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说话可得有个轻重,孩儿又不像三弟那般胆大妄为,岂敢如此大逆不道囚禁父王?父王不愿见您与我无关,也是父王亲口吩咐我安排您和墨瑞搬离王府前往别庄静养,省得他为了个风尘女子与李长忠争风吃醋被打得瘫在床上的事,让奉王府成为笑柄。您若真要怨,也只能怨墨瑞,他实在太给您长脸面了。”她既然已撕破脸,他也没必要再容情,句句讽刺。
陈氏被他的话激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可是你的母亲,你胆敢对我如此无礼?!
“孩儿句句属实,可没有半句不敬。”墨澜又再补上一句,“况且,我的母亲早已过世。”
看见他朝她投来的那抹冰寒目光,又听他提起他的生母,陈氏心虚的暗自一惊,旋即又放软了神色,求情道:“就算我不是你的生母,这么多年来也照看着你长大,看在这份养育之恩上,你就不能为瑞儿说句话,让他留在王府养病吗?”
照看他长大?哼,她有脸说,他还没脸听呢!
“父王真是为瑞弟设想,否则他此刻瘫在床上,连下地都不能,在王府里只会
被人笑话,且他性子跋扈蛮横,往日得罪的人可不少,这会儿他废了不能动弹,难免有人会趁机报复,将他迁往别庄静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这……”陈氏细细一想,也认为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儿子往日确实仗着奉王府三少爷的身份横行霸道,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瘫了,定会有不少人来看他笑话,但他们母子一旦搬出王府,日后要再回来只怕很难了,这无异于是将他们母子流放在外,以后纵使有什么事,奉王府这头怕也不会太顾着他们。
不等她作声,墨澜接着又道:“别庄那里我已命人打点妥当,这几日收拾收拾,三日后母妃就与瑞弟搬过去吧。”
“怎么这么快?!”她一脸错愕。
“早日过去,便能早日安顿下来,才能让墨瑞好好疗痒,要不他这几日一直大吵大闹,整个王府都不得安宁,父王也甚感心烦。届时孩儿会安排马车送您和墨瑞过去。”说到这分上,墨澜已无意再多言,旋身离开,留下满脸愤怒的陈氏。
儿子重伤成瘫,陈氏顿时失了依靠,她无法再与墨澜相争,继续留下来说不得还要面对墨澜的诸多刁难,最后也只能含恨接受这样的安排。
墨澜摆脱陈氏后,来到容知夏寝屋前,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她正与福佑在屋前的小院子玩耍。
暮色下,她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明媚,清脆的笑声宛如银铃般悦耳,他看着笑得这般欢悦的她,舍不得眨眼,胸口一抹情愫涌动着,他很想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但又不想惊扰她此刻的快乐。
若是可以,他希望她能永远都这般明朗的笑着,他觉得她合该是这般开朗而无忧的才是。
他静静的看着她,眉眼间尽是一片柔情,在一旁小心的守护着她的笑容,却不想有人跑来破坏了这宁馨的一幕。
“世子!”
略嫌激动尖细的嗓音惊动了容知夏,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墨澜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院子外头,接着她的目光再移向他身旁满脸怨容的玉荷。
“你来做什么?”瞟见玉荷,墨澜不悦的皱起眉,憎恶地睨着她。
玉荷幽幽地道:“玉荷好些天没见到世子,很思念世子。”
虽然恩人嘱她静观其变、按兵不动,可她静待了这么多天,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怕若再不来见他,只怕真会教他给遗忘了。
她不甘心,这两年来他明明对她百般呵宠纵容,却在容知夏嫁进奉王府后,一切全变了,从来没有人能从她手中抢走属于她的东西,敢抢的人全都该死!
墨澜眼里闪过一抹冷意,寒着嗓音命令随从,“送玉姨娘回去,今后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院子一步。”若非还有事情尚未查明清楚,他不会再留下她。玉荷不敢置信的瞠大眼。“世子,玉荷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对玉荷这么绝情?!”
他神色森冷地回道:“你做了什么,你心里该比我更明白。”
“我……”她颤着唇,说不出话来。
不愿她继续留在这里碍着容知夏的眼,墨澜再次沉声命令道:“把她带下去!”
