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她是个‘装疯卖傻的痴儿’?快告诉我她的故事,好不好嘛?”别再瞒她事情了好吗?她已经是这个皇宫的一分子了,他有什么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呢?
打从他们认识起,只要是他认为她不必知晓的,都不会主动提起。她明白他不希望她介入太多事情,因为一旦身陷其中就很难脱身,但她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想分担他所有的心事,不管是喜是忧都盼能与他共同度过。
左孟堂长叹一声,那是个忧伤的故事,不好听的,她真傻。
“她是皇上的五公主,自从她娘亲上吊自杀、胞弟被赐死之后,她日日夜夜大哭大闹好一阵子,最后在不吃不喝的严重抗议后病了好几个月,病好了,她人也傻了,昔日行举止就像个天真无知的小孩子,以至于早过了出嫁年纪,却到现在还留在宫里让人照顾。”
他自顾自的说着,她反常的没有开口打断,他故事说得很平淡无奇,她却一脸震撼与不信。
故事讲完了,四周陷入寂静,一片云朵飘过光亮的月儿,夜风仍是清凉舒服。
然而,乔静却哭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她只好死咬着唇瓣抑制怒火。
可最后她依然忍不住内心激动,抓住他的手臂拉起来,在他手肘上狠狠咬下一口!
他没闪躲也没生气,早知道她不会原谅他的隐瞒。
直到口中尝到了淡淡血腥味,唤回她的神智,她这才慌张察看他的手臂——流血了……
她终于呜咽地哭了出来。
“左孟堂,我讨厌你……你为什么事事都要瞒着我?五公主是你的亲姊姊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他真的好可恶啊!
左孟堂也苦着一张脸,“我一直以为她是真的傻了……”没想到她只是装疯卖傻,这是何苦呢?傻了真的能逃避得了什么吗?留在宫中不过是在浪费自己的青春而已。
听见他声音略带哽咽,她擦擦泪水停止哭泣,整个身子转向他,深情凝望着在月光照耀下他那细致无瑕的面容。
泪水在眼眶中流转,她望进他看似无波的冷眸中,看见当中有着复杂难解的哀痛。
“夫君,你为什么都不会哭?是人就会哭啊!算了,你不哭我帮你哭,呜……好可怜的姊姊,呜……”埋头趴在他胸前,她哇哇大哭起来,他们姊弟一样可怜。
左孟堂轻抚着她的发丝,被她这种安慰法给逗得摇头失笑,他闭上眼睛聆听她喽喽的哭泣声,心中感伤又感动。
第6章(1)
眯着一只眼睛朝小洞外观望好半晌,即使站得腿麻腰酸的,乔静仍执着于同一个姿势,好奇地想知道墓外动静,也许再等一会儿,她就会听见什么“秘密”。
左孟堂刚由秘道回到墓中,就看见她趴在墓门上不知谁凿的小洞偷窥着墓外,小乔则站在她身边贴近墓门倾听,不禁失笑地摇首叹气——真是一对好奇心重的大小猫儿啊。
“姊姊,外面姊姊走了是不是?”唯一可窥视外头的小洞让姊姊给霸占,小乔只能枯站在一旁等乔静“回报”。
“还没呢。”那对主仆呆站许久了,怎么不快点交谈对话?她想听秘密啦。
“可是那个姊姊停止哭泣了,通常她不哭就会离开了呀。”小乔一副经验老到的说,这下也疑惑了。
“就说还没嘛,你别吵啦。”真是的,吵得她都听不清楚外面动静了。
“需不需要我去帮你们开门,让你们听得更清楚?”左孟堂没好气的问,这一大一小真是开得没事做了。
“呃?你回来啦?”听见他的声音,乔静只好放弃偷窥,小乔正好大方递补她的位置继续向外张望。
“问小乔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眼里每个姑娘都是‘姊姊’,可你一定知道外面那两位姑娘是谁对不对?”她亲昵地勾上他的手臂,跟着他走到大厅中的木椅坐下,倒了杯水给他润润喉。
随着她的改造,大厅中的摆设终于象样点,不过也只是多了一张木桌和木椅,可起码比在她要求之前,除了口棺木以外什么都没有来得好多了。
目前他们若用膳仍会回自己内室,因为要是大厅中多了几样东西怕会让人起疑,可是她觉得内室是睡觉用的,她待在大厅的时间反而比较多,所以便要求摆上桌椅,毕竟三家人一起用餐,感情比较好。
瞥见她身上陌生的衣着,他无奈道:“你又要小乔去帮你偷衣裳了?”他皱眉间,这套衣裳高贵华丽,不是宫女的服饰,小乔居然偷到嫔妃公主房里去了?!
