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
「你别这么说嘛!」她眼眶红了。「我明明出手没那么重啊……」
「你很奇怪,每次就爱问这问题,说了救不了你又要哭,那干脆别问。」公孙右忍不住抱怨。
「你干嘛老是吐我的槽,我不想当杀人凶手嘛。」她吸吸鼻子。
公孙朗扫她一眼。「是她自己偷袭在先,又没人怪你。」
「对啊!在北凉如果有人挑衅打斗,那死了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公孙右说道。
「我又不是北凉人,我受的教育是要尊重每一个生命你懂不懂?」
「那人家来杀你,你也不躲?」公孙右不屑地说。
「当然要躲,可是不需要把人杀死。」她难过地说。「她才几岁啊,再说她又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她是来找她哥哥的。」
如果现在死的是杀人魔王,她还不会这么难过,偏偏是个才十几岁的姑娘,她的生命就这样毁在她手上,她怎么能不伤心。
「你意见很多。」公孙右跳上曳鸟。「好吧!我去帮你找药草。」
「我们现在不就在找药草?」他是想去玩吧!这几天他骑着曳鸟到处晃,快乐得不得了,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有得玩就高兴了。
「你们在这里找,我去那边。」他指着前面另一座山。
「小心点。」公孙朗嘱咐一声。「山里怪兽可不少。」
「我知道,这几天我已经摸熟了。」公孙右吆喝一声,曳鸟拔地而起,冲入云霄。
白苹听见他兴奋大笑的声音,刹那间消失在云端。「他这么小,你放心他胡走乱闯?」
「他只是小,并不弱。」公孙朗悠哉地在林间走着。
「噢……」觑他一眼,白苹以随口聊天的口吻说道:「那个……」
他弯身摘下暗绿的药草,丢进腰间的袋子。
「那个啊……」她学他摘下药车,丢到袋子里。「既然你说连最会生的女人都无法提高北凉出生率,那为什么你要跟我试……」说这种话题好尴尬。
他走到别处去,白苹小心跨过藤蔓,听说这里还有食人树,她可不想成为食物。
「提议的是你可不是我。」他跨过一截腐木。
「我知道,我是说……之前我提议别的女人你又不肯。」其实她是想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但羞于启齿。
他翻开石头,采下药草,白苹也有样学样,两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他却只顾找药草,完全没答话的意思。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没有。」
她火了。「你干嘛这样,很讨厌。」
他勾起嘴角。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喔。」她警告。「人家跟你讲话,你爱理不理的,很没礼貌。」
「你何须问我,这几日你不是跟三弟走得近,问他不就得了。」他没理睬她,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他是在嫉妒吗?白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我们也没聊很多啦!你知道他都在陪公主,昨天他说他快不行了,说你不能老是让他去应付公主……我觉得公主其实人满好的,你们为什么都不想跟她打交道?」她故意问。
「你应该打听过了吧。」
「我是有听说公主想跟你们……那个,我只是讶异你们北凉人这么有原则,毕竞公主长得又不丑,当然我也有问过公孙敛,可是他一直跟我苦笑,难道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
据她所知,公孙敛没有妻小也没有喜欢的人,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这么为难,难道他真的那么讨厌公主?
