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乔静在昏迷半梦半醒间数次呓语着一个人的名字,因此段王爷认定这个人一定就是滥般无辜且让女儿生病的凶嫌,遂下令彻查府中所有人的名字,结果却无一人叫做“左孟堂”。
这下开始质疑了,长年处在深闺鲜少外出的小姐,怎么会认识一个府外的陌生人?且这个名字一听就觉得是个男人,事出时刻又在清晨,不免让人猜疑那人有没有对小姐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传闻一时间纷飞四起,各种谣言在王府内四处流传,一传十传百的,最后都传到府外去了。
眼见传言闹得满天飞,王爷更是怒不可遏,下令誓言在国内找出名字叫“左孟堂”的男人千刀万酬,以维护宝贝女儿的名声。
这夜,黑幕笼罩大地,王府内灯火通明,人人结伴同行,戒备也更为森严。
可极为讽刺的,在这么严密的警戒下,竟无人发现乔静房间外的庭团暗处,有双阴森炯目直望着她的房间。
“这一次,你末免也闹得太过火了。”在少年的身后,一男子蹙眉冷脸,对他所做之事大搞不悦。
“我不觉得。”少年迅速推卸责任,乔静半夜思亲痛哭,声音当然会引来府内下人疑惑探视,由于她房内有男人,他杀了那些下人不过是在维护她的名声。
事情会发展至此又不全是他的原因,而会传到大家都知道,也是府内下人们该死。
还有,让乔静惊吓到卧病不起,也不是他原本的意思。
“好吧,现在你想要怎样?”少年的否认让男子险些破口大骂,但想起地点不适当,这才闷闷地闭口忍下。
尽管他有不满又如何?眼前此人向来就是为所欲为,狂妄自恃无法无天,劝他、骂他的每一个字都只是在浪费口水而已。
“救乔静。”少年道,只要她好起来。
“哼!你没看见吗?段王爷已经请过多少大夫诊断她了,没一个大夫有把握让她清醒过来……”
“左孟堂呢?”不管身后男子在喳呼什么,少年开口便讨人下落。
男子为之气结,却不知自己能骂些什么,最后只得愤而回复,“我去找!”
话语刚落,他人已不见,留下的只有那少年,眼神定定望着乔静的房间。
离段王府好几十里外,左孟堂带着侍童,坐在某户人家屋顶上遥望着王府。
他脸色沉静无波澜,身上的雪丝随夜风吹拂飘扬,在月光照射之下,宛如一幅令人嘱目的美男静思图。
“爷,您的名字大家都知道了,您怎么打算?”见主子盯着王府方向一整天,侍童忍不住问,他真不知爷心里在想什么。
“我们再不回墓,我大概就真的要变成鬼了吧?”早已死亡的人在别国出现,且还闹得满城风雨,即使有同名的可能,但父皇若追究下来彻底查办,他会拖累三皇兄的。
“咱们出墓快一个月了,没有告诉大哥哥,万一他找不到咱们,一定会好生气。”大哥哥很凶,常用好可怕的眼神瞪着他看,他怕大哥哥。
侍童口中的“大哥哥”是左孟堂的三皇兄,皇上的妃子偷人生子,对皇室来说是莫大耻辱,三皇兄不认同他将野种留下,要不是他护着,这孩子早就被三皇兄暗杀,当个名副其实的小鬼去了。
“可是我放不下她,听说她昏迷不醒已经三天了。”他很想去看看乔静,但王府戒备更为森严,段王爷又日夜在她身边照顾,他根本见不到她一面。
“爷是不是喜欢姊姊?”侍童好奇的问,以前的爷虽然会笑,可是笑得很难看,不过自从认识姊姊以后,爷的笑容变得很开心、很快乐。
只是现在不能跟姊姊见面,爷的开心笑容又不见了。
他好希望永远都能看见爷笑得开心,那么,姊姊就一定要在爷身边才行吧?
“喜欢,就像喜欢小鬼一样喜欢。”抿着淡笑,左孟堂将侍童搂入怀中说。
就像对待这孩子一样,他也很想亲自照顾乔静,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她难过有他安慰,她开心他同乐,她若想家,他可以带她回去。
但前提是,他得让她光明正大待在他身边,偏偏他没资格,除非带着她远走高飞,找处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长相厮守。
很简单的一个美梦,无奈他不能这么做,毕竟三皇兄不是平白无故没事救他,早言明他是有心安排的一枚棋子,哪日三皇兄想坐大时,他就得从旁辅助,帮助三皇兄坐上雪晏国皇帝的龙椅。
三皇兄有救命恩泽在先,他无法为了自己的私欲背叛三皇兄。
“爷?”突然,侍童抓住他的衣角紧张叫唤。
经侍童提醒,左孟堂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屋顶已不再只有他与侍童两人了。
他全身紧绷,锐利目光对上忽然出现的黑衣蒙面男子,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竟然没听见对方上屋顶的脚步声?!
