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桓闻言一凛,端着杯盏的手一震。
“是谁想诬陷我璟王府?”
“王爷先别动气,据悉齐王原本也是不信的,不过那告密者提出了许多证据……”
江太守话说到一半忽然就打住了,像是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下说,赫连桓眯起眼,忽然悟透了什么。
赫连桓勾起冷笑,道:“让本王猜猜,那告密者所说的晋国细作该不会就是本王刚娶进门的王妃吧?_江太守一脸难色的点了点头。“王爷果真聪明过人,正是如此。”
“那告密的人都拿出了什么样的证据?”赫连桓没动怒,反而比往常更冷静。
“根据下官的了解,听说那告密者向齐王提出,王妃的生母是晋国人氏,后来辗转来到大周又进了璟王府,用意就是为了接近王爷,再透过王爷从中谋夺与大周国相关的情报。”
“王妃的生母是晋国人氏?”赫连桓一惊。
“难道王妃没向王爷提起?”江太守不解。
并不是她没提起,而是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件事。
普天之下,只有他知道璟王府的丫鬟钰儿早已经成了孙楠钰,至于身体的原主过去做了些什么,身世又是如何,孙楠钰当然无从得知。
只是这些话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方面是没人会相信这种离奇的事,一方面是会替她招来更多麻烦。
“王爷?”见赫连桓迟迟没再说话,江太守也不安了起来。
“本王对王妃过去的事一概不过问,因此也没多留心,一会本王就命人去查,谢谢江太守特地走一趟璟王府告诉本王这消息,日后本王一定会好好答谢。”
“璟王爷客气了。”江太守起身抱拳。
“卓翔,送江太守回府,务必要小心别让任何人看觅。”赫连桓向守在门外的心腹下了命令。
“是。”卓翔进了书房,万分客气地领着江太守离开。
江太守前脚一走,赫连桓立刻唤来了影。
“影,你去查查钰儿来到璟王府之前的事,一样都不能落下,就连她的父母是哪里人氏都给本王查清楚。”
“属下遵命。”影领命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赫连桓一人,他单手撑着下巴,低垂着美目静静地沉思。
孙楠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眉头深锁,不由得出声关心,“王爷,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赫连桓想得入神,一听见她的问话才回过神来,他收起眼底的凶戾之气,对着站在书房门口的新婚妻子露出笑容。
那笑容与往常一样温柔,别无二致。
“是朝廷的事,你就不必知道那么多了。”赫连桓走向她,搂住她娇小的肩。
“早膳已经备妥了。”她柔柔地道。
他牵了牵嘴角。“不必了,再这样下去会耽误向母后请安的时辰,我先去换件衣裳,一会儿就到前院找你。”
看着赫连桓走出去的挺拔身影,孙楠钰脸上温婉的笑容慢慢地隐去。
他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事情不小。
虽然才与赫连桓撖了两天夫妻,但是两人一路走来携手渡过了多少风风雨雨,无论是默契或心意都相通,一个眼神就能看透对方。
刚才她问起早膳时他眼神闪烁了下,明显是有烦心事,可他什么也没提只是佯装急着进宫请安,避开了让她再问起的机会。
会是什么事呢?
有什么事会让江太守一大早就上璟王府,又是怎样的事会让赫连桓刻意隐瞒她不说?
出于女人的直觉,孙楠钰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与她有关,但,究竟是什么事?
进宫的一路上,赫连桓一反常态的正经,反教老被他闹的孙楠钰不习惯。
她瞅了瞅他,见他垂着眼似乎在琢磨些什么,一手还轻抚着下巴,她不敢打扰他,只好将满腔的纳闷按下。
去到太后所居的凤鸾宫时,太后刚从宫中的佛堂念完了佛经正好折返回来,就在院子里与他们碰个正着。
太后脸色红润,笑容满面,看上去心情不错,孙楠钰赶紧上前行了大礼。“臣妾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吉祥。”
太后带着笑意打量起这个儿媳,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平身。”
“儿臣向母后请安。”赫连桓也揣着满腹的心事,扬着笑行了个礼。
“都平身吧,哀家正等着你们,进来陪哀家说一会儿话。”
不料,太后话刚说完,宫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太后收起了笑,对着身旁的太监低斥,“哀家不是吩咐过凤鸾宫不得吵闹,那些人是不把哀家的旨意放在眼底了?”
