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认,我真的很忌妒,不过——”卢卡的语气突然转折。“我很好,凯尔这么长时间不在家,她从来不曾抱怨过,或是与你起争执?”
“她百分百信任我,而且支持我。”凯尔的话中透出浓浓的骄傲。
“你确定她是女人?”卢卡开玩笑的说道。“或者,她是为了摆脱什么才跟你结婚?她巴不得你最好天天不回家。”
“最好是。”凯尔扯了扯唇冷嗤。
“说真的,兄弟,你的老婆曾经在你值勤的时候,打过电话给你?还是曾经主动要求去探班?”
凯尔沉默下来。
卢卡觑了他严肃的面色一眼,继续说:“我必须承认她很特别,但她对你的工作都不好奇吗?”
“蕾妮不是好奇宝宝,她知道我的工作特殊,不能随便透露。”
“所以我才说,你确定她真的是女人?”卢卡好笑的反问。
凯尔当然听得出来,卢卡的言下之意,是指女人大多渴望掌握另一半的一切,但蕾妮却从来不曾对他的工作产生好奇。
“我很敬佩有勇气闪婚的男女,特别是你,凯尔。”卢卡拍拍他的肩膀。
“什么意思?”凯尔眯起眼。
“你是那么谨慎又警戒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会在完全不熟悉一个女人的情况下,就这么莽撞的一头栽进去。”
凯尔有些恼怒,甩开卢卡搭在肩上的手。“够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卢卡满脸无辜的退后一步。“别激动,我没有在暗示什么,是你太敏感了。”
不是敏感,而是他被蒙蔽的理性,在激情过后逐渐回笼。
凯尔蓦然意识到这一点。
“嘿,我只是认为,你现在的状态有点危险。”卢卡缓颊道。“虽然我们的生活不像电影描述得那么夸大,不过我们确实天天在跟罪犯打交道,对于身边亲近的人自然要多留一分警戒,但我看你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
“够了,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凯尔语气严峻的拒绝。
“拜托,凯尔,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吧?”
“蕾妮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再听见任何的怀疑。”凯尔重重放下酒杯,转身走开。
卢卡在他身后喊了两声,却只能目送他拎起鞣皮夹克,甩门离去的背影。
“你开始起疑心了,对吧?”卢卡失笑地喃喃低语。
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是我。我说了,看来他跟那个大美人老婆真的有一些问题。”卢卡对着手机彼端说道。
彼端的人不知又说了什么,卢卡挑了挑眉。“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是在我帮你挑拨一对新婚夫妻的感情之后。”
“相信我,你不会想趟这摊浑水。”线路彼端传来布莱恩严肃的声嗓。
“如果是凯尔,那我确实不想趟。”卢卡笑道。
众所周知,凯尔的个性很硬,一旦他决定好的事,绝对不可能更动。
他曾经不眠不休跟监一个犯罪组织长达半年,当所有人因为线人失踪,苦无内应提供情报,任务濒临失败的窘境时,他怎么也不愿放弃,甚至罔顾上级下达任务取消的命令,带领团队独闯第一线现场,及时抢救一群差点被转手卖掉的少女。
别说是ICPO,凯尔在欧洲警界可是出了名的严格魔人,有他参与的专案,几乎每个人都被操得半死。
凯尔从不出错,为了不影响工作,他甚至拒绝约会,生活重心全摆在工作上,这样一个楷模中的楷模刑警,一眨眼居然步入礼堂,跌破众人眼镜。
“你见过蕾妮,觉得如何?”布莱恩问道。
“这个嘛……是个超级大美人,而且很镇定。”
“你不觉得她太镇定了吗?”布莱恩话中有话地问道。
“我不清楚,这也不该由我来过问,老实说,方才跟凯尔说那些话,我觉得自己还挺没品的。”卢卡自我嘲讽地说道。
“别傻了,如果明知道他身边的美人是毒蝎,却没有及时出声警告,这才是真正的没品。”布莱恩冷硬的说道。
“所以,你认为蕾妮有问题?”卢卡好奇。
远在义大利乡间别墅度假的布莱恩,站在阳台上,掌中摊放一份书面资料。
资料上的照片,是一张娇艳四射的女性脸蛋,一旁注明着身分名字。
小紫(Violet)。
他睡着了。
察觉身旁的呼息声规律起伏,蕾妮睁开眼,缓慢而自然地抽回手,从床的另一侧下来,拉过衣架上的蕾丝晨袍套上,然后下楼来到厨房,在橱柜下方的角落找着那把蝴蝶刀。
她小心翼翼的收起刀锋,拉开某一格摆放厨房用品的抽屉,将刀迭放在杂物底下,再三确认过后才重新阖上。
关掉厨房的灯源,她回到主卧室,脱去蕾丝晨袍,返回床上,将手伸进凯尔交放于胸前的双臂间,举动灵敏而轻巧,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
当她身心松懈下来,允许自己安然入睡时,一双漂亮的茶色眼眸徐缓睁开。
他静静地凝视,等待,直到确定她已熟睡,才起身下床,来到一楼厨房。
他在蕾妮拾起蝴蝶刀的橱柜前蹲下来,查看那个角落,发觉那儿空无一物。
但,当他搂着蕾妮离开厨房时,他非常确定这个角落曾经发出碰撞声,并且有东西触地的声响,但他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当下一切发生得太快,加上视线受阻,他只能透过身体去感觉,无法确定黑暗中究竟发生过什么。
凯尔望着那个角落陷入沉思。
卢卡的话整晚在他脑海盘旋不散,他不得不抽开身,以第三者的角度检视这段婚姻。
他了解蕾妮,认识她的家族,他对她的事无所不知——
黑暗中那阵冷冽的气息,她趁他入睡时暂时离开,这些谜团又该如何解释?
