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在哪儿?”
“哪儿有三头六臂的人?!”两人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没看见,这才知道被骗了,然后用一种“你骗人”的眼神看着她。
现在全王府上下,对她这个福晋都是真心拜服,且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对待下人都像对待家人一般的好,所以所有奴仆在面对她时,也更能表现出真实的样子,不会老是唯唯诺诺的,当然,他们还是会把持好分寸的。
绦月咧嘴笑了笑,偷瞄了允肃一眼,她是故意想引起他的注意,好教他往外面瞧瞧的,可他就是不上当。
允肃哪里不明白她这么一点小心机,蹙眉一笑,“你们两个蠢蛋,哪里有什么三头六臂的人?”
“欸,话不是这么说的,天下无奇不有,说不准就真的有三头六臂的人。”绦月说着,又继续看着窗外,没多久,她又惊奇的喊道:“唉呀!那只狗有猪鼻子!”
“猪鼻子的狗?!”
喜福跟江砚再次上当,喜福没好气地道:“福晋您骗人,哪有什么猪鼻子的狗?”
“有有有,是真的,我刚才真的看到了。”绦月说得煞有其事,又过了一会儿,她又高喊,“我的天老爷啊!怎么有头牛在墙上走?!”
“牛上墙?!”
“哪里?”
喜福跟江砚这会儿不是上当,而是配合她演戏。
这会儿,坐在前面驾着马车的苏克哈都忍不住笑了。
允肃文风不动的坐着,就是不往窗边凑,只是一脸“你可以再荒唐点”的表情笑睇着她。
眼见此招没效,绦月望天兴叹,无可奈何。
罢了,才第一回呢,往后出来的次数多了,或许他就能慢慢的打开心房,放下防备。
行经热闹的大栅栏街上,绦月突然惊喜的大叫,“哇,是凤凰!是五彩凤凰!”
喜福跟江砚不为所动地睇着她,江砚淡淡地说道:“福晋,您别再糊弄我们了。”
“不不不,是真的,是真的凤凰!”绦月一脸认真。
这回她可不是在鬼扯胡诌,而是真的看见凤凰了,还是五彩的。
此时,大街上正有杂技团耍着猴戏,一旁的人手上架着一只好大的鸟,身上羽毛五彩缤纷,色彩斑斓鲜艳,前所未见。
“停车!停车!”她急喊着,“苏克哈!快停车!”
虽然允肃未下令停车,但苏克哈还是依着她的吩咐将马车停下。
绦月拉着喜福往窗外看,兴奋地道:“喜福,你瞧,是不是凤凰!”
喜福半信半疑的往外头一看,也是一脸惊喜,“天老爷,真是凤凰!”
江砚一听,立刻凑了上去,“乖乖个咙滴咚,真的有凤凰!”
允肃眉心一柱,露出狐疑的表情,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从没人见过,更别说是抓来豢养了。
前面的苏克哈也道:“王爷,真有珍禽。”
“王爷,”绦月兴奋的一把揪着他的手,恳求道:“我想看,让我下去瞧瞧。”
他蹙眉笑叹,“小心点。”
“知道!”得到他的允许,她欢天喜地的立刻起身便往马车外冲。
“喜福、江砚,快跟着。”允肃吩咐道。
“是,王爷。”
喜福跟江现迫不及待的也想去瞧瞧凤凰,随即一前一后跟着下车。
三人三步并作两步,兴高辨烈的往杂技团的方向而去。
允肃透过窗帘的小小缝隙往外瞧着,只见绦月一股脑的往人群里钻,喜福跟江砚跟在她后头,也跟着消失在人群里。
不知怎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突然感到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不安,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苏克哈,你也过去看看吧。”
苏克哈回道:“王爷,我对鸟没多大兴趣。”
“谁让你去看鸟?”允肃浓眉一拧,沉声道:“看着福晋。”
苏克哈顿时恍然大悟,“喔,是!”他立刻下了车,朝着人群走去。
绦月跟喜福及江砚像兴奋的孩子般,一头钻进了看猴戏的人群中。
原来那看起来羽翼鲜艳的凤凰是南洋来的珍禽,名叫鹦鹉,三人打出娘胎还没见过这么新奇的鸟,不禁瞪大了眼睛,注意力全在那只珍禽上。
“夫人,这鸟能学人说话。”杂技团里负责驯练鹦鹉的男子说道。
“真的?”绦月惊喜地问道:“它能说什么?”
“你问问它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绦月问鸟。
“发财!发财!”鹦鹉回应道。
“天老爷!它真的能说话!”喜福惊呼着。
“天老爷!天老爷!”
