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丧气地放下刀叉,做出一脸认罪的模样,「好吧我承认,其实我那天……偷听了你和上官小姐之间的对话。」
她现在很庆幸自己重生之后的身份与饶家有关,否则她现在所说的一切将无法自圆其说。
饶哲也不知是不是还在质疑她,他没再理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红酒,令辛辣微酸的液体贯穿咽喉。
这个味道曾经让他着迷,可现在他却只觉得苦涩。
他始终没有再讲话,令上官柔觉得气氛非常僵硬。
从前的饶哲是个很健谈的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必担心会冷场。
可现在的饶哲,竟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让人难以接近,这令她微感坐立难安。
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这里是上官柔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摆在桌子上的这些餐点,也是她每次来这里都会点的食物。」他用下巴指了指盘子,续道:「而且她每次吃东西的时候,也会把胡萝卜挑到一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真的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属于她的影子。」
听他这么一说,上官柔的心跳骤然加速了几分,拿着饮料的手也微微发抖。
「既然你这么在意上官小姐,当初……」顿了顿,她再次鼓起勇气的抬起头,「你为什么要在宴会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对她说,她不配与你在一起?」
饶哲因她的厉问感到很狼狈,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突然从纪馨眉变成了上官柔。
他内心惊愕,无言以对。
他知道那句「你不配」,他说得太狠太绝,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也伤她太深。
当时的自己只有一个最残忍的想法,那就是狠狠的报复上官柔,一定要伤得她体无完肤。
可当一切悲剧发生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幼稚。
想起不堪的回忆,心中歉疚、愤怒、悔恨、爱恋各种情绪混杂,心里一阵烦躁,语气也变得粗暴起来,「这是我和上官柔之间的事,你没资格过问。」
上官柔愣了好一会儿,才脸色奇差地颤着唇说:「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过问你和上官小姐的事,我逾越了,我很抱歉。」
饶哲不想再留在这里,起身,丢下一叠钞票,非常不客气地扬长而去。
盯着那堆花花绿绿的纸钞,上官柔的心情从原本的愤怒变成了无奈,他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依然毫不讲理。
就算她只是他家中的一个女佣,他好歹也该展现一下绅士风度,把一个女孩子丢在餐厅里的事,只有他做得出来。
等吃完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上官柔也险些被美食直接撑死。
离开餐厅,一方面是被饶哲搞坏心情,一方面是晚点就要上课,她不想回饶家,于是她一个人在街上遛达,顺便消化圆滚滚小肚子里的食物。
而因为她的书本都被阿紫给撕坏了,所以傍晚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她只能厚着脸皮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
幸好那个紫色头发的大男孩脾气不错,不但借书给她看,还很热情地介绍自己名叫沈子扬。
总之,因为饶哲那个混蛋而闷了一整天的坏心情,到了晚上上课的时候,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往常一样,司机准时地在她放学的时候来接她回去,认识不久的沈子扬原本还提议要送她回家,看到她有司机接送,便一脸失望地和她道了再见。
上官柔刚刚回到饶家,约翰便笑呵呵的递给她一个纸袋。
「馨眉,这是少爷亲自去书店给你买的礼物,他说你一定会用得上。」
打开纸袋,里面装了五、六本金融投资方面的书籍,和被撕毁的那几本一模一样。
饶哲亲自买的?他上午的时候明明被自己的一番话气到暴走,却又为了她去书店亲自挑书?这男人到底在搞什么?
「另外,阿紫在下午的时候已经被少爷给解雇了,少爷让我转告你,以后不必再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莫名其妙的被破坏。」
「阿紫被解雇?」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据她所知,阿紫在饶家已经服务了三年多,怎么说解雇就解雇?
见上官柔一脸狐疑,约翰笑得暧昧不明,「因为她做了一些让少爷很不开心的事,所以少爷才决定请她离开,这也是顺便给其他人一个警醒。」
上官柔捧着重重的书本茫然地点点头,心中仿佛悄悄地发生了连她也无法控制的变化。
饶哲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为了以前的上官柔或许还解释得通,可她现在是纪馨眉啊!
上官柔带着复杂的心情上楼回房,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只要闭上眼,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两人相处的情景。
她明明已经决定要忘记饶哲的,可她现在却又拼命的想着他。
饶哲,你已经是我上一世的梦魇,难道这一世,你也不肯放过我吗?
