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耗下去只有淋雨的分,她咬紧牙关站起来,两手各拎着高跟鞋和皮包,赤看雪足在水泥地上一拐一拐往前慢慢走。
才走几公尺,她就投降了。
每走一下,脚躁的抽痛和脚趾头的尖锐痛感让她双腿发软,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停下步子,她坐在花圃矮墙上,从皮包拿出手机打电话讨救兵。
拨出电话,她打给了大哥。
“哥。”
“宥青,怎么了?不是休假吗?怎么,还担心公事?你昨天交出去的财报资料没问题,早上阿峰已经跟我确认过了。”正跟几个主管开会的张子云,在轮到路寒峰上台报告时,低声接起了这通电话。
小妹自从跟路寒峰走在一起后,工作态度改变不少,不但工作时间比较专注,学习态度变好,也不再时不时就耍任性不想上班,一声不吭地神隐。
不过偶尔有工作压力时,她还是会放自己一天假去逛街散心,但大都会事先跟他这个上司报备,按照公司规定程式请特休或事假。
只是,今天她明明请特休,以她的个性,不可能还会打电话给他。
难道爱情的力量真这么大?让原本无心学习经营管理的小妹转性了,在放假时还打电话跟他讨论公事?
“哥……我需要帮忙。”她的声音很沮丧,带了一丝脆弱的哭音。
张子云脸色巫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受伤了,现在走不动。”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张子云忽然从主位站起来,抬手指示路寒峰哲停报告。
台上的路寒峰停下来,暂且不动声色,张子云要他暂停报告必有其原因。
“我脚痛没办法走路……哥,你能不能找个人来帮我?我人在河滨公园……”
雨势渐大,她心想自己惨了,就算大哥派人来帮她,光是等待时间她可能就会淋成落汤鸡。
“糟糕啦,雨越来越大,我看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好了——”
“你看能不能找地方躲雨,我马上派人过去。”张子云岂会丢下宝贝妹妹不管,立即做出指示。
“可是——”
“就这么说定,你手机别关,要保持联络好方便找你。”
“可是我的手机快没电——”
这端,张子云已经收线,没听清楚小妹的嚷嚷,他笔直走向站在台上的路寒峰。
张子云低声跟路寒峰说了几句,路寒峰皱起眉头,立即放下报告到一半的资料,转身离开会议室。
在路寒峰踏出会议室时,张子云站在台上继续报告,接替路寒峰的工作。
张子云派路寒峰过去帮忙张宥青。
身为男友,这是路寒峰该为她做的。
即便仍在工作时间,向来公私分明的路寒峰却没有拒绝的意味,他担心她,俊脸慢上一抹担忧,脚步快速的离去,开车前往河滨公园。
他加速赶抵,雨势很大,他心里更加忧虑,真不知她是天生犯水还是怎样?每次遇难都跟大雨有关。
车子开进河滨公园里,他一手抓着方向盘稳稳操控,一手打电话给张宥青。
他刻意放慢车速在周围绕着,她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
他烦躁的降下车窗,一点也不在乎打进车内的雨珠,淋在脸上和昂贵西装上,他探出头四处寻找张宥青的身影。
绕了两圈,怎么也找不到她。
路寒峰索性把车停下来,撑看一把黑伞,打算走进去找。
走下车,快步经过停车场,行经一排车子前,某部车的后方车门蓦地打开。
“阿峰、阿峰——我在这里。”她探出头喊他。
闻声,他迅速扭头,旋即看见了她。
她很快缩回车子里,路寒峰疾步走向她。
收起伞,路寒峰坐进车子后座,坐在缩着身子的她身边。
她全身湿透,衣服都贴在肌肤上,娇小的身子微微地发抖,脸色有些苍白。
他忙不迭脱下西装外套将她包住。
“怎么了?哪里受伤?”
好像每次她遇难都跟下雨脱不了干系,单薄的她总是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狼狈得惹人心疼。
“脚躁扭到,脚拇趾趾甲剥落,流很多血……”还有脚底被割伤,也流血了。
方才,她咬紧牙关才走回车子坐好,因为赤足走路的关系,右脚底被地上的尖锐石子割伤。
真是祸不单行!
这让本来想咬牙自己开车就医的她,只能乖乖坐在车上等待派来的人协助。
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路寒峰。
今天不是有个重要会议吗?
她没打电话给路寒峰,就是怕影响会议,她只是要求大哥派个小职员来……
“我看看。”路寒峰低头轻托起她的脚躁。
“脚很脏,你还是别碰。”她自然地想缩回肮脏的脚丫子。
“别动,再碰到伤口可糟了。”无视脏污,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在乎,他稳稳握住她的右脚,低头亩视她的脚伤。
脚躁有点肿,拇趾头很惨,趾甲剥落渗出血,脚底也有几道割伤痕迹,伤口都沾了泥需要清理。
“碰到会很痛很痛……”眼泪又冒出来,泪花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我可以忍痛,反正这是报应……上天给我的惩罚,这种痛算什么,根本比不上失恋的痛苦。”
好友的事让她心情跌至谷底,早上开心休假的好心情完全消失殆尽。加上又受了伤,心情简直比这灰蒙蒙的天气还糟糕
“失恋的痛苦?”他们之间好端端的,何来失恋?
