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我吧。”他拍拍她的头。
“什么?”她不懂他的话。
“以后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我会把自己的朋友带给你。”
“你的朋友?不必了,都是爱慕你的女生,跟她们在一起,我会被粉红色糖水溺毙。”
“你说话的口气好像吃醋。”他挑了挑好看的眉。
“吃醋?”姚子夜也回他一个挑眉。“妄想是一种精神上的毛病,你的网路没有教你?”
就这样,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直达温泉旅馆。
放下行李,两个人换了泳衣就往温泉池跑去,虽然是夏天,泡温泉仍然是种享受,他们泡到皮都皱了,才回房间。
穿着宽松浴衣,两人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绿树蓝天。
“我带了一个好东西。”杜岢易想到什么似地跑到行李箱旁边,翻翻弄弄,找出一瓶红酒,对着她摇摇。
她笑弯眉毛,跑到桌边拿来两个旅馆附赠的免洗杯,等着他把红酒打开。“小心一点,不要喷出来。”
“好。”他小心打开软木塞,把两个杯子注满。
姚子夜举高杯子,笑着对他说:“干杯,祝你一帆风顺。”
“干杯,祝我们同时考上第一志愿。”
“干杯,祝你的爱情和你的学业一样,勇者无敌。”
“干杯,祝你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好男生。”
意思是……那个男生不是他,她必须另外寻寻觅觅?
她想,她终于得到他的答案。喉咙卡上石头,心脏沉重,一个意料中的答案,让她感觉自己快要中风。
好吧,一醉解千愁,明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嗯,干杯!”她仰头,让红红的液体滑入食道。好怪,微甜的酒竟会涩了喉咙。
“子夜,你记不记得我回外婆家那次?”
“记得,你外婆家门前种了一棵树,结满了红色的心形豆子,你捡了满满一整瓶回来给我。”
他说那个不算礼物,那么,算什么呢?她当时的解释是爱情,现在想想,显然不是。
“我后来知道了,那个叫做相思豆。”
“你告诉过我了。”所以,她用它们在厚卡片上贴排出“杜岢易”三个字,再喷上亮光漆,因为她的相思……全给了他。“我还记得,你外婆家的电话被杜妈妈占据,你只好跑到庙口给我打电话。”
杜岢易接话,“对,那天晚上的蚊子超多,害我一面讲电话、一面打蚊子。”
那时她叫他回屋里,有话回台北再说,可他非把口袋里的零钱打光才肯作罢。“你回来的时候,两条腿种满红豆冰。”
“丑了一个月有哦,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超羡慕林佑民。”林佑民是他们的同班同学。
“为什么?”
“他两条腿都是浓密毛发,蚊子肯定咬不到他,说不定还会在森林里迷路。”
她被逗笑了。其实……当他的朋友也不错,他对朋友,一向很尽心尽力。“你以为他的腿是虫子迷宫吗?”
“至少他被叮完以后,不会像我那么丑。”
“可是我不觉得丑耶。”
那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见他惨不忍睹的两条腿时,心底总会泛起一股淡淡甜蜜。
“你的审美观与众不同。”他撇撇嘴,不以为然。
姚子夜笑着问:“你记不记得毕业旅行?”
“日月潭?”
“对。我忘了带外套,冷得半死,你把外套、手套、围巾通通挂到我身上,还一直说:‘r好热、好热,我一点都不冷,谢谢你帮我把衣服穿上。’”说着,她笑弯腰。
毕业旅行回来之后,他得了重感冒,请一个礼拜病假。
当时,丫头指着他的头骂,“你以为英雄好当啊。”
他回丫头,“我感冒了不起躺一个星期,要是子夜感冒恐怕要躺上大半年。”
她不满的抗议,“我的身体没你想的那么差。”
“自夸谁不会?”他闷闷道。
想起同一件往事,两人相视而笑,再倒红酒,再干杯。
“祝你,前途一片光明。”
“祝你,变成人人羡慕的女强人。”
“祝你,人生无波折,只有顺遂。”
“祝我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互相打气砥砺。”
又是好朋友。姚子夜轻叹,“杜岢易……”
“什么事?”带着薄醺,他望着脸颊粉红粉红的她,喜欢她,越来越多。
“我们做爱吧。”
猛地,她再灌一大口酒。说这种话,有违她的本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了些微酒意,让人倍增勇气。
“为、为什么?”这不是他想说的话,他心里想说的是,我愿意,我可以,我很强,我一定会让你很满意。
“我什么都是第一名,只有在这方面……”姚子夜凑近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们班,很多女生都不是处女。”
话说完,四周仿佛静了音,心跳在他耳间鼓噪。子夜的意思是……要借用他来“缔造佳绩”?