第5章(1)
「饶氏集团英国分公司副总裁饶昱杰,近日被记者拍到他与名模艾莉丝出席某服装发表会现场。
「据闻两人已经交往七个月,记者拍到身材苗条的艾莉丝小腹微凸,怀疑她现在已有四到五个月身孕,而艾莉丝腹中小孩的爸爸是谁,目前大众还在猜测。
「与此同时,本台驻义大利记者在某名牌服饰店内拍到饶太太庄慧瑜,与她的助手威尔森神态亲密,两人无畏旁人眼光频频热吻……
「饶氏夫妇貌合神离早已不是圈内新闻,而身为两位绯闻主角儿子的饶氏现任总裁——饶哲先生对此却始终保持缄默……」
「啪!」电视画面骤然变得一片漆黑。
饶哲几乎是用了狠劲,将手中的电视遥控器摔得粉碎,接着他一把推开卧室房门,脸色奇差地走下楼去。
上官柔刚刚煮好咖啡正准备送去他房里,两人在楼梯口不期而遇。
自从她被气愤的他独自抛在餐厅里之后,上官柔已经有好多天没再看到他了。
刚刚放学回来,约翰便告知她饶哲早已回来,并且吩咐她泡好咖啡送去他房里。
这几天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本想趁这个机会对他讲,没想到咖啡刚煮好,便看见饶哲臭着一张脸向自己走过来。
虽觉得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可下次碰面又不知是何时,她于是开口,「那个……」但话已出口,高大的身影却无视她的存在,快速与她擦肩而过。
上官柔就像一只被主人丢掉的小狗,傻愣愣地端着咖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爷,外面正在下雨,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玄关处,约翰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急切。
「少爷,少爷……」
饶哲没有理他,不顾此刻户外的滂沱雨势,心烦意乱地夺门而出闯进了黑暗之中。
「馨眉,少爷到底怎么了?」
她不解地摇摇头,她怎么知道?她已经好几天没和饶哲说话了。
约翰很是担忧,从玄关处拿来一把雨伞递给她,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咖啡,「能不能拜托你去把少爷劝回来?」
没等她出言拒绝,身子已经被约翰推出了门外。
雨劈哩啪啦的敲击在屋檐上的声音不断传入耳内,她见到不远处饶哲正缓缓驾着他的车子朝门口的方向驶去。
犹豫了片刻,上官柔催眠自己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而是已经接受约翰的委托才好心劝慰他。
她撑起伞小跑追过去,横挡在车子前,对车内人大喊道:「你要去哪里?」
「走开!」饶哲非常不耐烦。
「今晚台风登陆,现在正在下大雨耶,视线不良、路上很滑,开车危险,就算有事,不能改天再办吗?约翰很担心,你要不要先回去……」
饶哲彻底失去耐性,对着她大吼,「滚!」
这个滚字说得极狠,也成功引起上官柔的不满,她收了伞,不理会饶哲的愤怒,拉开车门迳自坐进副驾驶座。
「我说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礼貌?就算我现在还欠你钱,可严格说起来我不是你家佣人,我们的地位好歹是平等的,你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别总是让我滚来滚去,我也是……」
「下去!」
听他厉吼一声,她被饶哲可怕的样子吓了一跳。
心头有些发颤,以前和饶哲交往的时候,她从不曾见过他露出这么恐怖的神情。
「你怎么了?心情好像很不好。」她真的担心,能令他如此反常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什么保持距离不理他的决定都被她抛到脑后,现在她只想陪他一下。
饶哲的十指紧捏着方向盘,额际青筋暴突,发出咯咯的声响,双眼通红瞪得老大,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是要吃人。
「马、上、下、去!」他一字一字吼道。
她和他对望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将滴着水的雨伞丢到后座,顺手系好安全带,将身边的车门锁好,杏眼圆瞠挑衅他,「我偏不下!」
饶哲冷冷瞥了她几秒钟,没再讲话,却是脚踩油门,「咻」地一声,车子如箭一般疾驰向前。
要不是上官柔事先有准备,整个人肯定会被这股猛劲撞得头晕。
但她仍是吓得尖叫,死死抓着车门把手,声嘶力竭地大吼:「你疯啦,下雨天开这么快,会出人命的!就算你不想活,也不要连累别人和你一起死,生命很宝贵,活着很不易,有什么难关过不去,也千万别寻死呀……」
饶哲专注开车,不理她。
车子很快驶上公路,这种天气,驾驶们都非常小心,雨大风大的,一个闪失很容易造成车祸,可唯独饶哲不要命似的以蛇行高速在马路上穿梭,好几次都险些与其他车辆撞在一起。
上官柔开始后悔自己干么非要淌这浑水,她明明可以安稳自在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梦周公,现在却不得不与这个神经病一起在雨天搏命演出。
「吱……」车子发出刺耳的煞车声,接着后面传来一个险些丧命的司机破口大骂的声音。
饶哲不予理会,继续疯狂地加速驶离。
上官柔原本还一边尖叫一边大声咒骂,骂到最后,她已经口干舌燥没力气了。