“没,这是我在帮死者擦拭棺材时,从一口空棺内翻出来的,你不知道,里面还有好几套漂亮衣裳——”
“你说什么?!”左孟堂讶异——她竟然敢翻开棺木计胆子也太大了吧?
“嘘——墓外有人,会听见的。”她手忙脚乱地捣住他的口,担心声音会传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左孟堂和小乔不喜欢待在大厅的另一个原因,他们怕一个不小心声音若传到外头去,会让人起疑心,就算墓园少有人来走动,他们一样相当小心。
拉下她的小手,他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娘子对新生活未免适应得好过了头!
“夫君……你生气了?”渐渐习惯墓内的昏暗后,乔静也瞧见他相当苦恼无奈的表情。
“没有。”他还能说什么?她居然闲到去帮死者擦拭棺材,这不是变相的抗议她日子过得很无聊吗?
而让她无聊是他的错,以致她开始“不安于墓”,向往起外面的世界了。
“对不起嘛,我想既然是空棺,衣裳一定是没有主人的,我就偷来穿了……不然我脱下来还回去就是。”她撒起娇来,声音软软甜甜的,因为她知道他八成会说——
“算了,你喜欢就穿着吧。”
“呵呵,我就知道夫君对我最好了。”她就知道,只要她一撒娇,他便什么事都答应她了。她开心地在他脸上香一个。
遇上调皮娘子,左孟堂也只能宠溺一笑,“不过衣裳有主人,是外面那位哭泣的姑娘的。”
“啥?!”她惊呼。
“嘘——”这下换他指她口了,“我说的是真的。”
匆匆拉下他大手,她还是不敢相信,“现在是大白天耶,光天化日站在墓园里,怎么可能也是个鬼?”
“我没说她死了呀。”事出有因嘛。
乔静嘟起小嘴,她又想听故事了。
“唉,想听是吧?好吧,但又是个悲伤的故事就是了。”光看她脸上表情,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有关你的事情,应该没有还隐瞒我的了吧?”自从她知道他还有个亲姊姊以后,就要他把有关他的重要大事一次全部告诉她,要是还敢对她有所隐瞒,她就当真不再理他了。
“当然,我发过誓了不是?”被她一过的。
“那就好,快说故事吧。”她现在对墓外的那位姑娘好奇得很。
“她是父皇的十七公主,可她出生后,在有心人暗地陷害下,父皇相信了这个女儿不是他亲生的……”
“皇上真的很爱疑神疑鬼,他要害死多少自己的儿女呀?呃……听故事要安静,夫君请继续说。”见他向她直射而来的冷冷目光,她连忙乖乖闭上嘴巴。
“她母妃应该是受到高人指点,因此在父皇发怒查办之前就先取得消息,快一步向外宣称孩子染重病,不到半日立刻死亡,偷天换日制造出孩子已送入棺中进坟墓的假象,而棺中衣裳是她母妃泪如雨下说要给女儿每岁一套的陪葬品,里头的童衣小乔小时候也穿过,玩具小物更是小乔小时候的宝贝。”只是他没想到她会翻开棺木察看,所以才一直没告诉她这件事。
“那十七公主来这里拜谁呀?”还哭得这么伤心,难道她母妃已经死了?
“今天是她的忌日,她是来拜她自己的——或者该说,是她以为的‘亲姊姊’。她的母妃很疼爱她,明明外面真的有男人,却不想害女儿跟着自己私奔受苦,所以整整策画将近一年的时间,每天关在房里不踏出一步,证明她只有父皇一个男人,处心积虑制造出又怀了父皇孩子的谎言,再让活着的‘第一个孩子’变成‘第二个孩子’,待一切安定下来确定无人起疑心后,她才放心地制造自己病逝宫中的假象,跟男人私奔去。”这个计划需要许多人共同隐瞒,他只能说那位妃子深
得人心不然就是手腕高明,能说服不少人与她共谋。
“哇……”乔静听得入迷了,她觉得十七公主的娘亲好厉书呀。
“所以她有两个身分,活着的十七公主和死去的十三公主,而母妃早死,顿时令人同情起她,后宫再怎么明争暗斗也总会对她放水几分,可她在宫中除了高高在上的父皇外,也只有墓中的‘亲姊姊’可以让她泣诉她的心事了。”
说这话时,左孟堂想起了五公主,他的胞姊,想在这水深火热的皇宫内生活下去,或许真的需要使出些极端手段吧。
例如十七公主,例如他姊姊,也例如他和小乔,现在更多了个乔静。
“如果我‘没死’,我一定会去安慰这些有着可怜遭遇的公主。”乔静道,从小她就与手足失散了,也好想要有姊妹能谈心。
“可惜我们‘已经死了’。”望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眸,他心中甚是不安,只希望她脑中别再有什么奇怪的点子才好。
黑暗中,一抹娇小人影潜入一座华美宫苑中,躲在阴影处警戒地四下张望。
直到确定无任何异样之处,娇小人影——乔静这才松下一口气。
她可是千拜托万拜托,又是威胁又是哀求的,才说服了小乔再度帮她自外开启墓门让她出墓,否则不会武功的她,不可能飞跃上位于坟顶的秘道。
她低头打量自身的宫女服饰,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衣裳,很好,完美无缺。
事实上,她已经独自一人出墓好几回了,都没让人起疑过,每次都成功地扮成宫女混入皇宫四处游走,呵。
