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见了。”顺帝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皇上为何叹气?”
“爱卿前来求朕赐婚,这本是美事一桩,可偏偏爱卿想娶的人,是镇南侯世子内定的媳妇。”顺帝一脸困扰。
叶钊祺暗地一凛,连忙抱拳道:“启禀皇上,当初赵家遭人诬陷,镇南侯并未出手相助,镇南侯世子更是不愿相认,两家此后早己不再往来。”
顺帝皱起眉头,道:“可近来京城中流言如沸,说是赵家千金与镇南侯世子有私情,两人甚至公然在侯府出双入对。”
“京城中好事者众多,闲言闲语也多,皇上切莫将那些话听进耳底。”叶钊祺临危不乱的解释。
顺帝沉吟片刻,才又说道:“你前途正好,何以要娶一个流言缠身的女子?不瞒爱卿,朕原本有意将十一公主许配给你。”
叶钊祺怔住,他没想到皇上竟然有意将最宠爱的女儿许配给自己。
“微臣谢皇上看重。”他赶紧伏地拜谢。“微臣何德何能,竟能得皇上这般看重。”
“瞧你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来是无意当驸马爷。”顺帝怎是个傻的,自然看得出他并无意愿。
“微臣自知过去荒唐,实在配不上十一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但求平凡女子长伴左右,与微臣相扶持。”
顺帝回到乌木长案后方坐下,看着跪伏于地的挺拔身影,不由得惋惜的叹了叹。
“既然你无意当朕的乘龙快婿,朕也不会强人所难。”顺帝说道。
“是微臣无能,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真的想娶赵则仕的闺女?”
“此情此意,永世不渝,还请皇上成全微臣一番卑微的心意。”叶钊祺言之凿凿的央求道。
“那好,朕就为你赐婚——”叶钊祺大喜,立刻抬起脸,不想,顺帝又接着说:“不过,你得先帮朕一个忙。”
“皇上尽管吩咐,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娶美娇娘,你可真是有心啊。”顺帝促狭地取笑他。
叶钊祺大方回应,“赵氏女有恩于微臣,微臣不能不报。”
“喔?原来你和她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顺帝摸了摸下巴,一脸玩味。
见顺帝甚是好奇,叶钊祺便将两人的纠葛一五一十说出来,当然,交换身体这件事是说不得的,只能避过。
是以在顺帝听来,便成了一个聪慧坚强的官奴教化了冥顽不灵的浪荡子,进而使这个浪子回头的故事,不禁啧啧称奇。
“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莫怪你对她痴心一片。”
“还请皇上成全这段良缘。”叶钊祺趁机再求一次。
“这是当然。”顺帝哈哈大笑。“若是早知道你俩有这么一段,朕也会帮着你了。”
“微臣叩谢皇恩。”叶钊祺又伏身一拜。
“好了好了,起来吧。”顺帝摆了摆手。
“谢皇上。”
“朕赐这个婚也是有条件的,你也别谢得太早。”
“微臣必定竭尽所能。”
“朕手边有桩密案,想让你查个清楚。”顺帝笑道,可笑里流露出来的意味可不轻松。
见状,叶钊祺敛起了笑,挺直了身躯。“皇上尽管吩咐。”
“朕的后宫空有三千佳丽,却一直没有龙子,多年前皇后曾诞下一子,却也不幸夭折,后宫传闻是有鬼怪作祟,朕一直不信,知道近年来后宫不平静是有人在作怪,却不知该找谁来查。”
后宫之事毕竟隐晦,况且,这算起来是皇帝的家务事,找谁来查都一样棘手,弄不好还会挖出许多皇室秘辛,难保不会惹祸上身。
顺帝将这样的重责大任交给他,一方面是出于信任,一方面也是给了份艰难的苦差事,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叶钊祺苦笑。
“能为皇上分忧解劳,此乃微臣之幸。”他抱拳说道。
“好,能有你这番话,朕就安心了,你且去查查,后宫是否真有鬼怪,还是有人披着鬼怪的外衣在捣乱。”
“臣遵旨。”
“查后宫?”赵颐萱惊诧地抬起头。
自听说叶钊祺进宫求皇上赐婚,她便来到叶宅等上“一整天,好不容易等着了人,不想却听见这则惊人消息。
叶钊祺虽然面有倦色,可见着佳人,欣喜难耐,顾不得身上官服未换,坐到赵颐萱身旁,一把圈住她的腰身,靠在她肩上低嗅。
难得见他这样孩子气,赵颐萱扬唇一笑,摸了摸他的发鬓。“我娘亲这样百般刁难你,你委屈了。”
“可不是吗,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他叹了口气,往她粉腮窃了一记香。
她痒得缩了缩颈子,爱娇地轻推他一下。“别闹了,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也是跟你说正经事呢。”他抱怨地说道。
“查后宫的事,你有把握吗?”她忧心地问。
“没把握。”他赌气似的撇了撇嘴。
“真的?”她闻言更担忧,秀眉紧紧@起。
他睨了她一眼,这才改了口,“诳你的,我要是没把握,哪还有脸娶你。”
