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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长命又百睡 page 4 作者:蔡小雀

  因受了滋润,越发美得娇艳妖娆的邓细那张小脸霎时涨红了。

  “邓箴!你有完没完,凭什么?”

  她目光一寒。“就凭我是你的长姊,邓家如今还是由我做主。”

  “你!”邓细一室。

  陈大郎君总算还有一丝廉耻和世家子弟的骄傲,红着俊脸拱手行礼。“邓大姊儿,我、我对细儿是真心的,请你成全。”

  他实在割舍不下雪嫩诱人、既美且艳的细儿,况且这几年来还是有那么些许青梅竹马的真情意的邓箴面色缓和了一丝,澄澈如清泉的眸子直直盯视着他。“好,若你待家妹属真心诚意,那么就请陈家正式央媒提亲,二书7K礼,花轿相迎。”

  陈大郎君迟疑了一下。

  邓细则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有些傻了。

  “我邓家虽清贫,可也是家风清正……”她心一刺痛,也有一刹那的羞愧难当,哽了下才勉强续道:“家妹虽然平素冲动浮躁了些,性情却直爽真挚,日后出嫁,必能事亲至孝,侍奉夫君,理家操持,当为佳妇。”

  “……细儿,自然是极好的。”陈大郎君看了身侧怔楞的邓细一眼,眸中的热恋之色犹深。

  邓细脑子有些懵,半晌后,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家长姊。“大姊姊你……是说真的?”

  看着妹妹不信任的目光,邓箴胸口闷痛感更重了,低声道:“你先同姊姊回家,待陈家提亲后,我自然成全你们。”

  邓细登时欢喜万分,神态也亲热了起来,主动勾着她的手道:“细儿就知道姊姊不是那冥顽不灵的,是一心待我好的。”

  邓箴只觉酸涩满喉,有苦难言。

  事已至此,邓箴再是气恨妹妹的不思自爱、不争气,也不能不做亡羊补牢的措举。

  如今,只盼陈大郎君能有男儿的担当,别叫妹妹没了好下场。

  邓箴日日看着妹妹的愉悦欢快,自己只得强捺心中不安和忧虑,开始私下打理准备起妹妹的嫁妆。

  陈家虽然是颖川陈氏旁支子弟,平时也总以世家作派自居,兼又家底小康,住的是青瓦大房,家中亦有两三名奴仆使唤,妹妹嫁入陈家的嫁妆自然不能薄了,否则日后在夫家定当举步艰难。

  这天晚上,邓箴趁弟妹们都睡了,独自坐在微弱的油灯下,取出了那枚金豆子,思忖盘算良久,终究狠了狠心。

  也罢,只要细儿能过得好,怎样都值得。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起身做了朝食,一锅子粟糜,一碟焖笋,一碟子鲚鱼酱……这酱还是她趁着冬日制成,以鲚鱼去骨,黄豆酱、白盐、干姜、橘皮,或片或末或丝,调匀入瓮中,泥封日曝七日后成酱,美味至极。

  平时是舍不得开封取食的,但今天要去镇上食店卖腌菜,她便打算顺道将这瓮鲚鱼酱兜售了,好多攒点钱替细儿添妆……想着弟妹们也极爱这一味,总不能叫他们期待了数月却连尝上一口鲜亦不可得,所以还是装盛了一碟子,让他们也欢喜欢喜。

  待做完朝食,替菜园子浇过一遍水,又听了后院的一窝小鸡崽,天刚破晓,邓箴洗干净手脚,便背起装着几小瓦罐腌菜和一小瓮鞍鱼酱,一步步往镇上方向走去。

  她是不愿再搭包叔的牛车,也不想应付村中婆妈婶子们七嘴八舌状若关怀的叨絮了。

  邓箴性子虽好,可对那日众人的无心遗弃,还是落下了深深的阴影。

  第3章(2)

  暮春的阳光已渐渐可见初夏的炽热,她走得满头大汗却步步坚定,花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镇上。

