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南郡王己仙逝,南郡王的爵位由儿子接下,论辈分赵颐萱得喊现在的南郡王一声舅公,可南郡王府对待梁雨晨依然亲厚,甚至在赵家出事时立刻挺身相助,免去梁雨晨的牢狱之灾。
因此,当赵颐萱捎去信息,告知娘亲此事之后,意味着整个南郡王府已经知道赵家出事是梁书堂在背后搞鬼。
而这恰恰也在叶钊祺的盘算之中。
揭露一桩冤案不能靠他一个人,即便有人证物证,可官场险恶,他初出茅庐,势单力薄,让南郡王府出面帮衬着,方能站稳脚步。
不出叶钊祺所料,就在他准备上果顺帝,告知赵家案件乃是冤案的前一日,南郡王府差人过来送了信物,表明了将会在背后助他。
有了南郡王府这个强而有力的靠山,叶钊祺便能放开手脚的揭穿这桩冤案。
数日之后,赵家冤案在叶钊祺的呈果之下,彻底令朝堂炸开了锅!
顺帝治国最忌讳贪官,是以向来严惩贪污的官员,没想到居然有人利用这点陷害栽赃,冤案证据一出,顺帝大为震怒,即刻召来当初承办此案的御史,当朝质问。
由于叶钊祺独力查案,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就连当事者梁书堂亦是震愕不己。
在一阵混乱中,叶钊祺有条不紊的详述经过,并请求顺帝将此案交由他重新调查,顺帝自然是允了。
不出三日,在罪证确凿之下,那些被梁书堂收买的官员全都招供了,齐齐将苗头指向梁书堂,梁书堂气恨难忍,却也辩无可辩,最终只能低头认罪。
“我不明白,你与赵夫人是同父兄妹,为何要这样用尽心机陷害赵家?”审案之时,叶钊祺望着那个害得赵家险些家破人亡的主谋,神情痛恨的问道。
只见梁书堂冷笑一声,道:“如果叶大人知道我过去在梁家受尽了梁雨晨多少窝囊气,又是怎么被她那个出自南郡王府的娘亲打压,你就不会这样问了。”
原来,梁书堂对于儿时不受父亲待见,以及娘亲出身不如梁府主母,母子俩处处受尽白眼的遭遇一直记恨在心,方才陷害赵则仕,让赵家四分五裂。
叶钊祺虽然气恨,可这事牵涉太广,主要还是上一辈人的恩怨种下了恶因,才会结下今日的恶果,他这个局外人也无从论断。
但无论梁书堂动机是什么,他串供作伪证陷害忠臣,这是铁铮铮的事实,光凭:这一条就足够定他一个欺君之罪。
于是,叶钊祺连夜写折子上奏,将本案的前因后果巨细靡遗的写下,好让顺帝清楚这桩冤案是如何发生。
顺帝批阅之后,大动肝火,即刻下令严惩梁书堂等人,同时释放牢狱中的赵则仕,并且下诏恢复他原来的官位,除去赵家人所有罪名。
不过月余,赵家由人人害怕沾染的罪臣一夕翻身,成了顺帝极欲弥补的无辜忠臣,昔日纷纷走避的官场同袍又转回了赵家门前,拼命想表达关切之情。
赵家由黑翻红,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更意想不到的是,破了这桩冤案的人,竟然是一个初入御史台的内务官。
由黑翻红的岂只有赵家,叶钊祺经此一役,顺利在朝中竖立窨智多谋的形象,延续了先前因镇国公一案的名气,如今他己是顺帝跟前的红人,再也无人敢小觑!
叶宅门前停着一辆车,车夫手脚利落的将衣箱搬上车,一旁的叶钊祺冷着脸,像是在生谁的闷气。
赵颐萱掩起衣杣直笑,趁着车夫忙着清点行囊时,扯了扯叶钊祺的手。
“你别这样,这是好事。”她端着一脸的甜笑,可说是喜上眉梢。
自从宫里来过圣旨,撤回她被眨为官奴的惩治,恢复她原来的名门千金身分,她那张秀丽的脸儿便一直挂着笑。
相较之下,叶钊祺的脸却是一寸寸黑了下去,等到赵家派来马车接赵颐萱时,他整个人是满脸的不乐意。
“少爷……”
“别再这样喊我了,你已经不是奴婢,而是正三品户部尚书府的千金小姐,真要计较的话,我还比你矮了一截。”
她笑了笑,说:“我一时还没改过来。”
他撇了撇嘴,像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不情不愿的说:“如果你还继续喊我少爷,那就留下来,别走了。”
许久不见他这样赖皮的痞样,她又被逗得呵呵娇笑。
这样的灿烂笑容是叶钊祺从未见过的,他比谁都清楚,这段日子她吃了太多苦,如今苦尽甘来,她心中肯定欢喜。
她这么久没与家人团聚,自然是归心似箭,他不该摆出不乐意的模样,这样太难看了,而且也会让善解人意的她牵挂。
可他实在忍不住,她离开之后,偌大的宅院就只剩下他孤单一人,没了她,他做什么都不对劲。
“钊祺。”蓦地,赵颐萱温柔的喊了他一声。
叶钊祺心下一动,满心的烦躁霎时被抚平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即便我人不在这儿,我的心依然是系在此处,你并不孤单。”她满眼柔情的凝瞅着他。
