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样?」让她赢得赌约也不好吗?
「我不知道!」戚小卫猛力摇头,傻气指控道:「我的脑袋被你搅成浆糊缸了。」她从没想过他竟会离家那么远、那么久。
冉岁寒叹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背,难得温柔地哄道:「好了,哭成这样,实在有失你『戚公子』的气概喔——」
闻言,她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他的心也跟着揪得更紧。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戚公子……我本来就是个女孩子……是你一直说我像男人……」她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惹人心疼。
他情不自禁伸手抹去她颊上成行的泪水,竟对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感到……怦然心动。
尽管明白她只是怕孤单,只是想有个长长久久的玩伴,但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被强烈需要的,这令他有着无比的满足。
「嘘……」他轻轻揽着她,耐心安抚她。「你再哭下去,万一被姊夫听到,我就要被直接『扫地出门』了……」
闻言,戚小卫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他,像是真有人随时要来抢走她的宝贝似的。
「你这种抱法,倒真像护儿。」冉岁寒微笑着任由她用力抱着。
戚小卫仰起头,泪眼凝望,刹那间,笑容自他唇角隐去,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迅速窜流。
他如菱的唇办吸引着她,她如蜜的檀口也吸引着他……
某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情愫悄然滋长,开始悄悄拉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浓、越来越近,直到两人双唇紧紧贴靠,气息相融,—切才猛然爆发——
不管先前是亲家,抑或是冤家,毫无疑问的,他们都是彼此最熟悉不过的人了,有对方在身边,无论生气或开心,都会感到安全,不会有半点惶惑……咸咸的泪珠滑进交缠的唇间,像炙热滚烫的水,狠狠浇醒她的脑袋,灌回他的理智。
他们猛然放开对方,都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戚小卫甚至惊讶到完全忘记哭泣。
老天,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冉岁寒和戚小卫直勾勾瞪着彼此,没人先移开视线,房里,除了急促的呼息,没再多半点声响,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你——」
「你——」
两人同时打住,既震惊又尴尬,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
窗外,有一个比他们受到更大惊吓的人倒是率先开了口。
「你们刚才……是在亲热吗?」
面对两位小主子,小豆子呆若木鸡。
「亲你个头!你眼花了啦!」戚小卫回过神,跳起来想阻止小豆子泄漏秘密。
可,晚了!小豆子动作更快。
「大、大少爷——二、二少爷——不、不好了!」小豆子突然扯开嗓,返身拔腿就往静园外跑。他可是奉少爷之命前来「看顾」小姐的,怎料竟会撞见这等情事,不赶紧速速回报他就惨了。
「臭豆子!你给我回来!」为了堵住小豆子的嘴,情急之下,戚小卫跳上窗,脱了鞋就往小豆子头上砸去。
啪!正中目标!
小豆子痛呼一声,踉跄着往前跌去。戚小卫身子俐落地跳出窗户,在走廊上抓住小豆子,回过头,紧张地对房内的冉岁寒说道:「你快走,被知道就完蛋了!」
冉岁寒抿着唇,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既突兀又好笑。「请问,你现在是在保护『我的清白』吗?」
「清什么白,我是怕你被大哥扭下脑袋!」她急吼道,
「不会的,我有大姊这道免死金牌在,不怕。」他笑道,几乎已经要开始想念有她的热闹生活了。
「总之,你快走啦!」
冉岁寒摇摇头,叹口气,有点故意。「刚才明明还哭哭啼啼不让我走,现在又这样迫不及待赶我走,唉,女人心啊——」
「喂,你到底要走不走?」她可全是为他好,大哥生起气来她也怕三分。
「那个……小姐……」被戚小卫压制住的小豆子,很哀怨地小声提议:「如果他不走,让我走……可好?」
第七章
冉岁寒就要动身离开了。
一整个早上,戚小卫被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纠缠,只见她蜷曲着身子窝在床角,焦虑地啃着指甲,定定盯着随日照移动的树影——
时辰差不多了,她知道。
反正她被禁足了,无法出门去送他——不,应该说,就算没有被禁足,她也不会去送他的。不过就是出门去谈生意嘛,没啥特别的,有什么好去送行的,不是吗?再说,他又不是不会回来,见到他也只会斗嘴吵架,惹一肚子气罢了,算了,她还是继续待在房里还清闲些……
