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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越过界 page 6 作者:陶乐思

  见毕世纬点头同意,她继续接着说:「其实我还想增进员工的日文能力,免得每次有日本客人,服务员就像看到鬼一样,跑得像飞的,全部丢给干部点菜接待。」

  「你要自己教?」

  「我和副理一起。」她不想独揽,让萧副理也参与筹划,他就不会冷眼旁观或在背后扯后腿、说风凉话。

  「这样很好啊,以后松鹤园的升迁就把日文学习的成果做为重点考量之一。」毕世纬微笑颔首,感受到她的积极和用心,随即关切问道:「对了,上了这些天的班,你应该已经适应了吧?」

  席之娴眼角余光瞥见餐台晃过—道身影,她定睛察看,发现是谭加达,不禁心跳一乱。

  唉!她怎么一看见他就心神不宁呢?

  方才开会的时候,她其实有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她看,害她得多花一份心思努力忽视,才能维持表面的冷静沈着,担心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知道他其实对她前两天说的话半信半疑,所以为了避免一直被观察,她应该要想办法让他更相信才行……

  「之娴?」没得到回应,毕世纬扬声叫唤。

  「嗄?抱歉,我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她漫应。

  脑子里灵光闪现,浮出一个想法——或许利用世纬大哥正好在这里的机会,可以让谭加达打消念头。

  「我说对新环境适应吗?」毕世纬重复。

  「哦~~」她加大音量,嗲声嗲气,故意让餐台里的谭加达也能听见。「你这么耐心的带着我熟悉环境,给我那么多方便,今天开会还来坐镇,我怎么可能不适应呢?」

  「那就好。」毕世纬哂然,她是他好友的妹妹,又是他特地挖角过来,当然要特别关照。

  席之娴分心注意着谭加达,发现他已留意到场外,目光也投射而来,她连忙展开行动。

  「咦?你这里脏了,我帮你擦。」她低声对毕世纬说着,同时倾身凑上前,伸出的手捧起他的脸,红唇覆上了毕世纬的嘴。

  毕世纬愕然瞠目,脑中轰然作响,抬手想推拒,臂膀却被她紧压住,坐在椅子上和仰首的姿势让他一时不易闪避。

  眶啷……餐台里顿时传来物品掉落声,谭加达瞧见了这令他错愕嫉妒的一幕,随即愤而离去。

  砰!在此同时,餐厅入口处也传来一记碰撞声,随即是迅速奔离、凌乱的鞋跟踩地声。

  席之娴全心留意着谭加达,没留意到入口处有人瞧见,一待谭加达被气走,达成她的目的,便赶紧退了开来。

  「之娴,你这是在做什么?!」毕世纬立刻站起身,面有愠色,沈下嗓音,气恼她如此不自重。

  「世纬大哥,对不起,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席之娴咬唇道歉,脸颊泛着淡淡粉红。

  「什么原因?」他怒问。

  刚刚好像有人在餐台里,那一幕被人看见就不好了,那些流言会更加甚嚣尘上,不可收拾,对他的女友更是不好交代啊!

  「其实,刚刚谭主厨人在餐台里,我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我们以前是……」席之娴捤娓道出方才为什么会偷吻他的原因,以及最新的流言困扰。

  虽然这是下下之策,但一时间就想到那样的方法了,希望取得毕世纬的谅解,也能让谭加达彻底死心。

  听完她的解释,毕世纬还是不太高兴。她处理感情的方式似乎没有工作上来得精明睿智。

  「纸包不住火,欺骗是不能长久的,」他认为这样闪躲个是办法。

  「我知道,但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她惆怅地叹。

  「你以后不准再这样,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你这种举动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尴尬。」他严肃的告诫着。

  他可以接受被当成挡箭牌,却不能接受有逾越的举止,毕竟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对不起啦!下次不会了。」她垂首,赧然道歉。

  吻下的同时,她就已经惊觉自己太冲动了,现在又被他训斥,更是窘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不过,听见那碰撞声,她想这一招应该是见效了吧……

  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心却像被压了块石头似的,又闷又难受啊?

  这……一定是她不习惯撒谎的关系,才会如此矛盾!况且谎言既已撒下,就不能心软,不能后悔了!

  她为自己心情的转变找了个借口。

  没想到,十年前她让谭加达伤心,十年后又重来一次,他们上辈子很可能结下了什么不解之缘!

  说不定这样的因果,下辈子变成是她欠他了……

  经过两次的打击,他应该不会再对她抱着希望了吧?

