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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头鹅菁英 page 9 作者:夏晴风

  “至少他们得到幸福了,总比从没得到过好。”

  “要是我,宁愿永远得不到,尝过幸福的味道又失去,太痛了。”她低头,看着雨水染湿路面。

  她回想曾经尝过的幸福,在面包店工读那段时光,禹安每天接她回家,上大学时,她去家教,也都是禹安接送。

  禹安只用两年时间修完大学学位,把所有笔记、教科书留给她,她靠着那些笔记,才得以轻松拿书卷奖。

  以前不懂那是幸福,现在回头想,当时的她实在太过幸福,幸福到不知该好好珍惜。

  “说得好像亲身经历。”江禹安笑道。

  “也许我真是亲身经历。”

  “是吗?”他温柔地笑了笑。

  “我乱说的啦。”她轻搥他臂膀,极力掩去心上的失落。她失去的幸福,是无法说出口的痛。

  有时她很想问他,可不可以原谅她?原谅她曾经那么实际地伤害了他,她说了那些现实的话,只是希望他别再因为她放弃人生的大好机会,她不晓得会因为这样失去他的爱。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她仰头看他漂亮的侧脸,剑眉斜飞,鼻梁直挺,浓密睫毛衬着温暖黝深黑眸,散场的人群从他们身边经过,她看见许多忍不住回眸的女性目光。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他笑问。

  “我想淋雨散步。”

  “你会感冒。”他蹙眉。

  他连紧锁眉头,不以为然的表情都好看……她伸手碰了他眉头,隐约觉得他震了震,像是……不爱被她碰触似的。

  她惊慌收回手,低声道歉。

  “对不起,看你皱眉头,忍不住想推一下。”说完,她朝他吐舌。不爱她碰,她不碰就是了。

  “我不希望你感冒,你必须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他委婉提醒。

  “是你问我想做什么,还说都陪我的。”她半生气、半任性地说:“说话不算话。”

  江禹安看了看黑压压的天,乌云密布,雨像是会越下越大。但他只能叹气,无奈地说:“好,陪你淋雨散步,但不准超过半小时,散步后马上回家泡热水澡,我煮姜汤,你要喝两碗。”

  “嘿嘿,我家没有姜,你忘啦,我妈我弟搬去嘉义了,我一个人不开伙,没去买菜。”

  他送她一个食指推,“路上经过生鲜超市,我会买。”

  “喔。”她用力点点头,接着又一脸算计。“你要不要顺便煮晚餐给我吃?”

  “你想吃什么?”他笑了。

  “炒菠菜、黑胡椒牛柳、葱煎蛋、鲜虾紫菜汤、红烧茄子、奶油白菜,我不要吃饭喔,只吃菜。”

  “小孩子!”他说。

  “只在你面前。你不知道,现在我好可怜,妈妈不在、弟弟不在,每天回家就是一个人,很寂寞。”她可怜兮兮的说。

  “明天开始,我接你上下班好不好?晚上陪你吃饭。”

  “哎唷,我开玩笑的啦,开车要花油钱、花停车费……”

  “你不必帮我省钱,反正再被你压榨也没多久,如果答应去上海,下个月底就会过去……”他有些奢望她开口叫他别去,留下来陪她。

  她眨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笑了。

  “对耶!你要去上海,好,那我决定要压榨你,从明天开始,你接我上下班、陪我吃晚餐……不对,你要每天煮晚餐给我吃。”

  “好。”他隐藏了失落,答应她。

  下一瞬,她拖着他走进雨里,雨越下越大,没多久两人衣服便湿透。

  走在雨中,她眼角透红,像是被雨水打红,打了喷嚏,她仰头望他,带着一点鼻音说:“我妈我弟搬走那天,你说过,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会在我身边。现在你要去上海了,台北剩下我一个人……”

  江禹安停下来,转而面对她,认真问道:“如果你希望我不去,我就留下来,你要我留下来吗?”

  雨打在林子瑜脸上,几乎让她张不开眼,她昂首努力想看清他,却只见他低着头,雨水沿着他双颊滑至下颚,他修长睫毛承载不了豆大的雨滴,半瞇眼,她看不清他双眼里的情绪。

  林子瑜笑了笑,没留他。

  “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别担心我,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惜。”

  她看了他好片刻,但那么大的雨,她实在看不清他的神情,看不清他有没有半点不舍。

  她想他留下来,不是因为她开口留他,而是希望他仍像从前那样,只想待在她身边。多贪心呢!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他已经不是十八岁前的江禹安了,不是那个会义无反顾说“守护你,是我最重要的打算。”的人。

  十八岁前,她活得实际理性,如今二十好几了,失去他纯粹的浪漫爱恋后,她才晓得,她最想要的,是他再像从前那样,把她摆在生命最重要的位置。

  人有多矛盾,她早就领悟了。

  她不能开口留他,除非……

  “禹安,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占了什么位置?是妹妹?朋友?还是……”她拿出最大的勇气问他了,十八岁后,她再没听过他说爱她了……

  只要他爱她,哪怕不再是非她不可、义无反顾的爱,只要他还有一点爱她,她就有勇气开口留他,她会、她愿意努力,让他再像从前那样爱她。

  只要他仍爱她。

  江禹安摸了摸她被雨水淋湿的发,想着要如何完整回答。她在他心里占了什么位置?他笑了,察觉不出的苦涩在舌尖打转。她在他心里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位置……他该从哪里说起?

