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如此,倾华才仍没有办法催斯捷特付出他真心的信任。
「怎么盯着我沉默了老半天?是因为本帅太俊了,让皇帝陛下终于也为我倾倒了吗?」
发现眼前人儿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出神。斯捷特忍不住笑问,搂住倾华。
脸微微一红,这家伙的嘴巴从来就不知道饶人,还亏他长了一副不做声时能严肃得吓人的俊脸,谁料那是天大的假象,与他认识了六年,相处了四年,总算是适应过来了,只是天生脸皮薄的自己,仍禁不住这类小反应。
不去计较他言语上的戏弄,倾华认真的看着他,问:「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可是……」
斯捷特眼中绿芒一闪,笑曰:「有什么事尽管问,我对倾华一向都是坦白诚实的。」
感到伤脑筋地皱眉,就是他这种态度才引来流言蜚语,让一些好事之徒猜测渲染他们的关系,虽然是事实,可是这种有违道德伦理的事,原本就属于要被遮掩的。幸亏这种充斥于言语的丑闻只能增加无聊者的闲趣,不会对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造成实质上的威胁。
但是在倾华内心深处,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个难解的心结。
「我很想弄清楚,你当初捧我登上皇位,助我恢复国号,最终究竟是为了什么?」
斯捷特闻言也严肃了起来:「我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没有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你。」
倾华摇有,甩开他的掌握:「又是这个让人不明所以的回答,我不能接受。」
斯捷特以不容逃避的强势作风让倾华正对着自己,敛起笑容,表情是没有过的凝重。
「什么叫做不明所以?我给予的答案是再清楚不过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相信而已,其实你早已经明白我所讲的话代表了什么意义,只是你拒绝去相信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一再说服自己我之所以会这样做,大部分是为了私利,也惟有如此想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心。」
看到倾华惊诧的神情,斯捷特才恢复总是挂笑的面容,再道:「怎样?我说对了吧。」
也许……也许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其实真正的原因自己早早就领悟到了,只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斯捷特会这样做是因为他对自己产生了真感情所致,这种感情不应在他们这种身份,立场的人之间产生,更不该发生在两个男人身上。
如果是真的,这一切会不会显得太滑稽了?
「是啊……」倾华点点头,语气缓慢的轻声说着:「这个答案是我所不能接受。」如果这一切仅仅出于简单的欲望和占有,他是可以认同的,可一旦牵扯到「爱」,却变得承受不起啊。
「为什么不能接受呢?我爱着你,所以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这不是一个很合理的答案吗?」心里多少能体会到他的矛盾,可是从小没有受过儒家教育的人,是不会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那么拘泥这种事情的。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掩饰不了心中的害怕,当听到斯捷特这样说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了心头,究竟是恐惧什么?连倾华自己也说不上来。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我从不做欺骗自己的事。」斯捷特以不容逃走的口吻包围住倾华,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抱当中,清楚的表明意愿。
「……」无言可对,正因为了解他的认真,所以才会不知所措,如果斯捷特也如当初烈王一般只贪求他的身体,他可能回心安理得的多,可是如今两人的身份却演变成这种关系,以致倾华内心不安是一天比一天重,压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你何必担忧太多呢,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国运蒸蒸日上,两族矛盾也渐渐减弱,百姓只要能获得饱暖的衣食,就不会再做他求了,那我们的结合不是同样为天下苍生带来了好处吗?」
真是乐观的人。
倾华不由得在心中犯嘀咕。
「况且我有一个更有力的理由可以说服你。」斯捷特突然贴近倾华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让人心跳耳熟。
斯捷特把目光移到妹妹的墓碑上,半认真半似说笑的回答:「灵儿那傻丫头也许原应与你配成一对,哪知道因司命之神失算,误收了她的性命,所以只有用她的哥哥来抵债,补偿倾华的损失咯。」
真是懂得让人百感交杂,提起木凯灵,倾华难免心痛,虽然对她的感情更倾向于亲情,可是又无法对她所做的牺牲毫不动容,如果可以,真的很想上天讨一个补偿她的机会。
「你不要这样说,是我应该补偿灵儿。」
「那更简单,你补偿她的兄长就好了。」
这个家伙说起这种话来真是脸不红气不喘!
「你为什么会对我……」即使算是样貌出众,可是比自己更美的女子并非不能找到,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同性的身躯,不是吗?