各种理由在戚小卫心中千回百转,只为说服自己——她并不想去送他。
「冉哥哥差不多快启程了吧。」
赤颜看着窗外的阳光,幽幽打破静园里的静寂,也让戚小卫的心狠揪了一下。好不容易建立的堡垒,一句话就轻易崩毁了。
「早该出发了吧。」她闷闷道,指甲也早被啃秃了。
赤颜淡淡看了她一眼,默默递上一条手绢。「你的手快流血了。」
戚小卫心不在焉接过手绢,双眼仍盯着窗外,喃喃道:「或者,还没走吧……」
「现在去可能还来得及。」
「真的吗?」戚小卫收回视线望向赤颜,偏着头思索了下,随即挪身跳下床,冲到木柜前翻出衣衫换穿。
「你决定要溜出去了?」赤颜似乎并不感意外。
「嗯。」在他出发前想见他一面的念头如此强烈,终究还是压抑不住。
「好吧,这里我替你挡着,你快去快回。」赤颜不疾不徐整理被褥,视一切为稀松平常。
「嗯,赤颜妹妹,你真好。」
戚小卫迅速换装,溜出静园到马厩,偷偷牵出爱驹直奔冉府。一路上,她猜想冉岁寒或许会等她一下,说不定他还有没说完的话,等着跟她说呢……
策马狂奔来到冉府,戚小卫完全顾不得可能在此碰上哥哥们的危险,跳下马正想直冲府内时,才从守门的奴仆口中得知,此刻静俏悄的冉府里不再有冉岁寒的身影——他已经离开了。
她仍旧迟了一步。
戚小卫像是被抽干全身的气力,失望又无助地站在原地,只能愣愣问出一句:「小财子他……也跟去了吗?」
「是的,四小姐。」冉府的老仆见戚小卫一脸木然杵在大门口前,不免有些担心。「四小姐,您还好吧?」
戚小卫没回话,只是迳自转身离开。她没进冉府,也没立刻回家,只是牵着她的马,像个游魂一样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
「戚……姑娘?」
大街上,有人喊住她,定神一瞧,是柳絮雅!
「你是戚姑娘……对吧?」柳絮雅细细打量一身女装的戚小卫,有点不确定。戚小卫直觉想否认,却仍是点了头。
「呵,真巧。」柳絮雅掩不住欣喜。
她刚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竟会看到长相和戚公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她猜想两人必定有血缘关系,果然没错!难怪有时哥哥也会夸她聪明呢。
「你和你哥哥……呃,我是说戚公子……是孪生兄妹吗?」柳絮雅好奇问,因为两人实在长得太相像了。
戚小卫点了头,随即又猛摇头。「柳姑娘,其实我——」
「啊?你知道我?」柳絮雅惊喜喊道,反应天真而单纯。「是戚公子跟你提起过我吗?」
「关于戚公子,其实——」
「其实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柳絮雅好在意地说,她只是跟哥哥柳絮风说过她的心情,没想到哥哥竟会找人去说媒,她也是吓坏了,不明白哥哥为何会这么做。「如果给戚公子造成困扰,我感到很抱歉——」毕竟是他们冒昧前去说媒,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她能够体谅和理解。
「困扰是不至于,只是……」只是她现在心情正难过得紧,没有什么事比冉岁寒离开更让她困扰了。
见戚小卫一脸心事,柳絮雅感觉出似有事情发生,忍不住关切问:「你哥哥……呃,我是说戚公子,他……还好吗?」想知道又不敢泄漏太多姑娘家的心思。
戚小卫直觉想点头,却忍不住摇了头。
「不好?」柳絮雅紧张起来。「他怎么了吗?」
「他……不舒服……」
说着,她再也压抑不住失落的心情,忍不住落下泪来。
「啊,戚姑娘,你别哭呀!戚公子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见她成串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柳絮雅也慌了。「是什么样的病?很严重吗?」
「大概是心病吧……」此刻她的心,真的不大对劲。
柳絮雅不疑有他,只深深认定了戚家公子必定病得很重,她才会哭戍那样。「戚姑娘你别哭,不管什么病,戚公子他会没事的,他是个好人,吉人自有天相……」
「不,他不是好人……」
「不,他是好人!」柳絮雅很坚持。
戚小卫哭着承认道:「不,他坏透了……老是骗人……骗别人也骗自己……」
柳絮雅皱起眉。「戚公子是你哥哥,他都生病了你还这样说他,他未免也太可怜了……」
「这是他应得的……」她不只是被哥哥惩罚,说不定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她,才会故意让冉岁寒离开。
「戚姑娘,你在语无伦次了。」柳絮雅轻拍她,企图安慰。
她本该为这些诋毁戚公子的话感到生气,但见她哭得实在伤心,怎么也无法生出一丝火气。她想戚姑娘一定是哭昏头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可怜。
「戚姑娘,你有伤心事尽可以对我说无妨,虽然我常常听错人家的话,可我很会安慰人的。」
呜呜……她只想找个地方独处,什么都不想讲——尤其是对一个老是听错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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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生辰之喜,嫁人否?