不过今天她还是小心地避开皇上、后妃及公主、皇主子们等人,因为他们好歹在冥婚仪式时见过她一面,而她主要是想探出五公主、十七公主的寝宫在哪儿,尤其是五公主最让她想接近。
刚开始出墓她都只敢在墓园四周打转,回墓后左孟堂通常又急又气,但几次平安返回后,他也没再念她了,之后便渐渐地放任她出墓,只要她快去快回别让他担心就好。
呵,她的夫君好疼爱她,她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深深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她目光转向这座寝宫,这正是五公主的居所。
现下已是深夜,五公主大概睡了吧,她仔细观察着宫苑内外动静,不见宫女、太监的人影,可能也都歇息了。
凭着自己前几次亲自探得的情报,她很快就摸进五公主的寝室。
寝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床帷前一盏油灯照明,可对习惯了墓中昏暗景象的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没时间去欣赏房内美轮美奂的布置,她默默走近五公主床前,伤脑筋起来。
她要怎么叫醒五公主,而不让五公主误会她是刺客或是恶人放声尖叫呢?
正当乔静还在思索的时候,未料该在睡觉的五公主竟突然出声,反而吓得她差点惊叫出来。
“唯儿吗?我听见你进门了。”一只白净小手探出床慢,像是要讨物。
乔静紧携着自己的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唯儿……”
再一声叫唤后,床体内安静下来了。
乔静才刚惊觉五公主一定是发现了不对劲,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五公主己立刻将床慢掀开。
下一瞬间,两个女人都怔怔地楞望着对方。
乔静细细打量着五公主秀丽的容颜,五公主则感到奇怪,不解眼前这名陌生宫女为什么会在深夜出现在她房里?
好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五公主连忙放声大叫,“啊——”她差点儿忘了,她是个痴儿,不该如此镇定才是。
“别、别叫我不是坏人我……你……”见五公主果然吓得大叫了,乔
静慌乱起来,一边安抚她一边注意着外头动静。
可惜她的安抚显然毫无用处,五公主不只大叫,还当场大哭大闹起来。
“救命啊……有坏人啊……唯儿妹妹快救雅娴啊……”她抓着被子、枕头就往乔静胡乱丢去,哭哭闹闹的跟小孩子没两样。
“你……你分明就是正常人,别装孩子吵闹了好吗?我是八皇妃啊。”乔静情急之下上前捂住她的口,说出了自己的身分。
八皇妃?!左雅娴的水汪汪大眼立即睁得大亮。这是她胞弟的妻子……是鬼吗?
但是,她的手不冰凉反倒是温热的,又不像是鬼啊……
“公主!公主您别急,唯儿就要来救您了……”忠心的宫女人都还没进门呢,就已经边跑边喊,表示自己一定会护主。
“糟了……”乔静头大了,这下她要逃出去也无处跑了,怎么办?
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宫女唯儿人虽在外面,却已机灵地开始大喊着,“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乔静欲哭无泪。
鸣,她开始想念她的夫君了,夫君救救她啊!
第6章(2)
睁开眼睛,再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然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娘子,你别闹了,醒了是不是?”左孟堂担心得快急死了,没想到这小妮子还在玩游戏。
乔静不得已,只好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果然还是一片昏暗。
她人已在墓中。
半是庆幸半是忧心,还好她人在墓中而不是被外头的人抓住准备问供,但他对她的所做所为一定相当生气,肯定会骂死她了。
“你醒了就好,我问你,你为什么又昏倒了?”见她睁开的双眼明亮有一神,他终于放心地将她扶坐起来。
他担心会不会是她先前所生的那场大病有了后遗症?他该不该冒险带她出宫,请宫外的大夫详细诊治一下?
“我昏倒了?”她顿住,一时之间想不起任何细节。
“对呀,姊姊,你怎么会昏倒在这里的?爷说你还没醒来别动你,等你醒过来了再问你原因。”小乔也担心地学着主子早先的动作,摸摸她的脸和额头,查看她有没有跟上回昏倒时一样不停的冒汗。
“夫君……你说我是昏倒在这里的?在墓里?不是你救我回来的?”她越想越不对劲,吓得猛抓住他的手臂急问。
他们的关心让她莫名其妙,而一股奇异的感觉更让她不自觉地越来越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