这时,鹦鹉学着喜福喊着天老爷,三人一听,兴奋的又叫又跳。
“太有趣了这鸟,福晋,您该叫王爷在咱们王府里养一只。”
绦月一笑,“王爷怕吵,还是算了吧。”
突然,绦月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可这人挤人的,她也没起疑,只是侧过头用眼尾余光瞥了一眼,正巧与对方四目相对。
那是个男人,有着一双阴沉而凌厉的眼睛,感觉来者不善。
她还没反应过来,忽地感到脖后一阵刺痛,麻麻的,她眉头一皱,下意识伸手一摸,并瞥着身后的那人,那人阴阴一笑的同时,她也感觉到掌心湿湿热热的。
“你……”她正想喊住那个男人,可是他已转身钻进人群里,她低头一看掌心,赫然惊见全是鲜血,她的脑子顿时一阵空白,人也有些晕眩。
喜福转头要跟福晋说话,就见她满手鲜血,吓得放声尖叫,“啊——”
“喜福,我……”绦月身子一软,整个人往下沉。
喜福跟江砚急急的接住她,哭叫着,“福晋!福晋!”
人在车上,两只眼睛却始终往人群望着的允肃,听见喜福跟江砚的哭叫声,又见苏克哈跑了起来,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他随即冲下马车,犹如疾风闪电般的奔向绦月。
人群因为突发的事件而稍稍散开,让他清楚的看见绦月倒在地上,喜福跟江砚扶着她、托着她,两人的表情都相当惊急,脸上还挂着泪。
所有人看着他,也因他的容貌而露出惊色并议论着,可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如隼般的目光本能地往人群中搜索,只见,名男子正急急的钻出围观的人群。
“苏克哈,追!”他手一指,一声令下。
苏克哈往他指的方向一看,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允肃趋前抱住绦月,发现她腰后鲜血直流,那一瞬间,他完全无法呼吸,他的心跳不了,浑身的血也像凝结了一般。
“不,不……”他用手掌压住她的伤口。
绦月看着他,意识有点模糊,“王爷,对……对不起……”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允肃将她拦腰抱起,快步朝马车而去。
喜福跟江砚紧跟在后头,两人都因惊吓及担忧而泪流不止。
“王爷,我……好冷。”绦月虚弱地道。
“不冷不冷,我暖着你。”他将她抱得更紧,“绦月,别离开我,听见没?别离开我”
“绦……月?”她听错了吗,他怎么会叫她绦月呢?她不是以绦雪的身分嫁给他的吗?
她是绦雪,却是绦月,她是绦月,却又应该是安满……好乱,好乱,她越来越迷糊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闭上眼睛的,慢慢地,她意识不到自己的声音,意识不到自己的触感,意识不到自己的痛,也意识不到自己的意识……
东交民巷,太医院。
肃亲王福晋遇刺,整个太医院一阵骚动慌乱。
专为王公贵族诊疗的房内,太医院主事萧太医跟几名太医正在为绦月止血医治。
允肃坐在一旁,脸上虽不见情绪,但眼底却有着深深的懊悔及愤怒。
他懊悔自己让她独自下车,要是当时他陪在她身边,断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愤怒的是,居然有人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不管是谁,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都会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这时,萧太医神情凝重的来到他面前。“王爷……”
允肃抬起眼帘,声线紧绷地问道:“如何?”
“血是止住了。”萧太医说,“可是还得观察,老夫未有十足把握。”
“萧太医,不论如何一定要救回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底满是无助及恐慌,“我不能失去她。”
萧太医不禁动容,他认识肃亲王很久了,他以为肃亲王是个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牵挂的人,可这一刻,他在肃亲王的眼中看见了深刻浓烈的爱。
“老夫一定尽力医治福晋,但……”他一叹,“一切还是要看福晋的造化。”
“萧太医……”另一名太医神情凝重的喊了他一声。
他转身走回诊床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给福晋号个脉,希望是我错了……”那太医说。
萧太医微顿,手指轻轻搭上她的手腕,为她号脉,过了一会儿,他表情复杂得让在旁边看着的允肃感到不安,他不由得欺近,正要问话,萧太医已转头看着他,“王爷……”
允肃心头一惊,暗自祈祷着萧太医别说出什么让他绝望的话。
“王爷,”萧太医神情严肃愤重地道,“福晋有喜了。”
允肃陡然一震,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须臾,他回过神来,再次确认的问道:“你说什么?”
“福晋怀了身孕。”萧太医肯定地回道。
允肃难以置信,涤月怀了身孕?在这危急的生死关头听到这样的喜讯,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天老爷,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忍不住在心里呐喊着。
“王爷,”萧太医眼底有着同情,小心翼翼地道:“福晋伤得很重,气血极虚,老夫不确定这胎儿能否保住……”
“你是说……”
萧太医点点头,“福晋才刚怀上,或许会……”
他话未说完,允肃抬手打断了他,坚定地道:“我要她活着,只求她活着,其它的我不在乎。”
听他这么说,萧太医沉默了,然后颔首轻叹,“老夫明白了。”
门外传来苏克哈的声音,“王爷,是我。”
允肃一个旋身,立刻走了出去,一把抓住苏克哈的肩膀,“人呢?”
