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想摆脱她,却反而被人摆脱,现在不得不亲自“看管”是吗?
“你……”这一串悦耳的笑声,让齐焱错愕不已的转头看着她,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只见炎娘子姆姆袅袅的朝他一福,垂眸掩饰那抹算计的眸光。自从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展现出大家闺秀的仪态。
“奴家炎娘子,这一路上就麻烦齐二爷多多照顾了!”
她口中的齐二爷,当场化身为石柱。
第9章(1)
“齐二爷,怎么还不上车?”一名娇艳绝美的女子掀起了车帘,晶莹剔透的水眸里笑意盈盈,热情的招呼正要翻身上马的黑袍男子。
他一如过去几天般毫不迟疑的摇头,朝这名美若天仙的女子微微领首后,便骑着马到这辆马车的前方闭路。
炎娘子放下了一半的车帘,挡住大半窥视自己的目光,纵容自己再观察那个男人一会儿一一那个黑袍男人脸上戴着古铜金的面具,身形高大强壮,气质神秘又难以捉摸,甚至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少了面具遮掩的下巴方正坚毅,嘴唇上薄下厚,周围的肌肤甚至也可以看到清楚的疤痕,要是有胆上前细看,就会发现要形成这样的白色纹路只有三年五载是不够的,而且就是有仙丹妙药,也难以让那些疤痕彻底消失。
炎娘子自己手上也曾经有过不少疤痕,但是自从她女儿雪影学医有成之后,她就从来不用担心疤痕会化不掉。
话说回来,这个男人脸上的疤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还有他的声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毁掉那样一副好嗓音?
是谁?能对这样尊贵骄傲的人做这种事?
而他会以齐二爷的身份和齐烈一同出现在靖龙国,更是让人玩味再三。
齐焱身上的谜题太多,而答案真的少之又少……
过去几周,她一直抗拒脑海中跟他有关的任何念头,不停的告诉自己,何必知道这么多?
反正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天大地大,谁也不用跟谁勉强走在一块儿,不需要来“知已知彼,百战百胜”那一套。
颇令人玩味的是,这个男人明明和她保持距离,却又控管她的食衣住行,还特地去找来一顶帏帽给她戴,免得她太招蜂引蝶。
“呵呵……”炎娘子坐在梳妆台前,风情万种的朝镜子里那个绯色女子微微笑着,对于自己这几天“不小心”招惹的桃花债有些小得意。
她以前没机会让齐焱为她争风吃醋,现在小小捉弄一下他,感觉还挺不错的。
齐焱突然开门走了进来,脸色异常严峻,让炎娘子临时改变主意收回已经溜到嘴边的粗话。
“我有急事要去云川县一趟,不能陪你去乌江口,可是我会派人保护你。”齐焱因为炎娘子突然从梳妆椅上跳起来朝他冲过来而闭嘴,正好让炎娘子闭口。
“云川县?!你去做什么?”她一脸狐疑的盯着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突然兴趣缺缺的转身走回梳妆台,“不说就算了,可惜,我知道捷径呢。”
齐焱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臣服于能多和她相处的诱惑,“一刻钟后出发。”
炎娘子对着镜子露出胜利的笑容。
为了节省时间,齐焱和炎娘子共乘一匹马,披星戴月的赶路。
路途中,任了昆、炎娘子如何逼问,齐焱就是不肯透露理由。
她老大不爽的暗忖,到时候要是为了“英雄救美”,她就把他这个英雄打成狗熊!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原本怒气冲冲的炎娘子就惹了,没想过自己还会为这个男人有了醋劲,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她都摆出一张冰块脸,正好和齐焱那张狰狞的面具凑成对。
当他们被一群武卫挡在风家矿场外头,齐焱心急如焚想要硬闯,又担心会伤到身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女人时,炎娘子突然不慌不忙的侧过头去提出一个条件。
“告诉我,你这么急着进去是为了什么?我就有办法通过这里。”她回过头来看着那个策马飞奔而来的身影,露出狡黯的笑容。
“探子回报,寒焰国仅存的护法几日前藏匿在这个矿区里。”齐焱僵硬的回答,果然看见炎娘子那张脸猛然转过来瞪着他。
炎娘子眯起了眼,觉得刚刚那句话实在太令人再三玩味,不过她知道齐焱没有跟她打马虎眼。
原来,他是特地来靖龙国捉“鱼”的!
所以她又一次转过头来,朝着慢慢停下马来的男子露出灿烂的微笑,“三女婿,我们想去里面捉一条大鱼,给个方便吧?”
风骞理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很识相的让路给自己的丈母娘,还有那个看起来危险又饱经折磨的男人通行。
只不过那双藏在面具底下的眼睛,为什么会用那种惊讶又审视的眼神看他?