  “十四岁那年,我们在急诊室,你爸爸急救无效,你看了一眼,表情漠然地走出医院,我跟在你后面,我记得那天也是下大雨,后来你坐在花台边远远看着急诊大门,我在你旁边坐了很久,陪你淋雨。

  “你忽然对我说:“禹安,你当我哥哥好不好?我没有爸爸,一直都没有,那个人终于死掉,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只觉得他总算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我、我妈、我弟,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了。

  ““可是现在,我坐在这里,好像有点懂我妈的心情。他死了,家里连个换灯泡、修水管的男人都没有,他再不济事,起码偶尔还会修水管、煮几顿饭、换坏掉的灯泡,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我妈老是说,有个男人在家比较安心……”

  “你后来话说得凌乱,但我总记得那天,你看起来好脆弱,不哭比哭还让我难过,我那时很希望自己不是只有大你几个月,我希望自己大你好几岁,像个真正的哥哥,保护你、照顾你,不光是换灯泡、修水管、煮饭,只要你需要的,我都会帮你做到。

  “那时我告诉自己,我会像个最好的哥哥,疼你爱你,后来你……”

  他正打算坦白她车祸时,他不是在上海工作……他想把她在心里霸占的所有位置说得清清楚楚的,她是妹妹、是知己、是他心上最珍爱、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女人。

  但她却在这时候,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江禹安!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我爱你!你发誓你一辈子都是我最好的哥哥,以后你娶老婆,不准对我不好。快发誓!”对他来说,她只是妹妹……

  他僵住。这誓……要发吗?他想当的,不只是她想要的哥哥。

  “可是我……”

  “我不管!你快发誓。”她耍赖,眼眶热烫,幸好,下了这场大雨。

  “……好,我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一辈子疼你爱你、对你好。”

  抽油烟机轰轰地响,厨房旁的浴室门轻阖没落锁,江禹安煮好一锅姜汤,炒好最后一道菠菜,关火后,让抽油烟机继续运转,他走到落着小缝隙的浴室门前,敲了几下。

  “还要洗多久?晚餐好了、姜汤也好了,快出来。”他一直听到她擤鼻子、打喷嚏的声音,不该答应她淋雨的。

  “快好了啦。哥,你别催嘛!”她鼻音浓重。

  江禹安身体僵住片刻,默然走开了。

  此时门铃响起,他踱到对讲机,拿起话筒,熟悉的男音传上来。

  “子瑜,是我。”

  “一峰吗?”

  “禹安?”

  “嗯,上来吧。”他按下开门键,挂上话筒,盯着对讲机好半晌,直到外头响起拍门声,他深呼吸,伸手拉开铁门。

  抽油烟机还在运转着,屋子里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他朝梁一峰笑了笑,淡淡地说:“我刚煮好晚餐,你吃过没?先进来,我去关抽油烟机。”

  梁一峰提起手上的餐盒,下午他管家交代厨房做的,全是林子瑜爱吃的菜色。他进屋,跟在江禹安后头解释。

  “我跟子瑜约了晚上联络,下午要厨房做了几道子瑜喜欢的菜,但她手机一直没通,我有点担心,就直接过来……”

  “哥,谁啊?我刚听到门铃……”林子瑜低头走出浴室,她抬头看见梁一峰,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你们……”梁一峰提着餐盒,看见她拿毛巾擦头发,又看看江禹安,他头发也湿的,身上的衣服偏小,像是她弟弟的T恤短裤。

  “你不要误会,刚才下雨,我们淋了一身湿,我拿子翰的衣服让禹安……让哥换,你别想偏了。”她直觉解释。

  江禹安神色复杂看了眼林子瑜,对上她转来的目光,他立刻看向梁一峰,笑着帮忙解释。

  “不要误会,真是淋雨回来的,我让她先去泡热水,怕她感冒了。”

  第7章(2)

  三人一阵尴尬沉默,最后江禹安想起什么,说:“你的手机大概被雨淋坏了,我想我的也是……”

  “啊!”她大叫,冲到客厅拿起湿透的包,拉开拉链,果然里头的东西全都湿透,她哀嚎,“我的手机挂了。”

  江禹安走过来,加码奉送她一个食指推。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淋雨?损失大了吧。”

  “好惨喔。”她低头握紧手机,有点哽咽,在浴室里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偷袭她,禹安把她当妹妹已经够悲惨了,这下手机也来折磨她。

  他蹲下来,看见她眼眶泛红,拍拍她的脸,笑着说:“这样就想哭,像个小孩一样,哥去帮你买新的,反正我的也坏了,你先把姜汤喝了,再跟一峰吃晚餐,我不饿,买完手机拿过来给你,我就回去了。”他起身要走,被她拉住手腕。

  “你要买手机给我?”