  到食店交割了腌菜,那小瓮风味绝佳的鲚鱼酱也得了三十文钱,喜得邓箴一出食店后,便忍不住露出了睽违数日以来的喜悦笑容。

  那枚金豆子添置妹妹的嫁衣、备上几匹好些的绫罗,打一套银头面应当足够,而卖腌菜鲚鱼酱攒着的这七十文钱买回门用的茶果酒礼,也将将过得去了。

  她没有留意到前头徐徐驶来的一辆由数名护卫剑骑簇拥的青锦马车,可那马车内的人却隔帘瞥见了她。

  惊鸿一瞥的熟悉容颜,腼眺而温婉,澄澈干净柔和的眼眸弯弯笑着,纵是一身粗布衣仍掩饰不住的素洁风华。

  “停车。”默青衣冲动地轻声道。

  燕奴驾术高超地稳稳停住了马车,恰恰好停在邓箴身侧。

  恩、恩人?

  她先是一惊,可在看清楚了掀起的车帘后的那张苍白俊雅脸庞,小脸霎时莫名红透了,慌慌张张匆匆下拜想说点什么,却被口水呛着了,猛咳得撕心裂肺起来。

  “莫急。”默青衣眉眼间一贯的清潋雅致,温和地道:“我知你口不能言,今日意外相遇,也不过是想见你是否安好,别无他意。”

  她傻傻地望着他,本想同他解释自己不是哑子,不过是那日服了哑药,可甫要开口,一想起自己粗嗄难听的嗓子,心中不由一抖,眼神倏然黯淡了下来。

  她,自惭形秽……

  “你,”默青衣看着她手上那眼熟的布巾,不知怎地心念一动,轻声问:“腌菜都卖完了?”

  邓箴猛地抬头望着他,尽管不说话,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里,却仿佛自能诉说所惑。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说漏了口,清俊脸庞隐约有抹懊恼,耳垂略红。

  原来……两次都是他援手。

  蕙质兰心的邓箴登时了然,温婉地款款欠身作礼,心窝说不出的暖烫。

  “那日……不过是巧合罢了,无须放在心上。”他有一丝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修长如玉的指尖就要拢下车帘。

  “没事了,小娘子自去吧。”

  她怔怔地仰望着他,没来由地冲动揪住了车帘,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地触及了他的,两人均是一震!

  邓箴小脸红透了,飞快地缩回手,想解释却苦于不敢开口,倒是默青衣见她急得面红如霞,额头沁汗,心下不由一软。

  “你,莫急。”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神温和。“有话,慢慢写,我看着。”

  她犹豫了一下,怯怯地伸出手来,以左手为纸,右手做笔,缓慢而仔细地写下那腌菜,恩公可还合胃口?

  “极好。”他清眸微垂,嘴角略扬。

  她清灵纯净的眼眸直直望着他,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欢喜,复又写道:恩公可否请在此稍待片刻?

  默青衣迟疑,随即温雅地点点头。

  但见邓箴身姿轻盈如蝶地小碎步奔回食店,不一会儿后,气喘吁吁地抱着只黑黝黝坛子出来,不由分说地就要往车窗口塞,但许是坛身太重,她细瘦的双臂有些撑不住,微微一歪,默青衣不假思索倾身而出,及时捧扶住了她的双手。

  冰凉却稳健的大掌紧紧贴着她的手背,邓箴蓦地一颤,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傻傻地瞪着这离得她更近的……眉目难描难画,清俊漂亮潋滟如仙的脸庞……

  他,好看得令人心悸的眼眸底下却有着淡淡青色,隐约可见憔悴,那线条完美的薄唇,色泽更是浅淡得仿佛褪了颜的杏花,她心猛地一紧,微微揪痛了起来。

  恩公……病了吗?

  可那日见他身姿修长丰神如玉,一举一动沉稳如泰山,内敛尊贵中透着丝雷厉风行的英气,然今日近觑,方知他清瘦得厉害,长长睫毛总是低垂着,说不出的倦色深深。

  邓箴眸底不禁雾气氤氲了起来。

  默青衣瞥见了她眸中的那抹心疼,胸膛剧震,清眉紧紧蹙起。

  “这是卖与我的吗?”