体温上升,暧昧氛围濡染了他的知觉。
傻傻地,杜岢易笑开,不知道是哪里跳出来的突发奇想,他居然说:“其实,我的‘本能’和我的智力一样棒,如果你真的需要合作对象,我是不错的选择。”
完蛋……他在说什么鬼话啊?好想用王水将自己的舌头溶掉。
没想到,姚子夜的反应居然是捧腹大笑。“没错,我们会是最好的Team。”她笑得前仆后仰,笑得他的脸变成关公。
“不要笑,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他猛抓头皮再抓耳朵,抓完耳朵又抓手臂,要不是才刚洗完澡,人家会以为他全身长跳蚤。
她停不了笑,指着那个说“本能和智力一样棒”的男生。
“不许笑,就算知道我很强,你也不必这么开心。”杜岢易抓住她的手,近距离恐吓她。
她笑不是因为他自夸能力很强,而是他反应太可爱,这么可爱的表情谁都读得出来,这将是处男首航曲。
姚子夜笑得无法抑止,两手压住肚子,像不倒翁那样东滚西滚。
他有些气恼了。“知道我很厉害,也不必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停不下来。”她仍然笑个不停。
“好啦、好啦,就算我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你也不必笑啊,一回生、二回熟,我会越练越强……”他开始语无伦次。
不管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的笑?第二个乱七八糟的突发奇想眺了出来,他俯下身,用唇封住她的嘴。
这个吻不在计划中,所以半点“技术”都用不上,他靠的还是本能。
是本能让他松不开她,是本能让他恋上她柔软的唇瓣,也是本能教他在她唇间辗转流连,汲取她的馨香。
有一点血气方刚、一点冲动,她仰起头,脸靠在他颊边,暖暖的气息喷上他的脸,软软的身子贴上他的坚硬,一个不小心……她的手划过不该划的地方。
他是十九岁的热血青年,有理智,但数量没有多到可以控制乍然奔放的欲望,尤其当他身上靠着一个不怕死的十九岁少女。
从亲吻进而探索,他探索着她的唇齿,探索着她的身体曲线,他在她身上燃起火焰,然后一点、一点,来得又猛又烈的欲望,烧毁两人的残存意念。
酒会让人疯狂,也会让人勇气百倍,勇气满满的姚子夜拉下他的身子,让他压在自己身上,他们在彼此身体里面探访着生命奥秘。
他的吻顺着颈线往下滑,滑到她的柔软丰腴,她没有推开他,只能紧紧地抱住他、攀住他,像抓住浮木似地。
她爱他啊,很爱很爱,她不后悔今天、不后悔眼前。就算他要的,只是朋友。
她回吻他,在他褪去她的浴衣时,她也褪去他的,仿佛两个人都等这天等得太久,有些急迫,泪水、汗水夹杂着低吟声,身躯交缠、交织出一波波热烈。
就这样,三天的旅行,他们在温泉和床第间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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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终于回到家,他们回的是杜岢易的家,他的母亲还在法国,而杜爸爸仍然不在。是岢易说,让崔妈妈多放几天假吧,所以他们决定回杜家。
他们洗澡,吃饭,晚餐是岢易做的,他煮的面比外面餐馆做的更营养可口。
饭后,他煮一壶咖啡,还没入口,光闻味道就香得让人陶醉,姚子夜坐在舒服的沙发上,两手捧着咖啡杯,眼看着他把漂亮的褐色液体慢慢滑进骨瓷杯里。他说他会用牛奶在咖啡上面画一颗心,就像他送给她的相思豆,她在等待,等他亲手为她画上。
她猜,经过这三天,他们之间应该比朋友更向前,也许他们都还太年轻,不愿意正身定心,但她知道,自己的胜算多了一些些。
这种想法,对丫头不起,但她无法想太多,罪恶感被压缩在甜蜜里,缩得几乎不见踪影。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当鸵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杜岢易望着她。接在她的味道之后,他爱上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她的温柔、她的聪明……
他对她的爱多到连一天都不肯多等下去,不管了,不管她有没有暗恋的男人,他都要告诉她,他爱她,他要当她的男朋友,从今天正式开始。
话没来得及开口,杜家电话响起。
“这里是杜岢易的家,目前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请留言。哔……”
“臭岢易,你到底去哪里了啦?你手机不接、电话不接是什么意思啦?我爸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加护病房,还没脱离险境,呜……臭岢易、坏岢易,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啦?你再不出现,我就要跟你绝交……”
那是丫头的哭声。
她的声音让杜岢易分心,以致没注意到自己的咖啡壶没拿稳,滚烫的咖啡正往姚子夜的手背浇去,他随手丢下咖啡壶,冲到电话旁,接起电话。
姚子夜很痛,但痛的是心,不是受伤的手背。一听到丫头的声音,他便忘记姚子夜,忘记姚子夜也一样会哭、会痛,会想要他留在身边。
