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嘛?”李尔板着脸说道。“如果是想要我替你在关伯父面前说好话的话,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喝点热汤吧,你脸色不好。”钱莫愁佯装未闻地打开保温罐,一阵鸡汤香味顿时充满了屋内。
“不关你的事,你没事就……”
“这是关博文最喜欢喝的香菇鸡汤,你喝喝看喜不喜欢。等你喝完,我就让你看关博文的画册。”
李尔沉默地看着那锅鸡汤和画一会儿,他别过了头,闷声说道:“我不吃也不想看。你走……”
“你该吃也该看,否则我就在这里待到关德雷回来。然后,我会告诉他关于我来这里的目的。”她神情自若地打断他的话。
“如果你是想拿上次说的‘我喜欢博文’这种事来妖言惑众,我劝你死了……”
“你喝是不喝?”钱莫愁再次打断他的话,表现出骨子里的强悍。
李尔臭着脸,拿起鸡汤,慢慢地喝完。
“喝完了,你有话就快说!”
“你干嘛冲出去让关德雷撞?是想去找关博文,还是要表明你誓死反对我和关德雷在一起的决心?”她紧盯着他的眼问道。
“我没必要告诉你。”李尔别开眼说。
“那我只好自己猜了。”钱莫愁站起身,学起姊姊背着手在室内踱起步来,一脸沉思地说道:“我想你是因为想藉着关博文托梦,而你恍神车祸一事,来突显我果然是个不祥的女人,好让关伯父更加反对我。”
“你胡说什么?”李尔霍然站起身,脸色难看地大吼一声。
“写小说的人原本就擅长编故事,你随便听听就好,不用这么激动。”她瞄一眼他额间暴出的青筋,继续踱步着。
“总之,我是基于关心朋友的立场,你离开德雷就对了。”李尔挡住她的路,一手指向大门。
“等等……这句话有语病,不合逻辑。”钱莫愁绕过他身边,迳自喃喃自语着:“人怎么会把别人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事还重要?况且是朋友的弟弟。这事不合常理。所以,我还是觉得你和关博文之间不寻常。”
“你给我滚出去。”李尔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门外拽去。
钱莫愁的力气当然不敌他,所以没挣扎由着他拉向门边,只是她的嘴巴也没停。
“你不要我和关德雷在一起,因为你怕一看到我就想到关博文。”
“不。”李尔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不停地摇头说道:“博文对我来说,只是关德雷的弟弟而已。你给我滚!”
钱莫愁抓着门把不愿离开,没错过他额上冒出的细汗。
“我说过,你看过画册我就走,否则我还会再带关德雷一起过来。”她淡淡说道。
李尔脸色一沉,蓦地转身走回屋里。
她没猜错。若他心里没有鬼,又何必怕她叫关德雷过来呢?
钱莫愁跟在他身后,再度走回沙发边,拿起画册。
“如果关博文没当你只是哥哥的朋友呢?”她锁着他的眼问。
“不可能。”李尔仍然摇头。
“这是你的手吗?”她翻开画册,递到李尔面前。
李尔瞪着那双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确实曾经那样握过博文的手,那晚他们在山上看星星,博文跳着脚、直搓着手,说好冷好冷。
所以,他伸手温暖了博文,而博文没推开。
“这可能是任何一个男人的手,并不代表任何意义。”李尔声音微颤地说。
“若是不代表任何意义,他为什么要画?”她问。
“我怎么会知道!”李尔把她推到他面前的画册摔到地上,他瞪着她那双无畏的眼,握紧拳头说:“我只知道博文喜欢你,是因为你才留在台湾的,你不要想把罪过推到我身上。”
“我没有罪,何必推罪?那天晚上撞关博文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你也不必把罪恶感往身上扛。”她说。
第19章(2)
“我为什么要有罪恶感?”他呼吸沉重地说。
“因为博文是因为你才会到台湾的。因为你若不是心虚,就不会想把一切过失都推到我身上……”
“你说够了吗?”李尔指着大门,从齿缝里迸出话来。“我汤也喝了、画册也看了,你可以走了吧!”
