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思儿忍不住翻了下白眼。
他一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快吃点东西吧,我听娘说,你几乎都不吃东西,你想去当神仙吗?”
“没胃口。”她可不是他,遇上任何事都能自信的乐观以对。
“没胃口也得吃点,不如每日我都来你房里陪你用膳如何?看着我,你肯定胃口大开。”
“你就是令我没胃口的原因之一,若我真天天对着你,就什么都别吃了。”
他故作不悦的扫了她一眼,“纵是玩笑话,但也过火了。”
“玩笑也有几分真。”她学他的神情,睨了他一眼。
他拉着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知道你挂心钱庄的事,不过就是花点时间重建罢了,别烦了。”
“我挂心的何只钱庄。”她叹了口气,“你不让我出朱府,用担心我会出事的理由把我强留在府里,但不出门,你就真以为事情不会进到我耳里吗?”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他夹了口菜送到她的嘴前,一派神色自若。
她摇头,神情有些无奈,“官府查出,那把无名火是由油行而起,偏偏前些时候你为了我跟油行老板起了冲突,外人都说起因跟你或我脱不了关系。”
朱曦的反应依然平淡,“果然,你的伙计忠心,该说的,一句话都没少。乖,吃点东西。”
在他坚持底下,钱思儿只好开了口,将菜吃下才说:“既然你听过那些话,你心中难道舒坦吗?为免落人口实,我不该再留在朱府。”
“火真是由油行而起,但跟你我没有半点关系,若真查到我头上,大不了来办我,我行得正,我不怕。”他眼中浮现强硬,不想再提此事。
他向来自傲,自然不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但她不同——她从不想令自己的不祥牵扯到他身上。
“朱曦,让我走吧,这对你我才是最好的。”
他静静的看着她,“你关心我?”
钱思儿愣住,“当然。”
“这就够了。”他搂了搂她。
她惊讶的看着他,“够了?”她不懂。
“你在乎我,当然就够了。”
她心急不已,他却一副无关痛痒,嘻皮笑脸的。
“朱曦,你到底——”
他蓦地吻住她的红唇。
她左闪右闪的想躲他,但他绵密的吻不停地落在她脸上,她只能放弃的叹息。
“我现在为了重建朱家产业一事也是焦头烂额,单就采买建材、漆料、桐油,找工匠就花了不少脑筋,淘 宝帐 号佳 轩 阁书 斋制 作火烧了大半……”他低声说道,“看来没个三年五载也恢复不了,所以若你真要帮我,就乖乖听我的安排,别再给我增困扰。”
她的心一惊,虽原本就知道他损失不少,但今天听他这么说,看来事情比她想像中严重。
“只要你开口,我帮你。”
朱曝轻挑了下眉,“你能帮我什么?”
“我对记帐很有一套。”关于这点,她很有把握,“跟人谈买卖我也行,因为钱庄生意,所以我认得不少人,采买的工作可以交给我,我可以替你张罗,做得妥妥当当。”
闻言,他笑了出来。
看到他的笑,钱思儿不由得一愣。他笑什么?她很认真耶。
“你一心为我的心意我很感动。”他侧头吻了下她的脸颊,“但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你还是乖乖待在府里就好了。”
“你——”她满心的不愿,“你担心有人对我不利吗?你实在多虑了。”
看到他不以为然的眼神,她叹了口气,又说:“若你真担忧,大不了我都跟在你身旁,有你看着,你总能放心了吧?”
他好笑的看着她,“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就算不跟在你身旁,也不代表别人不会说什么。”她耸了耸肩,反正流言蜚语在她带着娘亲和妹妹住进朱府时,早就沸沸扬扬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管那些闲言闲语,而是替朱曦重建家业。
“你说过,人要学着往前走,就得别在乎他人的眼神,自己的好坏不在他人的嘴里,而是在自己的心里。”
“我真希望这话你是说在嘴里,听进了心里才好。”朱曦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他不是不明白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从不在乎那算命之言,更打心底不相信,也不愿她受任何的委屈。
当年算命师一言断定,朱家大道之所以发达是因为地灵人杰,所以做什么发什么,但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打小他就是个大路痴,东南西北分不清楚,不管怎么走,最后都只会懂得向西行,而他爹没法子,最后索性陆陆续续买了朱府西边的一整条街,开了一间米行,最后爹意外过世之后,他接手家业,索性由城东开始一路到城西,开始大兴土木,拓展各行各业的生意买卖。
挑了这条路不是没原因,但跟风水没半点关系,只是单纯的为了“一条通”。
他是个大路痴,朱家大道从街头走到街尾,只有一个方向,永远不会迷路,所以地灵人杰根本就是鬼扯。
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外来的相士之言不过就是穿凿附会,压根不可信,所以同一个相士说元宝命中刑克,他自然是打心里的不信。
“替我重建家业,这可是个责任重大的工作。”他一脸看似无害的微笑,“你可能暂时不能搬出朱府,不会委屈你吧?”
