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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运年年(上) page 13 作者:千寻

  没错,就是这样子!

  安稳了心情,卫翔儇起身下床,走到桌边,他从木匣子里拿出两张食单。

  是因为它们,他才会作恶梦的吧……

  莫离把食单送进福满楼,许掌柜作主,用一百两银子把食单买下,这个价钱并不苛刻,只是当他看到食单后,心潮翻涌不定,那笔字、那个内容……先写菜肴名称,再写材料,然后是制作方法、注意事项,让他一看再看的是食单最后部分的“撇步小叮咛”。

  没有人这样写的,他翻遍所有和做菜有关的书册,没人写过这个,什么叫做“撇步”,没有任何蔚子知道,更别说是那笔字了,那笔和萧瑀一模一样的字。

  闭上眼睛,缓缓吐气,卫翔儇轻抚食单,低声念着她的名字:顾绮年,你到底是谁?

  天未大亮,卫翔儇本想直接穿过后院进待春院,却在前院、后院中间的小门处站了一会儿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走出靖王府,绕一大圈,转到靖王府后门附近,那里有一处空置的宅子,院子很大,房间只有三间,除桌椅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他走进中间的屋子,推开一面墙,出现两层楼梯,把墙掩上,他走下楼梯,楼梯下方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墙面处挂着二十几颗夜明珠,夜明珠散发出的微淡光芒照亮了黑黑的密道。

  这是他第三次走进这条密道。

  第一次,是跟着皇上来,之所以会跟着皇帝走进密道,是因为他发现真相。

  母妃对自己总是淡淡的,这种疏离让他的孺慕之情很受伤,他曾经问过奶娘,为什么母妃不喜欢自己?

  奶娘无法回答,只能红着一双眼睛哽咽,无论他再怎么追根究底,也不过追出一句——“你娘命不好。”

  七岁的他能够认同这句话,年纪轻轻便为父王守寡,命确实不好,他甚至认为自己和父王长得太相像,母妃看着自己的脸会想起父王,更加悲伤。

  但十岁的他就没有那么好说服了,果然——

  那次,是在外头和人打架了,他也想任性一回、耍赖一次,想和别人一样赖在母妃身上哭,所以他偷偷溜进待春院,却没想到会在待春院里看见皇上。

  皇帝把他带进地道里,郑重告诉他,“你已经长大,有资格知道自己的身世。”

  皇上与母妃相识在未成亲之前,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皇上和亲弟弟靖王同时向外袓求娶母妃,外袓没有想太多,便点头应下,外袓把母亲嫁给父王,却把孪生妹妹嫁给皇上。

  父王不识母妃,根本不知道母妃心仪皇上,但皇帝在新婚夜就晓得貌似形似、性情却截然不同的女子并非自己想要求娶的对象,但是错误造成,无法改变。

  母妃是个认命的,既已嫁入靖王府,便一心一意好好对待丈夫,操持中馈。

  然而姨母命薄,难产离世,连腹中孩子也没留下,同一年,父王重病而亡。

  当时,皇帝经常进出王府为父王上香,而父王的江侧妃已怀有身孕,她一心一意除去母妃,竟大胆下药,企图令母妃淫乱王府后院。

  不料,这一幕被皇上发现,皇上原意想解救母妃,却在意乱情迷之际控制不住自己,铸下大错。

  那一夜,母妃怀上自己。

  夫死妻却有孕,事情传出去,母妃定然无法幸存。

  第六章  日子忙得团团转(2)

  江侧妃不知道那个晚上的男人是谁,正气恨计谋失误时,母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她心中大喜,本想进宫向皇太后告状,以淫乱罪逼得母妃自尽,之后她便可顺理成章接手靖王府。然而,皇上哪容得自己被算计?

  皇上让母妃搬进待春院,派宫中侍卫团团保护,更从宫里调出两名嬷嬷“照看”江侧妃,直到此刻她才晓得自己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的命给算进去了。

  江侧妃无福,足月后却产下死胎,她疯言疯语,硬是诬赖王妃下毒。

  天晓得,这无凭无据的指控打的是皇帝的颜面,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替自己的亲弟弟留下血脉。

  一个发疯的女人,自然不能活得太久,产下死胎之后,江侧妃“伤心过度”,月子没坐完就追随孩子而去。

  被她这样一闹,卫翔儇提早两个月出世,成了靖王爷的遗腹子。

  皇帝在密道里告诉卫翔儇,他的母妃过得不快乐,她感到深深的罪孽,她无法面对自己的儿子,她自恨自怨。

  皇帝也老实告诉卫翔儇,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为了皇家的颜面,他永远只会是靖王世子,但会给他无上的尊荣与富贵。

  卫翔儇抬头挺胸,满脸傲骨,回答,“我不想当皇子,更不想要那把龙椅,而且我要的尊荣富贵不需要别人给,我会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他的答案让皇帝感到无比的骄傲光荣,这才是他的儿子、他的血脉!