“可以。画册就先搁你这里,保温罐洗干净后再还给我。”
钱莫愁无事人一样走向大门,只在开门时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关博文托梦给我,要我把故事写成书。”
“他说了什么!”李尔大步走向她。
“你有必要知道吗?他只是你朋友的弟弟,不是吗?”钱莫愁当着他的面,关上大门。
砰砰砰砰--
门后传来一连串的强烈撞击声,听起来像是用身体去撞门一样,听得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痛短痛都是要痛的。而她总不能让他不愿面对的痛,拖累了她和关德雷吧。
钱莫愁走进电梯,看了一眼手表--
太好了,她跟姊姊约定好的通话时间快到了,天知道她有一箩筐的话想跟姊姊说啊--毕竟她做了大胆假设,也想听听姊姊的意见啊。
人在台湾的钱莫忧此时正在冷昊的公寓里,就是位于她爸爸住处隔壁的那栋。
在她的强烈抗议下,原本纯黑的装潢已经多了许多颜色缤纷的小摆饰,例如让他很不屑的粉色马卡龙抱枕和柔软的米色地毯。
谁让他老坚持要她在“他的”地方过夜,那他就得按照她的方式过日子啊。她一点都不喜欢住在黑抹抹的屋子啊。
只是,这个早就把房子钥匙交给她,看似一切好商量的冷昊,偏偏有时就是爱闹别扭。
就像她刚才已经三催四请,希望躺在她腿上的冷昊皇上能暂时离开一下,好让她跟莫愁好好通话。无奈是,冷昊突然开始跟她说法文,像是他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一样。
钱莫忧瞪着他赖皮的脸,偏偏又推不走他,干脆直接把笔电摆在他头上,准备开始进行通话。
岂料她才一开机,冷昊便弹坐起身,吓得她的电脑差点掉到地上。
他臭着脸不说话,大步地离开,很快地搬来了一个小桌搁在她伸长手臂能及之处让她放电脑,而他--
继续躺在她的大腿上看杂志。
钱莫忧眼见实在拔不开这块橡皮糖,只好戴着耳机,瘪着嘴,全程用台语跟妹妹通话。
即便冷昊瞪她,而她台语说得其实不怎么灵光,也完全不受影响。
“你跟他说关博文托梦给你?那样做算不算是欺骗?”钱莫忧继续用台语说道:“万一你猜错了,李尔跟关博文根本没什么呢?”
“我原本也担心我下了一招险棋,但现在证明那步棋是对。”荧幕那端,钱莫愁拿出一本附锁的笔记晃了一晃。
“那是什么!”钱莫忧坐正身子,差点把冷昊摔下去。
“女人,不要乱动。”冷昊低吼一声,抓过她的手臂咬了两口。
“别吵。”钱莫忧没空理他,胡乱揉了他的头发两下安抚他。“快说那是什么。”
冷昊瞪她一眼,见她无动于衷,只好无趣地动了下身子,再度安稳地枕着她的大腿。
“我刚才回来后,在柜子后方找到一本上锁的画册。画册里头画的全都是李尔,还写了无数首情诗。”钱莫愁说。
“你什么时候会解密码了?”钱莫忧赞叹地鼓起掌来。
冷昊瞄她一眼,决定以后规定她要如此表达对他的赞叹。
“我问了关德雷秘书李尔的生日,然后--成功了。密码就是李尔的生日。”钱莫愁说。
“我的妈!我快顶不住了!这会不会太刺激?快点把它们写出来,我想看!你的编辑收BL稿子吗?”钱莫忧身子蹦蹦跳,兴奋到脸发红。“有一首歌很适合他们,就是‘高海拔之恋2’的主题曲〈DoReMi〉,你写稿时就把它当成背景音乐。”
她边说就边唱了起来。“……他曾经给我什么,带着什么,还有什么没完成。LaLaLaLa是否代表伤痕,你是否不必重温。谢谢谢谢我的恋人,感谢你这首情歌,留下一些空白,好像没完成。发生过的,只是一个剧本,没结局才像真实的人生……”
(注:〈DoReMi〉,作词:林夕。演唱:郑秀文。)
她的歌声让冷昊听得很不舒服,戳了下她软绵绵的肚子警告她。
钱莫忧瞄他一眼,不耐烦的眼神让冷昊为之气结,当场跳起来,直接走到电脑后方站着,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说只要我写得出来,出版社就收。”钱莫愁说。
“太厉害啊,你究竟拜的是哪一尊神,运气怎么好成这样,感觉出版社像是你开的一样。”钱莫忧继续对着耳麦说话,完全不理会电脑后面那尊双臂交叉在胸前的愤怒大神。“我有个同事的妹妹也在出版社,说下半年书店和网路书店全都惨烈到极点,毕竟热情能挡得一时,不能挡个几年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们出版社有点诡异。该不会是赔钱不敢让我知道吧?我有空会再找我编辑谈。”钱莫愁正经地说。
“那你觉得李尔会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情愫,停止怂恿关德雷爸爸反对你们吗?”钱莫忧继续忽略冷昊中。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希望他能正视自己和关博文之间的感情。也许,他不知道博文喜欢他,那也是有可能的。”
“唉,想想真的觉得李尔好惨,我觉得自己好幸福。”钱莫忧拔下耳麦,起身冲到冷昊面前勾下他的颈子,在他唇上偷了个吻,这时才恢复普通话说道:“我爱你。”
“废话。”冷昊得意地说。
“嚣张鬼,走开。”钱莫忧鼓起腮帮子,转身走人。
“不要。”冷昊直接黏在她背后,背后灵一样地跟她走回电脑前,直接把她安置在他的大腿上。
钱莫忧用手肘撞不走他,只好红着脸再度戴起耳麦说:“歹势,家教不严、家丑外扬。”
“哈哈,你们打情骂俏去吧。我也要去做饭,好好照顾我的幸福了。替我跟姊夫问好。”钱莫愁朝着镜头对冷昊挥了挥手。
“干嘛叫那么熟,我们还不是啦。”钱莫忧说。
“婚期订了吗?”钱莫愁问。
“没有,我都装死。”钱莫忧又改用台语说话。
“怕什么,最多就是离婚而已。”钱莫愁说。
“可是--”钱莫忧绷着身子,不想让他知道她们姊妹在讨论什么。
冷昊察觉到她的僵硬,直接扳过她的脸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给我用国语说。”
“没事。”钱莫忧说。
“你不想到了法国之后无所事事?”钱莫愁主动猜测道。
“不愧是我妹妹。”
“阿拉伯谚语说,不想做的事,会找到一个借口。想做的事,会找到一个方法。加油吧。”
“感谢大师指导,我会努力找出方法的。”钱莫忧感觉身后有张不安分的唇吻着她的颈子,手肘往后一撞。
冷昊闷哼一声,抓过钱莫忧的耳麦,大声说道:“你们是打算讲到天荒地老吗?”