朱曦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钱思儿下意识微挪开身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令他有些不开心,“财叔跟你说了不少,但也跟我讲得挺多的。”
“我只是不想给你惹麻烦罢了。”她喃喃说道。
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她没有挣扎,反正他霸道,只要他想要,就算她挣扎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朱曦抚了抚她的头发,“你在意外头的传言是你的事,反正我有得是时间跟你耗,证明我才是对的。”
钱思儿叹了口气,偎在他的怀里,“现在我只想要帮你重建家业,恢复朱家大道的荣景。”
“如此帮我,我倒欠了你一回。”
“不。”她轻摇着头,听着他的心跳,“若真说相欠,是我欠你许多,你救了我,还救了我娘,更收留了我们母女。”
“你没欠我。”他一副穷极无聊的神情。
“有。”她坐直身子,一脸的坚持。
“没有。”他摇头。
“我说——有!”她有些动怒。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矫情了。”他调戏般亲吻着她的脸颊,“你确实欠我不少,所以你拿你一辈子慢慢还吧。”
钱思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怎么有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你真是无赖!”她忍不住摇头失笑。
“无赖也只是对你。”朱曦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当年那个胡言乱语、打算骗吃骗喝的算命师被他和唐傲南联手教训了一顿,连夜就跑了,看来他得花点精神,想个办法去把那人给找回来,解了元宝心中的结才行,不然还真跟她耗一辈子,让自己“妾身不明”吗?
第7章(1)
没几天,朱家大门前来了一行人。
朱曦一早接到通传,便与唐傲南等在朱府。当门房通传人已到了朱府大门前,他大步走出去,沉稳的看着眼前的大阵仗。
领在前头的高瘦男子率先下了马车,一看到他,立刻有礼的上前。
“在下谢东离,是钱家的二女婿。”男子上前报上了名号,“朱少爷有礼。”
他轻点了下头,扬了起嘴角,懒懒的目光落在谢东离后方,“不知谢公子远在四川,怎会突然来访?”
谢东离微愣了下,“我岳母一家,是否住在朱府?”
“是。”朱曦老实的回答,“所以?”
他指着身后解释,“收到元宝来的家书,听闻钱庄被一把无名火烧了,便带了些人马来,希望能帮上些忙。”
朱曦定定的看着谢东离。看他谈话斯文有礼,实在不像个会使计谋取他人性命的阴沉之人,只是单看表现也未必尽然可信,只是他说家书……元宝?!人是元宝请来的?
“谢公子。”提到了元宝,他微敛下眼眸,暂时掩去思绪的让了路,“请。”
谢东离跟在一旁走进了朱府。
一接获下人来报,钱思儿立刻来到了大厅,一看到他,立刻笑开了脸,“二姐夫!”
“元宝!”谢东离一看到她,立刻站起身,关切的问道:“一切都好吧?”
她点头,“都好!娘亲和两个妹妹也平安。你来了,二姐呢?她也来了吗?”
“别急、别急。”他爽朗一笑,“你二姐她要生了,我可是花了番心思才说服她别跟着来。”
闻言,她笑容微隐,感到一丝内疚,“原不想麻烦姐夫,但实在是事出突然,所以只能向姐夫开口,没料到姐夫还亲自跑了这一趟,元宝真的过意不去。”
“说这什么话。”谢东离神色一正,“咱们都是自家人,不用这般客套,亲自来这趟只是因为我与你二姐都担心家中的情况,所以一定得来一趟瞧瞧,看看你们才安心。至于你要的东西——漆料和桐油,全在外头的马车上,我能带的都替你先带来了,另外还有几个熟手的工匠也一并交给你发落,若还有其他需要,你再跟姐夫说,等我回四川后,再派人送过来。”
“谢谢姐夫。”她笑开来,转头看着朱曦,“前些时候不是说漆行坐地喊价,我便请姐夫从四川送漆料过来,虽然路途远了些,但可以暂解燃眉之急。”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前来助他一臂之力,立刻起身,“多谢谢公子。”
“朱少爷别客气,叫我东离便行了。”谢东离轻叹了口气,“要说谢,实在该是我向朱少爷道谢。元宝的家书告知,钱庄烧毁,多亏朱少爷伸出援手,才令元宝可以带着岳母大人、吉祥、如意有个栖身之所。如今我人既已来了,就不好再麻烦朱少爷。”
朱曦闻言神色没多大改变,但是一双黑眸却扫了钱思儿一眼。姑且不论谢东离是否真有伤人之心,但要将元宝带走就令他不快。
钱思儿看他眼神流转,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姐夫先别提这个,娘亲正候着你。”
“是吗?那我就先去拜见岳母大人。”谢东离连忙点头,暂时把要带着元宝母女搬出朱府的事给压后。
她原要带着二姐夫去见娘亲,却在看到朱曦的眼色后,脚步缓了下来,笑着对他说:“姐夫,下人先带你过去,我还有些事跟朱少爷谈。”
谢东离若有所思的看了朱曦一眼。这一路进城,他听了些耳语,是真是假他姑且不论,但一个女子的清誉要紧,元宝是她娘子疼爱的妹子,他可不想听见一字一句不实的谣传。
“姐夫?”元宝的轻唤使他回过神,他头一低,不再多语的跟着下人先离去。
朱曦瞄了她满脸的笑意,闷闷的问:“你送了信给你二姐夫?”