  “是,我不想看见你哭。”江禹安说。

  “那我要最好、最贵的。”她语气任性,既然她是妹妹,妹妹有权和任性。

  “好,我买最好、最贵的给你,只要你不哭。”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不哭了,哥……”她松开手,千言万语全说不出口,最后只说:“谢谢你帮我做晚餐。”

  “傻瓜。”他笑了笑,留恋凝望她低下的头。

  好一会,他转身朝梁一峰说:“你们吃晚餐吧,她吃饭喜欢有人陪。”

  他进厨房找了个袋子,将换下的湿衣服放进去,走出来,再望了眼依旧低头的子瑜,什么也没说,走出大门,很轻很轻地关上门。

  江禹安走下楼,没听见始终低着头的林子瑜哭出了声音。

  梁一峰放下餐盒,走到她旁边,什么也没说,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背。

  林子瑜哭了许久,声音渐歇,梁一峰起身走进浴室拿出吹风机,对终于止住眼泪的她说:“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她顶着红肿双眼,点点头。

  梁一峰笨手笨脚的,从小到大被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大少爷,没在小事上照顾过别人,偶尔扯痛林子瑜的长发,只能不住道歉,好片刻才慢慢吹得顺了。

  空气里,吹风机呼呼响,林子瑜终于开口。

  “你不想问吗?”

  “问你为什么哭吗?”

  “嗯。”

  “不用问,我知道你是为禹安哭,你不晓得我有多羡慕他,我希望会有那么一天,你哭是为了我,子瑜,我并没有比禹安差。”

  她沉默许久,内心百感交集。

  梁一峰关掉吹风机,手心还握了把她柔软长发,丝绸般黑亮光滑的发,漂亮得不像是真的。

  “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梁一峰欲言又止。其实他不是没看见子瑜跟禹安之间的感情,他不晓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也不想知道。

  在爱情战场上,他不当小人,但也不当君子,他不会风度翩翩的帮他们解决问题,他只想为自己的幸福而战,拿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努力把子瑜从禹安那里赢过来……

  搬家这天,风和日丽,梁一峰向朋友借了辆小货卡,开进巷子,远远看见五个大纸箱、一个大型登机箱。子瑜跟禹安并肩站,那画面约莫持续两秒,禹安一双眼停在子瑜脸上,子瑜则看着他开来的方向。

  这两个人,他认识了一辈子,几乎是一辈子……梁一峰想。

  在这一瞬间,他闪过成全他们的念头,虽然放弃子瑜让他心痛,但看见禹安眼神那瞬间,他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像禹安那样,彷佛全世界都不重要,唯独子瑜才是这世界的唯一。

  禹安深情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输了。

  下一瞬,子瑜朝他这头粲笑着挥手,禹安转过来,也面朝他开车过来的方向,那一瞬间想成全的冲动,像雪一般在太阳底下融化消失。

  他想,他有禹安没有的财富权势,能让子瑜过更好、更幸福的日子,他……并没有输。

  他将车窗降到底,探头出去,朝他们两人挥手,停好小货卡,他跳下车子,用夸张的语气说:“你们两个居然在这里聊天偷懒!其他东西都要我一个人搬吗?”

  “已经搬下来了啊。”林子瑜困惑地说。

  梁一峰错愕,指着五大纸箱、一个29吋登机箱,不太相信地反问:“你的东西就这些?”

  “这些已经多到出租车装不下了。”

  梁一峰看看小货卡,再看看那几箱据说“很多”的东西。早知道他开休旅车来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去借小货卡?

  “家具呢?都不搬?”他又问。

  “我们家能用的,我妈、我弟搬走了,剩下都是房东当初附的,新租的地方该有的家具都有,我只要搬这些。”她解释。

  “你该早点说清楚,我就开休旅车来了,这辆小货卡冷气坏了,我都快被热死了。”他摇摇头,搬起纸箱,江禹安马上将他手上的纸箱接过去。

  “看你满头大汗,休息一下吧,我来搬,很快就好。”

  梁一峰倒也不客气,索性将手上的箱子递出去,用手徒劳无功搧出微弱的风,越搧越热。

  林子瑜看不下去,从皮包抽出一小包面纸,拿了张出来,帮他擦了几下额头。

  “果然是养在冷气房的大少爷。”她取笑。

  “笑我?等等你坐进去就知道了,这种天气,坐在没冷气的货卡里头像坐在烤箱里。”

  “心静自然凉,车子开的时候,降下车窗就有风,能热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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