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段日子都不来找我了呢?即使烈王回来了,只要他想一定能找到办法的啊。」
倩歌在心里暗暗抱怨。因为白天无法找到与斯捷特说话的机会,所以她只好冒险夜探寝宫。
温柔、霸气、睿智、谈笑用兵,与父皇相比,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一想到等会儿能与他独处,倩歌心中难免又是甜蜜又是紧张。
斯捷特所居的宫殿,在寝宫处有一扇与倚澜庭相连的巨型窗户,精美的窗框照着圈在范围中的葱葱郁郁,形成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在这里出现是最好不过的。
心里小鹿乱撞,美丽的公主弯下身,蹲在窗前的绿荫下,等待着现身的最佳良机。
静下心来还能听到房内有人在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好熟悉,清亮淡和中又带着变声期过后的些许低沉。
会是谁?
说话的声音不大,倩歌竖起耳朵倾听谈话的内容。
「强行掳我至此,你不怕让烈王知道?即使你大权在握,他仍是大王,如果他对你起疑心,你从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真高兴!要得到倾华殿下露于言表的关怀可真是不容易啊。」
倾华?
此刻和斯捷特说话的人是倾华?怎么可能?
与情人相会的心因势而动,全神贯注的运用听觉,注意着室内二人的动静,力求解开心中的疑问。
「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啊,我是真心的感到高兴。至于你担忧的事嘛,尽管放心好了,你以为我会行没有把握的棋吗?」
轻哼一声:「任何人都不能过于自信,过度的自信会转化为自大,招致失败。毕竟,在没有切确的结局之前,所有的一切仍会有产生变数的可能。」
「多谢指点,我会放在心上。」语气中多出了亲热的意外,连身处窗外的人都感觉到在室内渐渐燃起的暧昧气氛。
一段令人不安的沉默。
良久,倾华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带了点模糊和紊乱:「你……你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烈王是你父亲。」
笑语轻松:「你应该在灵儿那里听到过一些故事吧,感情过于泛滥的人做不了成功的王者。」
「那你又为何明知故犯?私欲也会将人带向毁灭。」
「为你而毁灭,我愿意啊。」似是谈笑的话语令窗外窃听的人惊呆凝固。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倩歌整个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心一下子「怦怦」的猛跳了起来,不再属于情动。
她机械而僵硬的转过身,像幽灵般的慢慢升起自己的身体,全然不顾会被发现的危险,把僵直的视线投入窗内。
斯捷特正捧着倾华的脸,二人亲吻的画面让她委然坐倒在地。
这一切不会是真的!
瞬间,她想狂叫,想顿足,涌起一股想摧毁一切的冲动。
思绪宛如受到惊吓的马匹在脑海中狂奔,而身躯却是与之唱反调般,软弱得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吻方毕,斯捷特伏身在倾华耳边,却不减弱其音量,柔声道:「下个月我将去殷城收拾王叔的旧部,这个机会将会让我掌握九成的兵力,十月初一回朝的那天,也就是为你实现愿望的日子。」
倾华抬头凝视着斯捷特那双宛如雪狼的绿眸。为什么他对自己的生父能如此无情呢?因果使然?是不是在烈王眼中,靳捷特也只是臣将般的地位,而非亲身儿子呢?
在听到他说「你应该在灵儿那里听到过一些故事吧,感情过于泛滥的人做不了成功的王者」这句话时,心里竟有些刺痛。回想起自己的父皇虽然称不上是个好国君,但是对自己却是疼爱有加,在这一点上兴许是比他幸运的。
你真的认为值得为我而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
「奇那现在的臣将即使支持你用武力接位,也不会认同你还国号于新宇的。」倾华提醒。
「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何况人这种动物,总是重视实际利益比较多啊。」看着面前的可人儿,斯捷特不禁失笑。明明是于已有利无害的事情,偏偏那颗洁白无瑕的心,仍会从对方的角度去考虑诸多状况,完全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的享受,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吸引与他相处的人们吧。
视线停留在倾华腰间挂着的荷包,自己的妹妹不也是其中的一个吗?奇那女子赠绣有莫里特花的荷包给男子,就是代表他将会是自己今生唯一认可的伴侣,即使无法结合,也会坚守一颗为他泛起情爱涟漪的心,誓言不作改变。那小丫头一定没有把这重要的意思告诉倾华,否则他的小倾倾是绝不会收下的。
看来要找个机会和她谈谈,虽然在亲人中唯一重视的就是这个单纯的妹妹,可是为了不能相让的珍宝,即使作为兄长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在行动之前的日子,尽量不要再让别人亲近你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透露着强烈的醋意和执着,倾华这才惊悟他今天掳人行为的原因,耳朵有点发热。
「有这个必要吗?」不是故意唱反调,而是他们并非是什么夫妻爱侣,有必要信守这种属于夫妇之间才需履行的约束吗?何况他是身不由己:「只怕此事并不能由我决定。」
知道即使不说,倾华也是千方百计地躲避着父王的「恩宠」,唯一能彻底解决的方法,就是把已经部署好的计画尽快实行。
「是吗?看来在你完全属于我之前,我只有努力刻下属于我的印记了。」似是玩笑,又像认真的搁下这句话,斯捷特立即行动,将倾华往床的位子掳去,然后不忘瞥向窗外一眼,其中一株绿影摇曳得很厉害,并不像是风的缘故。
***
倩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天崩地裂的情绪占领了她所有的思维。
怎么会是倾华?
