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的房间原本摆了满满几大柜子的书,现在全都不见了。
可怜的书架上只剩下几张不知道是废纸还是掉落的书籍活页,整个房间顿时从书香满屋变得凄凄惨惨戚戚……
“我的书啊……”公孙策抱着胸口,简直心痛万分,“我的书啊!哪儿来的蠢贼居然偷光了我的书……”
展昭略一思考,急道:“公孙先生,能治疗玉堂的那本书还在吗?”
公孙策道:“啊,那个还在,刚才正在研究它,所以离开的时候就放在怀里了。”
展昭松了一口气。虽然有点对不起公孙先生,但对他来说,能治好白玉堂的眼睛才是当务之急,书么……可以再买!
——典型的武夫观念!
白玉堂的嘴角一直在抽动,展昭知道他是想笑,但对着可怜的公孙先生有不太好意思,如果再耽搁一会儿,他八成就真的要笑出来了。
拉起白玉堂,展昭道:“公孙先生,请将书库的钥匙借我一用,我去帮您看看书库的书还在不在。”
公孙策刚才光顾伤心房间里的书,连书库的都忘了,现在一提醒才终于想起。忙取出一把铜钥匙交给展昭。
“那就麻烦展护卫……不!还是我自己去!我现在就去看!”
展昭对所有的书都凭空失踪还心存疑虑,当然不放心让公孙策一个人去,便拉了白玉堂随后跟上。
白玉堂毕竟只是新近眼盲,对开封府的一草一木再熟悉,也不过是大白天睁着眼睛的情况下。如今眼前一片黑暗,脚下就难免磕磕碰碰的,展昭带他走路只能慢慢走,有障碍就提醒。
可公孙策急得要死,根本不管后面的人如何,只一个劲地往前冲,两人也只好急匆匆地跟上。
一路上,白玉堂不知道绊了多少跤,展昭实在心疼他的狼狈,便一把将他抱起,大步流星地去追公孙策。
白玉堂气得脑袋发晕,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好你个展昭……”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你记住,可千万不要犯到我手里!”
展昭但笑不语。
公孙策的书库里损失还不算惨重,锁没有坏,而且书没有全都被搬走,只是所有医术都不见了而已。
饶是如此,公孙策也是心痛得要死,整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书库里乱转,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
最后在窗台旁一摞仿佛是被遗落的书上发现了两个脚印,都是脚尖的印痕,似乎曾有人蹲踞在上面似的。
与此同时,展昭也在窗外发现了几个脚印,好像是有人在那里走了很多步,脚掌的方向从左至右扇形铺开,脚跟几乎没有动。又稍远的地方,也发现了同样的脚印。
公孙策努力按下心疼得想发疯的心情,思考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那些人其实是用一人传递一人的办法将书传出去,那些脚印就是在接书送书时印上的。这些人实在太可恶了!火烧不成,又来偷!我公孙策的书又招惹谁来,居然都搬走!我的珍贵古籍……”
展昭道:“公孙先生不要着急,您的书特别多,他们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搬走,我顺着这脚印的方向追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得到一些线索。玉堂,你在这里保护公孙先生。”
“那便麻烦展护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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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顺着脚印以及一些被踩断的树枝,翻出了开封府围墙。
他绕着围墙走了几步,果然在一片泥泞中找到了半个车辙印子。由于沾了泥巴,车辙有好一段路都明显带着泥印子。
顺着这些泥印子又往前追了一段,在一处岔路口上,泥印子忽然分成了三股。
一股向正南方去,走到终点便是皇宫;一股向东南方,再走不远便是八贤王赵德芳府上。
另外一股则是向西方——展昭盯着不远处那座富丽堂皇的府邸,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那是太师府啊!
第八章
“庞太师?”刚刚睡下,又被从床上拖起来的包拯,带着几分迷茫问道
“是。”展昭道,“属下看了,那泥印子明显延伸到庞太师府上,而另外两道车辙延伸得并不远,很快就消失了。”
包拯看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再看看仍在心疼书籍的公孙策。
“且不说这证据如何……”包拯疑惑道,“庞太师会做如此傻事吗?”
白玉堂道:“大人的意思是,这证据实在太过明显?”
包拯点头:“不管是黄梁的两桩案件,还是汴梁这两桩,皆是手段隐蔽,用药甚为精巧,几乎天衣无缝。如此,又怎会在小小的盗书之事上,给自己找如此明显的麻烦?”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问题是……
“可是大人……”公孙策仍是一副西子捧心状,看来盗书的打击比案件更让他痛苦十分。“学生实在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何要偷走学生的书?”