齐焱的探子回报里,并没有提到风家矿场的主人是自己的三女婿。
齐焱反覆咀嚼着这个意外的插曲,忘了把炎娘子留在那里,如今看着眼前那一片壮阔的密林,齐焱只能收敛心神,要自己以她的安全为优先。
他们来到密林的外围,马匹嘶鸣,说什么都不肯再前进,齐焱和炎娘子只好徒步前进,没多久竟然听见了清晰可辨的打斗声。
当齐焱和炎娘子赶到打斗现场时,很惊讶的发现湛天已经擒住那个白袍儒生,正在逼问某人的下落。
“快说!你把人藏在哪里?”湛天恶狠狠的用那把玉箫抵在他的喉头,看起来想要把他碎尸万段。
白袍儒生猖狂的大笑,“哈哈哈……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等你找到的时候,拜火圣女也已经死了!”
湛天眼中闪过一丝、哀恸欲绝,让炎娘子不假思索就迎上前去。
“谁说我死了!”她一派从容的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好整以暇的任人打量。要是她没猜错的话,湛天一定是找人易容成她的样子,结果那个姑娘真的被捉了。
果然,白袍儒生神情大骇,“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明明就把你绑在那棵枯树上!”
湛天神情一凛,在那一刻似乎想要转身到另一个地方,就在那一刹那,白袍儒生夺回了玉箫,开启了另一波打斗。
湛天因为心有杂念,反而破绽百出,有几吹都是齐焱帮他化开攻势,却又必须顾及炎娘子的安危,无法尽情施展,几番缠斗下来,齐焱反而被藏在玉箫里的利刃刺伤。
“齐焱!”
炎娘子失声大喊,冲到他身边,这一幕让湛天理了理紊乱的心神,打起精神来应战。
他们没想到会在打斗的中途遇上湛天的双胞胎姊姊晓夜,还有“已故”神探徐彻,更没想到这名白袍护法眼看他们人多势众,不但不惊不惧,反而胸有成竹的狂妄大笑,然后箫音袅袅,万蛇钻动,场面惊,陈犹如恶梦般骇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晓夜冒险割腕,雪白巨蟒闪电般疾冲而来,人人大惊失色,只有白袍护法笑得得意猖狂,而晓夜猫似的双眼瞳孔紧缩,娇声大喊一一
“白雪……吃了他!”
电光石火间,雪白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瞬间拦腰吞掉半个人身。
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
直到玉箫落地,密林里又是鸟转虫鸣,深幽寂静,有那么一小片刻,人人僵住不动,瞪着那条生吞活人的蟒蛇向晓夜撒娇。
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齐焱原本紧握着炎娘子的大手一松,猛然回过神来的炎娘子才小脸煞白的盯着他冒出黑血的伤口。
“有毒!”湛天二话不说扛起了陷入昏迷的齐焱,带着心急如焚的炎娘子离开此处,直奔风家找雪影为齐焱救治。
至于晓夜和徐彻则默默的跟在他们后头,炎娘子眼前无暇顾及晓夜看着齐焱时眼中的惊疑畏惧,还有对她的疑惑不解……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齐焱留在风家治伤的期间,炎娘子寸步不离的照顾他,湛天则神情疲惫的陪在一旁,同时将几日前从西鲁岛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他在同一天收到炎娘子让人传达的信息,知道她和齐焱在一起安全无虞,才会冒险找人做她的替身,然后引发这一连串的事情。
炎娘子不知道湛天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自己手上拿着上官探写的那张密函。她也不知道雪影是什么时候进来换药的,只知道她从头到尾都盯着床上那个高烧不止的男人……
迷魂咒。万民血书。开城递玺。割脸服毒。
那年,他明知她人在行宫里,却从未前来看过她一眼,竟是因为他觉得没脸见她!
第9章(2)
炎娘子浑浑噩噩的重新帮他擦过一过身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二话不说就伸向他干裂的唇,把手指放在他舌上,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趴在他床侧,眯眼小憩。
寄望圣女宝血,实在是下下策。
雪影说他体内本就有余毒末清,如今又毒上加毒,不但没有负负得正的效果,反而加剧了毒效,要是三天内完全没有清醒,就是毒侵脑髓,不死也是活死人……她怎能让他变成活死人!
炎娘子换边侧卧,身体累了,心思却依然活络。
要是他还能活着,她会扭着他的耳朵,敲敲他的脑袋,再明念他个三天三夜,让他巴不得能再昏死过去。
谁让他是个阿呆!
还是个皇帝级的阿呆!
