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哲的脸色变得更冷了,垂头看着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语气淡漠道:「你曾经说过,并不在意我的心里还有小柔的影子,为何现在又一再否定她?」
「可她并不是真正的上官柔。」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不是呢?」
上官柔被他这疏离的语气问得突然觉得心底发冷,她突然觉得,饶哲的面孔变得非常陌生。
这个为了一个明显在演戏的女人而用嘲弄口吻来质问自己的男人,就是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饶哲吗?
慢慢放开他的衣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畏缩地退后了两步。
饶哲也觉得自己的口吻过于冷酷了,看到她一脸备受伤害的模样,他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能呐呐开口轻唤,「眉眉……」
「我再问你一件事。」她打断他的话,突然抬起头,「当初你到底为什么那样对待上官柔?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那个饶哲以为家里有权有势就自命风流的想要玩尽天下女人,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女性公共用品,廉价得让人想吐。」
「你妹妹真的这样说?」
「一字不差,我妹说,她之所以会答应和饶哲交往,看中的就是饶家的权势和地位,反正早晚也要嫁掉,与其嫁给那些普通企业的小开,还不如直接找一棵大树来靠,这样对我们上官家的将来也有好处啊。」
「你妹的手段还真高竿,要知道饶家的大门,可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
「哼!那又怎么样?我妹说了,饶哲在她的眼中根本一文不值,不过陪他玩玩爱情游戏也是很有趣的。」
当初在生日宴上听到的那些话就像魔咒一样一直萦绕在饶哲的脑袋里,他深吸口气,张嘴说出,连他自己都非常惊奇,他居然可以一字不差地将那番话背诵出来。
「我不能理解,和她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为她付出了所有的真心,为她放弃了整座花园,可为什么我换来的,却是她的嘲弄和讽刺?」
上官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亲耳听到这些话吗?」
「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在厕所里听到上官青和别人聊天,我也不会……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执着于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这并不是上官柔亲口说的,你凭什么认定,她真的用这种眼光来看你?」她爱他也是真心的啊!上官青干么编这种谣言?
但饶哲的情绪因为这段回忆而变得十分烦躁,无力探究,「这是我和上官柔之间的事,她有没有这样看我已经不重要了,那时她因为我的报复而不在后,我一直想如果我能亲口向她说句对不起就好了……我不会错过上天给我的这次机会。」
「好,既然你真那么想对上官柔亲口说句对不起,那么你说吧!」虽说这样的误会令她心痛,气他的不信任,可现在重要的是告诉他真相,她指了指自己,「因为我,才是真正的上官柔。」
饶哲听了她的话愣在当场。
愣了好久,他才恍惚回神,唇边勾起一道讥讽的笑容,「纪馨眉,你是不是也疯了?」
「我没有疯!」
她狂躁地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我是上官柔啊,难道这么久以来,你从来都没怀疑过,我为何和上官柔之间有那么多相像的地方吗?」
饶哲皱着眉,似乎把她当成了疯子,那眼神令她不安,而更焦躁地吼着,「我可以在四分钟内解开那只九连环;我能煮出和上官柔煮的一模一样味道的咖啡;上官柔喜欢的口味,我都喜欢;上官柔讨厌的东西,我都讨厌。」
「就连你自己也说过,从我的身上,发现了太多上官柔的影子,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两个才是同一个人吗?」
饶哲被她吼得有些迷惑,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怀疑,只不过现在这种怀疑实在荒谬得令人感到可笑。
原本,他曾不只一次希望上天能给他一个奇迹,可是现在,老天爷却一下子给了他太多奇迹。
医院里的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上官柔。
眼前的这个,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上官柔。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上官柔?又或许,这世上早就已经没有上官柔?
