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骗她?怎么挫她的锐气?说来听听。”齐烈嘴角微扬,很是真诚的鼓励她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我故意拿着那个狼毛大氅,跟她炫耀是你赏赐给我的……大爷,我没有打算占为已有,我会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的。”芍晴一面说,一面左右张望,接着突然面如死灰。
那件举世无双的大氅不见了!
九姑娘也不见了!
“九……九姑娘!一定是九姑娘偷走了!”芍晴惊惶失措的大喊,此时此刻还真是恨透了那个来历不明却备受礼遇的九姑娘。
不同于苟晴的激动指控,齐烈突然站起了身子,直到踏出房门之前,都没再多看那个少女一眼。
“芍晴,我不得不说那天九姑娘骂你是愚蠢又不自量力的笨蛋,真是骂得太对了。”齐烈在房门口停了下来,说出这个少女耍弄小心机最失败的地方在哪里,“你怎么会蠢到拿九姑娘自己的东西来骗她呢?”
“什……什么?!那明明就是二爷的……”芍晴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无法完整的消化这个事实。
更让她坐立难安,食不下咽的是齐烈最后论的那句话。
“你还知道是二爷的?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你二爷交代吧,你可是把他视若珍宝的东西给搞丢了。”
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件狼毛大氅。
捅出这么大的纰漏,连他这个当大哥的也难辞其咎啊!
芍晴想到二爷狰狞恐怖的那张脸,想到他宛如鬼差般令人毛骨栗然的嗓音,想到他除了齐烈,谁也不理的冷漠孤僻,还有那一身惊人的武艺,突然连滚带爬的冲出去求情。
“大爷,大爷,你救救我啊……”
她那张涕泗纵横的小花脸要是让炎娘子看见了,也于事无补。
因为这件原本完美无瑕的大氅上头竟然染上了好几处清理不掉的污溃,虽然都在领性的边缘,不太明显,还是让她心情很恶劣。
“搞什么?既然还特地留着,干嘛不好好珍惜?要不然转手卖掉可是值不少钱耶……”炎娘子瞪着手上的狼毛大氅,好像很认真在考虑要卖掉它,过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总算从刚刚开门做生意的当铺门口离开。
她原本无意和齐烈撕破脸,不过那个芍晴这次玩笑开大了,让她对自己很不爽。
娘的咧!她明明知道齐烈就是某人的大哥,明明知道自己是被某人“打包”到齐烈那儿被当成上实款待,明明知道某人自以为英雄救美救了她之后,又刻意避不见面,那她还傻傻守在那儿做什么?
等待某人拿掉面具,与她执手话当年吗?
所以当芍晴不知死活的捧着这件具有特殊意义的狼毛大氅,得意洋洋的跟她炫耀自己有多得宠,无意中再次证实那个黑袍面具男的身份之后,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再自欺欺人,简直蠢到无地自容。
她竟然是在给他机会跟自己讲清楚说明白当年扑朔迷离的真相。
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就算真的是他暗中安排援手来救他们母子又如何?桥归桥,路归路,要想走在一块儿,还会将她扔在这儿吗?
炎娘子骂了自己一百次的猪头之后,下药迷昏那个芍晴,就乘机离开那栋大宅,当然一并把那件大氅给带走,还很有良心的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要齐烈劝劝芍晴放眼未来,千万别太挂念她,还写了大大的四个字一一后会无期。
她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齐烈,因为会让她想起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会让她不知不觉的又让那个男人占据了脑海,没空想别的。
这样有害身心健康,她当然不干。
炎娘子直到走在处处红瓦白墙的街道上,从贩卖新鲜渔获的摊贩那儿得知自己竟然已经这么靠近东海海口,当下就决定明天要动身前往专供大船停泊的乌江口,好和失联多年的父兄们见个面。
讽刺的是,要不是她让某人带到齐烈那儿作客,恐怕一时半刻还无法知道这样的好消息。
话说回来,某人凭什么以为她会乖乖留在那儿?凭什么以为她会再次把自己的人生交由他作主?炎娘子先去客栈投宿,才出门去打点雇用马车的事情,顺便让人捎信给几名子女报平安,再跟湛天约在乌江口会面。
或许是一直挂念着和父兄团圆这件事,或者是暗自腹诽自己反常的行径,总之,她直到熄灯就寝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她不动声色的嗅了嗅空气中的上等迷魂药,当下明白对手的等级绝对比上回那两个赏金独人还要高,只是不知道是要劫财劫色,还是两者都要?或者……除了她的命,什么都不要?
早就服下解药的炎娘子心中百转千回的同时,悄悄握住了藏在床榻内侧的包袱,显然早就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搁下那件狼毛大氅。
她现在没空也没心情分析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只知道这样东西失而复得,而她不想放!
