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显榕斟酌了下现在的情况,抬起头淡淡的说:「属下是个正常的男人。」
罕尹帕听见这话更是又嫉妒又生气,手中的鞭子气愤的对空挥动,彷佛不打到阿依难消心头之恨似的。
对她来说,若不开心,将人打个半死也是一种娱乐,就算杀人、夺取人命,她也不会当成了不得的一件事,更何况现在她面对的不过就是将军府的一个家奴而已。
可是木显榕并不苟同这种贵族间不将人当人看的做法。这里有许多因为战败而被俘虏的奴隶,虽然地位低下,但不是没有利用价值,她让他们发挥所长,不因为是奴隶就失去了未来,她订下法令,就算是奴隶也有生存下去的尊严,不能任意打骂杀害,但这个道理,尊贵的罕尹帕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有什么意义。
「公主息怒。」木显榕轻声说,「只是这几日属下身体依然不适,所以才要府里的奴婢挡住所有人。」
「将军的意思是说,要挡下的人之中,也包括本公主吗」她一脸倨傲。
「当然不是。」她敛下目光,掩去自己的不逊。
「那将军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形」罕尹帕挑衅,就是不开心一个低下的婢女碰得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自己却不断被排挤。「将军也看到了,你的奴婢挡着我的路!」
木显榕脑袋快速飞转着,若她无法给个交代,只怕这将会是灾难的开始。
莫可奈何之际,她只好转过身,用力甩了阿依一巴掌,「该死的奴才,还不向公主赔罪!」
深知唯有如此做才能保住性命的阿依没有第二句话,立刻跪了下来,「公主饶命。」
这果然使罕尹帕的嘴角微扬,心情稍微好转。
「公主,息怒。」木显榕也跟着说。
她冷冷一哼,「将军都开了口,我就饶了这个奴才一次。」
听到这话,木显榕才松了口气。
「将军,」罕尹帕脸上的凶悍立时转为娇柔,对她伸出了手,「你说你还是感到不适?让我看看。」
「不敢。」她语气轻柔却坚定的回绝。
「将军,你这是怎么回事?」罕尹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瞧不起本公主吗?」
「属下怎么敢?」
「那将军怎么一直躲着我?」
「男女授受不亲。」
「可笑!」她轻哼,「怎么将军的观念也跟那些汉人一样吗?女子就非得要笑不露齿,站不倚门,行不露面」
「当然不是,只不过公主乃千金之躯,属下不敢冒犯。」
「好一句不敢冒犯!口口声声不敢冒犯,却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她手中的短鞭愤愤一挥。要不是她真的喜欢这个人,光凭他现在的态度,她就该狠狠的鞭打他一顿。
「公主多心了,还请移驾内厅吧。」她柔声请她离开。
罕尹帕却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公主,你——」
「我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罕尹帕飞快插话,「把这帮奴才全都摒退吧。」
木显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照着我的话做。」罕尹帕冷冷的说,「你这将军府里有多少个奴才,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不听话,将军无法处置,我可以替你动手。」
这样明显的威胁让木显榕立即沉下脸,她看向阿依,轻声吩咐,「带着其他人下去吧。」
阿依站起身,不太情愿的照做。她挨了她家小姐一巴掌无所谓,可怜的是小姐替她挡下的那一鞭,连衣服都破了,还有血渗了出来,再看一眼小姐的伤,她的眼眶都红了。
第10章(1)
阿依才离开房里,就听到将军府门前一阵骚动。她立刻冲了过去,先看到白克力带着一干勇士进门。
「大人!王子呢?」
「随后便到。」白克力低头看着一脸焦急的阿依,注意到她脸颊上的红肿,立时皱眉。「你的脸怎么了?」
阿依摸了一下,摇了摇头,「先别管奴婢的脸,公主来了!」
白克力的眉头皱得更紧,「公主打你?」
「不是。」
「那是谁打你?」
「大人,」阿依无奈的低吼,「奴婢已经说了,先别管奴婢的脸!」她的眼角瞄到了疾步走进来的罕伯泽,立刻迎了上去,「公主来了!」
「我知道。」段颂宇的目光一沉,「人呢?」
内堂没有看到罕尹帕或是木显榕的身影。
「在我家小姐的房里!」阿依压低声音说。
他的眉头一皱,「白克力。」
「在!」
「带几个勇士同我一起进去。」他跟着阿依,直接走向木显榕的房间。
在木显榕房前不知何时站了两名罕尹帕带来的侍卫,一见到他们,立刻上前要制止,段颂宇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就闪过他们的手,而跟在他身后的勇士便直接将两人制伏。
