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铮愤懑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是年纪差距很大的兄妹,蒲铮懂事的时候,蒲兮已经成年了,长年卧病的母亲没有多余的心力教养她,因此她算是哥哥拉拔长大的。
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很黏哥哥,非常非常的黏,而长她十二岁的兄长,也把她当成心肝肉般疼。
那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哥哥的呢?
那是……自从哥哥丢掉她的芭比娃娃,把她抓到道炀逼她练胎拳、自由搏击,把她摔得哇哇叫,叫她打架输了不准回来开始。
“好痛,好痛,我不要玩了!”六岁的蒲铮哭着说不要再练了。
“我没有跟你玩,叫你练你就给我练!”蒲兮严格得像个牢头,逼妹妹学会所有的防身术。
“兮,女孩子娇娇弱弱的不是很好吗?干么这样。”体弱多病的蒲母不忍心,追到家中的道场阻止娇贵的小女儿受苦。
“开什么玩笑,我蒲兮的妹妹打架怎么可以输!你听清楚,只有你捧别人的分,没有人可以捧你,明白吗?”
从那一天起,蒲兮不再始宠着她,虽然还是一样,无论去哪都会拎着她,可那些话动绝对不适合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溯溪、泛舟、登山、野外露营、攀岩,甚至把她带出国,明知她不敢玩高空弹跳,却执意逼她穿上装备,直接丢下去。
甚至有回在深山露营,他们还遇到黑熊……
她原本是很崇拜哥哥的,后来却非常讨厌他。
“他变了,变成一个疯子,我才不要像他,绝对不要,我最讨厌有人说我们两个很像!”蒲铮酒一杯接着一杯喝,没有停下来过。
母亲在她八岁那年过世,那天起,哥哥就没有回家过,直到十年后,父亲过世了,他才风尘仆仆的回来奔丧,但他却在父亲的灵前大笑,说些让人讨厌的话。
“老爸,你现在很幸福吧?我真羡慕你啊。”
哥哥的作为引起亲戚们的反弹,她也不能谅解在公众场合这么不尊重父亲的哥哥,从那一天起,她和兄长再也不相往来。
“我跟哥哥绝对不一样!我才不要像他,老是给人惹麻烦,不顾别人的心情,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事情这么的……不负责任!”越提起蒲兮,蒲铮越愤怒。
“多少年没有联络了?一则简讯都没有,就这样死了,他死了,还留了小孩给我……我连他什么时候结婚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离婚带个小孩,就这样……居然把小孩丢给我,什么啊!他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这样!”
她讨厌自己循规蹈矩的人生,又一次被哥哥打乱。
“小靖是蒲家的孩子,我会负责,这就算了,可他凭什么……重走妈妈要留给我的东西?凭什么重走爸爸妈妈的婚戒,凭什么立下条件?那明明是我的东西,我的!”煽着酒杯,她怒不可遏。
原本日子已经平静了,她慢慢接受了要照顾一个小孩的生话,偏偏哥哥又留了一手,让她的日子不安宁。
“可是……我好想要……那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生气过后,是满满的伤心。
是酒精的作用吧?她突然好想哭,突然好想念妈妈,也好想念爸爸。
是不是她一个人太久太久了……
“我没有任何可以随身带在身上纪念妈妈的东西,我找了好久好久,问爸爸,爸爸说不知道,结果竟然在哥哥身上,那个王八蛋……藏起来做什么。”她胡乱倒了一谁心事,其至难过的掉了眼泪。
李嘉睿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手忙脚乱地抽卫生纸,递给她擦眼泪。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蒲铮接过卫生纸,用力地捣了鼻涕,发出好大的声响,接着非常突然的两手伏在桌子上,人跟着趴下,准备睡觉了。
“喂……”她就这样睡了,有没有搞错!“你别睡啊!”
李嘉睿想要摇醒她,可惜成效不彰。
“不要吵。”她大小姐把吵人的蚊子挥开。
“……算了。”见她执意要睡,他重她没辙地叹了一口气——她心情不好不全然是为了工作,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她去世的兄长吧。
想到有件事情梗在他心底,他实在很想问请楚,也就不怕死的戳了戳她手臂,把她吵醒——因为不蹭着她酒醉的时候问,等她清醒时还有问出来的可能吗?!
“你说你哥把你父母的遗物也留给了你,却又立下条件,但他到底立了什么条件?”
“结婚……”蒲铮含糊不清地回答。“他要我结婚!很烦耶。”撇过头,她继续睡。
闻言,李嘉睿瞬间呆掉,傻傻地看着眼前醉死的女人。
不过他呆掉的原因不是她兄长以结婚为条件,企图为难她,而是听见这个条件的当下,他想的竟是——
如果能够帮她的话,他很乐意帮这个忙。
慢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嘉睿为自己葫生了这个想法,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也百思不得其解。
“结婚耶——为什么我会觉得是你的话,可以喔。”他支着下巴,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醉到睡着的女人,深深思索起这个问题。
他太不正常了!