“来者何人?目的是什么?”是敌是友,他决定先出声打探,只希望这个人不是知道他身分的人,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废话我就不多说,我问你,你爱不爱乔静?”
啥?左孟堂为之傻眼,对方这话会不会问得太唐突?
“你我素不相识,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吧?”
“你该庆幸这话是我来问的。”黑衣人撇唇道,要换作是那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不会有耐心和他周旋下去,早出手杀人了。
真是近墨者黑,长年跟那冷言寡情的臭小子相处,害他问话也这么没头没尾的了。
“好吧,我换个方式问,你连续两夜私会乔静是认真的还是打算玩玩而已?”他这样说得够明白了吧?还不快回答他的问题,他好回去“禀报”。
左孟堂神色一敛,“你的意思是,那些下人是你杀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与王府有何恩怨?为什么要杀人再栽赃给他?
“啧!这不是重点,我也不会没事杀人。”会没事杀人的,只有他家皇于殿下。
“哦?言下之意,莫非你知道杀人的是谁?”左孟堂轻笑出声,故意惹恼对方,他不喜欢被人质问的感觉,这人凭什么过问他对乔静的感情?
言尽于此,黑衣人也明白他不打算回答了。
“如果你不喜欢乔静,最好离她远远的,不然就会跟她那些无缘的未婚夫们一样死于非命。”话毕,他转身欲离去,就当他只是来警告左孟堂这些话的。
“等等!”
听见左孟堂出乎意外唤住了他,黑衣人停下脚步疑惑回首。
“如果我喜欢乔静,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左孟堂纯粹好奇,他知道这人想套问他是如何看待乔静的,但难道对方真的只为了这个而来?他有些不信。
居然又主动绕回原先的问题?这个人还真是不爽快。黑衣人心想。“如果你喜欢乔静,就不会不知道她已卧病在床三天,也不会置之不理。”
“你有办法带我去见她?”他就是苦恼不知道怎么见她,才会在这里呆坐一整天,绝对不是想置身事外。
“你居然问我?!是你喜欢她,又不是我喜欢她,要是你真的在乎她,自会不顾一切现身,闯入王府见她吧。”
“偏偏我人就是不能再出现在阳光下……我有我的苦衷。”这不是废话嘛!他要是能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何烦一个陌生人来提点?
一句“苦衷”胜过千言万语,黑衣人沉默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有苦衷?何苦再逼人?
“你没办法,那我也没办法。虽然有人有办法,可是我真心劝你一句,那个人的办法最好别采用,除非你想要更出名。”很显然地,左孟堂跟他一样,都是一定得活在黑暗中的人,所以他断定左孟堂不会希望自己名扬天下。
不过,皇子殿下从来不管这么多,事情一做往往惊天动地,因此他一向打死也不会请求皇子殿下帮忙,否则就算是芝麻小事也会被闹很大。
“我能见他吗?”黑衣人说的话左孟堂深信不疑,毕竟前车之鉴不远矣,他只是和乔静深夜谈心就害一堆下人丧命,自己的名字更四处流传,想来都觉得夸张。
况且他早听说了,乔静昏迷期间口口声声喊着他的名字,没想到她就连病了都还惦记着他,真教他伤脑筋,可说是伤脑筋,他脸上笑意却又止不住的浮现。
果然真是命中带煞的女人呀,他才兴起照顾她一辈子的念头,立刻就让她给害得名字曝了光,万一真的娶了她,他还有命活着吗?
他真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哪!
“不可能,不然就不会是我来找你了。”这男人胆大包天跑进乔静房间与她私会,皇子殿下没立刻把他杀死,就已经够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
“那个人是谁?”看来这个黑衣人只是传话者,他非常介意对方身后那位藏镜人,那人看来与乔静似乎有着特殊的关系,不然怎么会这么注意他与她的互动?
“不能说,会怪我多事的。”黑衣人还想看见明早的太阳,才不会告诉他咧。
“那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这么保护那个人?肯定关系匪浅。
“什么都不是,你末免问太多了。”黑衣人恼怒地瞪他。
“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左孟堂爆笑出声,就算没正面回答,但黑衣人还是每个问题都给了一句答复啊,他可以选择不回答的不是吗?