太监立刻跪下。
“太后息怒,小的这就去教训这些不知规矩的宫人。”
结果太监还没起身,已经有一票大内守卫涌进了凤鸾宫。
“放肆!”太后冷着脸大喝一声。
守卫当场全跪了一地,领头的是御前侍卫,他低着头,两手抱拳。“卑职是御前侍卫何铭,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连桓脸色当场一凛,似乎明白了什么,反倒是孙楠钰摸不着边际,只能在心中胡乱猜测。
“御前侍卫来哀家的凤鸾宫做什么?”太后不悦的质问。
“禀告太后,皇上刚刚得获齐王的上奏,璟王妃很有可能是敌国派来的细作,皇上下令要逮捕璟王妃。”
何铭这话一出,除了赫连桓以外,在场所有人全吓了一跳,就连太后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你说,璟王妃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太后又问了一次。
“回太后的话,卑职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至于详细的内情,恐怕卑职也不清楚。”
太后脸色变了,看向她身后的赫连桓与孙楠钰。“桓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跟哀家说说。”
孙楠钰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张清丽的脸蛋顿时刷白,她当场意会过来今早江太守来璟王府为的应该就是这一桩。
赫连桓看她神情惊骇,捏着绣帕的玉手也在发抖,赶紧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别怕,有我在。”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怎么会成了敌国的细作?”
饶是孙楠钰再聪明冷静,忽然被冠上一个敌国奸细的罪名,她也不知所措的发起慌来。
眼下没法跟她解释,赫连桓只能先用眼神安抚她,然后转向太后。“母后,儿臣能保证,钰儿绝对不是敌国的细作。”
太后脸色凝重的直摇头。“这事牵扯太大,不是你一个人保证就能挡得住。”
第9章(2)
何铭急着完成使命,一看见太后态度动摇,立刻出声,“王爷,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务必要将璟王妃逮捕,还请王爷别为难卑”
赫连桓勃然大怒,“本王在此,谁也不能逮捕本王的王妃。”
何铭发急了,赶紧抱拳跪下。“王爷……”
蓦地,孙楠钰开了口,“王爷,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妾身也只能甘愿从之。”
赫连桓也明白圣意不可违,他忍了又忍,硬是将胸中的怒火压了下来,但是搂住孙楠钰的手怎样也不肯放。
最后还是孙楠钰主动挣脱后,朝何铭走去。
见状,何铭立刻起身押住了孙楠钰,那举动引来赫连桓一阵大怒,他不假思索的想上前将她拉回来,太后却在这个时候出了“桓儿,这事攸关我大周国的江山,你可不能闹胡涂。”太后怕赫连桓会为了一个女人跟皇帝翻脸,赶紧出声劝阻。
也因为太后这席话,孙楠钰慢慢找回了理智。
没错,这件事太明显了,摆明是有人想利用她来离间王爷与皇上的感情,还能一举除去她,根本是打算一箭双雕。
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自乱阵脚,更不能让王爷因为她的缘故,与皇上闹得不愉快或是产生心结。
思及此,孙楠钰忽然往地上一跪,目光莹亮的望着赫连桓。“王爷,请先为大周国设想,妾身忽然蒙上这样的不白之冤,还需要王爷替妾身查明真相,王爷务必要冷静三思。”
在场所有人全被孙楠钰的气势,以及那不惊不怕的沉着给彻底震慑住。
事已至此,可能随时会掉脑袋,但是孙楠钰一介女流居然还能以大局为重,非但没有向璟王搬救兵,反而要璟王别为她冲动。
登时,所有人打从心底对这个身材娇小,一身气势却像是能撼动山河的璟王妃生起了一股敬佩之意。
赫连桓也被震住了,旋即恢复理智将怒火压了下来。
她说得对,他确实太冲动了,这分明是有人想藉齐王之手挑拨他与宣帝的感情,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违抗圣旨,很有可能就中了敌人的圈套。
思及此,赫连桓咬牙忍了下来。
孙楠钰定定的看着他,然后起身让何铭将她押走,期间没露出半点恐惧害怕的表情,让所有人再一次见识到璟王妃几乎可跟男人匹敌的强大气势。
眼看孙楠钰被带走后,太后走过来拍了拍赫连桓的肩膀。“桓儿,你真的挑了一个不同凡响的妻子,正所谓树大招风,难保是有人想诬陷你跟钰儿。”
“母后愿意相信钰儿的清白,这给了儿臣很大的信心。”
“哀家毕竟管不到朝堂上的事,你还是赶紧去你皇兄那儿将事情弄个清楚。”
“谢母后谅解,儿臣这就去。”
赫连桓向太后行完礼旋即起身离去,那脚步走得又快又急,看得太后眉头不禁深锁,担心起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御书房里,龙涎香的气味四溢,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宣帝坐在长案后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赫连桓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目光炯炯的直望着宣帝,表情坚毅的道:“臣弟从没求过皇兄什么,只求这一次相信臣弟。”
宣帝揉着眉头放下折子,一脸头痛的道:“桓弟,不是朕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是齐王来告知朕,你也知道齐王是什么样的个性,他好大喜功就愁不受朝廷重视,千方百计想立功好让朕不得不重用他,这一回让他掌握了这个消息,朕要是没先将你的王妃押起来,齐王绝对不会善罢罢休,肯定会认为朕是在包庇放纵。”
身为皇子,赫连桓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但是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关在地牢里受苦。
“这一次齐王是有备而来,他手中握有南钰的生世证明,她的生母是晋国人,还是相国府的庶女,后来因为与我大周国的商人相恋才会一同私奔到大周国,后来她的双亲因病去世,她才会进“你的璟王府,不过她舅舅现今是晋国的大将军,听说过去曾来大周国找过她几次,这些消息齐王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听着宣帝透露这些细节,赫连桓咬了咬牙,心中既懊恼又自责。
由于他一开始就认定钰儿已经成了孙楠钰,因此他对钰儿这个人的来历也就没什么深究,万万没想到钰儿的身世居然牵扯了这么多事。
说不定,这个钰儿原来真的是打算混进璟王府当内应,只是没想到会阴错阳差成了孙楠钰的重生之躯。
“那齐王还说了,上回皇后的生辰宴,南钰与那个晋国外使是早就套好招,故意由她当面拆穿夜明珠是不祥之物好让朕与众人取信于她,甚至也让太后允了你们这桩婚事,目的就是要让南钰接近大周皇室,日后才能掌握更多宫里的消息。”
赫连桓闻言大震。
想出这招离间术的人,当真是好毒辣的心肠!