第4章(1)
太阳升起,日正当中,炙热的阳光散发热力,而蒲铮便被这夏天炎热的温度给哂醒了。
她悠然转醒,看见自己在熟悉的地方,就在她的房间,可是不熟悉的感觉充斤全身——她的头好痛,身体好臭,她想下床进浴室脱下这身发臭的衣服,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可惜她头痛到动不了了。
“你醒了。”
在她这十分狼狈的时候,听见了耳畔传来的声音,她定睛一看,是未穿上压力衣的蒲靖庭,烫伤后新生的粉红色疱痕在脸上蜿蜒扭曲,不过他在大火中烧掉的头发,总算渐渐长了回来。
对照当时在美国隔离病房看见的模样相比,现在真的好非常多,她曾一度以为这个孩子会活不下来呢。
“早。”蒲铮端起身为姑姑的威严,硬把头痛的不适压下,对侄子说了一声早,可惜她爬不起来,一动,头就痛到想吐。
“现在是中原标准时间十二点十五分,时间不早了。”蒲靖庭一双眼睛瞟向床上的电子时钟,很明显,现在不是说早安的时候。
闻言,蒲铮吓了一跳,现在是十二点了,也就是说她上班迟到了!而且是很严重的大迟到!
天哪,她的手机怎么没有响?!
“姑姑,阿睿叔叔帮你请假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直到看见姑姑露出惊慌的神色,蒲靖庭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微乎其微的,嘴角上扬。
“阿睿帮我请假?谁?”头好痛,哪个阿睿?
看见侄子脸上的浅浅笑意,她头更痛了——这下好了,她的威严形象,毁得非喝酒宿醉,还睡到日上三竿,这下子她该怎么以身作则指正侄子的作息?
谁,谁让她喝这么多酒?
“姑姑忘性这么大?当然是李嘉睿叔叔。”蒲靖庭忍不住笑意,看着向来严谨、一板一眼的姑姑出丑,他这才有种原来她也是人的感觉,而且姑姑喝醉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老爸。“是宿醉吧?味道闻起来像啤酒,爸爸也这样,喝啤酒就会醉,要喝鲜榨的柳橙汁解酒。”
早有准备的蒲靖庭端来鲜梓的柳橙汁以屈几片苏打饼干,让蒲铮配着吃一点。
说也奇怪,柳橙汁配苏打饼干,真的减缓了蒲铮的头痛,当宿醉减缓,记忆也渐渐回笼,她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她请李嘉睿吃饭,喝了很多很多的啤酒,然后她醉了,开始说了很多很多的心事,向李嘉睿吐出她所有的负面情绪——真糟。
“谢谢你,我好多了,我先去洗个澡。”对侄子道了谢,蒲铮踏进浴室里,脱下一身沾染上酒臭的套装。
站在莲蓬头下,微温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怎么了?
她酒量不佳,空有酒胆,所以非常少喝酒,唯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大胆多喝几杯,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她上次喝酒是十七岁的时候,哥哥在的时候。
因此她忍不住想……
“李嘉睿是可以相信的人吗?”她不禁疑惑,扪心自问,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呢?在他面前喝酒,以她醉了之后就会说出心事的习性,肯定也在他面前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为什么……会这么突如其来的信任他呢?
说实话,他很会甜言蜜语,幽默风趣,人不在李氏工作,可深受女性员工喜爱,她带领的秘书部门就有许多他的爱慕者,所以若是别人对他没戒心,她可以理解,偏偏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总觉得李嘉睿的气质跟她最讨厌的哥哥有太多相似之处——一正经,一样的随心所欲,也一样的不负责任,所以一开始她才会这么排斥他。
那到底是廿么改变了?
越想越头痛,她决定不想了。快洗了个澡,她扭紧水龙头,围了浴巾便踏出房间,而侄子则早就离开她的房间,到外头去做复健了。
过肩的头发湿漉漉地,她重了条毛巾略略擦干,就在她一如以往的做遇后的保养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重起一看,是不认识的来电显示,但因为这支手机是公务用的,于是她没有多想,随即接起。
“您好,我是蒲铮。”
“喂——喂——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属于男性,背景音吵杂、讯号不稳,还有飞机起降的声音。
“我李嘉睿,我到上海了,这是我在大陆的联络电话。”
奇怪,他到上海干么跟她报备?
“所以呢?”蒲铮的反应十分冷谈,其至有些无情。
“没什么,跟你提一下……我是想说,你昨天说的事情,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昨天说的事情?她昨天说了很多,他指什么?