“丫头,是我,你人在哪里……情况怎样……好,我马上过去。”他的口气急促,语调忧郁,他和丫头一样伤心。
挂掉电话,他像失速的火车头,完全无视于坐在沙发里的姚子夜,一下子冲进房间、一下子冲到屋外,再不久,当她听见摩托车急驶而去的声音时,缓缓地,嘴角渗出一抹苦笑。
她怔怔的看着没关上的大门,像被定身般,一动不动。
她在等,等岢易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姚子夜,也许他会调转车头,接她一起到医院,那么,她会和他一起安慰丫头,陪她哭、陪她笑,充份尽到身为好朋友的责任。
但……他并没有,当壁上的时钟滑过两格之后,她对于等待,死心。
是丫头的哭声乱了他的心绪?否则他怎么会慌成那样,不过是朋友的父亲啊。
她从没见过他那样失控,失控到看不见自己伤了她。
因为那个朋友是周采萱的关系吧,他们的生命,有六分之五的时间叠在一起。
端起冷掉的黑咖啡,上面没有她期待很久的爱心,也没有加入糖粉的甜蜜,连香气也早已蒸发殆尽,她仰头,赌气似地,一口喝尽。
好苦,苦了舌头、苦了心,苦得教会她知道,这个叫做报应,报应她企图抢走好友的男人,报应她为了赢,不择手段。
低头,被烫伤的手背像在嘲笑她的愚蠢,一阵阵痛着,她背过很多次冲脱泡盖送的口诀,可现在像被点了穴似地,无法挪动身体。
时钟指针缓缓向前推送,姚子夜看着手背从红、到微微焦黑、到起水泡……那一点一点成形的,不只是她的手背伤口,还有心底哀恸。
她在杜家等过一天一夜,然后起身,拿起自己的行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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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子夜始终联络不上杜岢易,但她联络上周采萱,丫头哽咽地说,她的爸爸还在加护病房,尚未清醒。
身为朋友,是该去探病的,因此她买了香香的百合花,走一趟医院。
半路上,她想着该如何安慰丫头,也想着该对岢易说什么,但这些话都来不及说,便一口气被歼灭。
她看见了,在加护病房外面,岢易紧紧抱着丫头,他亲着她的额头、亲着她的发梢,不断低声安慰她。
他们的动作亲密、态度亲密,亲密到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爱她。
姚子夜退了两步,把自己隐身在走廊边,就像隐藏着手背上的伤痕。
经过很久,探病时间到了,岢易环着丫头进入加护病房。
她从头到尾没现身,安静地离开医院,因为安慰……有杜岢易给,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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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姚子夜打电话到杜家,是杜妈妈接的。她说,岢易一直待在医院,没有回家。
光是朋友交情,没有人会这样做的,所以一天一天,她深信,他爱丫头、丫头爱他,而丫头的矢口否认不过是欲盖弥彰的谎言。
第二十七天,她独自从妇产科诊所离开。
医生说她怀孕了,这是比放榜更吓人的消息。
她很慌,却不准自己表现出慌张,她刻意抬头挺胸,刻意把骄傲写在脸上,她不想看见任何人的同情,包括她自己。
岢易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听,三天前,杜妈妈说她要出门,要帮岢易把换洗衣服送过去。
姚子夜想也不想,就往医院走。
她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和岢易讨论这种事的好时机,她也知道,要谈判必须先武装好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甚至知道,最聪明的做法是先回家、沉淀心情,并且,她该谈的对象是杜妈妈而不是杜岢易。
她清楚杜妈妈喜欢自己,她相信杜妈妈会让岢易为她负责任,届时,就算岢易再爱丫头,仍旧会为她将就妥协。
但,这种赢法不光彩,她不要,她宁愿选择笨蛋的做法。
她又带了一大束香水百合在病房前站定,丫头的父亲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她敲敲门。
来应门的是丫头的母亲,她热情招呼姚子夜,“你来了,快进来。”
“伯父好多了吗?”
“对,前天总算可以拔掉身上的呼吸器,整个人轻松很多。”
姚子夜点点头,把花交给周妈妈,侧身,她看见单人床边的沙发上,杜岢易环着丫头,两颗头颅相互贴靠,沉睡。
“这两个孩子昨天在这里照顾爸爸到天亮,我来了,叫他们回去睡又不肯,实在是……”
周妈妈爱怜地看着杜岢易和丫头,然后拿着花瓶到浴室里装水。
两个孩子的爸爸?双方家长对于他们俩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认定?唉,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岢易的决定。
她走到沙发边,轻轻推了推岢易,他一下子就醒了,可见他不敢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