她认识的男生只要不是很讨厌对方,再加上这女生长得漂亮还频频示好,几乎都会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
「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这件事已经很少人再提了。」他抬头望着参天大树。「四翼国的女人好强,而北凉男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战士,千年来皆是如此,彼此性格都很强硬,都要对方屈居在自己之下,所以即使一开始关系好,到最后都很恶劣,北凉强大的是武力,是开天辟地、实实在在的力量,而四翼国强大的是巫术,是看不见的力量,当两方交恶的时候麻烦就来了。」
「发生什么事?」她立刻追问,听起来好刺激。「天地都毁了吗?」
他瞥她一眼。「天地都毁了我们还会在这儿吗?」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比喻,是不是战况很激烈,谁赢了?」
「都输了。」
「咦?」
「北凉的子嗣会一直减少就是因为咒术的力量。」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最近还在想你们是不是镉米吃太多……」
「什么镉米?」
「你不是说北凉产矿吗?我想说你们会不会是重金属中毒……」她越想越好笑。「哈……我想太多了。」
额头再次遭到重击,她痛呼一声。
「中毒的话还能活两百岁吗?」他一副她是笨蛋的表情。
「好啦,反正我怎么猜怎么错,不过咒语这个我可以理解,很多故事都这样,被诅咒而变成野兽的王子,还有变成青蛙的王子,当然也有诅咒人家绝子绝孙的,原来你们就是中了这种咒,那要怎么破解?」
「不知道。」
她转了下眼。「有很多咒语都是只要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会破解,像是被喜欢的人亲一下,不然就是说『我爱你』这种,你们有没有试过?」
他往前走。「没这么简单。」
「那是怎样,公孙右呢?是怎么生出来的?我是说他爹跟他娘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相爱在一起的?」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你真的这么好奇?」
她用力点头。「是啊!是不是不能告诉别人?」她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森林还是森林,除了树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附近。
「如果不能讲的话,你用写的。」她小声地说。
「你过来。」
「好。」她靠近他。「你说小声点,但是不要无声,我不会读唇。」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再靠近一点。」
她又往前跨一步,双颊粉红。「我们已经快贴在一起了,这样我很不好意思。」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右儿的母亲跟你一样。」
「咦,一样,什么一样?」
「都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第9章
当白苹意会到那是什么意思时,一阵凉意窜上她的背脊,鸡皮疙瘩冒上,她直觉地就要后退,却让他的双臂搂住,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僵硬得无法动弹,脑中一片空白,等她开始能思考时,她首先想到的是……
「不要告诉我这是破解咒术的方法。」
他瞅着她的脸,面无表情。
她害怕地吞了下口水。「公孙朗,你这样我好怕。」
「你不是想知道秘密?」
「我不想知道了。」她挣扎。「你放开我,你这样我好怕,我就说嘛,我哪有这么好运……呜!我的异性缘怎么会这么差啊!之前还想说你是不是喜欢我,结果根本是骗人的,我们的相遇不是爱情小说是恐怖小说,你这个蓝胡子……」
「什么蓝胡子,有人胡子是蓝的?」
听见略带好奇的话语,白苹忽然冷静下来,他若要对她不利早出手了,不必等到现在,这样一想心里又安了一些。
「我胆子很小,别吓我,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想对我怎么样,好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你猜不出我想干嘛吗?」他反问。
她瞅他一眼,又不正面回答。「你想要孩子,所以希望我……等等……」她忽然又惊慌起来。「你老实告诉我公孙右他娘是自然难产死的,还是人为难产死的?」
见她惊恐的模样,他不用猜也知道她又在那儿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他故意装不懂。「人为?」
她恐惧地点头。「你们……不会把她肚子剖开吧?只要小孩不要妈妈,千万不要这样,惨绝人寰、惨无人道……」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倒挺会自己吓自己。」
见他笑,她安心了,但忍不住又追问一句,「你没骗我吧?」
「何必把女人剖开,杀鸡取卵没有意义。」
她松口气。「太好了,杀鸡取卵这个词用得好,万幸,万幸。」她拍拍他的肩表示赞许。
他觑了下她的手,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来。「这是称赞你,请继续说,请继续。」难得他那么大方,透露这么多秘密,当然能挖就挖。
「还要说什么?」他已经打算结束算话题。
「你真的很不会聊天,没关系,这个我擅长,我来引导,那个有没有什么我应该要知道的陷阱,譬如说如果我真的不小心有了身孕,我是说万一,现在还不确定,会不会像公孙右的母亲一样难产?」
他凝睇着她,不发一语。
「你不要吓我。」她害怕地低语,她才不要来这里生小孩然后难产死掉。
「我们只有这个例子,所以无从得知是不是必然如此。」
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她,忽然感到口干舌燥,迸不出一句话,然后她想到一个问题,他真的想要她冒这种险吗?