  不知何时,他的大掌已然离开了,托着那只半大不小的坛子,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而疏淡。

  邓箴不知道他嗓音中的那抹疏离是因为什么,可她心下有些难受,心乱如麻地悄悄后退了一步,和清雅高贵的他拉开距离。

  “如此,有劳了。”他仿佛耗尽力气般地躺回车榻上,轻轻挥落下车帘,“燕奴,给钱。”

  “诺!”

  我不是要钱!

  邓箴几乎冲口而出,在燕奴取出一枚金叶子的刹那,连连后退了好几大步,急急摇头。

  燕奴反倒为难住了。

  “爷?”

  默青衣方才动了血气,胸口翻腾如绞,好不容易才压抑下去,清俊惨白的脸庞透着浓浓的疲色,闭上眼睛低叹一他也不知自己刚刚那一瞬间为何着恼,可就是不喜看见她眼中的心疼同情。

  默青衣,你竟已沦落到了连一个贫女都怜悯的惨境?

  你怜惜她口不能言,贫困甚苦,可她却是好手好脚,身体康健,终老无忧,而你呢?

  纵然坐拥权势财富,人人景仰艳羡,抑是镜中花水中月,转眼即空……他永远也留不住这世间原最平凡的一切。

  比如策马放歌,云游四海,好好活着,以及……放任自己去简单纯粹的喜欢一个人。

  “多谢你的腌菜。”半晌后,他的语气淡然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平平和和地道:“今日这一坛权当那日无意间的出手相救,此后两不相欠,你也无须再称我恩公。”

  他……生气了?她可是做错了什么?

  邓箴满满心慌意乱,想问,想解释,可方才自己都乔装不能说话了,万一现在勉强开口,听进他耳里岂不又是一场罪过,说不定、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是存心戏弄他?

  想写于掌上,好叫他知,可车帘已然垂落,他的拒人于千里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自去吧。”默青衣嗓音淡然的命令,“燕奴,走。”

  邓箴愣怔住了,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驱动,护卫簇拥,将自己远远抛于后。

  她心底没来由地一片空荡,伫立原地,神情怅惘。

  而那头,于回侯府的路上,燕奴忍了又忍,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爷,若您对那女子有意……”

  密遮的车厢内,沉静良久后传出了一声微带嘲讽的轻嗤,也不知嘲笑的是旁人还是自己。

  “燕奴,无论是她的身分,还是我的寿元,都不允许你所说的情况出现。”

  “爷,您会好的。”燕奴虎眸发赤。“况且,那小娘子不过是个区区庶民家人子,若能做侯府妾,也是她的福……”

  燕奴自知是逾了规矩,可他自随侍侯爷以来,还从未见侯爷曾对任何一名女子有过今日之举。

  “燕奴,你多想了。”默青衣语气极淡。

  对她,乜不过是……有一霎的同病相怜罢了。

  燕奴不敢再言。

  接下来四周陷入一片静默,唯闻马车辗过官道的辘辘声。

  “方才,”片刻后,车厢内那低沉嗓音迟疑地响起。“本侯的话是不是……有些伤人?”

  燕奴眼睛一亮,却恭谨地回道:“燕奴不知,但是——”

  “但是什么?”