“世子,您不能这么对玉荷,世子……”玉荷被两名随从强行架离,不甘的叫唤着。
烦心的人离开后,墨澜重新勾起微笑,走进小院子,弯腰抚摸了下在他脚边打转的福佑,才直起身对容知夏说道:“你放心,以后她不会再来打扰你。”
容知夏抱起福佑,略略颔首算是回应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对玉荷不单单仅是恼怒她欺骗他冰窖的事,他看向玉荷的眼神,还隐隐流露出一抹浓烈的憎恨,仿佛两人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她转身走进屋里,墨澜跟在她身旁,轻轻环住她的肩。
她脚步微微一顿,并未再像先前那般避开他,他脸上一喜,将她拥进怀里,突地感觉到不对,低头一看,就见福佑窝在她怀里,抬起小脑袋,那对圆亮的黑眼睛,正骨碌碌左右转动看着两人。
墨澜神色微微一僵,伸手想将碍事的它给拎走,却被容知夏瞪了一眼,只好又摔悻然地收回手。
看见这一幕,随侍一旁的菊儿和晓竹忍不住掩唇偷笑,最后还是菊儿抱走福佑,化解两位主子的尴尬。
没了碍事的小家伙,墨澜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娘子,今儿个有没有想念为夫?”他的嗓音里带着抹讨好之意。
“好端端的想你做什么?”容知夏不愿承认方才看见玉荷来找他时,她的心揪了一下,有些担心他会就这么跟着玉荷离开。
“为夫可一直在想着你。”他亲昵的说道:“想娘子在做什么、想娘子有没有在想念为夫、想娘子看见福佑时会不会想到为夫……”
“你整日想这些,都用不着做事啦?”
“一边做事、一边想娘子。”墨澜趁机吻住她柔软的粉唇,上次偷亲了芳泽之后,这次他得寸进尺,衔着她的柔唇吮吻着。
见两位主子忽地亲热起来,菊儿机伶的领走屋里其他的婢女,省得自家主子害臊。
容知夏惊愕的想推开他,但他不肯放手,她甜美的芳唇诱惑得他无法再克制住欲望,原本轻柔的吻逐渐变得狂猛,他强势的占领她的唇舌,不准她逃避。
她被困在他的怀里,呼息间全是他的气味,他霸道的吻如一波波汹涌袭来的巨浪,她几乎要淹没其中无法喘息。
她的心鼓动得好快好快,双颊像要烧起来似的热烫,她想推开他,却全身绵软无力,直到她呼吸不过来时,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她偎靠在他胸口娇喘着,他坚实的双臂环抱着她,注视着她的双眼醺染着一抹欲望,他想要她,想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但他知道今日这样怕已有些吓到她了,不能再继续下去。
“娘子,为夫是真心想与你厮守一生。”墨澜在她耳边渴切呢喃道。
此时容知夏的心里混杂着诸多情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好半晌,她才轻声启口,“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她还需要一些时日来调适自个儿的心情。
“好,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他含笑答应。他明白她肯这么说就表示她已经开始接纳他了。
陈氏母子离开王府这日,天上降下大雨。陈氏不想在雷雨中离开,想改日再走,但墨澜不同意,最后数辆装满了物品的马车,在雷雨中驶离奉王府。
另一边,容知夏也没闲着,满屋子的在找打从一大早就跑得不见踪影的福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突突的跳着,有抹不好的预感。
菊儿安慰道:“小姐莫急,奴婢想它定是躲到哪里去了,奴婢去拿几只鸡腿来,它闻到香味说不得就会自个儿跑出来了。”
容知夏点点头,要她快去。
不久,菊儿取来鸡腿,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但走遍了屋子的每个角落,不停叫唤着福佑,都不见它出来。
找了大半天仍找不着,晓竹说道:“小姐,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奴婢想福佑会不会是跑远了,被大雨困在哪里回不来?”
闻言,容知夏觉得也有可能,便道:“那我们分头四处去找找。”
几人撑着油伞,要一块出去寻狗,刚踏出府,就遇见刚回来的墨澜。
见她要外出,墨澜问道:“知夏,这大雨天的你要上哪去?”
“福佑不见了。”容知夏面露忧色。
见她神色着急,他连忙温声安抚道:“你先别担心,兴许它是躲起来了,等它饿了就会出来。”
“今早你离开后,我就没见到它,里里外外都找了几遍,仍是没找着,这都快一天了,它早该饿了,我想它可能是自个儿跑出去,迷路了,或是被困在哪里才回不来。”
福佑虽是狗,但毕竟还只是只幼犬,认不得路回来也是有可能。
墨澜没想到福佑已失踪快一天,思及她对福佑的喜爱,此刻定是又忧又急,他柔声劝道:“外头雨大,你先进屋里去等着,我待会儿吩咐下人去找,你放心,那么多人一块找,定能很快找到它。”他扶着她的肩,送她回屋里,又交代跟着回来的侍婢们好好看着她,才转身离开。
容知夏在屋里等待着,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她的心也越来越沉,忽地又想起前生玉荷活活把小狗摔死的情形,更是难掩惊惧。
它不会有事,很快它就会回来,它会像先前这几日一样,围在她脚边摇着小尾巴对着她撒娇,这一生它会像她为它取的名字一样,有福气又得天佑,平平安安的长大……她不停地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
第7章(2)
一个多时辰后,墨澜把福佑带回来了。
“你找到福佑了!”
