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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福妻(下) page 6 作者:子纹

  她用眼神示意,让他移开手,一能出声,她便低声问道:「你要去那里?」

  「屈申城。」他也没有瞒她,吻了下她的脸颊,「郡王来信,为了吴越大灾让将军走一趟。」

  她瞪大了眼,难掩担忧,「那我爹——」

  「我劝住了将军,」他对她微扬了下嘴角,「他留在边城,由我代他走一趟。」

  她有些难以置信,在她心目中,她爹最大的弱点是她娘亲,但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是太过重视与郡王之间的兄弟情谊。

  这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若是碰上郡王府那班狼子野心的禽兽,就会出大事。

  「你如何说服他?」

  「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他的额轻触着她,除了亲人,宁九墉身边还有出生入死的将士,与亲人无异。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身上,她微垂下眼,「你要阻止我兄长。」

  她没说出她心中担忧,但知道他懂。

  他轻应了一声,「你乖乖的待在这里,我事一了就回来。」

  「你有何打算?」

  「不管打算如何,我都会平安回来,你兄长也会没事。」

  她的心一拧,没费心的开口追问,他的个性,若是不愿透露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口中听到一字半句,上辈子的他便是如此,只是当时她并不懂,以为他是因为认为她一无是处,所以不愿跟她多提,如今却是明白了,他不愿说,只是不想令她担忧,徒增她的烦恼。

  她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拉他靠近,印上他的唇。

  他抱着她的手臂一紧,用力的回吻她。「等我回来。」

  她的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气息,手心紧贴他的胸膛,感受他跳动的心。

  从一开始相遇,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已理不清,斩不断,原本划清界线的念头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慢慢淡去。

  曾经,她用了毕生的勇气不顾爹娘反对跟他走,而今重新来过,她一样愿意跟随,不单是因为勇气,而是她已不想再懦弱。

  屈申城的夜渐深,郡王府柏节堂传来瓷器破碎声和下人哀嚎声。

  郡王所居正院与柏节堂相对,喧闹声在向来寂静的正院听来分外刺耳,正打算更衣歇息的宁从文皱起了眉头。「外头闹什么?」

  门外的管事推开门,一脸的迟疑上前。

  「说!」宁从文满脸不悦,对他而言,这一年多来可说是诸事不顺。

  先是京城有人参他一本,说他贪赃枉法,他被召进京,庆幸有二皇子出面替他说情,洗清罪名。

  回到郡王府才没几日,不料一个赏花宴后,城百姓都赞颂着庸王府与宁家和善……偏偏这宁家指的不是郡王府,而是宁倾雪那丫头。

  万万没料到平时畏怯闷不吭声的一个人,却有脑子在赏花宴上倒打了郡王府一耙,轻易的博得好名声。

  原本还能安慰自己吴越灾情不大,纵使朝廷岀面,赈银也不多,但如今传来的消息却是吴越江河溃堤,百姓哀鸿遍野,西北一带在短短时日便已集结三百万两赈银,由庸王派人押送吴越。

  三百万两——想起白花花的银两,二皇子暗中养私兵,花费不少,这是一次很好暗中来钱的机会。这几日他焦急的等着宁九墉到来,偏偏后院吵吵闹闹,没个安生。

  「回郡王爷,是夫人……」

  「她又闹腾什么?」提及发妻,宁从文脸色更难看,要不是碍于名声颜面,他早就丢出一封休书,休了这个妒妇。

  管事动了动嘴巴,不知从何说起。

  见管事不说,宁从文起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才一进柏节堂的院子,就看堂外跪了一排奴仆,屋内叫骂声不断,不见一丝过往的井然有序,宁从文的神情更为阴沉。

  「爹。」站在屋外的宁若月一看到他,立刻恭敬上前叫唤。

  「嗯。」宁从文随意的应了一声,不顾阻挡着的老嬷嬷,进了堂内,看到一地的狼藉,气得喘了一大口气,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原本歇斯底里的郡王妃听到声音,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失了声音,死命拿着帕子捂着自己的脸,缩在榻上。

  看着她一副窝囊样,宁从文的怒气更盛,「成天闹腾,我看你这个主母是不想当了。」

  「我……我不是。」郡王妃身子似有若无的颤抖。

  宁从文察觉不对,皱着眉头,几个大步向前,不顾她挣扎的拉开了她的手。

  待一看清出现在眼前的那张脸,他着实吓得倒抽了气,一个个的红疙瘩布满了整张脸,还有些地方化了脓,让人心头直冒恶心,他惊骇的松开了手,退了几步,「你……你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看到宁从文一脸嫌弃,郡王妃再也受不了的大哭出声,「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不过些许痛痒,谁知这两天突然就变成了这模样。」