「大胆!」看见有人推门走进,罕尹帕不悦的抬起头怒视,但却因为看清来者而微惊,「王兄你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
听到他的声音,木显榕着实松了口气,她转头,看着罕伯泽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她,目光炯炯的直盯着罕尹帕,口气没有太大的情感流露,「你怎么在木将军的房里?」
「木将军受伤了,」她轻耸了下肩,不甚在意的回答,「我只是想要替他看看伤口。」
方才在房里,她好不容易才说服木显青将罩衫褪去,没想到她还未动作,罕伯泽便出现了。
伤口段颂宇的目光落在木显榕身上,注意到她略微苍白的脸。
「出了什么事?」他的语调不由自主的一柔。
他的关心使她的心头一暖,「谢王子关心,」她的嘴角微扬,「没什么。」
她显然打算以和为贵的态度令段颂宇皱了下眉,几个大步走到她身旁,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捉过她,眼神因为看到她肩上的血痕而危险的眯起。
「都流血了,还说没什么」他看向阿依,「怎么回事?」
「还不都是公主她——」阿依开口想说,不过一看到自家小姐制止的眼神,又不情愿的闭上嘴。
「怎么伤的?」他锐利的眼神转而落在唯一拿有短鞭的罕尹帕身上。「是你吗?」
「王兄,我也只不过是教训个奴才罢了!」她的口气满不在乎,眉头因为不悦而不自觉的锁了起来,「谁知道木将军硬是冲了过来护住那奴才,尹帕来不及收手,所以不小心伤了他。」
闻言,段颂宇咬着牙,阴沉的瞪她。
她不以为然的回视,一脸不屑。「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不小心的!」
「一句不小心就足以抹去你犯的错吗?这是哪位能人异士教你的大道理」
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罕尹帕忍不住高傲的扬起下巴,「不然王兄想怎么样一报还一报,赏尹帕一鞭吗?」
「你以为我不敢?」
她一哼,贬抑之情溢于言表。
注意到身边人眼神的转变,木显榕赶紧拍了拍他。
段颂宇转头,就见她微摇了下头。她都被打了,还在求以和为贵——这女人没有他所想像的聪明!
他动作迅速的出手,在罕尹帕来不及反应之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短鞭,注意到鞭柄上头还镶有一颗发亮的蓝田玉。
罕尹帕因为他的动作而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短鞭被夺走,人也差点跌坐在地。
「大胆!」她愤怒的站起身咆哮,「你在做什么」
段颂宇没有回答,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握住鞭柄,双手一个用力,马鞭柄立刻应声而断。
见状,罕尹帕神情大变,「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她怒吼,「你这该死的家伙,这是父王赏给我的,你竟然敢弄断它!」
「就算是天王老子赏给你的我都不看在眼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女人,若有人伤害她,他一定以牙还牙,加倍奉还。「要不是木将军在场,我肯定狠狠抽你几鞭!」
「开玩笑,凭什么?」
「就单凭你不明就里动手打人!」
「伤到木将军是意外︱」
「但是你有打人的意图却是不争的事实!告诉你,纵使对方只是个奴才,你也不该任意动手。」他的手直指着大门,「在我还没对你动手之前,给我滚出去!」
罕尹帕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还不走」他吼。
「你叫我走」她愤恨的挤出话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当真不把我看在眼里吗?」段颂宇感到胸中的怒火快要达到极限。
「给我一个好理由,」她不屑的冷哼,「我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
段颂宇的俊脸蒙上一层阴霾,冷厉的视线直射向她,「我是你的兄长,纵使未必是将来的君主,但在净水沙洲,一切由我做主。」
他充满男子气概的神情令罕尹帕着实一楞,但是她很快找到反击的力量,「若有一日我成为女王,你这净水沙洲也得归我所有!」
木显榕知道这个公主一向刁蛮,也料到她或许有想成为女王的野心,可没想到她竟然敢当着大王子的面说出来。
段颂宇的脸色铁青,「光凭你说这话,我就可以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砍我的脑袋」她更加鄙视的怪笑两声,「就凭你这个看到血就会晕过去的无能之辈?还是省省吧!」
「公主!」木显榕动怒了,出言制止,「说话前请三思。」