「说不清楚耶,我是深深地迷恋上了你的一切,表情,声音,气味……时时刻刻想将你温暖的身躯紧拥在怀里,如此而已。」斯捷特用最简单的语言,把心中的渴望转达给倾华:「就象现在,我们是如此的靠近,总会让我产生想要吻你的冲动……」话尾随着斯捷特的动作慢慢消失。
每当这个时候,灼热的气息总能让倾华迷乱,明明知道这是脱轨的行为,却仍然离弃了道德。
迷糊的脑袋在心里自问。
这样的局面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
在迷朦的月色掩护下,几个江湖打扮的人潜入京师,为首的高大男子在经过城门的时候昂首凝视了久违的牌匾,拧紧浓眉。
「主子?」
旁边的呼喊让他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进,为了讨得一个迷惑已久的答案,也为了掀起一场变乱……
第七章
横躺在天字型大小上房里,一对男女的尸首触目惊心,苍白死灰的脸容,嘴角呈黑褐色的血痕,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中毒身亡,身着华丽的中年公子的嘴还微张着,似乎是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毙命,他年轻的夫人则躺在身侧,最后的动作是攀拥住她的丈夫。
「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啊,大人。」
「好你个刁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来勘察现场的京官,无视少年仆从的哀诉呵斥定罪。
「我只是戚家公子新聘的小厮,完全不知道酒中有毒啊!」少年泪流满脸的为自己辩护,情状不象有假。
客栈老板见少年有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推的意思,立即上前,急切的表明:「戚公子所点的酒是本店上等的佳酿,出自一炉且数量有限,大人可以查验,定是这个小奴仆见戚家公子豪富,动了贪念,因此谋财害命,用药毒死了主人」
「不!我没有,我是冤枉的。」
京官无心与之争辩,衣袖一挥,喝令:「把嫌疑犯押回府中,待本官开庭审案,还戚家公子、夫人一个公道。」
「不,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年仅十五岁的男孩很明白,这个当官的已经把他当作罪犯处理了,所谓的审案只不过是严刑逼供而已,可是无权无势的孤弱少年,如何能反抗权势的威力?
就在差役正要拖走不断挣扎喊冤的少年是,突然一直在房外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水蓝色绸服的少年,那秀气淡雅的气质与绝秀的容貌,让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失神,连被扣押的男孩也几乎忘记的身处的情况。
京官回过神来,压抑暗合将要升起的怒火,打量面前的美少年,在京城冒然行事不免会得罪一些达官贵人,还是多小心为妙。
缝有月白花纹的蓝色锦服虽非十分华贵,可以足以窥见眼前人并非一般平民百姓,为留一手,京官以平缓的口吻开口道:「敢问公子是何人,何故阻碍本官办差?」
未等蓝衫美少年回答,人群中挤出一把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抢先道:「固安侯府的公子要插手过问这宗案子,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
「固安侯府?」京官的注意力被转移,看着站在面前拿着象征身份金牌的银发俊男,一眼就可以辨认出他是奇那贵族。
奇那进军中土已有六七年,更因近年来日子趋向稳定,新宇人也渐渐能接受与奇那人一起生活,少了过去的盲目排斥,特别是新新宇皇朝是由不同族氏的两人共同统治,提倡两族平等,所以平民阶层中,新宇人和奇那人并没有特别的种族差别。然,能够出示侯府权仗的人,就让京官不得不有可顾忌了。
蓝服美少年用眼角余光扫了同伴手中的金牌一下,在心里嘲弄般的叹息。
微服私访的康颐皇帝,新宇倾华。
他与斯捷特本来是来民间私访的,顺道调查以下盐市的情况,恰巧住进了这家「隆兴客栈」的天字号房,没想到刚要进房休息,小二就发现隔壁的房间发生了命案,出门时开玩笑式的把固安侯府的金牌令箭带上,每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见来人是固安侯府的人,京官的态度客气了不少。
「公子有何指教?」
倾华踏上一步,站到那少年面前,问:「你已经认定这个少年是杀害戚家夫妻的最大嫌疑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戚家公子随身财物不翼而飞,很显然这是一宗谋财害命的案子,而且,除了这个小厮以外,旁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方便和会,连酒菜都是他端进来的。」京官以肯定的口吻对倾华说。
「不,不是这样的,这位大人,小人是冤枉的,我是戚公子在路上收留的小厮,跟着主子才没两天,压根就不知道主人身边贵重物品放置何处?更何况我是卖身葬父,公子收留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又怎会恩将仇报呢?」少年见两位权贵公子出言相助,当然不会错过辩白的机会。