  这样也好,再怎么说,姊弟恋的不确定性都比一般恋情还要高,她提早杜绝动心的可能,以免陷下去,又换来伤心。

  就任那浓浓的惆怅,将她的心房团团包围吧……

  「哎唷喂!」

  痛呼声陡然响起,才刚走出电梯的傻哥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又撞进了电梯里,顿时眼冒金星,满头小鸟啾啾绕,差点屁股开花,不禁反射的开骂。

  「夭寿哦,是哪个出门不带眼睛的冒失鬼!」

  「对不起。」冒失鬼没带眼睛,但还懂得礼貌。

  认出熟悉嗓音,傻哥定睛一看,诧然扬声。「阿达?!」

  「我没注意到电梯里有人,对不起。」手里紧揪着厨师帽和工作围裙,谭加达沈郁着一张脸道歉。

  「你怎么了?」走出电梯,傻哥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禁关心问道。

  「没什么!」胸膛泛着疼,他欲脱口,却一言难尽的不知如何说起,只能从紧抿的唇瓣中挤出三个字。

  「骗肖仔,脸色都比石头鱼难看了,还说没什么?」他虽然叫傻哥,可一点都不傻。

  「你不是休假吗?跑来公司干么?」谭加达顾左右而言他。

  「我在家无聊得快要捉蟑螂来区分公母了,所以干脆来公司找你们打打屁啦!」傻哥摸摸后脑勺,憨笑着。

  「这么闲干脆来帮我代班啦!」刚刚那—幕撞击着他的胸口,他没有把握在翻腾的心情中还能好好的工作。

  傻哥直觉问:「你有事哦?」他们俩之中一定要有一个在公司,不可以同时休假。

  「嗯。」他漫应。

  「什么事?」傻哥一脸好奇。

  「心事啦!」他撇嘴。

  「什么心事?」闻言,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谭加达用倒吊死鱼眼瞪他,抿紧了嘴巴。

  「说嘛说嘛,脸色这么难看,就是有心事齁?」傻哥努力摆出一副慈祥和蔼的表情,牵起他的手走往阳台。「有心事就要说出来,不然憋在心里会得内伤哦!来,『花生省魔术,告诉葛葛』。」

  谭加达一愣,随着他移动,未几,反应过来,鸡皮疙瘩立即掉满地,赶紧甩开被他牵住的手。

  「你要安慰我,也用不着扮变态吧!」他受不了的被逗笑了。

  「我是要扮心理谘询的张老师,什么扮变态!」傻哥抗议他的形容,「不过值得啦,至少有让你笑了。」

  来到阳台,视野豁然开阔,冷冽的空气让脑袋瞬间冷静了下来。

  「来一根吧!」倚着阳台栏杆,傻哥掏出烟盒,自己咬了根烟,又朝谭加达递去。

  谭加达接过烟,让傻哥点燃,吸了口,再缓缓吐出云雾,那盘踞在心房的郁闷彷佛也随之吐出。

  他会抽烟,但频率不高,没有瘾头,往往是心烦或需要思考时才会想到去碰,不像有些瘾君子,没抽到烟会很难过。

  「你不是说过要戒烟的吗?」他弯身肘靠栏杆上,侧过头调侃的问着抽到烟就一脸满足神情的傻哥。

  「哎唷,明天再戒啦!」答得很敷衍,根本没决心。

  谭加达哂然。「好吧,那我的心也明天再做大扫除。」

  傻哥是个大老粗,一时不太听得懂他的意思,只是困惑的瞥着他。

  谭加达看向这个重义气又够忠实的好朋友,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又吸了口烟。

  「干么,学梁朝伟要忧郁哦!」傻哥一掌拍向他的背。

  背上吃痛,谭加达一呛,冷眼横瞪。「你可以再粗暴一点啦!」要是再来一遍,他可不介意把郡只逞凶的手剁下来拿去做成红烧熊掌。

  傻哥转过身来勾搭他肩膀,暧昧地笑,「原来你喜欢粗暴的哦?」知道他心情不好,故意嘻嘻哈哈的逗他。

  谭加达瞥他一眼,没力气起哄开玩笑,沈默了几秒,吞云吐雾一番,才又幽幽开口。

  「傻哥,没想到真的被你说中了。」他目光落寞的眺望远方。

  「瞎咪代志?」傻哥愣问。

  他说的话有如滔滔江水那么多,阿达没头没尾的,鬼才知道他说啥!

  「席之娴。」说出她的名字,竟扯痛他的心!

  明明好喜欢,却始终爱不到,这无疑是种折磨……唉,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得到她的青睐?

  傻哥顿了一顿,才意会过来,想起自己曾经劝阻他不要在情况下明朗时对席之娴动心。

  「我就说嘛,空降部队又互动频繁、处处关照,肯定没那么单纯。」他一副铁板神算的口吻。

  谭加达撇了撇嘴,郁卒的看着袅袅而升的烟雾被风吹散,心里感到强烈的空虚失落与挫败。

  「厚,男子汉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更何况你们又没开始,而且她来到松鹤园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有这么郁卒难过吗?」傻哥挑着一边的眉,投以质疑目光。

  可别告诉他,他的好麻吉正好就是天底下最纯情的男性!