白玉堂插嘴道:“若是我的话,今晚就一把火烧了,一次烧不成就烧第二次,再不成第三次……终究得让我得手一次吧,总比偷走方便!”
——同样是武夫的简单想法!
公孙策一径心疼自己的书,也不和他辩驳,只继续道:“大人,学生实在想不通,一般应当是偷不走书,才转而放火的吧?怎么他们却是要烧不成,才转而偷书呢?难道只是为了阻挠学生为白义士解除禁制?只是这样,他们又何苦这么麻烦?除非……”
除非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究竟是在哪个酒上,这一点非常值得商榷。
展昭想起自己之前和白玉堂所讨论的事情,心中似乎有了一个大概的谱,但这个谱还不够明确,他也不太明白真正的前因后果。
更何况……在面对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时,他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于是不得不保持沉默。
包拯道:“这个问题本府恐怕要再确认一下方可。公孙先生,你也不用心急,宁可将书偷走而非烧掉的人,应该也是爱书人才对,至少暂时不会将你的典籍怎样。”
公孙策叹气,道:“学生明白。”
“对了,”包拯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对展昭道:“有人带给本府一封信,里面夹着展护卫你的家信,本来想明天再告诉你知晓,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就拿走吧。”
包拯指一指自己桌上的东西,展昭上前,发现有一封火漆封好的信,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吾儿熊飞亲启”。
展昭心中一沉,却什么也没说,低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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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第二次梳洗上床,展白二人都觉得非常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精神上更是如此。
白玉堂已经躺下了,展昭坐在床边,手中拿着那封信,看了许多遍却没有打开,最后将之轻轻地放在桌上。
白玉堂道:“怎么了?是谁的信?”
展昭淡笑:“没事,你睡吧。”
白玉堂微微一哼,道:“你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吗?是你母亲,展老夫人,对不对?”
展昭惊道:“你怎么知——”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他自己卡断,但这已经够了。
“我怎么知?我当然知,你不知的时候我都知了,”白玉堂冷笑,“你家的未婚妻等不及要叫老夫人娘呢,当然要喊得全天下都知道。”
展昭长叹:“玉堂,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白玉堂又是一哼,转过身体面墙而卧。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只不过是给展昭找麻烦而已,展昭终究是孝子,母亲的权威一压下来,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他小小的白玉堂?切!
展昭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白玉堂更生气了。
“展昭!你居然还敢给我笑出来!”
完了,这只耗子又闹别扭……这要是不哄好他,猫哪里还有日子过?
展昭笑叹,整个人覆上了蜷缩在一起的小耗子身体上,耗子气急败坏地挣扎,“展昭!你别太过分!”
“展昭有何过分?”展昭在他耳边低笑,“其实展某只是在想,不知道白兄愿不愿意和展某一起,在我娘门前跪个几天啊……”
刹那间,白笔鼠又变成了红皮老鼠。
“谁谁谁……谁要陪你去跪!”
展昭笑,不顺他的挣扎,将老鼠整个翻过来,自己仍覆盖在他身上,一双手牢牢地扣住他的。
“执子之手,执子之手,”展昭在他耳边轻声说,“展昭今生只执白玉堂一人之手,永不违誓。玉堂,你又如何?”
白玉堂静默一下,居然嘿地一声笑了出来。
展昭一脸黑线:“玉堂……”
“猫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嗯?”
“我在想,不知你嫁过来的时候要穿多大的新娘服,才不会撑破啊?”
展昭怒:“好你个白老鼠!原来脑袋里整日都转着这种念头!看我今天不替天行道……”
“喂……喂喂!展昭!你不要乱来!”
“……”
“你快给我放……”
“……”
“啊哈哈哈哈哈……快……快放开……哈哈哈哈……”
“……”
“别……哈哈哈……我认输我真的认输!我错了你原谅我!别挠了哈哈哈哈……”
可怜隔壁的赵虎:“呜呜呜……人家一夜都没睡好了……你们却挑现在滚床……”
(绝不是你想的那种滚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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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展白二人很早就醒了,稍微梳洗一番,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后,便径自除了开封府邸。
由于白玉堂仍然不能视物,展昭出府时便牵了两匹马,两人一人一骑,这样既不会让人发现锦毛鼠眼盲的事实,也不至于让白玉堂丢脸。
两人一路慢悠悠地走着,经过一家青楼,白玉堂道:“行了,先停下。”
展昭依言停下,自己先下马,而后扶着白玉堂从马上下来。
“玉堂……”展昭看一眼正努力向他们送秋波的浓妆女子们,有些讷讷,“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那是!”白玉堂回答得理所当然,“若分辨不出当初囚禁我的地方,我那十几天不就算白关了?”