怪异地瞥她一眼,听不懂她的话意,路寒峰轻轻放开她的脚,要她坐好。现下第一要务是送她去医院处理伤口。
“把车钥匙给我,我带你去医院。”
“你送我去医院后,就赶快回公司,别为了我耽误公事。”她从湿透的皮包里拿钥匙给他,哑着嗓子对他说。
望看她强忍疼痛却还故作坚强的狼狈小脸,他心疼的给她一个拥抱。“我会陪看你。”
管他什么重要的公事,他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医院里。
“阿峰,我真的没关系,不要为了我丢下工作。”她难受的摇头,她不值得别人对她好。“我是个任性的人,受伤真的很活该——”
她任性又一意孤行,连好友都被她害到失恋,惨翻了。
“我说了会陪你,公事财务长会帮忙担待着。”捧起她狼狈的小脸,他低头轻啾一下她的唇,给她抚慰。
“谢谢……”她沮丧的心好感动,眼眶合泪。
“我不知道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始想跟我说时,我会耐心听始说,但现在你什么都别想,先处理伤口要紧。”
她的确任性,但个性善良可爱,绝非她说的什么活该承受灾难。
他的温柔和沉稳让情绪浮躁的她稍稍安定下来。
路寒峰改坐到前面驾驶座,他发动车子离开河滨公园停车场,前往附近的诊所。
前往诊所处理扭伤并清创好伤口,还打了破伤风,包扎完毕后,路寒峰直接送张宥青返家。
幸好她只是轻微扭伤,打了针拿了消炎止痛药后,医师嘱咐休息几天尽量别走动,很快就会痊愈。
车子开进张家大宅,他抱看脚受伤的张宥青进屋子,来到二楼右边最边间的卧房,这里是张宥青的闺房。
她的房间是淡蓝色系的装满摆饰,一点也不富丽堂皇,给人很温馨很小女孩的梦幻感觉,一如她的人,清新善良。
因为她浑身湿透,必须尽快把湿衣服换下,路寒峰抱她进房间里的浴室,让她坐在马俑上。
他先拿来一条干毛巾覆在她头发上,轻轻地替她把头发擦干。
“我去帮你拿衣服。”头发擦得半干后,他想她需要擦个澡换掉一身湿衣物。
“谢谢。”心情处于沮丧状态的她,加上行动又不太方便,也只能靠人帮忙,没有拒绝的权力。
浴室有道门连接更衣室。
路寒峰走进更衣室内,从某个衣柜取下一件棉质洋装,另外打开抽屉,找出一套喇蓝色系的内衣裤。
他神色微窘,拿看衣服走回浴室。
“你需要擦个澡,我去找人来帮你。”把衣服放在衣架上,他转身要走出去。
“这时间只有陈伯在,佣人去菜市场买菜还没回来。”刚刚进门时只看见管家陈伯,另外两名佣人不见人影。
“那……”
“我可以自己来,只是擦个澡而已难不倒我。”她勉强挤出微笑,从马捅上起身,一拐一拐走到洗脸台前。“你不用担心我,快回公司去,我洗完澡后想睡个觉。”
“我等你擦好澡再走。”他不急着回公司,心里只担心她。“如果需要帮忙,喊我一声,我在外头待命。
“那好吧。”他这么坚持,她也不好再赶人。
即便现下她比较想冷静独处,但他那关心的眼神让她不再执意要他走开。
第6章(2)
浴室的门被他轻轻关上了。
张宥青站在洗脸台前,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咬着唇在心里骂自己。
这叫自作自受,她做了任性的事,害人不浅。
现在脚受伤,浑身淋湿,头发豁在皮肤上,镜子里的自己丑得要命,这些她都要活该承受。
小心脱掉上衣和裙子,贴身衣物也褪下来丢到一旁洗衣篮里。
打开水龙头,拿来毛巾泡水拧干,她木然地洗着脸,轻轻擦着颈子、肩膀和手臂,把皮肤上那一层湿茹感都擦掉,感觉舒爽多了。
但她的心情仍不好过,直到擦好澡抹去一身讨人厌的茹腻感,她还是苦丧着一张小脸。
放下毛巾,她转身走到衣架旁要拿取干净衣物,失神中没注意旁边就是洗衣篮,受伤的右脚不小心踢倒篮子。
她猛烈倒抽一口气,脸色发白地蹲下身子,痛到眼角飘出泪花。
浴室门猛地被打开,在外头听见声响的路寒峰跑进浴室里。
看见一旁倒地的洗衣篮,再看看她光裸蹲着的雪白身子。
他一惊,抓来浴巾披在她的雪背,他跟着蹲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踢到篮子?有没有流血?我看看。”
“口乌……”粉臂抱住路寒峰,内心的惶惶不安和自责情绪压得她无法承受,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痛死了……痛死算了……我活该,一切都是我自作孽,我是笨蛋,这是报应……”
脚拇趾传来的尖锐剧痛和做错事的自责心痛,两者都煎熬着她。
路寒峰将她抱起,披在她背上的浴币滑落掉在地板上,他尽量直视前方做到非礼勿视,将情绪不稳的她抱回房间,轻轻放在床上,让她平躺下来。
雪白美体横陈在大床上,如此地诱人,但他别开眼不打算乘人之危,迅速拉上被单,将她美丽的身子遮住,他这才敢看她。
他坐在床畔,抬手放在她泪眼婆姜的小脸上,用指腹拭掉她的泪水,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需要谈谈吗?”他不打算回公司了,宁可荒废公事,也要留下倾听,如果她肯将内心的痛苦说出口,他愿意为她分担。