  「好像有。」谭加达自嘲一笑。

  傻哥不明白呀!他对席之娴的情感没有那么浅薄,他将她放在心上已经好几个年头了,那是从他青涩懵懂的年代就深藏至今,久违重逢反而让那份情愫更加的深刻浓厚。

  但这回本来满怀希望,却被兜头淋上一盆冷水,尤其是亲眼瞧见她和毕世纬亲吻的画面,那瞬间,他的心窝活像是被十几枝箭射中般疼痛。

  「啧!笑死人了!」傻哥嘴巴上啐他,捏他肩膀的动作却是安抚的。「不要这样笨,天涯何处无荒草,猴必单恋一枝花。」叼着烟说话,发音不标准,却另有滑稽的「笑」果。

  「对欵,我还真属猴,所以必单恋一枝花。」他嘲笑他的台湾国语。

  「是何必啦!什么猴。」傻哥自己讲错还想狡辩。「敢笑我,我不帮你代班哦  !」

  「不用了,我心情比较平复,晚上可以继续上班。」和傻哥讲一讲、笑一笑,心情没有受到冲击时那么乱。

  「真的吗?」傻哥不放心的看了看他,旋即又很够意思地说:「好啦,那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喝酒解忧愁。」

  「好啊。」谭加达扬唇同意,捻熄抽到尽头的烟,再主动从傻哥口袋里取出了第二根烟点燃,没再多说什么。

  要他将席之娴从心中连根拔除是不可能了,不过,既然确定她身边已经有了护花使者,那么他也不可能自私强求,去横刀夺爱,介入破坏,只能把对她的心意收拾进心底最深处。

  「欵,我唱歌给你听……」沈默了一会儿,担心他好不容易开朗些的心情又陷入郁闷,傻哥点点他肩膀,继续发挥搞笑功力。

  「不要!」他想也不想就拒绝,因为傻哥可是有名的音痴。

  拒绝也没用,他又没问他要或不要。

  傻哥自顾自地唱起来:「我爱台妹,台妹爱我,对我来说席之娴算什么……」

  谭加达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在傻哥的破锣嗓音中,伴着暮色,让冷风洗涤沈郁心情,吹散萦绕胸臆的浓浓哀愁……

  第六章

  接下来的日子,谭加达完全做到了席之娴说不要越过界的要求,两人的往来仅止于公事,互动状况是相敬如宾——也几乎接近「冰」。

  不过那只是表面上,内心里,他还是无法完全放下,总是暗暗的关心、注意着她。

  有些时候,为了想替她做什么,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他就会用团体战术,以模糊焦点。

  例如天气冷,见她猛流鼻水,他自掏腰包买了三只土鸡,在公司煮了一大锅的麻油鸡,说是慰劳全厅内外场员工,其实最终目的是为了想要让她祛寒进补。

  还行,当他见到她脸色苍白,似乎血气不足,同样自己买了桂圆红枣,搬出自日本空运来台的冲绳黑糖,煮了—大桶的桂圆红枣黑糖汤让所有人饮用,做得不着痕迹,只为了能让她自然的接受……

  种种类似的情况多不胜数,这样的默默付出,让他既觉满足,又觉空虚;既觉欣喜,又觉悲苦。

  他明白,这样的爱对自己不利,持续下去,只会愈陷愈深,但是没办法,钟情的人就在身边,天天上班都会见到面,要抑制情感实在困难。

  凭良心说,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保持了距离,没有再造成她的困扰。

  至于席之娴,说不失落那是骗人的。

  虽然谭加达的转变符合了她的要求,生活平静许多,可是在态度上的明显落差曾让她一度无法适应,甚至感觉很难过。

  谭加达在松鹤围里的人缘很不错,有时看他和大家有说有笑,唯独对她客气疏离,除了公事,任何多余的话都不说,坦白讲,她的心情很复杂。

  但是她没立场抱怨,毕竟这是她要求的,只能掩下诡异自私的惆怅失落,安慰自己这才能心无旁骛,全心全意的在工作上冲刺。

  就这样,日落月升转瞬间过了近三个月,光阴迅速流逝的速度令人惋叹,但值得欣慰的是,松鹤园在席之娴的积极改革推展下,渐渐有了起色。

  当然,内外场要互相配合,主管厨房的谭加达也功不可没。

  有了起色,就代表生意好转,生意一好,不管内场或外场,同样都很忙碌。

  内场的忙,是点单多,要做的菜也多,讲究美味、要求速度;站在第一阵线的外场,是最直接面对顾客的,要做的事很琐碎,有时一忙起来,连上个厕所都要像打仗—样,甚至没时间走开。

  饭店业虽然不太能在生意最好的假日期间排休,但休假天数可是比照每月的月历红字计算,也不算少,但上紧发倏的席之娴从到任至今,休过的假竟没超过五天,可谓是拚命三娘。

  然而,就因为求好心切,责任感又重,如此拚命的下场,就让她拚出问题来了——

  又是空班时间。

  当别人用餐时得工作的餐饮业人员,大都是利用营业前或营业后的时间才吃饭,跟一般人完全不同,常常得两餐当一餐吃。

  谭加达到外头解决吃的问题后,便提前晃回松鹤园厨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拿出食材整理。

  这种空班时间,厨房只有一个人留守,而松鹤围里则是一片静悄悄,只留下几盏灯。

  「小歪……」整理到一半,忽然发现属于厨房的味碟竟没有补齐,谭加达扬声叫唤留守的助厨,可却没人应声。

  他转身四处张望,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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