「可是,除你以外,戚公子并没有到其他随从,也没有其他可疑的客人。」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还有谁?」
「好了。」倾华出言终止没有意义的争辩,与斯捷特对视一眼,将主控权掌握手中:「都不要吵。」他看向少年,语调平和的问:「你先报上名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据实以告。」
「是,小的姓简名荣春,一定知无不言。」
「你将与戚氏夫妻认识的经过一一道来。」
「是。」简荣春开始讲述他的经过,
倾华一边听一边来到尸体面前,仔细地观察起来。
「……就是这样,公子花钱让小人父亲得以厚葬,小的就跟着公子和夫人上路了,来到京师,夫人说想停留两天,见识一下京都的繁华才回长安,于是公子就决定住进客栈,打算今天一早带夫人到各处游玩,谁知道竟发生了这种事情。」
倾华转过脸来,问出了一句令人意料不到的话:「你家主人与夫人感情很好?」
「的确很好,虽然年龄差距大,公子对夫人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夫人也对公子体贴入微。」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看那女人临死前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搂住她的相公,脸带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能让人忽略她是已呈灰白的身躯。
倾华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认真的查看两人的情况,然后观察桌面的摆设,留下一干人暗自嘀咕。
斯捷特则十分留意在场所有人的表情,连最细微的地方也不放过。
当倾华向他点头时,他才对京管道:「你立即派人到寿安县,查探戚氏夫妻的详细资料,特别是戚夫人与男方的聘娶时间和相识经过等等,我们要到你的公堂等候消息。」
虽是一惯的命令口吻,京管却怯于他的身份不敢不从,只小声的问了一句:「案情未明,这少年该如何处置?」
「他的嫌疑并不大,不能锁拿入狱,他和掌柜,店小二一样,作为协查,与我们一同回衙门就行了。」回答他的是倾华。
京官还有些迟疑,掌柜的也略带不满的开口:「可是除了他还有谁……」刚出口的话,在接触到斯捷特的目光时,自动地消了音。
「依现场看来,不象是第三者所为,而是戚夫人杀夫之后自尽。」倾华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淡淡的从粉红的唇中道出这麽一句。
「啊?」
在场众人,除斯捷特,俱大惊瞠目,以不敢置信的眼光投射在倾华身上。
而被注视者,仅带薄如般的忧伤,轻轻的垂下眼帘。
***
京官热情地款待倾华二人来到府衙内豪华的厅堂,同时吩咐手下立即查办斯捷特交代的事宜。
一路上,倾华的心情颇凝重,让京官陪了不少笑脸,生怕得罪了权贵。
待京官退下,室内留得二人独处,斯捷特才走近倾华,柔声笑道:「今天又再次见识到倾华观察入微的能力了,真令我自叹不如啊。」
抬眸望着面前刻意逗他的人,倾华知道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经过几年的国朝共事,彼此的心思都已经能够轻易的转达给对方了。
坐在香木椅上扶额轻笑:「我已经是年及弱冠之人了,你就别再用那恶心巴拉的称呼,行不行?」
「为什麽?即使到了二十岁,你仍是那麽可爱动人啊。」斯捷特一脸罪魁祸手不是我的样子。
无奈。
「那我换个法好了,年过而立的人,说话不应该不考虑分寸,免得招人笑话。」
「招谁笑话了?你吗?我正想逗你笑啊,你笑起来的样子更漂亮了。」稍作停顿,斯捷特的语气转为关切的问:「这案子让你产生了什麽不好的联想吗?」
惊觉他的敏锐,倾华力持平静,悠然道:「没有。」
几乎要在那双绿眸的深切凝睇中泄露出真正的情绪,倾华一笑带过:「当然没有,只是……这总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吧。」
斯捷特没有进一步追逼,他很清楚,只要倾华不愿意说,那麽,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也都不会奏效的,惟有转移话题.
「你啊,是个十足的工作狂,连我都要经常饱受冷落,在要那么投入嘛,好不好?」
每次听到这种话,倾华总会禁不住的脸红,更添丽色,继而引发始作俑者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弄。
***
有两位权势人物在家坐,京官调查的速度丝毫不敢怠慢,在傍晚时分就将结果带回来了。
「戚辛氏,三年前嫁入戚家,戚府的仆从只知道她是主人在外出游时收留的女子,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甚清楚。」京官带点无奈的向安坐在堂上的人汇报,尽搜刮的消息只得这么两句话。
「如果朝廷都靠你们这种人办事, 还真是浪费俸禄。冷冷的抛出一句,斯捷特连看都懒得看那肥大的身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