  看到郡王妃那张丑陋脸上的泪痕,宁从文的厌恶没有隐藏,他与郡王妃的情感本就所剩无几,对着这张脸,他更是连看一眼都烦,不耐的开口问:「大夫呢?」

  「大夫也查不出所以然。」郡王妃早已乱了方寸,她向来重视自己的外貌,如今变成这副鬼样子,连她看到镜中的自己都会被吓住,她几乎找遍了西北能找到的名医进府,但都没有成效,她拉着宁从文的手,祈求的看着他,「郡王,你派人去把宁齐戎那个小畜生押进府吧!我派人去请了几次,他都置之不理,王爷你快去将人押回来。」

  她对宁齐戎的厌恶极深,若非不得已,压根不会想找上他,偏偏她开了口,宁齐戎却次次推托,方才她便是忍不住发火,失控闹出动静惊动了宁从文。

  宁从文嫌恶的拉回自己的手,冷冷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那小子有骨气得很,你以为他这么容易被左右吗。」

  说起宁齐戎,不单郡王妃厌恶,对宁从文而言也始终是心中的一根刺,虽说宁倾雪在这次赏花宴的作为令人惊艳了一把,但这丫头天性良善,做不来伤天害理之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宁齐戎却不同,他一身医术又聪颖过人,若这孩子是自己的,他肯定骄傲自得,但他不是,他是宁九墉的长子,这个人注定留不得!

  「郡王爷,」府中的管事忽地出现,「戎少爷在外头求见。」

  宁从文还没有反应,郡王妃已经激动的喊道:「那个小畜生来了,快!立刻把人叫进来。」

  门外的总管迟疑的看着宁从文,「郡王爷,戎少爷说了,他并非前来医治王妃,而是受将军所托求见郡王,若郡王没空一见,他改日再来。」

  「你说什么?」顾不得端着平时高高在上的架子,郡王妃就要冲出去。

  「混账。」宁从文知道宁齐戊说到做到,如今他挂心的是要送往吴越的赈银,压根不在乎那王妃那张脸,开口让几个粗使婆子将人压住,「月儿,还不过来顾好你娘,别让她跑到外头撒泼。」

  宁从文声音里的严厉让宁若月从屋外的阴影处现身,这几日她格外的低调沉静,但宁从文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顾尖叫的郡王妃,往外走去,「大少爷呢?」

  管事回道:「大少爷前几日从外头回府后染了风寒,一直待在房里不见人。」

  「屈屈一个风寒,难不成还会要他的命不成,」宁从文火大的说道:「叫他到正厅去。」

  这次护送赈银一事,他是一定得派人跟随,而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宁若月冷眼看宁从文走远,走进堂内,看着被压住而不停挣扎的娘亲和满屋子的狼籍,她隐隐察觉情况已超出他们的掌控,只不过她说的话,从来不会有人在意,所以她索性不多费唇舌。

  踏进正厅时,宁从文已经掩饰好心中怒火,一脸慈爱,只是他没料到等着他的除了宁齐戎外,还有个俊俏的少年郎。

  见到宁从文,宁齐戎立刻拱手一揖,「郡王。」他对宁从文的称谓从不亲近,听得出只是表面上以礼相待。

  宁从文曾就此事说过宁齐戎几次,但宁齐戎皆是装傻充楞,不愿改口,身为郡王又是长辈,他也不好总揪着这事不放,最终只能由着他。

  「怎么是你来了,」宁从文和善的问:「你爹呢?」

  「父亲边城有事,不克前来,特修书一封,命宝乐前来,若郡王真有要事,转达宝乐便可。」

  宁从文闻言,脸上的和善几乎要绷不住,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宁九墉会不理会自己的命令,他的目光落在宁齐戎身后的赵焱司身上,「宝乐?」

  「李公子,名宝乐,」宁齐戎进一步解释,「前些日子福宝落水,庆幸李公子出手相救。」

  宁倾雪落水一事,宁从文回来后也已经听闻,对李宝乐的名号自然不陌生,这人来到西北年余,出手虽阔绰但行事并不张狂,他让宁修扬查过此人,并无不妥,便没将他放在心上,却没料到头一回相见,竟是宁齐戎带他进郡王府。

  「郡王爷。」赵焱司抬头看了宁从文一眼,很快垂下眼,与宁齐戎一样拱手行礼。

  对视的一瞬间,宁从文察觉一股莫名的凌厉压迫气息迎面而来,他皱起眉头,隐隐的感觉不安,这感觉已经许久未曾出现。

  「我见过你。」宁从文肯定,但却想不不起是在何处。

  「郡王好记性。」赵焱司也没有隐瞒,「年幼时,在下与郡王爷在城阳郡有过一面之缘。」

  城阳郡?宁从文细细思索,此生他只去过一次城阳郡,当时天下初定不久,先皇后的父亲李大将军辞官,他正好与庸王被宣进京,便随着庸王去了趟城阳郡吕县向李将军拜寿。

  「你是李大将军后人?」

  赵焱司点头,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他自小被养在城阳郡,不被父皇待见,外祖也早已远离京城权势,若不是今日提及,宁从文怕是早就忘了李家。

  第十三章  气坏郡王夫妻(2)

  宁从文确实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见李家后人,更没料到李家人会来到武陵郡还与守齐戎交好,隐隐觉得事有蹊跷,正想多问几句,赵焱司却率先开了口,「将军让晚辈给郡王送信。」