也不知车子在路上到底狂飙了多久,在雨势渐渐小了的同时,他才慢慢减缓车速,在路边停了下来。
这附近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发出惨淡的光芒,雨虽然小了,但仍下着。
不远处,就是墓园。
那里葬着她前世的骨灰。
饶哲没有理她,迳自推门下车,站在路灯下,倚靠车门,燃起一根烟,静静望着墓园的方向。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在雨中呼啸着。
上官柔犹豫片刻,拿起后座的雨伞走到他身后,为他遮挡不断落在他身上的雨丝。
饶哲没有回头,叼着烟,凝望着远处,发出一道极低的声音,「那里,葬着我曾经最牵挂、最在意的一个女人,可她现在却已经永远离开我了。」
落寞的语气,令上官柔的心微微刺痛。
她突然很想对他说,上官柔的肉身虽然没了,可她的灵魂仍在。
但这股冲动的念头刚刚冒出来,便被她吞回肚子里。
饶哲不会相信的,况且她也没有坦白的勇气,她怕再次受伤,她只想小心翼翼地珍惜这一世的生命,不想再与他扯上关系。
虽然她还很爱他,但她不想爱得那么卑微。
良久,他转身,看到她正失神地为自己撑伞,肩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湿了大片。
夜晚的灯光,总使人的面孔变得极不真实。
眸光一闪,饶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使然,纪馨眉满脸失落纠结的模样,竟让他产生了微微的心疼。
与他交往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但能让他如此操心费力、为之心疼的,却只有从前的上官柔,对纪馨眉他竟也有这种感觉?
雨势虽然不大,但已为夜晚的空气添上寒意。
她似乎觉得冷地轻咬着唇瓣,被牙齿咬过的地方,泛起了一层粉色的红晕。
看着她的唇,他心中顿时冒出一股冲动,身体比理智快的行动,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尖踩了一脚,狠狠熄灭。
下一刻,未等上官柔回神,她的身子已经被他霸道地揽进怀中。
掺着烟草味道的唇突然压了过来,狠狠蹂躏着她的唇瓣,急切而充满掠夺性。
待她回神时,才发现自己被强吻了。
她心慌意乱地一把推开他的身子,雨伞落在地上,两人一高一矮的站在车子前四目相对。
被推开的饶哲双眼迸出浓浓的欲望,不理会她的挣扎,再次想将她捉进怀中。
她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躲开。
饶哲怒了,低吼道:「你躲什么?」
上官柔也怒了,「你亲什么?」
这肯定是饶哲这辈子和女人最狼狈的一次对话。
亲什么?天底下想被他亲的女人不计其数,也没有一个女人在被他亲了之后会问出这种蠢话。
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他亲什么?为什么亲?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他到底是怎么了?
大半夜不在家里睡觉,像个疯子似的来到上官柔所在的墓园,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去亲另外一个女人?他肯定是疯了!
一回神,见持续下着的雨已打湿她额前的发丝,黑发柔顺地伏贴在她的脸颊,瘦小的身子因为穿得极少而更显单薄。
她这模样令他内心一阵烦躁,低咒一声,脱下外套,将她整个人包了起来,接着,发出一道简短且不容人拒绝的命令,「上车。」
当饶哲准备起程返回饶家的时候,很气恼地发现,车子居然没油了。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的墓园,不但寂静荒凉得没有半个人影出没,更散发着一股诡异的阴森气氛。
两个人躲在车里取暖,虽然雨慢慢停下来,但夜晚的温度仍是很低。
作息一向很规律的上官柔,一感受到车内暖和的温度后便难以自制地昏昏欲睡。
她身上还盖着饶哲的外套,坐在他身边,可实在困极了,没多久就身子一倒,整个人埋到了他的怀中。
正在抽烟的饶哲一把揽住她,却有些僵硬,口中叼着半根烟,怔怔看着将小脸贴上他胸膛的女人。
她的呼吸声很均匀,从车窗外面透进来的灯光,将她的五官照得非常清晰。
饶哲顺手将烟蒂甩出车外,伸出修长的食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
很软、很嫩。女人的肌肤,就像剥了壳的水煮蛋,那种嫩滑的感觉,是男人所无法比拟的。
大概是他的手指弄痒了她,她轻哼了几声,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指,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饶哲失笑,接着却僵硬地举着手指,有些无措。
如果这一整个晚上她都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他的自制力肯定会因她偶尔的无意识磨蹭而破功。
虽说他曾经女友换过一个又一个,但他却也不是那种见一个就上一个的轻浮男人,但看着眼前这张脸,他不认为自己能有太多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