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已不是学生,若要自费聘请老师,又没人敢担任,因为一来,时间紧迫;二来,大家都知道她的程度并不算特别好;三来,两个人的默契是要从平日的练习中培养……若是声望被谢柔音在台湾国际钢琴音乐大赛中搞砸,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所以大家都只愿意免费的提供意见,却不敢成为她的专属指导老师。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练到吐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谢柔音愈想心情愈不佳,甚至想逃避这个大赛。
这天,她跟两位好友约在咖啡馆见面,她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忽然,一个男人来到桌边,厉声质问道:“你还有时问喝咖啡?”
“对不起。”谢柔音立刻惊坐起身,抬头一看,竟然是——
唐俊泽脸色阴郁的瞪着她。
“学长。”
两位好友异口同声,兴奋的靠向他。
“走开!”他无情的推开她们,抓住谢柔音的手腕,便往外走去。
“学长,你……”谢柔音神情慌张,脚步跟呛。
“还不赶快回去把“莫札特K310”再练一千遍!”他命令。
“学长,你都知道了?”她不可思议的问。
“谁教我是音乐大学的完美学长呢!只要是有关学校的人事物,哪一样我不知道?”
唐俊泽将她塞进车子的副驾驶座,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油门一踩,车子开上马路。
“啊……好怀念,以前每天都要起个大早,就为了赶自练曲……”
“少来!听说你没有一次是第一节就到的。”唐俊泽斥责。
“嗄?哈哈……是这样的吗?”谢柔音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唐俊泽自愿担任她的指导老师,除了对她一定得这么做以外,还有就是想赎罪,他并没有要伤害卫可仲到那种地步,原以为死光头说要让卫可仲消失的意思是在他和谢柔音的两人世界消失,或许是利用掀出他是黑阳帮继承人的手段,迫使他不敢再出现他们面前之类。
如今才知道,最没有资格出现的,是唐俊泽自己。
天啊!他多么希望卫可仲不要有事。
暗夜码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徐志光却满心欢喜的坐在消波块上抽烟,因为这是他荣登帮主之后的第一件大案子,从泰国走私两百斤的海洛因,啧啧,换算成新台币,那可是一笔惊人的数目!近年来在泰澳缅东之间,他都努力的埋了一些线,现在正是大丰收的时候。
卫可仲成了废人,黑爷子几年前就转性,整天关在佛堂里念经,从今以后他就是王了,哈哈……就是现在!
“死光头,这么有兴致,半夜捕鱼啊?”黑夜中,有三个人背光而来。听那声音……是杨尊!徐志光不为所动。
警察?警察又如何?白道的火力比得过黑道吗?以前他还会怕杨尊,但现在身为黑阳帮的最高领袖,他什么都不怕,何况泰匡最大毒窟的经营人也挺他。
左边那人金光闪闪,不用说,一定是嚣张又有钱的中法贵族华裔黎焰。
中间是柳浪吗?又不太像,柳浪没那么矮……
走过了探照灯,黑爷子在他们两人的陪同下,不愠不火的现身。
徐志光面露惊诧,很快又恢复冷静,笑道:“不傀是五煞,黑爷子有很多相交几十年的朋友和忠心耿耿的左右手,但只要我不说,就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所在,你们竟然把他找出来了,佩服、佩服。”他心情好,拍几下手以示嘉奖。
但黑阳帮里大多是他徐志光的二代新血,把黑爷子找出来也没用了。
“带着你的人走吧!”黑爷子言简意赅的说。
他这么说便是隐含了千言万语,他不想偏爱哪一个,不能为了卫可仲而夺走这个孙子的命,所以只是叫他滚出黑阳帮及他的视线范围,但另一个意思是,若徐志光要硬拼,他黑爷子是不会轻饶他的。
你的人都没了,还在恐吓我什么?”徐志光才不把他当一回事。
这时,他听到手下大喊泰国的走私船已经来了,兴高采烈的过去指挥。
过去他遗会隐瞒、掩盖,现在却直接当着黑爷子的面做不法勾当。
有十几个人从泰国来的走私船上走下来,进行交易,其中有一位四、五十岁的壮年人,显然是那些泰国人的老板或老大之类的,跟徐志光说了一会儿话,便瞧向黑爷子等三人,笑了笑,然后走过来。
“你好,我是泰国来的,叫万龙。”
听到这个名字,黑爷子一凛。万龙是泰国毒窟的重要角色,他曾受托处理某方与万龙的纠纷。
“这是我第一次来台湾的第一份礼物吗?”尽管深夜时分,万龙还是戴着墨镜,不想让人盯着他失常的盲眼,冷笑的掏出一把枪,抵着黑爷子的头。
杨尊和黎焰不知道这不速之客与黑爷子曾有过过节,一时应变不及,没能出手阻拦。
“万龙叔,你……”徐忠光也不知道万龙与爷爷有过纠纷,原本只是向万龙炫耀自己已做上黑阳帮帮主的位置,就算念经拜佛的黑爷子来到,也只能看他卸货,没想到万龙竟然走上前威胁爷爷的性命。
黑爷子回想起从前,万龙的毒品生意没有年龄之分,连未成年人也囊括在内,害得委托人去泰国求学的十七岁小儿子因为毒瘾成性而暴毙,探听后方知,已有许多涉世未深的年轻男女被诱惑,知道万龙为了钱,什么都可以置之度外,他便揽下黑阳帮存在这世界的重责大任,联合亚洲具有分量的角头,与国际刑警亚洲部,合力捣破万龙的毒窟,并在一次追捕行动中,流弹伤及万龙的一只眼,最后瞎了。
数年后,不知情的徐志光想起万龙这号人物,他从猖狂的泰人第一毒,转为地下买卖,没想到低调走私到各国,竟比之前大肆张扬,获取更大的利润。
“光,一旦这老头死了,就再也没人可以仲裁你和我。”万龙笑得合不拢嘴。
徐志光连忙上前,“他是我爷爷……”
“你要至高无上的权力、钞票?还是一个没用的老头子继续在你的头顶撒尿?”万龙才不管那么多。
“你空有一身才能,只能听命于人,不觉得窝囊?”