  他的身分,卫翔儇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除了萧瑀。

  他告诉萧瑀,因为她是第一个带给他温暖的女孩。

  萧瑀听完故事后,冲着他一笑,说:“有差吗?你还是你,人的价值要靠自己创造,而不是靠父母袓先给。”

  那次,他激动地抱住萧瑀,知道这天地间有一个人,她的想法、她的灵魂与自己如此契合,他怎能不激动、不冲动?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他要娶她,他要萧瑀陪自己走一辈子。

  卫翔儇第二次走进这条密道,是为了卫翔祺,他领着大哥走过父皇曾经走过的地道,让他与孟可溪再续前缘。

  这条密道成就了他们的爱情,也为他们带来第一个子嗣。

  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再度走进来。

  天亮了吗?应该天亮了吧,所以……他们在吃早膳了吗?

  莫离形容过他们的早膳,很简单的米粥,却被她说得好像天上有人间无似的,能尝到是累积多少代的福分。

  夸不夸张?很夸张!不过他的确清楚,莫离的舌头有多刁。

  卫翔儇在大卫王朝开了十七家酒楼饭馆,都是当地首屈一指的,但她吃过一圈后,给他的评语皆是“尚可”、“勉强”、“马马虎虎”。

  每次听到评语,他都会回她一句,“你就当一辈子的牙签吧。”

  她连当棍子的资格都没有,当牙签已经是他宽容了——这个没胸部、没屁股、没腰身,还敢说自己是女人的女人。

  四个月了吗?应该还不到,不长的日子牙签却大了好几号,该凸的、该翘的地方多了肉,衣服绷得让人看着难受。

  卫左甚至说:“卫右回来后,肯定会闹着主子爷把他的阿离找回来,因为那丫头已经好看得不像牙签了。”

  所以尽管莫离说话夸张,他还是愿意相信,尤其吃过顾绮年炒的空心菜之后。

  到底了,他一步步爬上阶梯,推开门,主屋里面已经没有人。

  卫左回禀,这屋子是春天、夏天住的。

  春天、夏天?堂堂靖王爷的儿子居然是这样取名字的——你喜欢什么?

  如果他们回答喜欢小狗、小猫,他的儿子是不是要叫狗狗、喵喵?什么鬼法子,偏那两个孩子很高兴、更自信,因为顾绮年把他们的话听进去,并且认真对待。

  忍不住地,他又想起莫离说过的,她说:“顾绮年就是会让身边的人感到自在舒心啊!”

  她真有那么好?连半点坏心眼都没?对孟可溪留下来的嫁妆真的不上心?

  莫离转告了她的话,有点讽刺、有些挑衅,她还真是不在乎惹火自己!

  这样的顾绮年,再度让他感到迷糊,他问着重复过几百次的话——她还是那个顾绮年吗?为了自保,拿刀子划过他喉管的女人?

  屋子里整理得干净整齐,他对偷窥没有兴趣,却还是打开柜子。

  春天、夏天的衣柜里有将近十套衣服,质料不是顶好,却是结实舒服的,床上的棉被叠得有些乱,但看得出尽力了。

  是春天、夏天自己动的手?

  房间里还有一张长长的软榻,是几年前大哥命人打造的,只因为孟可溪想要。

  现在它成了卫左睡觉的地方,卫左说,是顾绮年吩咐的,怕春天、夏天半夜惊醒,有大人在身边比较好。

  卫左欣然接受,是啊,睡软榻怎么都比睡屋顶舒服。

  卫左和莫离的态度让他自省:他是不是个失败的主子?

  为什么他给莫离和卫左的任务是监视,到频来却一个变成顾绮年的宠物,一个变成奶娘之类的角色?

  走出主屋,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小花厅,办过去就是下人房,听说他们都是在花厅里吃饭的。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淡淡的食物杏,遛赚约听见灶房里有锅铲翻动的声音。

  踏出房门,放眼望去,他愣住了——这里是……待春院?

  没有仆婢,没有长工,就一个女人和两个监视的人,可是顾绮年竟然能把待春院变成一个家?有人味、有笑声,鲜活生动的家?

  长满荒草的花圃变成菜园,放眼望去一片郁郁青青,刚种下的青江菜,一棵棵从泥土中探出头来,番茄奋力往上爬,几根树枝搭成的简单架子上,绿的红的,结实累累。

  白色的辣椒花开一堆,绿色的叶子成了点缀,几条性急的小辣椒透出漂亮的澄红,一球球的包心菜、一棵棵的小白菜……生命力旺盛。

  卫翔儇的视线停留在番茄上,它们被种在菜圃里,是因为顾绮年拿它们当“菜”吗?番茄果实颜色鲜艳亮眼,在院子里摆上一盆,红红绿绿的很赏心悦目,百姓常会种来观赏。

  他知道番茄可以吃,是因为萧瑀,她爱吃,什么新鲜货都要尝尝,尝着尝着让她试出不少好味道。那么顾绮年呢?她怎么知道番茄可以吃?