房间门无声无息的打了开来,两个分别做书生和小厮打扮的男子身手俐落的闪身进房,扛起装晕的炎娘子之后,又仔细确认包袱里的物品,才满意的离开。
没多久,停在客栈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辘辘的赶在城门关上前朝东边前进。
炎娘子悠哉游哉的躺在车厢里,听完那两个贼厮兴高采烈的对话之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间上了眼。
反正她也是要到乌江口,就当搭了顺风车啰。
一轮银月高挂夜空,照亮眼前那一排面无表情的官兵,把原本也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厮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大哥,醒醒!前面有官兵盘查……”他硬着头皮停下马车,乘机摇醒身旁呼呼大睡的书生,同时密切注意着前方的动静。
“什么?什么?别慌,别慌!”
书生一听到小厮论的话,也在瞬间清醒,也幸亏他见多识广,临危不乱,居然还大胆上前跟官兵攀谈打听,走回马车时,脸上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好像是在找一个中年的白袍儒生,跟我们无关。等一下别太紧张,见机行事。”
他和小厮搭档了许久,早已培养出不错的默契,只见两人稍微布罩了一下,伪装成护送富家姨太太返乡的总管和家仆,一派气定神闲的接受官兵盘查,甚至主动掀起车帘,露出女子裹着大氅,窝在椅树上侧身熟睡的背影,果然安全过关。
没想到就在他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间,忽然有名高大神秘,戴着古铜面具的黑袍男子大步走来,二话不说就掀起帘子,在看见车中景像时,便发出愤怒的低鸣。
眨眼之间,马车被团团围住,就是大罗神仙插翅也难飞。
“大……大人,官爷,怎……怎么了吗?”书生和小厮头皮发麻的僵在原地,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黑袍男子压根儿就不理会他们两人,迳自将那个窝在狼毛大氅底下熟睡的女子抱了出来,同时朝那两人去了一记冰冷无情的眼刀。
“捉起来!”奉命带头协助盘查的官员顿时心领神会,当场下令捉人。
“冤枉!冤枉啊!大人。”书生和小厮频频喊冤,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撞上煞星,莫名其妙就让人看穿了底细。
要是他们知道关键就在那件他们为了加强富家姨太太形像,特地为炎娘子披上的狼毛大氅,一定会当场吐血。
至于那名被连人带氅一同抱离车厢的女子则悄悄的睁开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黑底镶金边的布料,花了点时间,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怎么峰回路转,竟又回到他怀里?
第8章(2)
“放开我!”她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来,非常不喜欢命运间的玩笑。
黑袍男子恍若未间,只管稳稳的将她按在身上,翻身上马。
“老娘叫你放开是没听到啊?”炎娘子气愤不已的抽打那副硬邦邦的胸膛,果然得到一个不太苟同,却异常坚定的眼光……但仅此而已。
“我不想跟你走!”炎娘子索性扯开喉咙大喊,免得有人听力不佳,错过她话里的重点。
骏马奔驰,景色飞快流逝,身前的男人一意孤行,紧搂着被狼毛大氅裹着的她,看似无动于衷,面具底下的眼眸却早已翻江倒海。
“娘的咧!你到底是怎么回……”
谁知道男子忽然勒紧马缰,抱着差点咬到舌头的炎娘子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让旁观者暗自喝采。
炎娘子宛如看见救星降临,急忙热切的呼喊,“齐烈!齐烈,你快叫他放开我,齐烈……”
她不无错愕的看着齐烈对着她摇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抱歉,九姑娘,我不想帮你这个忙。”齐烈一副爱莫能助的耸耸肩,等到这两人走远了,才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后会无期啦,两位。”
这时,炎娘子终于回过神来,正好被人轻手轻脚的搁在床上,下一刻就发现某人已经转身离去。
炎娘子只觉得轰一声的怒火中烧,竟然窜到他身前去挡住他的去路。
“你给我站住!”还裹着狼毛大氅的她气到双眼发红,声音甚至有些发颤。
面具下的眼眸微瞠,泄漏出几许错愕,似乎没想过在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之后,还会有和她面对面的一天。
她刚刚明明就说不想和他在一起!
