乎连报出的顺序都不差,这丫头真神,甚至连价钱都计算好了!
先前听说她是宋少爷的私人帐房,专门帮他看帐的,想起自己跟人闲磕牙时,还驳斥这是胡扯,一个丫头哪有能耐看帐,但这下他信了,真信了!
“掌柜的,这些个货我暂时不取,先搁在这,之后吃多少来取多少,您明白了吗?”宋连祈不忘交代。
“请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掌柜不免好奇。
数儿也探过头来问:“是啊,买了不带回去,寄放在这儿做什么?”这少爷做事真是越来越教人不解了。
“傻瓜!”他敲了她一记头后,斜睨她,“咱们买这么多,你那间小屋子摆得进吗?”
“是喔。”她苦着脸揉揉被敲疼的小脑袋。还是少爷考虑得周详。
“掌柜的,这是银票,数儿,咱们还有东西得买,走吧。”宋连祈拉着她,又出了米粮行。
接着,他们采买了一批香醇的酒,然后到包子店去订了一百斤的包子,一样寄放着,将来慢慢吃;饭馆订了百桌,将来慢慢吃;到了她最喜欢的糕饼店,一口气订了数十种点心,数量一样惊人,将来慢慢吃;接着牛肉、鸡肉铺子,百斤,将来慢慢吃……
“少爷,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数儿终于忍不住拉住又要冲进面店订面的人。
“有备无患。”又是这句,眨眼,人已进了面店。
“婆婆,我要订一百二十碗面——”
第二章
“竞珊小姐?”正准备着晚膳的数儿,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
王竞珊没说话,自顾环视四周,看见数儿卷起袖子在厨房清洗蔬菜,嫌恶的皱了眉头。
不一会,一身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妇人跟着踏入。“怎么?离开宋宅不会叫人了?”
数儿连忙低下头,唤了声,“姑夫人。”
“嗯,这屋子前前后后就宋宅的茅厕大点,这就是连祈待了一个月的地方?他怎么受得了?”
闻言,数儿有些尴尬的接话,“姑夫人,竞珊小姐,这儿脏,你们要不要到厅上坐,我给你们奉茶。”随即领头带路。
王竞珊一样不屑跟她说话的样子,冷哼一声,迳自踩着高傲的步子到了前厅,跟母亲两人一前一后的坐上圆桌旁的椅子。
数儿连忙找了干净的杯子,倒了凉茶奉上,宋美华没接过,看了一下前厅,满嘴的讥讽。
“我说竞珊啊,咱们刚刚已经过了人家前厅都不自觉啊,我还以为是哪户穷苦人家的破仓库呢。”
“姑夫人,穷苦人家是没有仓库的。”留在前厅守门,没跟进厨房的霞姊,适时出声陪宋美华唱双簧。
拿着杯子弯着腰的数儿红了睑,将杯子放桌上,拿起另一杯端给王竞珊。
王竞珊一样睨了她一眼,没接过她奉上的茶,只是回头瞅了霞姊一眼,霞姊二话不说手一挥,那杯凉茶伴着瓷杯碎了一地。
碎片在数儿脚边散落,她蹙起了眉,向后退了几步。
王竞珊得意的冷笑,“主子呢?”她是故意让数儿唤宋连祈主子,要她别忘了主仆有别的规矩,她王竞珊永远是千金小姐,李数儿则永远是低下的奴才。
数儿头低低的,声音很平,似乎隐忍着什么,“去找敏申少爷买茶了,可能还会聊上一会,或许再久一点,他交代回来前会绕到市场带斤牛肉回来。”
听出她的称呼已改,宋美华扬高声音,一掌挥向桌子,将另一个瓷杯也打碎。“你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怎么是用‘他’称呼连祈呢?别忘了连祈可是宋家的少爷、你的主子。
抬起头,她眼睛直视,“没忘,以前我是宋家的丫头,不过现在已经离开,我叫李数儿。”少爷说过,离开宋宅后,他们俩已经不是主仆的关系,她也不是宋家的丫头了,不必对宋美华母女俩必恭必敬。
本来看在过去的份上不想撕破脸,可是她们太过份了,如果只是嘲笑她,以前被骂惯了,不痛不痒就算了,但怎能摔杯子?这家里唯一的一对瓷杯是少爷买的,这么让人糟蹋,她心疼极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丫头出身的人一辈子都是丫头,还不赶快跪下,跟夫人、小姐道歉!”霞姊连拉带拖硬要她下跪。
可数儿也倔强,几度膝盖撞了地,都再爬起来。
她越是不服输,王竞珊越是气闷,眯着眼冷哼一声,“你知道为什么宋连祈这么忍我们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被推倒在地的数儿顿了一下,没起身。
她想过,为什么少爷知道他们就是毒杀他的凶手时,最后还是放他们一马?成亲这件事,少爷说他不成亲了,也说他爱她,但他就这么离开宅子,没正面跟姑夫人起冲突,也让她不得不怀疑其中瞒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哼,因为我们手上握有宋连祈的把柄,他才会这么忍着我们,现在我们竞珊想嫁他,是看得起他,你却挡着你少爷的生路,没关系,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们走好了。”宋美华的语气高傲,站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等一下。”他们手上真有少爷的把柄?少爷有做什么事吗?数儿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确定宋美华话里的真假。但她不能冒险,否则万一害了少爷怎么办?“你们想要我怎样?”
王竞珊冷冷道:“跟我道歉,要跪着道歉,说你这么魅惑主子是多不该的事,说你自己有多无耻,再给我磕三个响头。”
咬着下唇,数儿决定忍下这口气,想起身走到她面前,却被霞姊压住了肩头。
伺候宋美华母女俩这么多年,深知小姐的手段,惩罚下人她一向不留情。
“就从那里跪着到我面前来,霞姊,给数儿铺路。”进门第一次,她笑了。
闻言,霞姊连忙拿门外的扫帚将两个瓷杯的碎片聚集一起,正好铺成一条数儿到王竞珊之间的碎瓷片路。
尽管很委屈,但数儿也只能咬牙忍痛跪上这条路,可即使隔着布料,即使她已经尽量挑碎小的瓷片部份跪爬,但到了王竞珊面前时,两膝处仍是透出斑斑血迹。
看她冒着冷汗,咬破嘴唇的惨样,王竞珊心情更好了。“先磕头好了,我想看你磕头。”这下非毁了她的容不可!
数儿听话的低下头来——
“数儿,怎么蹲在地上呢?”
宋连祈站在门口,冷着睑,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走近,面无表情的将人拦腰扶起。
数儿站不稳,只能将全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因为刺痛,眉头始终没法放松。
“别蹲着找东西,会累的,找东西让霞姊来就行了。”他轻声说,一副心疼的语气,接着冰冷目光扫向霞姊,让那胖身子抖个不停,“霞姊,数儿找什么呢?”
“数儿……她找、找一条帕子,方才不小心掉地上了。”声音一样抖个不停。
“喔?那找回来了吗?”
怕他不顾后果得罪人,数儿只好点了头,“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