回想起那张密函里密密麻麻写出他前前后后做了多少傻事之后,就是炎娘子这样自以为看破世情,其实没心没肺的性子也要柔肠寸断。
她曾经不爱他。
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爱他。
在两人成亲的头几年,她才慢慢了解这个看起来气宇轩昂,威风八面的齐焱其实温柔热情,体贴细心,而且还懂得欣赏她私底下的执拗性子。
等到他们终于两情缱绻,互有爱恋,在那个小庄子里孕育出更多的爱情结晶之后,她更是体认到齐还是这个男人或许在外头是一头猛虎,回到家却是一只慵懒又爱撒娇的大猫,享受他们热闹的陪伴。
可惜好景不长,大祭司的爪牙找上了门,她百般隐忍换来的平静生活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当时的她第一次对阿爹的占卜失去了信心,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恨!
从她在大殿上亲耳听见他下令将她这个“拜火圣女”送到圣山神殿去,再多的爱也都化成了灰烬。
那个曾经允诺会护着他们母子的男人,亲口拆散了他们。
而他,正是这个国家掌握生杀大权的那个帝王。
所以逃到鬼雾山之后,意外得到几位故人的帮助,当生活逐渐平稳,孩子们也各有各的发展,她也就无牵无挂的当起了自己,抛弃了过去压抑低调的谈九娘。
抛弃了谈九娘对于齐焱的爱……与恨!
这些年她过得很好。
没有魂牵梦萦,没有柔肠寸断,没有午夜梦回泪双垂,因为她把所有的爱给了孩子们,给了自己,她用一种骄傲到令人发指的态度睥睨着过去,要它乖乖的缩在墙角当一抹暗影,别再出来吓人。
直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他的无情来自于幻术的操纵,才赫然明白他用肉体上的创伤来惩罚自己无心的罪行,哀悼他们的逝去。
而他这阵子试着拉开距离的用意是出自于爱与赎罪。
这个男人自己判了自己死刑。
原本的爱恨情仇可以说在他服下毒药又在自己脸上划下无数刀之后扯平了。
但是在他不顾一切扑身救她的那一刹那,她只恨不能时光倒流,即时拉他一把。
因为这下子换她欠他了,让她怎么还才好呢?
炎娘子虎视耽耽的坐在床沿,瞪着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不像大多数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疤痕错综的脸庞,反而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般的盯着那张毁坏的脸,让旁人看了,忍不住提心吊胆。
“咳……九妹……”被其他兄弟硬推过来当说客的谈四额上冷汗直冒,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闭口才好?
他们一到乌江口,就听到齐焱受伤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过来探视。
“四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炎娘子惊讶的回眸一笑,友善亲切的往旁边的空位轻拍,示意谈四坐下来。
“刚到,来看看齐焱的情况如何。”谈四看着眼前这张决定寒焰国灭亡命运的绝美容颜,有种时间停滞不前的幻觉……
当然是幻觉,要不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呢!
“他……目前……没有明显的起色。”炎娘子面不改色的任由多年不见的四哥打量,像这样毫无恶意的惊艳眼神,她一向拿出最大的耐性来包容,谁让她丽质天生呢?
“齐烈不是说那一刀有惊无险的错开了要害,而且你还让他即时服下续命丹……都这么多天了,怎么会没有起色呢?”谈四听了一惊,忧心仲仲的向前查看,实在不敢往最坏的可能去设想。
“也许是因为刀子刺得太深,血流得太多,而他……也活得太累了。”
炎娘子说着话的同时,又瞥了床上面无血色的男子一眼,最后一句话透露出她没有明说的心疼,让谈四的双眼为之一亮。
“九妹,你……可还恨他?”他继续旁敲侧击,对于此行的任务比起方才进门时还要有信心。
炎娘子换了个姿势,看起来十分洒脱。
“四哥,你就别绕弯子了,有话就直说吧。”
一家人久别重逢,喜悦是有,陌生也是有,大伙儿虽然看起来都和和乐乐,无形中却也有一层穿不透的隔闵,炎娘子有些遗憾,却不强求。
“咳……嗯……我们是想说--”那一道仿佛能直透人心的视线让谈四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不得不承认齐烈又说对了一件事,他们谈家这个妹子,脱胎换骨了!
炎娘子举起手来打断谈四吞吞吐吐的窘境,“我们?”
哪几位?
“就是我们几个兄弟,包括阿爹,稍微讨论了一下你和齐焱的情况--”谈四自作主张的把年事已高的阿爹也算了进来,多少也是看在以前的谈九娘对阿爹言听计从的份上。
炎娘子又一次举手打断某人正在发表的谈话。
“什么情况?”谁欠谁比较多吗?
谈四停了一下,一鼓作气的说了出来,“就是……就是他是你相公的情况。”
“相公?”这个称谓……还真陌生呢!
“没错!我们一致认为既然你是齐焱的原配,如今他又为你身受重伤,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恩怨怨,都应该一笔勾销,只要你现在好好的把他照顾好……孩子们也大了,你们可以过着……”谈四越说越顺口,越说嗓门越大,都浑然忘我了。
“停。”炎娘子揉揉自己的太阳(雪),脑中自动浮现一整排男扮女装的媒人婆,统统是谈家儿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