要不,看她这样隐忍压抑下去,他担心她会无法从苦恼和自责中脱身,这会造成更大的压力,更陷入绝境。
她泪眼婆要地摇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下着雨的眼睛望着一脸担忧的他,她并非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心情真的很乱很乱,她需要先冷静下来。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等你想跟我谈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他起身,即便不想离开却也得拿重她的意愿。“不要担心小黑,我今天会提早下班带小黑外出散散步。”
他们早约定好,今天下午她要带小黑外出游玩,但她脚都受伤了,理当换他接手。
弯身在她被泪水沾湿的粉唇上烙上一个轻吻,又摸摸她的头,他这才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自责又涌上来,淹没了她。
泪水继续滑落,像外头的雨丝,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经过四天的休养,张宥青的伤好多了。
这些天她静心休养,没和路寒峰见面。
他打过几通电话关心她,也表明想去看她,但都被她以想好好休息为理由给婉拒了。
短短几天,她想了很多,越想越是钻牛角尖,自责懊恼的她作了一个决定……
一早,她穿上平底露趾凉鞋,右脚拇趾有着简单的包扎,有点难看但不影响观瞻。
今天她销假开始上班,一进公司就先去找路寒峰。
轻敲办公室门扇,她知道这时间他已经到了。
“进来。”路寒峰以为是助理,头也没抬。
她走进去,轻轻将门关上。
她手上拿着一个纸袋,走上前将纸袋放在他的桌上。
正专注看着公文的路寒峰,视线触及那纸袋和米色轻纱洋装,讶异抬眸,看见了她。
“不是说还要休一天假?”严肃的脸庞蓦然浮上一抹笑意,他愉悦起身,大步绕出办公桌,牵住她的手打量着她,她穿着漂亮的米色洋装,淡雅的妆容和柔美的发型,一如印象中的亮丽可人,吸引着他的目光。“脚可以穿鞋了?我看看。”
低头一看,她包扎的脚拇趾露了出来,有点奇怪。
她缩了缩脚,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
“很可爱啊。”在他眼里,她每个地方都可爱迷人,就算包着纱布,脚拇趾胖了一圈,还是可爱得很。
“可爱个头啦,你眼睛有问题喔。”推开他,她有点心虚地垂眼不敢正视他,迳自将纸袋打开,拿出两杯咖啡和两份早餐。“早餐吃过了吗?你能不能挪出几分钟陪我吃早餐?如果你吃不下,也陪我喝杯咖啡好不好?”
“好。”他习。质出门上班前自己弄早餐,吃过才出门。不过这可是她第一次帮他买早餐,他很开心,怎么可能拒绝她的心意。
两人移到一旁的沙发区,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沐浴在灿然的晨光下,吃着水果沙拉和熏鸡三明治,喝着冰咖啡。
他边吃边看她,她垂着眼,几度抬头欲言又止,想跟他说话却又打住。
他发觉她似乎有话想说,每次她抬起头来,他总是温柔地对她微笑,用眼神鼓励她,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他洗耳恭听。
可是,她仍是闭上嘴,低头拿起冰咖啡,粉唇合着吸管,小口小口喝着咖啡。
从他这角度看去,她秀气的眉轻轻皱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路寒峰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咖啡,双脚优雅交迭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目光灼灼望进她蒙了层忧郁的眼底,开门见山说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尽管开口,不要闷在心里。”
真怕她闷坏了,像那天一样,自责的说什么活该、报应的……听多了真让人担忧,心头不舒坦。
“我……”她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眸子,却又是一阵迟疑,贝齿咬着吸管,把好好一根吸管都咬扁了。
“早餐都快吃完了,再不说的话,我得去办公了。”他看看表,一副马上要忙的样子,刻意催她。
“好啦,我说就是了。”她放下咖啡,抿着唇瓣露出一抹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