一个想法接着一个冒出她的脑海,对他而书,她到底算什么?一个朋友,一个生产工具?或者连朋友都不是,只是一个生产工具……
想到这儿,她真觉得自己可怜……太悲哀了,这几天她还自作多情,在脑子里幻想着他可能真的喜欢她,果然这一切都是幻觉。
她怎么会这么蠢……
「别告诉右儿他母亲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我知道。」她闷闷地点头。「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难产。」见她一脸沮丧,他出言保证。
既然你不喜欢我,我干嘛生你的小孩,而且还是这种赌命的事!本来想这么骂回去,却忽然想到帮他生孩子是条件交换,他救红姑娘,她就帮他生一个,当初就无关乎情爱,只是条件交换。
当时也没多想,答应得很爽快,现在却是百般不情愿,前后怎么会差这么多,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呢?说不定只是因为凤梨的话而自我催眠、编织浪漫梦想……不过这样说来不是更悲哀吗?一切都是她在那边胡思乱想。
好,从现在开始她要恢复朋友关系,也不过是一只脚踩空了,赶快平衡站起来就是,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爱苗也不过是刚钻出泥上,把它拔起来丢掉就是了。
公孙朗不知道她这番心理挣扎,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难产而死,他松开她继续找草药,她依旧跟在他后头拔他拔过的草,不过却听到她一直嘀咕:「拔起来了,不希罕。」
「自我幻想,拔起来。」
「臭男人,拔起来,统统拔起来。」
他瞥她一眼,问她在咕哝什么,她却不甩他,连杂草也开始拔。
「别拔了。」
她不理,继续拔拔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不悦地沉下脸。「那些草有毒。」
拔拔拔……有毒……她吓得停住动作。「有毒?」
他阴沉的脸转而为嘴角半扬,却不回答她的话,继续往前走。
「公孙朗,你说清楚,什么毒啊?」她赶紧追上去。
「剧毒。」
「什么剧毒,快帮我医啊!」她紧张地在衣服上擦着。
他仍旧没应声继续迈步向前,白苹惊慌失措地跟在后头。「你真的很讨厌耶,快点啦。」
他跨过石块,她跟得太紧没留神,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倒,情急之下只好抓住他背后的衣裳,结果整个人半蹲在他脚边,形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像在乞求他不要走。
他转头睨她一眼。「看在你这么诚心祈求的分上,我就给你指条明路。」
卑鄙小人!她尴尬地涨红脸。「我才没有乞求,我是绊到石头。」她正要起身时,忽然天空传来啪啪啪的声音。
白苹赶紧起身,抬头一看,是曳鸟,公孙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载了另一个人,当曳鸟停下才发现那人竟是公孙芙。
她的震惊还未结束,另一只曳鸟在天空盘旋,上头也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当初载她进四翼国的传令大哥,另一个人跳下来,不是别人,正是公孙芙的夫婿,玉飞双的前主子——慕应非。
「飞双你别怕。」他踏步而来。「我来带你回去。」
公孙芙也朝她而来,而且面色非常难看,有着复仇女神的架势,她可没忘记当初醒来时,公孙芙是怎么赏她巴掌还追杀她的,白苹本能地向后退。她怎么这么倒楣,而且他们怎么找到四翼国来的,饶了她吧。
「怎么来了?」公孙朗的语气透着不悦。
「是他要来的,你问他。」公孙芙指着慕应非。
「你们兄妹不要再装傻了,我都知道了,今天来就是跟你们当面对质,你们实在太阴险了。」慕应非表情不屑。
一旁的公孙右讶异的扬眉,方才他飞到一半就遇见姑姑,他以为他们是来探望爹跟三叔,所以才领路带他们过来,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他是不是做错了?
听慕应非的口气,似乎真的是阴狠毒辣之事,白苹偷瞄公孙朗,却没发现任何心虚之色,只有一脸的不耐烦。
「什么阴险的事?」她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开口问。
「你恶人先告状。」公孙芙对着慕应非横眉竖眼。
白苹忽然想到一句话,不要插手夫妻间的事,免得最后里外不是人,虽然她很想知道到底阴险事是指什么,但基于上次跟公孙芙交手的经验来看,她觉得自己还是坐曳鸟飞走比较好。
传令兵大哥约莫是不想蹚浑水,早骑着曳鸟飞走了,连招呼也没打,如果这对夫妻一路上就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绝不会有人想要待在他们身边,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依情势来看,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只能依赖公孙右脚下那只曳鸟,问题是她要怎么略过公孙芙跟慕应非,然后跳上曳鸟离开?他们像门神一样挡在前面,她如果冲过去说不定被公孙芙劈成两半。
既然北凉是战士,想必女人也很恐怖,功夫说不定在她之上,还是别冒险的好,只能见机行事。
她脑筋一转,抢在大家发言之前说道:「这里不好谈话,我看我们还是先回米兰兰那儿再说。」
「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司令?」公孙芙怒瞪她一眼。「记住你的身分。」
白苹愣了下,身分?什么身分?对了,玉飞双是慕应非的护卫,这表示她是个下人。
「你凭什么对飞双这样讲话!」慕应非吼道,原本秀气俊帅的脸因怒火涨红一片。「她是我的家人。」
「你是想说情人吧,惺惺作态。」公孙芙怒叫。「我告诉你……」
「我已经受够你的气焰……」
两个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白苹缩了下肩,一副不敢领教的表情,这是夫妻还是仇人啊?
「公孙朗,我们要不要先落跑?」她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