  燕奴听出了主子语气清淡中的一缕不安,虎眸涌现了笑意,却仍一本正经地道:“但燕奴观那小娘子面色苍白,神情寥落,呆若木鸡。”

  车厢内的默青衣又沉默良久,久到燕奴隐隐心惊胆跳,以为自己乔张作致过度、画蛇添足了。

  “那腌菜,确是极好的。”默青衣清容不知怎地有些发热,随手取了卷置于车内矮案上的锦帛,边展开边状若无意地道:“往后……咳,还是让人定时去购置点。”

  如此,她的日子或许也能好过些。

  “诺!”燕奴咧嘴,雪白牙齿在阳光下分外灿烂。

  难得侯爷对一个女子略略上了心,身为誓死效忠的武奴,定当是要好好“看顾一二”的。

  第4章(1)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嫛,贻我彤管。彤管有蟑,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诗经·邶风·静女》

  这头,邓箴几是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心里乱糟糟,却也理不出个明白来。

  恩公为什么生气了?是不喜欢她的自作主张吗?还是他只喜食腌菜,不喜略带腥香味的鲚鱼酱?可那坛子尚未开封,论理说恩公是嗅闻不着的,又怎会立时生厌?

  脑子越想越乱,越发患得患失,若非素来冷静自持惯了,她说不得早就冲动地追过去问个明白了。

  “罢了罢了,”她将装着五铢钱的荷囊搁在矮案上,神情落寞中带着一缕感慨,自言自语。“我既报答不了恩公高义,又何须再多想?他是喜也罢,是厌也罢,我和他,往后也当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他是那高高在上,皎洁高华的天边月,而她却只是这浊世中的脚下泥。

  “大姊姊,有人来了。”小豆丁邓甘激动兴奋地跑了进来,拉着邓箴的衣角。

  “还有吃的,糕糕……果子……好多吃的!”

  她心生疑惑,先将今日卖了腌菜的荷囊锁进斗柜里,摸了摸邓甘的脑袋瓜,柔声问:“慢些说,是谁来了?”

  “穿红红的,大娘!”邓甘含着小手,歪着头,笑得好灿烂。“大姊姊,大娘拿好多吃的,弟弟可喜欢了。”

  “弟弟喜欢,那甘儿不喜欢吗?”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是被大弟趣致的憨态逗笑了。

  “甘儿喜欢!”小豆丁兴冲冲地蹦着,含得口水湿答答的小手直挥。“好多好多喜欢,比弟弟还喜欢,甘儿是哥哥,能多吃一份!”

  “傻甘儿,”邓箴嫣然一笑,好脾气地教导着,“你是哥哥,得疼弟弟呀,有好的,就该和弟弟一起分享,拾儿那么小,那日吃炒豆子的时候可都记得分你的,是不是?”

  邓甘浑圆的大眼睛眨了眨,脸上有些挣扎,随即害羞地抓了抓头。“嗯!甘儿要做好哥哥。”

  “好甘儿,真乖。”她忍不住抱着透着嫩嫩奶香味的弟弟亲了一口,赞道。

  邓箴携着大弟来到老旧窄小的厅堂,见到了那个鬓插红花的媒婆,还有矮案上那己打开来的四色封盒时,温柔的笑容霎时冷了。

  这是做什么?

  “哟,邓家大姊儿终于出来啦?”媒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我老婆子虽然不是什么贵人,也是这镇上村里间数得出名号来的人物,都坐在这儿好半会儿了,竟连半口茶也混喝不上,府上真是好大的气派呀!”

  “大娘说笑了。”她淡淡地道,“不过寒舍确实也没什么好茶水招待,还怕勉强沏来,伤损了你的脾胃。”

  媒婆脸色瞬间变了,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邓大姊儿,别以为陈大郎君看上了你妹子,你邓家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哼,要不是看在陈家夫人的面子上,你这破落门户我还不愿踏进来半步呢!”

  邓箴心中冷意更深,面上却犹平静,举止优雅地膝坐在蔺草席上,对着怒气冲冲尖酸刻薄的媒婆露齿一笑。

  “大娘若是带着诚意为陈家上门来提亲,我自然也是客客气气,只是你一照眼性气就这么大,我又如何好意思对你好礼相待?”

  这刘私媒只怕是受了陈家的示意,想先来个下马威,好辖制邓家乖乖伏首从命吧?

  媒婆心虚地顿了顿,随即大怒。“呸!不过是一家子穷似鬼的孤儿,还拿自己当世家贵女,真真笑掉人家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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