  宁从文的心思一下子就飞到了宁九墉的信上,他使了个眼神让一旁的管事上前去拿赵焱司手中的信。

  接过手后,他飞快的打开,信很简短,看完后他难以置信的啐了一句,「荒唐!」

  信中,宁九墉直言不讳的说要多陪伴闺女,所以近日无法至屈申城,若有事便转达宁齐戎或李宝乐,由几个小辈代劳。

  为了妻女置他的命令于不顾,这确实是宁九墉会干的事,宁从文万分气恼,这个小妇养的庶弟,一辈子就是这么点出息。

  宁齐戎听着宁从文咒骂,不以为然的神情表露无遗,「不知郡王到底所为何事,急如星火的找上父亲?」

  宁从文吸了口气,压下怒气,目光如炯的看向宁齐戎,「吴越灾祸,不容担搁,但你瞧瞧你爹这——」他用力的将信给拍到了一旁的桌上。

  宁从文的严厉只换来宁齐戎不以为然的撇嘴,「吴越灾祸确实兹事体大,不容担搁,只是与我父亲何干?」

  宁从文气得瞪大眼,「他是边城守将,朝廷命官!」

  「郡王说的是,父亲乃边城守将,若今日是圣上下诏要父亲去赈济,父亲离开边城师出有名,但如今圣上未下诏,郡王找上我父亲,显然极为不适当。」

  宁从文被宁齐戎堵得一时无话可说,他自然清楚师岀无名,但他已经太习惯利用宁九墉的去营造自己的仁善之名。

  宁九墉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绝不是个蠢人,宁从文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左右他,只不过宁九墉唯一的败笔便是太重情重义。

  天下大乱之初,宁九墉带着镖局的弟兄走投无路,上门向他过要粮食,他担心宁九墉在外日子过不下去,带人回宁家跟他争产添乱,便给了几袋粮食和些许银两打发,谁知他带着镖局的人远走后竟闯出了名堂。

  这些年,他不过就是拿着过去曾救了镖局那票弟兄的恩情,将宁九墉与郡王府绑在一起。

  「我是他的兄长,纵使不为吴越灾情,难不成要见他一面也不成?」

  「郡王切莫动气,」赵焱司口气略带清冷的开了口,「将军关切百姓不在郡王之下,对于吴越灾祸,将军早已安排妥当。」

  宁从文的脸色微变,「你这话是何意?」

  「郡王应该早已听闻郡王府赏花宴时,福宝提议各家公子、贵女捐助,善款交由庸王府处理。」

  这事宁从文当然清楚,他还为此大发雷霆,当时原以为吴越灾难不大,所以只是想要让宁修扬和宁若月得个美名罢了,谁知道美名没落到自己的头上,却便宜了宁倾雪。

  再也无法继续伪装笑脸,宁从文的神情一冷,「你的意思是,宁九墉背着我这个兄长与庸王府早有协议?」

  赵焱司懒懒的勾了下唇角,「郡王此言差矣,并非将军找上庸王府,而是庸王找上了将军。毕竟救灾急如星火,不容闪失,王爷自然得找个值得信任之人商量才是。」

  宁从文气得一张脸铁青,这话摆明了自己在庸王的眼中是个不值得信任之人。

  宁齐戎忍不住给了赵焱司赞赏的一眼,心头一阵爽快。

  「庸王已下令派兵五百,同行近千人一同前往吴越。」

  宁从文气得都快喘不过气,这事儿他竟然全然不知,「派兵五百,为何同行者会有近千人?」

  「自然都是百姓自愿前往。庸王下令调粮之余,悲悯吴越百姓因遭逢灾难家园毁灭,流离失所无所依归,下令有志者一同前往重建吴越,事成之后论功行赏,赐予银两、田地开垦安家。」

  「荒唐!」宁从文一脸狰狞的用力一击案桌,激动道:「赐予银两也就罢了,给田地又是怎么一回事?」

  「郡王这是恼了?」赵焱司意味深长的看着宁从文。

  宁从文被看得心虚,但硬着头皮开口,「此等大事,任意为之,难道我不该恼?」

  赵焱司轻摇了下头,「政令一出,闻者皆称仁政,原以为郡王仁德,对此事该是全然赞成,看来外头传闻也不可尽信,郡王竟是舍不得施恩百姓。」

  宁从文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血,这话说得他不知如何反驳,他要仁善之名,但这也得在不损害他利益的基础之下。

  他是郡王,朝廷赏赐加上这些年用手段得到的田地不少,若真要论功行赏,碍于名声所累,他势必得要大大的出一番血。

  「我自然不是舍不得那些身外之物,只是气恼宁九墉反了天!」他没有脑子胡涂的去责骂庸王或承认自己心中不舍,而是转回数落自己的弟弟,「如此自作主张,难不成是想名扬天下!」

  宁齐戎闻言几乎要被气笑了,这人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天下人都与他一般只在乎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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