“我……去找人来……”齐焱胸口一室,喉间宛如火焚似的剧痛,他深沉的眼眸里再也搁不下的痛苦循着脸上的疤痕缓缓蔓延,让那张被面具罩住大半的脸庞看起来更是你目惊心。
“找谁?来做什么?伺候我?那就免了。”炎娘子一副要和他干架的架式,凶巴巴的冒出一连串的逼问,在他张口欲言的时候,又抢先一步截了话头。
“你……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又大费周章的把我带回来做什么?就为了把我去给你大哥齐烈吗?让他身边那群仆从眼前跟后的在我身边绕吗?那还不如让我一个人去我想去的地方。”他的行径让炎娘子气得头昏脑胀,一古脑的把盘桓心中多日的疑惑跟不满统统说出来,却得到一个更教人为之气结的答案。
“哪里?”他总算开了金口,却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啊?”炎娘子的脸上八成写满了问号,茫然的表情简直称得上可爱。
“你想去哪里?乌江口?”
破锣嗓子像是用力从胸腔挤了出来,让她当下莫名的想要知道他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该唱反调的时候,也不能失去气势。
“你管我!”她用斜眼瞪他,嘴角不屑的瘪了瘪,绝不肯让人发现自己早已心软。
“告诉我,我送你去。”他越过她身旁,还微微侧过脸去,不愿让她看见眸底的黯然。
他的确是没资格插手她的人生了……
“不希罕。”炎娘子原地转身,瞪着那副高大魁梧的身影猛然打住,在莫名心酸的同时,也给自己一抹坚定的笑容。
前尘往事她可以一笑置之,但是她一定要让他清楚明白的体认到自己已经不再受他摆布操弄!
“大哥会送你去。”面对她挑衅呛辣的态度,他只是更加艰难的闭口,每多说一个字,胸口就多受一次宛如烈火烧灼般的痛苦。
“不喜欢。”炎娘子一脸厌烦,真想补上一句一一别再把她去给齐烈!
男人突然回过身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换他的口气咄咄逼人,“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要一个人到处乱闯?你难道不知道你……很危险!”
每次看到她都是给人挟持掳走的状况,那个漏网之鱼也还没绳之以法,而她竟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接受保护!甚至还蓄意逃离他为她打点好的安全保护。
当他收到齐烈的通知,知道她乘隙溜出那间大宅,他又气又担心,却又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回想起这个女人过去曾经如此的低调保守,一切以安全为优先,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齐焱免不了又心生愧疚。
对于他的质间问,一旁的炎娘子则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不用你管。”
今非昔比,她再也不是孤苦无依又背负血脉诅咒的孤女!
面具底下的虎眸黯然,下颚一抽,“我请大哥来跟你谈。”
她说的对!他没有资格管。
“关他屁事啊!”炎娘子失控的大吼,觉得自己快要脑充血了。
“你……不安全。”他暗叹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宛如脱胎换骨过的小女人交谈,而不会以不欢而散或暴跳如雷收场。
“哈哈哈……听你的话就安全?”她没想到自己的语气会这么尖酸又这么挑衅,根本就是翻旧帐的嘴脸,更没想到会看见那双藏在面具底下的眼睛在那刹那间闪过受伤的情绪。
“我尽力。”他神情僵硬的吐出这三个字之后,转身就走。
炎娘子僵在原地,不知自己为何想要冲上前去跟他说对不起,不过就在这犹豫的片刻,已经失去了那个男人高大孤寂的背影。
“喂!回来!齐……你给我回来!”她为时已晚的想要追上前去,却愕然发现自己竟被反锁在房中。
“可恶!”她气急败坏又头昏脑胀的跌坐在床榻,不管怎么样都甩不掉他方才转身离开时,宛如被世界遗弃的背影,坚强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脆弱……
怎么会这样?莫非是她的解读出了错?
炎娘子倒卧在床上,将自己因为岁月推移,而更显艳丽风韵的小脸埋在狼毛大氅里,心里还在百般纠结时,那扇从外头锁上的门忽然打了开来,扬进来一阵风雪,还有一个沉默高大,明显心事重重的男人。
炎娘子猛然坐直了身子,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震怒与惊慌给敲醒了警钟。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有一瞬间,她也难掩慌乱,竟然忧心会不会是那个白袍护法率着愚民冲杀过来,旧事重演?
齐焱神情冰冷,一如屋外狂风骤雪,好半晌才往前走了几步,抖落一地霜雪。
“大哥走了。”他心头慌乱,无法直视床榻上诱人的女子。
炎娘子松了一口气,对于他的惊慌,大惑不解,“那又怎么样?”
齐焱暗闭了下眼睛,把目前的情况说得更清楚些,“他把所有的人手都带走了。”
“所以为”炎娘子不知不觉也神情凝重了起来,总觉得好像要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所以我会亲自护送你到乌江口,直到你和你的阿爹还有哥哥们会合。”他乍然转身回避那双勾人心魂的美眸,怀疑自己该怎么撑过和她朝夕相处,却得动,心忍性的折磨。
炎娘子楞了一会,才恍然大悟的睁亮了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