“是啊。”钱思儿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的不快,“没事先知会你,你不开心吗?”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谢东离的身影走远,他心中的顾虑并非是因为一封未知会他的信,他只是怀疑在巷内要夺她性命的人是谢东离。
“我只担心引狼入室。”
钱思儿忍不住一笑,“我二姐夫?你别胡想。”
“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真如此说来。”她先走了一大步,“我第一个该防的就是你。”
朱曦闻言,不以为然的一挑眉,伸手要抓她,却扑了个空。
“朱少爷,请自重。”她微笑的提醒他。
他瞪了她一眼,看着她的笑,他也无法真的生气,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
望着他无奈却拿她没辙的神情,她笑得更甜了。
“朱少爷快去发落我二姐夫带来的工匠们吧。”她柔声提醒。
“有工匠、漆料,但木材不够。”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
他怀疑的挑了挑眉,“这你都有办法?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
钱思儿甜甜一笑,“我说要帮你的,我一定帮到底。不过你要记得来者是客,那人是我的二姐夫,不许高傲待人。”
看着她的笑,要不是碍于周遭太多双眼睛盯着瞧,朱曦只想收紧双臂,任性的紧拥着她。最后他只能扫她一眼,大步的越过她,“安排你二姐夫在朱府住下,直到他离开回四川,告诉他——别指望我会让他带你走!”
看着他大步的走了出去,钱思儿微扬了下嘴角。若真这么跟二姐夫说,只会惹出风波,这男人一旦任性起来,就跟孩子没两样。
因为朱曦的一句话,唐傲南纵使不愿也只能暂时离开他的身旁,亲自送钱思儿到茶栈。
并非他不顾她的安危,而是对他而言,朱曦才是他要以性命守护的人。
钱思儿封了茶栈的二楼,说是要等个贵客,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隐约之间,还能听见一楼传来的声响——
“你听说了吗?”
“刚才上楼去的那个钱家三小姐,放火烧了得罪她的油行,因为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不单连自己家的钱庄都烧了,还把朱家大道烧了大半。”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她倒好,一把火烧了油行,烧了自己的钱庄,还能装成一副可怜样,最倒霉的是朱少爷,他竟然还傻得收留了她。我看以她的手段,她不紧巴着这个机会才怪!”
“做得出这事也是狠绝,若是有人死了怎么办?”
“人家只求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哪管其他人的死活。”
茶栈二楼虽然已经封上了,但是底下的话语却不停的飘进了钱思儿的耳里。
忽略翻上心头的失落感,她只顾着一派淡然的喝着茶。
唐傲南问:“思儿小姐,不气吗?”
“生气只是苦了自个儿,我不做这种吃亏的买卖。”她轻耸了下肩。
“幸好少爷不在这里,不然他肯定动怒。”
“他向来自我,何曾在乎这些流言蜚语。”钱思儿一笑,“这些话绕着我打转已经好些年,我早就麻木了。”
“若真麻木倒好,只怕伤在心里,不愿说出口。”唐傲南一叹,“以前我家少爷未曾留意外头的闲言闲言,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此生你已经跟我家少爷缠绕在一起,我家少爷高傲,向来只认一个方向,说穿了,就是个认死扣的人。”
“他确实固执,可是只认一个方向。”她眼底闪着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思儿小姐可以自己去问少爷。”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可不是什么都会告诉我的。”钱思儿笑了笑,“不过说到了他,他明明就说随后就到,现在怎么还没见着人?”
唐傲南闻言,心不禁一惊,“少爷说他要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