“不打扰你们这对爱情鸟了。”钱莫愁笑着说道。
冷昊朝她竖起大拇指。
“姊,那我们约时间再聊。”钱莫愁笑着挥挥手。
“好,记得有最新消息就要通知我喔。886.”
冷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地结束掉通话,直接把她转过身,缠着她在沙发上要了一个长长的吻。
她生理期来,不肯让他逾矩太久。一脚挡在他肚子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真的很烦耶,又不是三天没见!”
冷昊侧身支肘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被他闹得一片桃红的脸蛋,忍不住又倾身咬了她一口。
“食人魔。”她咕哝一声,却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大为已经订好机票了,我们下周回法国。”他说。
“‘我们’?”她马上跳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你有意见?”
“当然有。我又不是你的随身行李,你不觉得这事应该先跟我商量吗?”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要把护照准备好,这样你还不懂?”冷昊用着看笨蛋的表情望着她。
“可你没说要这么快出发啊!”钱莫忧跳下沙发,像只被关在罐子里的蜜蜂一样地乱闯乱撞。“我还有工作和生活要处理,你以为离乡背井很容易,可以说走就走吗?我甚至还没跟我爸妈说我们的事啊。”
“我们要结婚了,你本来就应该辞掉工作和我到法国。”
“不要擅自直接跳到结论--重点是你根本没跟我商量。”她用力跺了下脚,又继续在屋里绕圈圈。
“不然你说你想怎样!”冷昊没好气地双臂交握在胸前。
“我会被你气死!”他在台湾都敢对她这么嚣张,等她在法国只身一人时,岂不是要做出什么“指鹿为马”的恶劣行径?
钱莫忧愈想愈可怜,眼泪啪地一声掉了下来。
“你哭什么鬼?”他倒抽一口气。
“我不去法国了。”她瘪着嘴说。
“你疯了!”冷昊在瞬间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
“走开。”她打他。
“能走的话,我早走了。以为我在台湾很闲吗?”冷昊没好气地说。
钱莫忧别开头不看他。
“说话!你为什么不去?”冷昊瞪着眼泪大滴小滴拚命滴,哭到他想抓狂的小家伙。“不说我走人了喔。”
见他转身走了两步,她故意把哭声由啜泣转为大哭。
他停下脚步,回头偷看她。
“干嘛不走?”她用力咬着唇,不然怕会偷笑出来。
“你的内心在呐喊叫我不要走。”他昂起下巴说道。
“你很会自己搬台阶。”她抓过面纸盖脸,顺便偷笑。
“废话少说。不要以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事,只有你会。”冷昊抓掉面纸往地上一扔,长指挑起她的脸孔,黑眸直逼到她面前。“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我回法国!”
“我只是希望你在作关于我们之间的决定时,可以事先问过我,让我有心理准备。”她说。
“我尽量啦,你也知道通常是我决定了算。”冷昊瘪着嘴,闷声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我是。总是要给我一点时间习惯我的丈夫是名人啊。”她搂着他手臂撒娇地说。
“不然,以后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决定。”
钱莫忧凉凉瞥他一眼,在内心腹诽他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那你愿意留在台湾吗?”她用甜蜜蜜的声音问道。
“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不用问。”他敲她脑袋一记。
“你有你的工作,那我为什么要辞掉工作和你回法国?我喜欢我的工作,他们提供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她说。
“学习机会是自己找的,跟在我身边,你还怕没有机会学习吗?但你要弄清楚你喜欢的是帮别人推广产品的过程,还是喜欢自己创作,我才知道怎么帮你。”他说。
“我都喜欢。我喜欢和客户沟通的过程,喜欢在客户的要求和创作间找平衡。虽然有时候会很想骂脏话,但真正创作出让双方满意,而且也让大家认同的广告作品时,那种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