他很迷茫,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知道眼前人是真心喜欢自己,可他现在却已经丧失了辨别真伪的能力。
望着她那双期盼的双眼,他脑中突然有件事闪过,无法阻止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我曾经无意中在你的房间里看过你写的日记。」
见她脸色一白,他又继续道:「你当初来饶家做女佣时,其实已经暗恋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接近我,而故意去模仿上官柔的一切?」
这番话就如同青天霹雳,将上官柔炸得体无完肤。
她脸色苍白地怔在原地,连抓在饶哲衣服上的手,都被气得直发抖。
饶哲明白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可他就是没忍住,其实当初不小心看到那本日记的时候,他自己也很吃惊,但从没想过拿来质疑她什么。
而且不管纪馨眉接近他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在后来两人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他是真的喜欢着她,而他看得出她也是真心喜欢他,他不该用这种话来伤害她。
「饶哲,你这个人真可怕。」慢慢放开他的衣襟,她欲哭无泪,胸口被巨大的委屈堵得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彼此的感情,结果竟换来他的讥讽和嘲笑。
两世为人,爱上了同一个男子,受到了同样绝情的伤害,当她想向他表白一切的时候,换来的,竟是他的刁难和不信任。
她冷笑着向后退去,带着备受伤害的绝望,抓起桌子上的一杯水,就在饶哲以为她会泼向他的时候,她却对着她自己的脸,用力泼了下去。
饶哲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水珠不断地从她的脸上和头发上向下滴落,样子非常的狼狈,她狠狠瞪着他,顺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
「我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如果我不这样做,恐怕很难控制想马上把你杀掉的冲动。」
她绝望地向他摇摇头,「饶哲,两世为人,你都让我非常失望,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当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饶哲突然有种感觉,如果自己再不抓住纪馨眉,这辈子,他就真的永远失去她了。
可是,抓住了又能怎么样?
笔记型电脑萤幕上不断闪烁着股市的走向,饶哲的心也随着那细长曲线的跳跃,而变得烦躁不安。
最近股市很不稳,明明如他预期的全线飘红,可他知道这并不代表牛市的到来。
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本应该因为上官柔的失而复得而雀跃,可每天在他脑海中出现最多的那张面孔,不知何时,居然变成了纪馨眉。
闭上眼,她那张狼狈、湿淋淋的面孔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愤怒,才能让她失去理智的如此虐待自己?
她说她才是真正的上官柔,仔细一想,她们两人之间的确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
而且一个出身并不富裕的女孩,不但对各种用餐礼仪了若指掌,就连外语能力都优秀得令人咋舌。
一个人再如何费尽心机地去模仿另一个人,总会有个极限的,但纪馨眉和上官柔的相似度已经到如果把两人的面孔对调一下,他真的无法辨认,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上官柔。
可是……为什么她早不承认晚不承认,偏偏要等到汪芷兰车祸之后才承认?
第9章(1)
「饶哲,你有心事吗?」
病房里,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汪芷兰,已经获准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饶哲看向她,他最近天天都留在医院里照顾她,两人朝夕相处多日,但面对这个口口声声说是上官柔的女人,他的感觉非常奇怪。
还爱着她吗?
如果爱,为什么心不再像从前那般,因为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而悸动?
如果不爱,那他如今对她的感情又算什么?
「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汪芷兰担忧地走过来摸摸他的头。
饶哲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碰触,这动作令她非常不解。
「你……你怎么了?」
他怔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没什么,我想……我最近可能有些累。」
汪芷兰的神色显得不安,她乖巧地坐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衣袖,「你最近每天都魂不守舍,饶哲,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是真正的上官柔?」
她可怜兮兮地垂下眼脸,「我也知道这种事情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非常荒谬,而且这样占着汪小姐的身体我非常过意不去,可是……」
她露出无助的样子,「我真的很害怕再回到那无止境的黑暗之中,饶哲……」她突然紧张地捉住他的手,脸色仓惶,「你不要再抛开我,不管以前你曾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从今以后,你永远的陪在我身边。」
他茫然地看着她卑微的神情,记忆中的上官柔总是骄傲且自信的,永远也不会对他露出这种乞怜的神态,即使是在生日宴上被他无情地侮辱,她也坚强地露出最得体的笑容来守护尊严。
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们结婚好不好?」