她松了口气。“这事牵涉太多,我是担心你摊上麻烦。”
“再多的麻烦我都不怕,只要能把你娶回家,要我上天下海都行。”他嘻嘻笑道。
“不正经。”她被他逗得呵呵娇笑。
“这叫什么不正经,真正的不正经还在后头。”说罢,他挑起她的下巴,亲了她微笑的红唇一口。
她羞红了花颜,才想捣住他的嘴,己先被他一把抱进怀里,低头封住了唇。
一番唇舌缠绵过后,他才气息不稳的抽身,灼热的目光却离不开那张娇艳的脸蛋。
“再不快点娶门媳妇,我可是要憋坏,只能当和尚,夜夜敲木鱼了。”他喃声抱怨着。
她闻言羞赧不己,不由得重重拧了他手背一下。“说什么呢,真是口无遮携。”
他无赖地说:“为了犒赏我被丈母娘与皇上连番整治,再让我亲一下吧。”
“你这人真是……”粉拳捶了他一下。
两人又靠在一起说了些话,叶钊祺才派人护送赵萱颐萱回去。
自隔日起为了娶媳妇,叶钊祺可是卯足了劲儿的查案,连着两个月来几乎是不眠不休,暗中彻查后宫有鬼怪一事。
不出三个月,叶钊祺便查出了端倪,发现竟然是皇后与太后连手,让后宫的妃嫔落胎,由于此事牵连甚大,他只得秘密上报,先知会顺帝,让顺帝做定夺。
听罢他的上奏,顺帝沉默了近半盏茶,才哑着声开口,“朕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竟然是母后与皇后在背后搞鬼。”
“皇上,皇后是太后的表侄女,自幼便由太后领在身边教养,怕是太后心怜皇后膝下无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也是,除了这层原因,不会再有别的了。”顺帝神色苍白的说道。
“皇上保重。”叶钊祺沉沉地望着顺帝。
“先是误信镇国公,差点走火入魔,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你说朕该拿太后与皇后怎么办?”顺帝苦笑。
见状,叶钊祺心下感慨,人人都争着当皇帝,欣羡坐拥天下的滋味,又怎晓得坐在这把龙椅上,得承受多少的痛苦与挣扎。
“兹事体大,微臣不敢妄言,还请皇上圣裁。”这是皇帝的家务事,他可不能随便出主意。
“朕明白。”顺帝摆摆手,面容有丝憔悴。“这事你做得很好,朕必定重重有赏,且先回去歇下吧。”
“谢皇上恩典。”叶钊祺行了君臣之礼,然后恭恭敬敬的退出御书房。
待回到叶宅,按照惯例,赵颐萱早在书房候着。
“如何?皇上怎么说?”她好奇地问。
“皇上怕是要为此事伤神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又不能视而不见。”叶钊祺感叹地说道。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皇室里头也不是全然那般好。”赵颐萱叹气。
“所以说,荣华富贵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娶个好媳妇,日夜作伴,白头偕老。”
叶钊祺边说,边将佳人拉进怀里,低头欲吻,却被赵颐萱笑着躲开。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躲。”他笑斥,凑过俊脸硬是吻了一记。
“皇上还没赐婚,我俩可没个谱。”她娇嗔一眼,眉间带俏,惹得他浑身发烫。
“为了娶你,我可是过关斩将,太辛苦了。”
“嫌苦啊?那不如不娶了。”她别开脸,佯装生气。
“当然苦,夜夜一人独睡冷床,你说我苦不苦?”他哀怨地说道。
“这样说来,你是打算拿我来暧床?”她轻哼一声。
“是我想替你暖床。”他一脸讨好。
“过去你是少爷,眼下是御史大夫,我只是区区一个小女子,怎能让你帮我暖配。”她故意眨抑自己。
“我的好颐萱,在你面前,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一心一意想对你好的平凡人。”他好声好气的安抚。
她心口发暧,被这番话逗得嘴角上翘。“还记得那段日子吗?”
“怎么可能忘得了。”他温柔地凝睇着她,一手从衣袋中抽出她亲手绣的平安符。“这可是世间唯我独有的圣诞礼物,护我一世长安,我怎么忘得了。”
见他这般爱惜她亲手绣的平安符,她好感动,面色娇柔的偎进他胸前。
“我记得那个奇怪的梦境中,我一个人走在雪夜里,心中好彷徨,开口想喊人,却下意识喊了你。”
叶钊祺搂紧了怀中的可人儿,一手紧攥着平安符。“这证明你心中早已经有我,是不?”
“蛮横无理的少爷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不枉我曾经那样委屈了。”
她在他怀中抬起秀丽的脸儿,笑盈盈地说道。
他低下头,与她额贴额。“赶紧嫁我吧,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我拥有的一切,包括这条命,都没意思了。”
“我娘亲说了,皇上一下旨,赵家就准备嫁女儿,你且好好盼着吧。”
说罢,她调皮地凑上前,主动亲了亲他的薄唇。
他被撩拨得浑身紧绷滚烫,偏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恶声恶气地说:“你等着!等到成亲那一天,我会把这段时间你欠我的,一一讨回来!”