徐志光很想把爷爷踩在脚下,让爷爷看清楚,并非只有卫可仲一个人能干!但是……要是爷爷死了,他就算称霸全世界的黑道又如何?
他只想证明给爷爷看。
“死光头,你真的是畜生吗?”黎焰怒声说道。
“谁教这死老头眼中只有卫可仲?那家伙一去就是十几年,只有我,忠心耿耿的守着黑阳帮,可是这老头却只等着卫可仲回来接位,我不是人吗?我不是他的亲生孙子吗?如果他认为只有正统的血缘才可靠,那我就靠我自己的双手打天下!”
这时,一辆重型机车疾速而来,然后停住。
娇小的谢柔音跳下机车,奔向众人,气息微喘的说:“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接班人,你才觉得黑爷爷看得起你呢?在可仲消失的十多年里,在他等着可仲回来的同时,也把帮务一一移交给你,让你跟在他身边学习做事,让你成为黑阳帮重要的角色,不是吗?他思想?
切没发现就算了,怎么连你这么精明的人也没感觉?”她远也看到徐志光的怒吼。
徐志光懒得理她,可是仔细一想,难道不是这样?
“如果……如果可仲没有出走,你有机会独享黑爷的爱吗?你可以日夜不分的一直待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的身边吗?
你可以从你爷爷身上学习到这么多事物吗?如果可仲没有出走,黑爷爷会一直把重心放在他身上……你是不是又会比现在更怨恨他?”
她听说有个惊险的摊牌活动,于是缠着阿常.要他带她一起来,这是她以前最痛恨也最不敢接触的事情。
因为认识卫可仲的关系,她变得勇敢。
“废话少说!我才没时问看你们演亲情大和解的戏码。”冷酷的万龙一心一意只想报仇,踹了下黑爷子的膝盖,大喝:“给我跪下!”
黑爷子久居佛堂,身手不若以往灵活,被他这么一踢,顿时半蹲在地上。
“万龙……”
杨尊和黎焰异口同声,又惊又怒。
万龙把枪口抵着黑爷子的后脑勺,“你以前不是很威风吗?嗯?”
“我不后悔。”黑爷子缓缓的笑了,“你伤害了这么多人的子女,使这些父母亲痛苦,你一定是没有自己的孩子,才会这么不在乎。”
万龙被触动心事,火冒三丈的说:“你还敢说?就是因为你该死的仲裁了我,让我的这些事全被掀开,我才会这么恨你!
在我儿子的面前,我是一个慈祥亲切的好父亲,他那时还是个中学生,我都骗他:我在跑船,而他也相信了。
自从你带人来仲裁我之后,这件事传开,我最热血又单纯的儿子骂我背叛了他,他不能原谅我,一次大吵之后,我打了他一巴掌,他跑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他的下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生是死?”他伤心失去了儿子。
谢柔音不能接受他的说法,娇斥道:“岂有此理!要不是你不做好人,你儿子又怎么会跑出去?你说黑爷子仲裁了你,很对不起你,但要是你永远欺骗你儿子,你以为这就很对得起你儿子了吗?”