这句话毫无预警地从汪芷兰的口中说出来,成功地将迷惘的饶哲拉回了现实。
她希冀地睁着大眼,就像一个向富人乞讨的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因为害我丧失性命而懊悔,那既然现在我的灵魂并没有被上天夺走,那么你娶我回家,让我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饶哲突然笑了,这个笑容令汪芷兰感到心虚。
一只闪闪发亮的九连环被递到她的眼前,「还记得这个小玩意吗?」
她点点头,「当然,这是我的。」
「解开它。」语气夹着难掩的冷酷。
她没有伸手去接,只别过视线,「你还是不相信我?」
他摇摇头,唇边漾着疏离而冷漠的笑容,「解开它,我们明天就结婚。」
她转头脸色大变,颤抖地指着九连环,眼含薄怒,「饶哲,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把我们的婚姻交给这一只小小的九连环决定吗?」
此时的饶哲,更确信了什么。
他很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醒悟,只一味地沉浸在上官柔复活的喜悦中,如今才会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愤怒。
「如果你真的是上官柔,就在四分钟内把它解开给我看。」
汪芷兰咬着唇瓣,手指颤抖地要接过九连环,但她惧怕的目光令饶哲觉得异常刺眼。
未等她的指尖碰到九连环,他已经叹息着将其收回。
「看来我的要求似乎令你非常为难,既然这样,就不要为难自己,你明知道,勉强得到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让自己感受到真正的幸福,芷兰,游戏已经结束。」
顺手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饶哲转身就走。
汪芷兰不甘心地在他身后大喊,「饶哲,我是真的喜欢你!」
但回应她的,是一个重重的关门声。
她颓然无力地坐到床上,伪装出来的天真烂漫,被扭曲的怨恨所取代。
为什么她机关算尽,老天回报给她的,仍旧是这样的结局?
饶哲,她不甘心!
「纪小姐,你突然搬出来,老板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正忙着整理东西的上官柔,吃力地将一个大皮箱塞到衣柜里,转过身,不悦地扫了帮忙搬东西的莫宇寒一眼,「他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
被临时抓来充当苦力的莫宇寒叹了口气,他就说他命苦,每次都被当成炮灰。
大清早被老板派去家里拿资料,就看到纪馨眉大包小包地往外搬东西,基于好奇心作祟,顺口问了一句她在干么,结果就被当成了苦力,陪着她忙里忙外地开始搬家。
上官柔很庆幸当初租的房子并没有退租,里面的设备非常齐全,虽然比不起饶家的舒适,但对于一个单身女子来说,这样的环境已经非常不错了。
好容易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整齐,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她顺便拿了一瓶饮料递给莫寒宇。
「还没有和你说声谢谢呢,今天要是没有你帮忙,我一个人一定忙不过来。」
莫寒宇接过饮料喝了几口,傻笑着摇摇头,「能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
几次相处下来,他对这个直率乐观的女孩非常有好感。
「纪小姐,你之所以会突然想要搬出来,是不是因为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上官柔还魂的汪芷兰?」
「与她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再住在那里惹人嫌。」
既然饶哲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她还死皮赖脸留在饶家干什么?她可不想等他亲自开口赶她走,她做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纪小姐你别怪我多嘴啊,其实我觉得老板这次很糊涂,这世上哪有什么轮回转世、借尸还魂?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汪芷兰这个人我还挺了解的,她从小无依无靠,是老板给了她一切,让她衣食无忧地活在这个世上。别说是她了,换成我,整天对着一个脸帅又有钱的男人,也会动心的。」
「不过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上官柔转世,就真的太扯了。上官柔的气质和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汪芷兰根本学不来她的那种神态,不过……」
他摸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我倒是偶尔会从纪小姐你身上发现上官柔的影子,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借尸还魂、附身这种事,上官柔的魂也该是寄托在你的身体里才对。」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嘴,懊恼的摇摇头,「我怎么也和老板一样变得疯疯癫癫的?」
上官柔被他咕咕哝哝的样子逗得直笑。
「本来我心情真的很不好,不过听你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已经好了很多了,小莫,谢谢你。」
莫寒宇被她这么一谢,俊脸一红,急忙摇头,「谢什么,都说了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嘛。」
「不过纪小姐,有些话我知道我不该说,但我还是想对你讲,老板之所以会做出这种蠢事,也是因为他曾经有愧于上官柔。」
顿了顿,也没在意上官柔慢慢冻结的笑脸,继续道:「我想他只是病急乱投医,才会失去理智地相信汪芷兰演的戏,等他冷静下来,肯定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