见他黑着脸,满腹委屈的模样,赵颐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看着怀中的可人儿笑得眉眼娇媚,叶钊祺纵然满腔无奈,也只能认了,谁让他此生认定了这个姑娘。
那场古怪的梦境,那段离奇的遭遇,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他们俩一同经历。
其实,他一直在想,或许,赵颐萱就是上天赐给他,帮他找回原有人生的“圣诞礼物”。
尾声
今夜,叶宅大红灯笼高高挂,宅院里里外外全摆置了红彩,一片喜气洋洋。
稍早之前,十驾载满了顺帝亲赏嫁妆的马车才刚刚进了叶宅内院,上门道喜的官员几乎要踏破了叶宅的门坎。
尽管京城盛传新娘子与镇南侯世子有私情,外人全当叶钊祺是被蒙骗,方会迎娶一个非完璧之身的新娘子,可这桩婚事乃是皇帝御赐,是以旁人也只敢将劝阻或奚落的话忍住。
由于是皇上赐婚,这场婚事可是张扬得很,再加上叶钊祺又帮着查后宫的案子,屡屡建功,顺帝亲门下旨,要让这场婚礼办得风光热闹,比照嫁公主的规格来办。
是以,这场婚礼是空前的热闹,赵家也跟着沾光,面子贴金,走到哪儿都不乏人奉承巴结。
赵则仕更曾为此感慨,“做了一辈子的官,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女婿才能受到众人巴结。”
已经彻底被女婿收服的梁雨晨笑着劝他,“你不是一直遗憾没能有个儿子?眼下倒好了,女婿就等于半个儿子,儿子风光,做老子的跟着沾光。”
叶钊祺则是趁机拢络岳父,“我能有今日,全是颐萱的功劳,颐萱是岳父一手教养起来,换句话说,等同于岳父帮着我,我所得到的光荣,自然也该与岳父共享。”
这话说得动听,赵则仕自然乐呵呵,心中甚感欣慰。
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喜房里,赵颐萱坐在换上了红丝线鸳鸯绣被褥的床榻上,头顶着珍珠玛瑙装饰的凤冠,身上则是御织署连月缝制,绣着凤凰于飞精细图样的嫁衣。
听着外头传来的丝竹声,以及孩童们嬉闹的声响,她满心欢喜,觉得很幸福。
叶钊祺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拿秤杆掀起盖头,马上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快,快随我来。”
“你这是做什么呢?”赵颐萱好笑地问。
“外头那些人吵着要闹洞房呢,这一闹真是没完没了,好好的新婚夜肯定会被闹没了。”他撇了撇薄唇。
闻言,赵颐萱忍俊不住,格格娇笑。“你可是今晚的新郎官,自然得多担待些。”
“岂有此理,为了这一天,我不知忍了多久。”叶钊祺孩子气地嘟囔道。
拐过了两个门,叶钊祺牵着她来到过去她居住的清砚楼。
教赵颐萱意外的是,尽管清砚楼早己空下,今夜却依然布置得红艳喜气,而且看得出来经过一番收抬,就连花草树木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自你离开后,这里一直没变,房里的东西我命令下人一样也不准动。”
叶钊祺牵着她走进主屋,指着她熟悉的景物,大至花瓶字画,小至摆设的盆栽及精致古玩,清砚楼始终保持她离去时的模样。
赵颐萱又惊又喜,觉得他这样的举动,既体贴又窝心。
“我知道过去我曾经对你做了不少错事,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岳父岳母也担心你嫁来叶家会吃亏,日后可能会受苦,所以我早已经设想好了,即便你嫁给我作媳妇,即便你必须住进叶宅,但清砚楼日后就归你。”
赵颐萱闻言一怔,叶钊祺温柔地凝视着她,指着四下说道:“往后清砚楼便是你的居所,日后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或是觉得我委屈你了,你就把我关在清砚楼外面,别让我进来。”
赵颐萱赫然失笑,“你这根本是耍诈,一般来说,媳妇受了委屈是要回娘家的,哪有人把丈夫关在院子外面,说穿了,你是不打算让我回娘家,是不?”
叶钊祺露出小狗似的无辜眼神,举高一只手,五指顶天。“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这样想。”
她笑了笑,拉下他起誓的手,心里头比谁都叨白,他这样做是因为不安,怕她日后一声不吭的跑回娘家,不理他,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这段日子苦了你,你一个人孤军奋战,肯定很难熬。”她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
光是接触到她这般疼惜的眸光,叶钊祺就浑身滚烫,他握住她的小手,压在自己的胸膛处。
“若不是有你,不会有今日的叶钊祺,颐萱,我向你发誓,过去荒唐的叶钊祺己死,从今时今日起,我的女人只会有你一人,这宅院里除了你,不会再有其它女人。”
“你这么肯定?”她笑瞅着他。
“除了你,我眼底容不下其它女子。”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闻言,她心中发暖,甚是感动,一时情动,抬起羞红的脸儿,凑近他的脸,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