凯尔攒起眉心,无数的疑问在心底扎根,卢卡的话同时在耳畔响起。
你是那么谨慎又警戒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会在完全不熟悉一个女人的情况下,就这么莽撞的一头栽进去。
凯尔抬手抚额,嘴里喃喃低咒。
他想,卢卡说得对,这段关系是在未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发生的。
他或许熟悉蕾妮的生活方式,乃至于她的个性,但他并不完全了解她的过去,她成长经历以及个人以外的社会经验。
凯尔揉起了眉心,缓缓站直身,抽出从不离身的手机。
“雷,帮我查一个人。”线路一接通,他毫不拖泥带水的下达要求。
“哪个倒霉鬼惹着你了?”雷咬嚼着巧克力棒的卡滋声响传来。
“蕾妮,帮我查清楚她的背景。”
“OK,倒霉鬼蕾妮——等等,你是说我知道的那个蕾妮?你新婚六个月的大美女老婆的那个蕾妮?!”彼端传来雷用手撑住桌面的声响。
“是的,就是蕾妮。”凯尔冷峻的重复。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凯尔?”雷大喊。
“除非有人帮我复制细胞,做出一个复制人,那么我应该是你认识的那个凯尔没错。”凯尔语气不改的说道。
“噢,天!这么挖苦的语气,真的是凯尔没错。”雷重新抓起巧克力棒狠狠咬下一口。
“你听见了,立刻去查。”凯尔加重了语气。
“嘿,我不相信你没做过婚前调查,还有什么好查的?”雷不解。
“什么都好,只要跟蕾妮有关的资讯,我都必须知道。”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她在你的食物中下毒?你们签订了婚前协议书吗?你的保险受益人是谁?”雷开始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够了,雷。”凯尔发出警告性的低沉声嗓。
雷连忙打住:“呃,当我没问吧。我现在就去查,你什么时候要?”
“我会再跟你联络。”凯尔简洁有力的扔下话,随即收线。
他返回主卧房,在床边坐下,端详着那张娇媚的睡容,回想两人认识与热恋的经过,然后得到一个结论。
一切快得像是魔法,她撞上他,两人结识,她发生被突袭的意外,他抵挡不住她对他的强烈吸引力,猛烈而快速的坠入情网。
过程像是无数的意外串连而起,却禁不起仔敲。
一切像是循序渐进的推演,而他身陷其中不自知。
前所未有的烦躁涌上心头,凯尔感觉自己像是被陷阱困住的兽,拚了命的想挣脱,却又不得其法。
他迷惘而挣扎的望着蕾妮,想着她的单纯与善良,想着她为他做过的一切,却越想越混乱。
第4章(2)
蓦地,床上的人影挪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惺忪的媚眼,蕾妮爬起身,困惑地回望:“怎么了?”