“可是你只知道香气和声音……”
“只要有这些便够了!”
两人刚刚踏上台阶,一群香风扑鼻的女子便一拥而上,将两人严严实实地围在了中间。
“啊呀呀!开封府的展大人!稀客稀客!”
“呀——白少爷好久不见啊!”
“二位大人的到来简直让我们这里……那个什么什么生辉啊!”
“对呀对呀!”
白玉堂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只苦了展昭,又是推又是逃又是左右抵挡,稍一不小心就可能遭到涂满蔻丹的十指攻击。
等结束之后逃出来时,白玉堂仍是气定神闲,展昭却被扯得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玉堂,”展昭鼓足勇气问,“刚才那家,是吗?”
他多么希望就是啊,再去第二家的话……
“不是,”白玉堂笑得很高兴,“反正你也是风流倜傥,怕什么。”
高兴的白老鼠似乎已经忘了,展昭的风流倜傥根本就只对他一个人施展……
展昭陷入绝望的深渊……
他们花了整整三天,才“游”完整个汴梁的青楼,而在白玉堂找到目标之前,展昭一直处于遭不同女子调戏的凄惨境地。
也幸亏是他这个青楼“稀客”吸引了大部分姑娘的注意力,白玉堂方能四处转,利用视觉之外的其他所有感官探察周围的线索。
“找到了。”
终于,在某家同样上演出了“姑娘调戏良家妇男”的花楼里,白玉堂闭着眼从脂粉堆里捡出展昭,低声对他说。
他这一声简直就是大赦!展昭喜出望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真的?真的找到了?”
白玉堂闭目“环视”了周围一遭,低声道:“还不能确定,出去再说。”
展昭如临大赦。两人挣脱纤纤玉爪的层层包围,逃到了外面。
“玉堂,你是如何分辨出来的?”骑在马上,终于安下心的展昭问道。
“香味。”白玉堂在马上,随着马匹的频率摇晃着身体。
“当时那个房间有很特殊的香料味道,是那女人身上所带。这种香虽然不是很重,但后味极为悠长,即使那女人离开了很久,房间里的香气仍是久久不散。刚才在那里,我经过一名洗衣妇身边时,闻到她身上带了极淡的香气,便让她带我到她打扫过的房间去转,还真让我找着了……”
展昭一笑,这老鼠,鼻子真的和老鼠一样灵。
“那我们现在就分配人手去监视那家青楼!”
白玉堂摇头,唇边带着无奈的笑:“展昭啊展昭,你果然是个正人君子。”虽然有时候让人很怀疑这一点。
展昭疑惑。这和他是不是正人君子有关系吗?
白玉堂道:“你可知那个青楼是谁开的?”
展昭回头看一眼那越来越远的青楼牌匾,上面的“锦红楼”三字已经变得有点模糊。
“难道你只要知道它的名字,便知道谁是幕后老板?”
白玉堂哼了一声:“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猜,只要有钱,什么内幕都能知道——别忘了,这是汴梁的青楼,若没一点消息来源,这些牌匾早倒了。”
展昭苦笑。不管发生什么事,白五爷果然还是白五爷……
白玉堂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继续说道:“这家的老板可是大有来头,不过,展大人你必定猜不出来。”
听他语气奇怪,展昭只能暂时把心里的不舒服丢到一边,道:“能有多大来头?哦,你是说,庞太师?”
白玉堂淡笑:“若是庞太师,我会说你猜不出来么?”
展昭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便绞尽脑汁将目标放在了那些不太可能的人身上。
“那会是……难道是呼延大人家?”一门忠良居然……
“……你信不信呼延丕显会带着一家老小上吊?”
“……”所以说不可能啊……“那……杨家?”
“你很久没和杨家枪切磋过了吧?”
展昭想一想,脸一变:“……白玉堂,你要敢说是包大人的话,展昭不会放过你!”
白玉堂气得脸都青了:“这话分明该是我说才对!”
这么说,又猜错了。
展昭一个个提出那些可能又不可能的名单,一一遭到了白玉堂的否定。
展昭实在没办法,无奈地顺口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会是谁?总不会是皇上吧?”
白玉堂沉默。
展昭冷汗:“难……难道猜对了?”
白玉堂道:“很接近,不过不是。”
很接近……
展昭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天晚上的车辙。一条,往皇宫;另一条,往太师府;还有一条……
他喃喃地说出了声音:“八……贤王!”
白玉堂向他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展昭觉得一阵头晕,连带着胃又痛了起来。
八……贤王……
赵德芳!
上打昏君,下打谗臣,八贤王……是贤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