“你在耍我?啧!”该死!他最好被杀了算了!黑衣人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望着黑衣人渐远的身影,左孟堂还是笑个不停,真是个容易被激怒的“好人”。
“爷,您把他气走了,要怎么见姊姊?”见主子笑成这样,侍童了解主子并不讨厌那个将自己全身包得黑漆漆的怪人。
“他只是回去传话,一定会再来的。”左孟堂轻拍侍童的头,要他别担心。
他只是回去传话,一定会再来的——可恶!这句话是谁说的?左孟堂实在不想承认这句话出自他的口。
第3章(2)
“这是怎么回事?!”此刻,瞪着闭眼躺在破庙中的乔静,他怒声斥问黑衣人。
“我早就劝过你了,那人的办法绝对不能采用,你就不信吧,这下好了,他的办法就是直接将乔静劫出府让你救醒她,这场风波我看是没完没了了。”黑衣人凉凉地瞥着他脸上的怒颜解释道。
“我没说要采用他的办法吧?这种事难道不用先跟我商量吗?”天哪!光是想到“段王府千金失踪”的消息不知又会闹多大,他的头便开始痛了起来。
“你以为他会跟你商量?作梦!他一向只做他要做的事,哪管别人死活,既然乔静嘴里喊的人是你,能让她清醒的或许也就是你了,他的目的只是要乔静清醒,至于天下是否大乱都不关他的事。再好心地劝你一句,你若是无法让她清醒,后果不堪设想,好自为之,不想死的话记得趁早逃。”话是这么说,但黑衣人觉得左孟堂难逃一死了,他看乔静虚弱得快死掉,怎么可能因为左孟堂在身边就清醒过来?
他才不信。
他叹气地拍拍左孟堂的肩,“有缘来世再见吧。”随后转身离开破庙。
瞪着黑衣人离去,想着他的暗示,左孟堂不免对那个藏镜人的身分越来越感兴趣,反正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鬼,不怕再死第二遍。
“爷!”早跑到乔静身边看她的侍童,发现她有动静立即大呼。
听闻侍童惊唤的左孟堂,连忙奔至乔静身边查看她的脸色。
“左孟堂……”她原本娇俏的脸蛋此刻只显苍白,额间略冒薄汗,双眼紧闭着,一脸痛苦。
而他将她扶起后发现,她不但全身虚软无力,温度更烫得吓人。
“你……你醒醒,我在你身边了。你醒醒啊,乔静……”他张开手臂将她搂进怀里拥护,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脸,急着叫唤她的名字。
无奈她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依旧倒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
他抬眼环视破庙,发现案上摆放了一盆水,还准备了布巾,这会也不得不感谢黑衣人的贴心。
“小鬼,把水与毛巾拿过来,快!”
侍童依命令将水盆端过来,左孟堂接着拿起布巾沾了些凉水,再细心拭去乔静额上的汗水。
“乔静,你不能死,听说命中带煞的女人命硬得很,你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死?快醒醒啊……乔静!”边擦拭着她的汗水,他边在她耳畔呼唤。
像是只对这个声音有反应,乔静眼皮微微一颤随即又平息,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但他的目光抓到了这一瞬间,也知道她只在乎他,更加卖力地叫着她。
“乔静,我是左孟堂,是你在乎的左孟堂,你还记得吗?乔静!”他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轻轻磨蹭,此刻的他真的好怕她会一睡不醒,会永远的离他而去。
“乔静,如果我娶了你,不怕将我的生命给你,你会不会因此清醒呢?”如果会,他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替换给她,他好思念活蹦乱跳、会哭泣和生气骂他的她。
都怪他不好,当时他不该让她看见那幕惨不忍睹的画面,他明明可以阻止的,但他却没有。
还有,当时若是他没有离开她身边,放她一个人受惊吓,她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当然,他也隐约觉得,杀人的那人会起杀意,全是因为她与他深夜见面,要是他没出现在她身边,说不定那人就不会杀了那些段府下人。
说到底,这全是让他给害的,他不该出现的。
自责利刃深深刺进内心,令左孟堂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因为甫出生背部就有一道恐怖的胎记,乍看之下像张极为可怕的鬼脸,他因此被父皇认为是不祥的孩子,也害母妃从此失去父皇的宠爱。
失宠的母妃伤心欲绝,几次想寻死却又舍不得他,心疼他年幼就失去父爱,若是她也走了谁来养他?
在只有现实不讲人情的皇宫,照顾自家儿女都嫌怠慢了,她不敢奢望哪家嫔妃会有过多的爱心,将他当作亲生儿子般抚养长大。
后来,母妃终日郁郁寡欢地亲自将他带大了,可是在他十岁那年,母妃又成了后宫权益斗争下的牺牲品,再也受不了其他宫妃的恶言刺激,在他面前以白绫上吊自杀了。
宫中本来早就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这下他又失去母妃的保护,于是在其他宫妃与皇子的有心挑拨之下,父皇相信他是不祥之子克死娘亲,遂以一道圣冒赐死了他。
父皇绝情他认了,再也不愿和父皇见面,反正在父皇眼里他这个儿子早就已经死亡,有没有他都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