凯尔不着痕迹的收起情绪。“总部有事找我,我得赶回去了。”
“是吗?需要我帮你做份消夜一起带去吗?”她体贴的问。
是的,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即便休假临时变动或取消,她也从不过问是什么事,连一句怨言也没有。
她温柔贴心,从不无理取闹,更不曾为了剥夺他所有时间的工作发脾气,她很好,非常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模范娇妻。
好得……有些离奇。
凯尔的胸口一沉,善于推敲的职业本能,开始在脑中发挥,他无法停止各种荒谬的臆测。
因为,多年来对抗不法分子的实战经验告诉他,这个世界荒谬得让人无法置信,只要有人们出没的地方,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
“凯尔?”见他沉默,蕾妮轻蹙眉心。
“没事,我只是在想工作的事。”凯尔拉回心神,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去弄消夜……”
一只大手按上蕾妮光滑浑圆的肩头,她微怔,撇首对上凯尔异常平静的深眸。
“不必了,我会自己张罗,别担心我了,睡吧。”他催促说道。
无法从那双深邃的茶眸读出任何情绪,蕾妮警觉性一凛,却只能露出撒娇的甜笑,慵懒地躺回原位。
凯尔轻抚她的脸颊,唇边那抹浅笑一如往常的温柔,但他始终没有低下头亲吻她,只是说了一声晚安便起身离去。
当房门阖上的那一刻,笑容随即从蕾妮脸上撤去。
他发现了什么?抑或,有谁向他透露了什么?无数的猜测排山倒海般压垮了她,她一手拢紧胸前的被单坐起身,一手烦躁地揪紧发尾。
“蕾妮,你不能慌,别想太多,他不可能发现的,他爱你,他信任你,他不可能对你起疑心。”
她太清楚凯尔的个性,一旦被他接纳,他便会给予绝对的信任。
“冷静下来,别自乱阵脚。”她不断说服自己。
或许今晚的事,会让凯尔有些起疑,但应当不至于对她的背景产生质疑,毕竟这一路以来,她做到滴水不漏。
只要费雪的人不找来,只要她别再做出会引起凯尔起疑的举动,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的,一切都会过去……
蕾妮重新躺下来,环抱住蜷成一团的自己,一如多年前那个在黑暗中不哭泣的女孩。
不一样的是,那时的女孩在绝望中等待属于她的英雄,而现在这个她,已经拥有了英雄。
没错,她拥有凯尔,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伤害她。
蕾妮闭起眼,在自欺欺人的心安中入睡。
福斯休旅车投入无边黑夜,在前往罗马尼亚近郊的公路上奔驰。
“我跟约翰先赶过去,你们联络好首都警方便随后过来会合。”
副驾驶座上的凯尔,一手按着耳边的手机与总部联系,另一手扯开地图,以及相关情报资料,时不时指向窗外某个方位。
“这一次是迈可斯集团的人?”负责驾车的约翰问道。
“还不确定,是临时有线报。”凯尔一边指路一边回道。
“这些人渣。”约翰咒骂。
透过这份工作,他们见过太多人性黑暗面,倘若没有足够坚硬的心志,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了。
为了庞大的毒品,以及人口贩运的利益,这些残忍的犯罪集团四处诱拐或绑架无辜的少女,透过她们运毒,再用毒品控制她们,逼迫她们卖淫。
他们见过太多无辜的受害者,也试着及时将她们从火坑中救出,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尽如人意。
每一次的失败,都代表有人死亡或者受伤,而且往往是受害者,烙印在他们脑中的凄惨死状,已经多到数不清。
休旅车驶近一处偏僻的货仓,再过去有一个藏身近郊的酒吧,外头停满了无数的车辆,门口有两名白人大汉守着。
“这间酒吧提供毒品与陪酒服务,有人曾经在这里见过未成年的少女。”
凯尔与约翰下了车,就着夜色与天然的林荫隐藏身形,一同眯起眼望着几百公尺外的酒吧。
“雷说那名线人几次联络过当地警方,但他们不肯有所行动,线人怀疑警方收贿包庇,透过其他警察的辗转协助,才联络上我们部门。”
凯尔目光炯炯地盯住远处的动静,开始推敲可能碰上的状况。
“我们不等其他人来再行动吗?”约翰问。
“别傻了,联络当地警方只是礼貌性的问候,假使这间酒吧有警方撑腰,不出半小时,酒吧一定会被清空——”
凯尔撇首望向总是合作无间的搭档,挑起一抹笑。“换句话说,我们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搜证,以及大闹一场。”
约翰失笑:“你这个疯子……我就知道,你会提出亲自跑一趟的请求,肯定有鬼,看来新婚并没有让你恢复成正常人。”
凯尔笑了笑,重新将深邃的眸光投向目标建筑物,低沉地说道:“面对这些罪犯,你必须先让自己成为一个疯子,才能与他们周旋。”
这倒是真的,他们见过太多残忍的手段,精神状态不稳的人恐怕早已崩溃。
“走吧。”凯尔眯了眯眼,看准有几辆车同时驶近酒吧,他与约翰趁势混在那些人之中,进到酒吧。
通常这些地方都大同小异,没有太多装潢摆设,简陋而且昏暗,空气中充斥着酒精与奇怪的味道。
他们一进门便看见无数穿着暴露的女孩,散坐在每一桌的男客之间,凯尔与约翰只扫了一眼便走向吧台。
“你们提供什么服务?”凯尔单手靠在台面上,用着流利的罗马尼亚语问道,英挺的外型使他惹来不少注目礼。
坦白说,这种地方大多是游走在犯罪边缘的不法分子,或者年长的酒客上门光顾,像凯尔这样年轻俊美的男人反而是少数。
少数,但不代表绝对没有。
熟悉此道的人都清楚,俊美的男人上这种地方,肯定有其特殊癖好。
“第一次来?”酒保丢给他们充满警戒的一眼。
“不欢迎新客人?”约翰痞痞地反问。
“算了,这些女孩都太老了。”凯尔刻意嫌恶地扫了那些女孩一圈。
酒保闻言,眼中的戒备少了几分。“太老?她们可年轻得很。”
“对我来说太老。”凯尔给了酒保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我懂了。”酒保总算露出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