怎么会又是倾华呢!
她寄托余生的情感,她在黑暗地狱中唯一的希望,一切的一切全都完了!
万万没有想到斯捷特和烈王一样,最终的目的都只是倾华。
欺骗、受辱、愤恨。
对倾华所有潜藏的怨妒全部涌上心头。
是啊,自从那天父王母后绞尽脑汁要让倾华逃命,却无情的命令我和众姐妹自缢殉国,这一种腐渎我心的丑陋情绪早就已经产生了,可当时我还不太怨恨他,毕竟他身为男儿身,肩负着父母、宗族复国的希望,我没有产生任何怨怼的理由
可是这次呢?他一个男子,为何又在应该是我占有绝对优势的领域上让我一败涂地?他究竟有什么地方比我好?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偏袒于他?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先是假装清高的样子在我面前伪装自尽,如今又主动勾引住斯捷特,新宇倾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将手上的绢帕扯裂,借此发泄心中满腔的怒火、满怀的恨念,直至双手渗血也不自知。
毁灭一切的冲动,占据了倩歌所有的意识。
既然让我知道了你们暗中的勾当,你们就别想称心如意!
来自心魔的妒恨怒火,烧尽一切理智,誓要将无情之人、可恨之人统统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在远离帝都的南方,一群新宇旧臣正在为太子新宇高豪的苏醒而兴奋莫名。
「赢太医真是医术高明啊,保住了少主的命,我们就复兴有望了。」
「东正大人过奖了,是天不亡新宇,不知道公主和小殿下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公主为了保主下殿下的性命,不得以只能忍辱侍敌,密信中声称她正努力取得烈王还有最令我军头疼的大将——斯捷特的信任,要我们暂时按兵不动,全力保主太子殿下。」
「公主忍辱负重的高贵情操真是令人感动,我们身为人臣,务必要救她和小殿下逃出火坑,否则将无颜面对圣上在天之灵啊。」
「目前奇那军仍不放弃对我们的追击,目前只有按公主所说的静观其变,寻找机会复兴新宇。」誓死效忠新宇皇朝的臣将们,一点都不知道京师的风云暗涌,满怀着要将蛮夷赶出新宇的激情,望着北方国都。
第五章
拿在手中的书竟半天没看入一个字。
心绪有些凌乱。
月前,斯捷特为了讨伐蒙得利尔亲王的叛党余孽,带领着大军出战惠城,倾华算了算日子,已是九月末,离约定的关键日子只剩下寥寥数天。
内心隐约涌动着一股不安,似乎事情并不会像斯捷特所说的那么顺利。
或许,这种情绪更多是来自对未来的不安。
即使物理夺权后重建国号新宇,但,徒有虚名的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他不顾虑我以后暗寻我朝旧部,也上演一「背叛」?谁都清楚在皇权的追逐游戏中,向来就只有背叛者与被背叛者。
想讳言欺骗自己,如果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就必须为了让新宇皇朝得到真正的复兴而和斯捷特进行较量。
换句话说,恢复国号的那天便是他和斯捷特相互对抗的开展。
莫名其妙地害怕起那一天的到来,倾华努力地说服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倦于斗争的本性所使然的。
临行前,似能看破心思似的,斯捷特曾留下一番令他至今仍印象深刻的话:「或许将来难免要玩斗智游戏,可是我相信这绝对是一场有益天下,有益彼此身心的游戏。」这就是斯捷特所认为的将来?