“你是谁?要你多嘴?我先毙了你!”万龙从胸口又掏出另一把枪,对准谢柔音。
“啊!”她吓得惊呼。
不等杨尊和黎焰过去保护,骑重型机车载她来这儿的阿常从黑暗里冲出来,将她拉到身后。
“不要怕,师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阿常一脸凛然。
万龙满身怨气,正想大开杀戒,一看到阿常,立刻动弹不得,仅剩的一只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深怕是自己眼花。
“阿常……”他的声音颤抖,摘下墨镜,想看清楚些。
“没想到你到今天还是一样让人讨厌。”阿常兀自镇定的用泰语说道。
“我……”
不等万龙说完,徐志光飞身扑上前,推倒他,并抢走他手上所有的枪枝。
宝贝书苑制作宝贝书苑制作宝贝书苑制作
万龙的手下们随即奔上前,有的抢救老大,有的展开反击。
杨尊、黎焰和徐志光边出手边把黑爷子从敌人手上抢回来,对方人多,而且有带刀或枪,他们只能冒险一拼了。
至于徐志光吸收的党羽,见到他们真枪实弹的干起来,纷纷吓得四散奔逃。
一阵混战后,万龙突然用泰语大声喝道:“好了!你们都给我住手!”
正打得难分难解的手下们,错愕的顿住动作,慢慢的撤退。
“你们刚才没听清楚!”万龙想,手下们可能是没有会意过来,又看根本不懂泰语的徐志光将他扑倒,情急之下,才会动手,他一阵大喜后,又颓然良久,才用泰语说道:“那个年轻人……是我儿子!”
手下们哗然,看看阿常,又看看老大。
在刀光剑影中,一直被阿常保护的谢柔音,好不容易等大家暂停交战,于是多嘴的问:“那大叔叽哩咕噜的,说些什么啊?”
阿常故作镇定,“他说……我是他儿子。”
杨尊、黎焰、黑爷子和徐志光听了,都大为震惊。
“没想到……阿常,你竟然是泰国最大毒窟经营人的儿子……天哪!,怎么我身边的男人,随便一个都大有来头?你为了脱离父亲,居然偷渡到台湾,成了非法劳工,被坑了两百元也不能伸张……”谢柔音不知道该敬他还足怜他。
“对,我就是不想要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所以我来到台湾。”阿常昂然的说。
几天后。
谢柔音在加护病房里放一台音响,播放她特地录给卫可仲听的个人台湾国际钢琴音乐大赛准备曲目和候补曲目。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莫札特K31O”吗?因为我六岁的时侯到书店买文具,书店里正好在播放这一时期的莫札特创作曲,当时我好惊讶,心想,这是什么声音?为什么比学校幼稚得要死的唱诗好听?在知道有钢琴这个东西之后,我便开始学琴。”
她一边翻着乐谱一边说。
她每天总是在练完二十个小时的琴后,来到医院看看卫可仲,跟他讲一讲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长大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听到的是西班牙女钢琴家ALICIADELARROcHA的版本,她身高只有一五O,比我还矮。而对一架大钢琴,我们要克服身体小、手小、脚也短的问题,因此想要弹好钢琴,需要比别人拥有更多的毅力和决心……我一发现原来也有小人儿把钢琴弹得那么出色,而且又是她让我喜欢上钢琴,我就由衷的想要跟她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老师马沙尔先生在战乱中也要教她钢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她。所以我想要好好的教小孩子弹钢琴,向他们两位致敬。”
卫可仲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还是无声无息。
“我……要参加台湾国际钢琴音乐大赛,如果落选了,你还会想跟我在一起吗?”谢柔音望着他的侧脸,有深情,也有不舍。
“就算我没得奖,你也不要觉得我没用,说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看着他仍然昏迷不醒,她突然好想念他的声音和他的笑容……
“是你自己要来追我,是你自己要引诱我爱上你,怎么可以在我没有你不行的时候,突然什么事都不做了呢?好不容易……因为你我才变得坚强,相信自己值得被一个人爱,如果没有了你,我是不是又要重回原点?”她的声音变得哽咽。
黑爷子轻轻敲了下门,走进加护病房,徐志光跟在他身后。
看着多年不见的孙子,如此消瘦苍白的躺在病床上,而自己只顾着念经拜佛消业障,黑爷子不禁责怪自己老胡涂,
若非他一直把重心放在出走的可仲身上,明明已经十分倚重志光还不白知,志光也不至于心生不平,去找可仲的麻烦了!
他不怪志光把可仲变成这副摸样,反而非常自责。
“喂.你到底还要躺到什么时侯?难道你就真的哪么爱抢锋头?”想到同父异母的兄长被自己害成这样徐志光心中有愧。
“你在的时候,是大家目光的焦点。你消了十多年,人家想了你十多年,现在你不动也不笑了,更是抡尽我的风采,你一定要这样糟蹋我才甘心吗?你起来呀!”
黑爷子想要训他几句,却看见徐志光泪流满面。
杨尊、黎焰和柳浪陆续走进来,见到这景象,虽觉得诧异。但也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