苏克哈摇头,“没追到。”
允肃气愤懊恼地紧皱着眉头。
“属下一路追着人到了郡王府,然后他就消失了……”苏克哈也很自责,“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允肃眼底迸射出骇人的光,“郡王府?你是说……”
“永城郡王府。”苏克哈说。
他眼底窜燃起两团怒焰,咬牙切齿地道:“常善。”
他太大意了,他以为在杀了阿齐图之后,能给那些人一个警惕,没想到他们居然将目标转移到绦月身上,甚至几乎要夺去她的命。
欲毁掉一个人,必先夺去他最珍贵的东西。
他得说,他彻彻底底的被惹怒了,这一刻,他别无他想,只想要了常善的命。他知道,常善并非主谋,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康亲王,可人跑进郡王府,他便跟常善结上了这仇。
“常善,本王要你付出代价!”允肃捏紧拳头,指节发出声响。
“王爷,您想做什么?”苏克哈感觉到王爷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允肃目光一凝,不语。
苏克哈面露惊急,“不成啊,王爷,这事得先向皇上禀报。他贵为世袭王公,那郡王的位置是……”
“那又如何?”允肃沉声道:“她捱过了,我便饶他一条狗命,她捱不过,我便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知他心意已定,苏克哈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天老爷,求求称,你可得让福晋安然度劫,回到王爷身边啊!
第8章(2)
常善去城郊的庄子探望即将临盆的绦雪,回到王府时已近午夜,但侧福晋玉莲还等着他。
“怎么还没去歇下?”他问。
“王爷,今天您不在时,檀花姊姊走了。”她说。
他一怔,檀花走了?走去哪里?
“是姊姊的娘家派人来接她的。”玉莲说,“说姊姊病了,要接她回去养病。”
“这事没人跟我提过。”常善有点摸不着头绪。
按理说,檀花就算回娘家去养什么病,也应该要跟他知会一声,怎会趁着他不在府里时离开?
他想起先前不久,檀花的额娘曾经来看过她,母女俩辟室谈心,也没让婢女们进去伺候着。
当时他不以为竟,想着她们娘儿俩许是有什么心里话要聊聊,可现在仔细想想,自从那天之后,檀花就有点心神不宁,古里古怪,檀花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该不是跟绦雪有关吧?
“格格呢?”他忽而想起他跟檀花生的女儿。
“姊姊把她一起带走了。”玉莲说。
常善沉默了一下,更加确定檀花许是为了绦雪的事在跟他闹别扭。
上回他把侍妾温香带回府里,檀花就跟他闹了一回,后来是他发誓温香是最后一个,檀花才勉强接受,可问题是,檀花虽然知道他跟绦雪有所亲扯,却不知道绦雪已经怀了身孕,甚至送到庄子去养胎的事呀,檀花一直以为绦雪已经嫁进肃亲王府,当时还揶揄了他几句呢!
绦月顶替绦雪嫁给允肃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康亲王,还有塔格尔一家子……唉呀,他都忘了康亲王可是檀花的亲舅舅,这事肯定是康亲王告诉了他岳母,然后他岳母再告诉檀花。
“啧!”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王爷,没什么事吧?”玉莲疑惑地问。
“能有什么事?”常善轻哼一记,“她要走就让她走吧,一天到晚跟我拿乔。”
檀花以为把女儿也一起带走就能威胁到他吗?哼,大家都说绦雪肚子里的孩子准是个带把的,到时绦雪要真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他倒要看檀花还能怎么使性子。
他这个永城郡王可是嫡长子才能世袭的爵位,檀花不会不知道生下儿子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谁生下儿子,谁就是主儿,生不了儿子就是生不了儿子,就算她是康亲王的外甥女,照样得把位置让出来。
“来!”他一把抓住玉莲往怀里擅,“今晚陪本王睡觉吧!”
玉莲先是一怔,然后靠在他怀中,妖媚一笑,“只是睡觉?”
常善勾唇一笑,“啧啧,你这狐魅子!”说着,他将她拦腰抱起,迈步走进房里。
翻云覆雨了一番,两人都困了,衣衫不整的相拥睡下,不多久他便打起呼噜。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他忽地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滴滴的落在脸上,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抹,黏乎乎的。
他烦躁地睁开眼睛,就着幽微的光线一看,顿时惊叫,“啊!这、这是谁的……”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忽而想起身边的玉莲。“玉莲!玉莲!”他喊她,可她动也不动。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疑畏的伸手去碰了碰她,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鼓起勇气掀开铺被,看见的是让他惊恐得几乎要崩渍的景象——她的脖子上都是鲜血,锦榻上也染红一片。
“啊!”他连滚带爬的跳下床想跑出房外,却一时腿软,跪倒在地,“来……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