她当然明白他的焦躁不安,他已经孤单了太久,从自我放逐到自暴自弃,还被亲人设局,经历过这些,他自然对身边的人多了一份提防。
他唯一不设防的人,只有她。
唯有她在他身边,他才能真正放低戒心,做回原本的自己。
其实,离开叶宅,她的不舍并不亚于他……
有外人在场,总不好做出亲密之举,赵颐萱只能柔情似水的凝视着他,嘴边扬着安抚的笑。
“等到一切安置妥当,我会回来的。”她柔声说道。
“你当然会回来。”他信誓旦旦的说道。“因为很快我就会实现我的承诺,用着八人大轿把你回来,让你当我的媳妇儿。”
赵颐萱闻言也没反驳他,只是笑靥如花的抬起手替他理/理襟口。
“好,我就等着你亲自上门下聘。”她落落大方的收下他的豪语。
她终于答应了!叶钊祺先是一怔,紧接着是欣喜若狂,情绪亢奋得像烧开的一锅水,滚烫沸腾。
赵颐萱红唇轻抿,甜美的笑靥染上一丝娇羞,才想收回手,旋即被他一把握住。
“你等着我,只要一切安顿下来,我立刻就去见赵大人。”他激动的低嚷。
“婚姻之事急不得,事缓则圆。”她不忘叮嘱。
“这是当然,当然!”他将这些日子来养得白嫩的纤手紧紧握在心窝处。
“我得走了。”尽管舍不得打断他的开心,可见车夫已经准备就绪,她只能抽回手,含笑道别。
“回去吧,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还未别离,他已经犯起相思病,一双眼灼灼似火地盯着那张花颜。
她被他那副痴样逗乐,笑归笑,胸中却是极暖,她端正站姿,弯下纤细腰肢,朝他福了一福。
“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少爷了,少爷,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做任何事之前都得再三思虑,发脾气之前得先想想我,再想想我们一起熬过的日子。”
“我知道,我不会忘的。”望着她那双汪汪水眸,他的刚强与蛮横早己化为绕指柔。
赵颐萱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不舍的别开脸,姿态端庄的上了马车。
叶钊祺目送着马车远去,情绪依然激动,这段日子他拐弯抹角的求亲,却不断碰软钉子,如今她总算是点头答应了。
眼下赵家已经恢复名节,赵则仕复职,赵颐萱又当回了名门千金,改换他高攀她了。
所以这一回,他可不能再谦虚让功,为了风光娶回美娇娘,他得好好向顺帝讨赏!
用不着叶钊祺讨赏,一连立下两个大功,顺帝对他早己赞誉有加,甭说是顺帝,如今朝中百官对这个昔日性格乖戾的叶家浪子全都彻底改观,再无人敢小觑他。
赵则仕复职不久后,经过刑部多日来的审讯,梁书堂等人二招供画押,正式认罪,并交由刑部尚书发落。
而有鉴于此次赵家冤案,顺帝命御史台往后查案必得改革,不得再用旧式办案法,以免有心人造伪诬陷,造成冤狱。
不久,顺帝颁布圣旨,升了叶钊祺的职,他成了历来最年轻的御史大夫。
过去不管是官场还是他的婚姻大事,都是乏人问津,如今他成了众人攀交的对象,京城中专门帮富贵人家牵姻缘的媒婆更是快要踩破他家的门坎。
对比叶钊祺的风光,叶通贤则是风头尽灭,不再像从前那样,老被顺帝召入宫中议事作陪。
有一回叶钊祺被召进御书房时,叶通贤正好也在书房陪顺帝下棋,期间他说了一句颇具禅意的佛语,勾起顺帝对己逝的叶长卿的缅怀之情。
不想,叶钊祺听见后,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佛语是他爹生前总挂在嘴边的话,当下暗讽叶通贤总爱在顺帝面前模仿死去兄长。
叶通贤当场满脸赤红,心虚得说不出话来,顺帝方明白,原来叶通贤并非本性如此,而是刻意模仿长兄的为人作风,对他甚是失望。
于是渐渐地,他对叶通贤的眷顾淡了,改而看重叶判祺。
过去人们总在说,叶家走了一个叶长卿,从此再无人能继,如今人们开始改口,说叶家后继有人,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叶长卿的天赋与风骨彻底传承下来,交由独生子发扬光火,叶家风光将在叶钊祺手上延续。
第9章(2)
这厢叶家风光再起,那厢无端受了一场劫数的赵家,同样也是劫后余生,在顺帝的抚恤之下,重新找回过去的名誉地位,一度门可罗雀的赵家门口,如今又是日日有人等着上门给赵则仕请安问好。
而这其中也包括了昔日交好的镇南侯府。
由于赵家这回大难不死,更受顺帝信任重用,眼看朝中声浪一面倒,原本走避的官员更是趋之若鹜,原先要结成亲家的镇南侯府又怎能不有所表现?