容知夏一看见他怀里抱着的那团白色毛团,便欣喜的走过去想伸手接过,但他却微微侧身避开,她不解的看向他,见他神色凝重,她瞬间一愣,“怎么了?”
迟疑了下,墨澜才开口道:“福佑它……死了。”
“死了?”她仿佛一时没会意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瞅向他怀里的白色毛团,只见一向活泼好动的福佑,此刻一动不动安静蜷缩着,她颤着手朝它伸过去,也不见它舔咬她的手指,她的手摸到它湿冷的白毛时,眼泪倏地夺眶而出,她抱过白色的小毛团,神色激动的想喊醒它,“福佑,你快张开眼,别吓我了,你不会死的,墨澜把你送给了我,你不应该会死的,你怎么可能会死呢?你快醒醒,别淘气了……”
见她泪流满面抱着福佑又摇又晃,菊儿和晓竹也跟着难过起来,她们几人也很喜欢福佑,见它就这样死了,心里也都不好受。
墨澜不舍的从背后抱住了她。“知夏,它死了,我们将它埋葬,让它安息吧,我再找一只狗给你,别伤心了。”
“我不要别的狗,我只要福佑!我明明为它取名为福佑,它怎么会死,怎么还会死?为什么我养了它,它却还是难逃一死?!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
容知夏的哭喊戛然而止,表情瞬间怔愣,宛如想到了什么,接着又喃喃道:“难道我也难逃一死吗……”
明明今生它的主人已不是玉荷,它却同前生一样仍是死了,这是不是表示她也会同前生一样,逃不过被杀害的命运?
她害怕的忍不住全身颤抖,她一直想不起来前生她究竟是被谁杀害的,那个凶手今生是不是也会杀害她?
她紧抱着死去的福佑,脸色苍白的走回寝房。
菊儿和晓竹担忧的想跟进去,却被墨澜阻止,“我进去,你们留在外面。”
进房后,他关上房门,走向缩着身子坐在床榻上的容知夏,听见她颤着嗓音,对着怀里的福佑自言自语——
“就算重来一次,我仍是救不了你,你死了,我是不是也会和你一样,最后仍会被杀死……”
闻言,墨澜神色一震,再瞅见她悲伤惊惧的神情,他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别怕,你不会死的,这一生我不会再让你惨死!”
容知夏神色茫然的抬起头望着他。
“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这一生我们会一起厮守到老。”
他低沉的嗓音慢慢拉回她的心神,她这才意识到他意有所指,不敢置信地紧瞅着他。
“你说这一生……难道你……”
墨澜颔首,向她坦承心中最大的秘密,“前生你死于昭武四年六月二十日,而我则死于昭武四年十一月初五。”
这事原本他没打算这么快告诉她,但他不忍见她如此惊惧害怕,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他之所以察觉她同他一样又重活了一世,是因他发觉她的性情与前生不同,前生的她因毁容而自卑畏缩,今生的她却勇敢而坚强,不仅在面对陈氏和玉荷的羞辱时敢予以反击,连对墨瑞都敢斥责。
另一个最大的异样是,她在面对他时,神态中透着一抹难以忽视的怨气和疏离,按理,今生他未曾亏待过她,她不该对他有怨,他因而心生怀疑,那日刻意拿丞相之子的事来试探她,在听她说出重伤的丞相之子不会死的话后,他便确定了她同他一样都重生了。
他的话宛若惊雷在她耳畔乍响,她震惊的站起身。
他知道她心中定有很多疑惑想问他,他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再抱走她怀里福佑的尸体,暂时放到一旁,接着再倒了杯茶给她,让她定定神。
容知夏慢慢饮完那杯茶,心绪也渐渐镇定下来,接着神色复杂的望向他,理了理思绪问道:“前生你是怎么死的?”
她作梦都料想不到,他竟与她一样都重生了,难怪他的举措和对她的态度会变得这般不同。
墨澜抬手抚上左胸,徐徐启口,“玉荷在我的茶里下了药,再拿匕首剌向我的心口。”说这话时,他的表情难掩恨意。
前生他错信了玉荷,不仅误了容知夏,也害了他自己。
他还记得那时玉荷脸上带着娇笑将毒酒递给他,他毫无防备的饮下后,发觉全身力气仿佛被人抽走似的,虚软无力,紧接着胸口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他垂下眼,无法置信的望着那柄插在他胸口的匕首。
他震惊的抬目,瞪住那握着匕首、脸带笑意的爱妾,艰难的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他提防着奉王府所有的人,唯独不曾提防她,他丝毫没有想到他百般呵宠的爱妾,竟会对他下这种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