十八岁生辰时,戚小卫终于收到冉岁寒从远方捎来的第一封信息。那是在他离家四个月又十四天之后,虽然只是一张短笺,她已经开心得三日三夜没办法合眼睡觉。
那是他专程写给她的,可见他仍关心她的事情,这令她万分欣喜。
为何欣喜?她没细细思量过,只知道他不在的日子,她真的无聊得要命,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对于自己是否能在十八岁之前成亲,赢得赌约,她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现在她所有心思几乎都在等待得到他的消息——
然而,第二封信,却让她足足又等了八个月又二十三天。
他告诉她,他准备回临安了。
之后,整整半年,就再没有一丁点他的消息了。
「按路程,早该到了对不对?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到呢?」戚小卫两手撑颊倚在窗前,皱眉看着树上的小鸟跳上跃下,一颗心也七上八下。冉岁寒迟迟未归,让她很是心神不宁。
「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一旁,正在看书的赤颜抬头说道。
「那也该写封信说一声啊。」就算不写给她,也总该告诉他的姊姊们吧。他向来重视家人,总不会做让他家人担心的事。「我要去冉家问问。」
「你昨儿个才去过。」
「是吗?」怎么好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真有来信,他们不会不让你知道的。」
「可是……」
「你要不要出去逛逛?我听说今日儿个市集有西域来的卖艺团。」赤颜提议道,想转移她的心思,只见戚小卫摇摇头,意兴阑珊。
「我改去万花楼走一道好了。」戚小卫站起身,改换男装准备出门。
「你又要去?」
「嗯,我想去找炙大哥聊聊。」冉岁寒离开这段日子,她偷偷去过万花楼好几次,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炙绝似乎清楚冉岁寒的动向。「一起去吧,我看炙大哥好像很开心见到你。」
闻言,赤颜的眉头微皱。「别瞎说。」她跟他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你不去?那我就一个人去喽。」
「不行,我也去。」赤颜正色道,她不可能让卫姊姊一个人去万花楼,说什么她都要跟。
两人甫走出静园,即见到小豆子慌慌张张跑来。
「小姐、小姐——」他拦下戚小卫和赤颜,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回来了……」
「冉岁寒回来了?!」戚小卫惊喜道。
小豆子摇头。「是刚才那个冉家的家仆过来请少爷走一趟……然后我就跟着太少爷、二少爷一起去了冉家,然后……」
「是冉岁寒来信?」戚小卫再急问。
小豆子又摇头。「是冉家二小姐和少爷们谈话。他们关起门来不让我们进屋,后来我就跑去窗户边偷听……因为太远听不清楚,我就跑去另一边的窗户……」
「说重点!」戚小卫急着打断他。
「天财回来了。」
「嗄?」戚小卫怔了一下,才急切叫道:「小财子回来了?那冉岁寒呢?」
「冉少爷没有回来。」
「没回来?为什么?」小财子是冉岁寒的贴身跟班,没道理不一起回来。「有问小财子原因吗?」
「他现在没办法说话。」
「为什么不能说话?」
「他受了重伤,还没醒。」
「什么?!受伤?!」戚小卫大吃一惊。「怎么会受伤的?那冉岁寒呢?」
「不过,小财子虽然不能说话,但驾马车送他回来的小伙子倒是说了一些。」
「臭豆子。」是存心想急死她吗?「说、重,点!」她急得想一拳揍昏他。
「听说冉公子他们……」小豆子顿了下,神色怪异地看了戚小卫一眼,才道:「遇袭了。」
「遇袭?」戚小卫呆愣住,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
赤颜也从小豆子的表情看出些端倪,赶紧追问道:「是遇到山贼打劫吗?冉哥哥也受伤了吗?为什么没一起回来?是失散了吗?」
「也算是失散吧……」小豆子战战兢兢再看戚小卫,深怕会刺激到她似的,只敢小声说道:「听说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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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岁寒失踪了。
戚、冉两家都派了人前去寻找。冉岁寒的大姊冉晓松哭了许多日,也因此病了,她的丈夫戚卫城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甚至私下动用在朝廷的人脉和资源,协助冉家找人。
可两个月过去了,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根据驾马车逃命回来的马夫转述,他们在回程途中曾经在一间山庄借宿,因冉岁寒和山庄主人相谈甚欢,便留下来多住了几日,岂料,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夜里,山庄突遭山贼侵入,对方行径凶残,嗜血屠庄,山庄主人奋死抵抗,力保冉岁寒能全身而退,就在他驾着马车带着冉岁寒一行人顺利逃离山庄没多久,那帮山贼的头子竟然追赶而来。在惊险的逃命追逐中,冉岁寒为了保护他们这些跟随他的下人们,自己反而身受重伤,摔落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