“蛤?”很不蒲铮的,她发出了呆呆的疑惑声。“你在讲什么东西?”
到底什么意思?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有种要为她两肋插刀的感觉,可为什么听在她耳中,只觉得他话中有话呢?
“你忘了?你不是很想要你爸妈的遗物?他们的婚戒啊,还有你母亲的顶链,那不是你的宝吗?”李嘉睿连忙把昨天从她嘴里技复听见的,全部都说了。
“轰!”一声,似有原子?在蒲铮脑中炸开,害她脑中有瞬间空白,她,说了?
她知道自己昨晚说了很多心事,但她不记得她连爸妈及哥哥的事都说了。她干么喝酒啊。
“如果你很想要回那些东西,我很乐意帮忙。”他说的话已经算是明示了。
“就这样,你考虑一下,有什么问题,等我回台湾再说,掰啦。”
对方先收了线,蒲铮呆呆的看着手机,脑子一片混乱。
“这家伙……”她头一回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嘉睿。
太让人难以预料了,她原本很讨厌他的,可他却……总做一些让她很感动的事情。这才是自己之所以信任他的原因吧……
可恶,这人怎么这样讨人厌!
当翠绿的树叶转成了枯黄,第一片枯黄的叶片随风离开了树稍时,渐渐转凉的天气,宣告了夏天的结束,秋天的到来。
有时白天天气很热,人了夜温度突然骤降,这样的日夜废差,让许多人染上了感冒。
李氏秘书部门里也有不少人染上了流感,感冒病毒四处传染,缺少人手的秘书部有好一阵子兵荒马乱的,渐渐才步上轨道。
一年四季,李氏都会举办餐叙,秋季的报衷出来了,各部门都表现得很不错,于是今年的餐叙在饭店设宴。
“小铮,来这里坐。”
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明媚动人的董事长去人是宴会上最艳丽的一朵花,而这朵名花舞跳累了,看蒲铮心不在焉的,干是拉她到一旁坐下,想好好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心事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蒲铮看着把自己当女儿的张家玲,有苦难言。
“最近,我过得不是很顺利。”她含蓄地道。
“我有眼睛,看得出来。”张家玲的响应非常直率,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看你工作还满顺利,只是高压极权了一点,这算是发泄吗?”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忍不住……我会改掉迁怒的坏习惯。”蒲铮很聪明,听得出来张家玲在闲聊中对她提起的话,其实都有用意,都是为了她好。
其实张家玲的个性跟她记忆中的母亲差非常多,母亲温柔娇弱,而张家玲则强悍自信。
可是张家玲对待她的方式,时时给她像是被母亲教导的感觉,向来对人防心很重的她,才会渐渐对张家玲放下心防。
“所以是真的迁怒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提到家里,蒲铮的脸就浮现了无奈与无力。
“我想要把每件事情做好,但我常常都会越做越拧——其实我爸爸和我哥都留下不少钱,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但我,也就只是养着他而已……”
前一阵子公司有太多人感冒,不得不加班的她,在快十二点的时候才处理完工作,打卡下班,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公司。
回到家,迎接她的是请来照料蒲靖庭的保母,保母为她等门,等到昏昏欲睡,她小力将保母摇醒,并让保母回去了。
送走了保母,锁上大门,她去到侄子的房间,轻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天气微凉,怕热的小男生踢了被,还露出肚脐,她探身,轻轻为侄子拉上薄被。
“爸爸……”
侄子翻身时所发出的咕哝声,让她一征。
她不禁看着侄子睡着的脸庞,恍神起来。小靖右半边那完好的脸,长得十分好看,像极了她的兄长蒲兮,是啊,小靖曾有个会照顾他的爸爸……
她顿时觉得,当个监护人,不难,但当一个姑姑,她做得很糟。
“我不懂怎么照顾一个孩子,怎么跟他沟通、跟他相处。”蒲铮回想起自己都是利用每天晚上坐在他床没的时间,藉由看着侄子的记事本,用文字来了解他一天的心情,却几乎没有陪伴他。
知道她需要发泄,张家玲没有插嘴,静静听她说。
“我曾经也是个孩子,在他这个年纪,我不会是一个人。”虽然讨厌的哥哥老不顾她的意愿把她从课堂或爸爸身边带走,但她,拥有许多童年回忆。
而哥哥的孩子就像个小大人,每天记录复健、就医的过程,以及……疼痛的程度。他不吵也不闹,一点也不像个小孩。
“最让我心虚的是,他痛的时候,哥哥不在他身边,而我也不在他身边。”
这个孩子从来不对她喊疼,也不会对她说心事,就像台机器般,每天重复做相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