总是以玩笑的方式来表达认真,在谈笑之中流露威严,越接触就越让倾华明白斯捷特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开始有点后悔与他订下约定了,这个让自己内心越来越矛盾的人。
微微闭上疲倦的双眼,让长长的遮住一切的心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世间事到头总是会有结果的。
决意不再去想的倾华,努力将思绪转移到手中的书本上,没有看入两个字便再次受到了干扰,不同的是,这次的干扰是来自外力。
「倩歌王妃请你到她的宫殿一聚。」宫女恭恭敬敬地禀告。
「知道了。」
不知一场风暴将袭的倾华,跟着传话的宫女一同走向倩歌的住所。
木凯灵迟疑的看了守卫一眼,显得不知如何是好。
「新宇皇子让倩歌王妃邀到泷泰殿去了。」
要不要去找他呢?如果就此回去,让他知道自己曾来找他却没能会面,恐怕又要让他不安了。
先前下定决心,要恢复到往常一样能和倾华谈谈诗词,甚至只有静静地对坐也心满意足。
可是当他收下香荷包的那一瞬,泪水立即盈满了眼眶,幸亏在他离去前,便硬生生的给止住了。
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木凯灵不断在心里这样诉说着。
之前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表白,让原本好好的一段关系无端添上了一道裂痕,无论如何缝补,裂痕总是无法彻底抹去。
明白了此生能成眷属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木凯灵选择退而求其次,一相情愿地以心相许,不求得到,不会失去,那高贵、优雅、温暖的人影,将永永远远地存在于她的心田。
「没有占有欲的爱能称为爱吗?丫头,关乎一生的事情,不要轻易下决定哦,起码要考虑你是否真的承受得起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的结果。」
兄长斯捷特来找她谈话的时候,曾经这样说过。
没有占有欲的爱不能称为爱吗?或许我并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我只能承认我是一个很懦弱的人,没有去争取的勇气,宁愿像蜗牛一样,待在自己营造的假想里。
而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抱着不可能完成的爱终此一生。
如果我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就更好不过了。
听到自己这样说的兄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斯捷特看着窗外沉思的样子,竟让木凯灵有种思绪相通的感觉,蓦然的,她想到兄长对倾华也是相当欣赏的,刚才的问话和叹息之间,似乎也隐含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是我多心了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可是,斯捷特哥哥若能保护倾华,不让他再遭受到父王的凌辱,自己倒是乐见其成。
从纷纷攘攘的思绪中惊悟过来,才发现自己早已不由自主的走在通往泷泰殿的过道上。
说过了要像平常一样的,那就自自然然地去见他,能够相见相出,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满足和喜悦了
努力在心底说服自己的木凯灵没有察觉到,或许是冥冥之中有着一股力量,促使必须要去泷泰殿,因为即将有天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泷泰殿,正殿里有一股掩不住的冰冷的气氛。紫色轻纱绸衣,金凤斜掠发鬓,额上点着梅花妆,比往日打扮得更精巧美丽的倩歌,着一副与她外表华艳截然相反的冷淡脸孔。
倾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仅能感觉到姐姐在生气。
不自然的无语让倾华忧虑,看着始终无意思发言的姐姐,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开口:「姐姐,你叫我过来,究竟有什么事?怎么一直不说话呢?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倩歌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看得倾华心里发慌,他从来没有看过倩歌用这种眼神人,更别说是看着他。好似他毁灭了她什么心爱的东西,再也无法挽回的样子,凄绝怨恨。
为什么姐姐会有这样的眼神?
不安,在心底渐渐扩大了。
「倾华,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两年了,是吧?」倩歌突然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语调冷淡依旧。
「……」
「最近我总是在回忆小时候是事情,我们虽是一母同胞,接触却不多,只有这两年才有点姐弟的感觉,然而,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直细心聆听的倾华,在最后一句话入耳的时候,不由得惊愣。
「姐姐,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整体回顾一下,除了与斯捷特定约的事情隐瞒着她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而那回事,也跟姐姐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厉害冲突吧
「不悦?」倩歌低头冷笑了两声,轻掠耳际的鬓发才抬头注视着倾华,似是嘲弄地说:「你说错了,不是你做了什么让我不悦的事情,而是你这个人本身就令我相当的不愉快!一直都是,只是我愚蠢得直到最近才发觉这个事实。」
倩歌说出口的话让倾华一惊,印象中一向温柔婉约的姐姐,怎么会用充满怨毒的语气对他说出这种话来呢?如她所说的,在未亡国之前,他们姐弟的缘分的确是不怎么样,可是这两年当中,他已经把她当成是最重要的亲人了,何故有今日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