  纵身飞上屋顶,就见卫左盘着腿,坐在上头监视整个待春院。

  发现主子爷,卫左急急起身行礼,卫翔儇挥挥手,自己寻一处坐下。

  卫左跟着蹲在王爷身旁,呼……他下意识拍拍胸口,暗道一声“侥幸”,事实上,他已经很少待在屋顶上,要不是还牢记王爷的吩咐,偶尔飞上来点个卯,不然……他都快换主子了。

  这里的视野确实不错,卫翔儇前后眺望,屋子前头是菜园,后面搭了瓜棚和晒衣架,架子上刚晾的衣服还在滴水。

  后院很大,一堆新劈的木柴堆成一座小山丘,那是卫左的功劳吧?

  屋子右边是池塘,池塘旁边养鸡养鸭,塘里的枯枝败叶捞得干干净净,莲花迎着朝阳开得灿烂热烈,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冽花香。

  屋子左边有几棵老梅树,是母妃搬进待春院那年种下的。顾绮年刚住进来的第二天,打下梅子,腌了两大缸,卫左偷了一包呈上。

  卫翔儇不喜欢吃酸的,但他吃光了,别问为什么?对于顾绮年的问题他都找不到答案。老梅树旁边种上两棵玉兰花,是莫离想要的,后院的新秋千,是春天、夏天想要的,梅树下有一组梅花妆,是卫左想要的。

  听说她很穷、很枢门,却尽力满足每个人的需求,听说她每十天开一次会,听听家人的心声,听说她坚持春天、夏天读书认字,不是要他们出人头地,而是要他们学会足够的知识,将来好能追求自己的梦想……

  难怪春天、夏天偷偷问……可不可以把姨当成娘?难怪卫左偏心,难怪莫离转性,难怪他们把被监视的女人当成亲人,那是因为……顾绮年先把他们视为亲人。

  突然间,满肚子的羡慕加嫉妒,因为他没有卫左、莫离、春天、夏天的好运气;突然间想发脾气,因为在自己的地盘里,他却不是“家”的成员之一。

  卫翔儇渴求家的温暖,却从未拥有过,他有很多奴仆属下,有妻妾通房,他有母亲,但是他……不曾有过家。

  不想走了,他想赖在这里,听鸡鸣鸭叫,看炊烟袅袅,闻着食物香,感受家的味道。他很想加入,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拿加入申请书。

  莫离领着春天、夏天绕着池塘跑,他们一面跑一面背诗,莫离念一句,孩子们跟着念一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清脆的声音传来,很有精神。卫左分辨不出主子爷的表情是喜是怒?只好没话找话地说:“是顾姑娘坚持的,她说孩子的记性好,每天都让小主子背一首诗,待会儿吃早饭的时候,就会跟他们讲解诗的内容,小主子很聪明,才短短几天已经会背很多诗。”

  “他们聪明吗?”卫翔儇迟疑。对徐寡妇生的孩子,他不抱太大希望。

  “顾姑娘说小主子们简直是天才,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你简直是天才,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长到十岁的时候,肯定没办法像你这么厉害。”

  “以后你变成状元郎,骑马游街的时候,可不可以带我一道……”

  萧瑀总是变着法子夸奖他,夸到他轻飘飘的,夸得他相信自己是全世最杰出的男子。

  她说:“性格创造命运,自信令人勇敢,人不应该害怕作梦,应该努力追梦。”

  卫翔儇紧蹙眉心,明明在说春天、夏天,他想起小瑀做什么?

  摇摇头,他问:“还有呢?”

  还有?主子爷想知道什么,卫左不清楚,干脆报起流水帐。

  “每日卯时,小主子会自己起床,从不赖床的。小主子告诉阿离,如果赖床,养娘会拿竹枝抽他们,阿离听见,气得抡起拳头要去找徐娇打架。

  “洗脸刷牙后,顾姑娘会给小主子吃蛋羹、喝牛奶,阿离也想吃,顾姑娘不给,说她再吃下去会胖成一团球,万一卫右不喜欢,她可不负责。顾姑娘真是太英明了,这种话谁敢跟阿离说啊。

  “吃过东西,阿离就带小主子去扎马步、练拳、绕池塘跑圈,不是我爱说,小主子太瘦弱,一点都不像爷儿们,实在该好好练练。

  “练完身子,吃完早饭,顾姑娘就教他们读书写字,顾姑娘可厉害了,她写的书小主子很喜欢,没事都会拿起来念几句。

  “上完课是小主子的点心时间,顾姑娘说少量多餐,小主子得多吃点东西才行,顾姑娘可强着呢,顿顿饭食点心都不带重样的。

  “点心吃完,顾姑娘去准备午饭,我得负责教小主子数数儿,陪他们玩。然后吃午饭、消食、睡午觉,下午再念点书、整理菜园、写字画画,吃过晚饭,洗完澡就可以上床睡觉。

  “阿离说快要忙死了,也是,多了两个小主子,顾姑娘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做饭、煮点心,睡觉前还要给小主子讲故事,把小主子哄睡了,还得备课……爷,要不要再送两个奴婢过来?”

  卫左没注意到,自己的流水帐里提过多少次“顾姑娘”,不知道自己对顾绮年赞美过多少次,不知道自己把顾绮年捧上天,不知道每次提到顾绮年脸上的笑关都关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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