那个曾经满口虚言,甚至扬言不会对赵颐萱有兴趣的王承翰,也回过头上门讨好。
由于先前出事时,赵则仕下狱,梁雨晨被拘禁,是赵颐萱独自一人上侯府求援,是以赵家夫妻并不晓得王家人当初的冷漠以对,只当王家眼下是上门慰问,自然是敞门欢迎。
赵颐萱一进正厅,迎面就见王承翰与自家双亲有说有笑,她当下一愣,脸上笑容顿失。
“颐萱,承翰来了。”梁雨晨见女儿停在门边,笑着喊了一声。
王承翰一见到她,表现亲热得很,彷佛先前发生过的那一切,全是她自个儿在作梦。
“颐萱,这段日子你受苦了。”
赵颐萱避开了王承翰伸过来的手,往旁边一站,表情淡然。“多谢王公子特意上门探望,如今赵家雨过天晴,先前遭遇的那些屈辱,也就莫要再提。”
她原意是想让王承翰自讨没趣,进而自行离去,不想,她这句话反而正中王承翰下怀。
“所言甚是!先前的事情就当是梦一场,我们都别再提了。”他意有所指的说道。
赵颐萱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知道他指的是他自私无情的事,心下不禁对此人的人品越发唾弃不齿。
“先前赵家出事,王公子避而不见,如今赵家复势,王公子即刻登门造访,这样的热心还真是少见。”赵颐萱笑里夹讽。
闻言,王承翰面子挂不住,笑容硬生生的僵住。
一旁的赵家夫妻闻言也是一愣。
“爹,娘,我的书房还没整理好,先告退了。”赵颐萱朝双亲颔首,也不看王承翰一眼,就这么离去。
王承翰脸色由白转青,眼中充满气恨,早知赵家能起死回生,他当初真不该撇得那样干净。
“承翰,刚才颐萱说那些是什么意思?”梁雨晨不禁纳闷地问。
对上赵家双亲困惑的神情,王承翰尴尬不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草草结束了这一次的探视。
另一头,刚刚高升为正三品御史大夫的叶钊祺,门前马车络驿不绝,朝中官员频频上门道贺沾喜气,让他疲于应对。
不过,他可没被升官的欣喜冲昏头,一律退回了上门官员的贺礼,哪怕只是文房四宝也一概拒收。
面对昔日冷眼到今日的笑脸相对,他年纪虽轻,却也顿悟了官场无情的理,对于这些阿腴奉承的话丝毫不为所动。
他心澄如镜,己不再像过去那样浮躁好挑拨,更懂得明辨是非,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赵颐萱。
这些日子她不在府里,他镇日心神不宁,恨不得立刻飞奔去赵家见她,可他不能,这样太唐突,且不说会坏她名誉,更会让赵家双亲留下坏印象。
于是,为了能顺利娶得佳人,叶钊祺苦思多日,置办“许多礼品,挑了一个好日子,穿戴得英姿飒爽才敢上赵家求见。
面对这个帮着赵家翻案平反的新任御史大夫,赵则仕自然是感激不己,本己选定日子要上叶府道谢,不想叶钊棋竟然带着一车珍贵礼品登门造访,他立刻带着妻女到大门口相迎。
“叶大人您这是太多礼了,您是赵家的救命恩人,应该是我们全家人上门跟您道谢才是。”
多日不见赵颐萱,叶钊祺心下激动,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镇定的回以笑容,礼数周到的与赵则仕打招呼。
见着一身莲纹黑衫,发上簪着白玉,英姿勃发的叶钊祺,赵颐萱眸儿水光滢滢,嘴角是掩不住的欢喜。
昔日的跋扈少年,己成今日麒麟王朝的栋梁,这一路上他的努力与付出,她跟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今日他的荣耀与成就,全是他应得的,他自该感到骄傲,而她也与有荣焉。
叶钊祺与赵则仕寒暄一番后,便被请入正厅小坐闲叙,梁雨晨与赵颐萱自当作陪。
席间,叶钊祺见气氛正欢,抓紧时机表明来意。
“不瞒赵大人与赵夫人,我仰慕颐萱己久,只盼此生能得她这样的良妻,人生再也无憾。”叶钊祺站起身,朝赵家两老一拜。
这一拜,可是将两老拜傻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原来叶钊祺是打着这样的心思。
赵颐萱却是抿起粉唇,巧笑嫣然,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竟为了她甘愿弯腰低头,这对一个女子而言是何等的光荣。
“叶大人,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赵则仕望向自家夫人。
赵则仕是文质彬彬的儒生,但是并不迂腐,对外由他张罗发落,可是内宅之事,包括独生女的婚姻大事,他向来看重妻子的意见,并不独断。
梁雨晨处事甚有主张,并非事事以夫为天的那种柔弱女子,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方能养出赵颐萱这样不凡的女儿。
只见梁雨晨轻蹙眉头,望着叶钊祺,把话挑明了说:“叶大人能为赵家平反,我们一家是心感激,不过颐萱的终身大事,可不能因为报恩而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