只要硬将楠钰说成是与晋国外使套好招,这样一来,她立下的大功马上成了诡计多端的阴谋。
“皇兄,钰儿绝对没有跟任何晋国人来往,臣弟与她来往多时从没察觉过任何异状,皇兄应该也明白臣弟的性子,臣弟不会随便信任一个可疑的人。”
“朕知道,朕相信你,但是……”宣帝面有难色的停顿了下。
“你是朕的手足,朕当然信你,可你的王妃,朕可就很难相信。”
赫连桓虽然失望却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毕竟钰儿的身世确实太敏感,而他也还没查个明白,光凭空口白话的确很难让宣帝相信他的保证。“皇上,臣弟有一事相求。”
赫连桓忽然又跪了下来,双手抱拳做出请求。“什么事?”
事关大周国的江山,宣帝也不敢贸然答应。
“这件事交由臣弟来调查,如果皇上担心臣弟会包庇私放,臣弟想大胆提出一个要求,请皇上下旨削去臣弟的王位。”
宣帝大惊,“你说什么?!要朕削去你的王位?”
孙楠钰坐在潮湿又阴暗的大牢里,她闭着眼假寐,顺便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心底仔细的琢磨一遍。
这件事牵扯上了晋国,看来应该与她上回在宫宴中当面让晋国来使难堪脱不了干系。
会是晋国对她心生怨恨,想要藉此除掉她吗?
但她也算不上是大人物,有必要为了除掉她这样大费周章吗?
说到底,除掉她只是一个契机,晋国人最大的目的恐怕还是想利用这件事削弱宣帝对王爷的信任。
一想到这儿,孙楠钰心中忐忑不安,她比谁都清楚赫连桓对她有多好,又有多么宠爱她,如今知道她被晋国人算计,成了政治斗争的一颗棋子,他一定气坏了。
赫连桓会不会为了她撖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又或者,会不会因为她被人诬陷,也跟着一起遭到怀疑?
孙楠钰心烦意乱的睁开眼,正好看见地牢的守卫送了饭菜进来。
“璟王妃,牢里没什么好菜,请您将就一下吧。”守卫将托盘放在地上,一脸不好意思。
孙楠钰回了一抹浅笑,道了声谢就拿起那碗米慷饭吃着,虽然身处牢狱,不过她的吃相还是从容不迫,娴静有礼。
守卫看得一愣一愣的,从没见过有人坐牢还能这么淡定,心中不禁对璟王妃又多了一份敬佩。
孙楠钰告诉自己,不管眼前碰上再大的事都得先填饱肚子,存好了力气才能好好想法子渡过难关,因此不管手中那碗米糠饭再怎么难以下咽,她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咀嚼吞下。
此时,外头的守卫趁着放饭的空档也闲聊起来。
“刚才我经过御膳房时听见了徐公公要御膳房的人弄些养胃的点心,听说皇上正为了璟王的事闹心。”
“璟王的事是什么事?”
那人才刚问完,有个守卫就指了指孙楠钰待的那间牢房,所有人立刻喔了一声。
宫里的牢房不算大,加上又是地牢,因此说起话来都有回音,孙楠钰虽然与这些守卫隔了一段距离,依然能清楚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璟王向来精明,掌管户部不知替皇上守住了多少银子,没想到最后也会栽在女人身上,有句俗话说得真好,当真是红颜祸水。”
孙楠钰闻言一愣,停下了进食。
“璟王栽了?怎么个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