「木将军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说的是事实,你跟在罕伯泽身边三年,纵使他现在将净水沙洲管理得再好,我跟父王也都很清楚,这一切不是他的功劳,若是没有你,他根本只是个阿斗!」
「公主,够了!」
「木将军何必非要跟着无能之辈?」她彷佛没有听到木显榕的话,迳自说下去,「你的忠心若是属于我,我将给你任何你所想要的一切,甚至是我的人。」
木显榕正想要出声斥责,但是身边的男人却伸出手将她推到一旁。
「王子——」
段颂宇拔出腰间佩剑,锋利的剑上反射着阴寒的亮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他的剑直指向罕尹帕。
「收回你的话!」
「少来了,你以为我被吓——」话硬生生的停住,因为锐利的剑尖正直指着她的咽喉,她细嫩的颈子立刻出现一滴血珠,滑落下来。
她真的没有料到一向软弱的兄长,今天竟然会有像脱胎换骨似的慑人气魄。
「收回你的话!」段颂宇冷冷地重复了一次。
「你……你才不敢杀我。」
「要打赌吗?」他的手再微微向前,又是一滴血珠落下。「你的颈子很细,我想应该不用太大的力气就能给你一个痛快,不然万一我砍了一刀,你的脖子却没断,还要砍第二刀,甚至第三刀——也挺累人的。」
他冷着脸威胁人的邪魅模样使罕尹帕发起抖来,因为愤怒,也因为恐惧。
「王子,」一旁的木显榕也没料到情况会有如此转变,连忙按住他的手,「放下剑,别……」
「她伤了你,」他飞快的瞄了她一眼,「你还替她求情?」
「她是公主——」
「就算是公主又如何?我还以为君王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方才她的一番话,应该是罪无可逭。」
「就算公主犯了滔天大罪,也不能让你私下动刑,你若杀了她,国王一定会怪罪。」
真是他妈的,就连教训个人也绑手绑脚的!段颂宇愤愤的看了木显榕一眼,才看向罕尹帕。
「收回你方才的话。」他厉声说,「跟木将军和她的侍女道歉,然后给我滚出去!」
「你——」
「你最好罩子放亮一点。」他直接截断她的话,「要不是木将军替你求情,我真的会杀了你。」他转而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压着她跪下,「道歉!」
罕尹帕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眼眶中满是屈辱的泪水。
「说话!」他的手微用力,逼她将头给低下,几乎碰到地面。
「我知错了!」她不得不挤出这几个字。
「虽然我知道这句知错你并非发自内心,但我还是希望今日的事可以给你一个教训。」他冷声说,「下次若再犯——你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将话说完,他才把剑给收回来。
「滚!」
罕尹帕一得到自由,就被自己的侍女扶了起来,离去前,她愤恨不平的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告诉他,今日他所加诸在她身上的,她终有一日会讨回来。
第10章(2)
「王子,你真的太有气魄了!真的像变了个人似的。」公主一走,阿依便一脸崇拜地叹道。
阿依的话也正是木显榕心中的感受,目光停留在身前男人的身上。不知不觉之中,他确实拥有了一股无法言喻的王者风范。
看来就算没有她在身边……她的眼睫低垂,幽幽一笑。
木显榕手臂的伤才包紮好,段颂宇立刻遣退所有人。
「过来。」他坐在椅子上,对她伸出手。
她轻叹了口气,将手交到他手中。
他小心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看到她肩上的伤,胸中狂烧的怒气几乎难以压抑。
「我就这么放过她,实在太便宜她了!」想到罕尹帕,他还是有想要狠狠抽她几鞭的冲动。
「胡说!」木显榕轻摇了下头,「你已经给了公主教训,我想她这一生可能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冷冷一哼,「一个被宠坏的丫头。」
「是啊,被宠坏了,就如同你。」
「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浅浅一笑。「像以前的你,虽然有颗仁厚之心,却总是为所欲为。」
「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他不快的将头靠在她颈间咕哝,「别再跟我提以前。」
闻言,她又是一笑,目光因为看到他低下头轻吻她包紮好的伤口而一柔。
「王子!」白克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有事?」他轻吻了下她带笑的嘴角。
「是公主。」
段颂宇稍霁的神色又冷了下来,「又怎么了?」
「公主没回宫,直接带着她的人马离开净水沙洲了。」
木显榕一惊,立刻想要站起身,可他的大手却压在她的大腿上,让她安坐在他怀里。
「王子」她不解的看着他。
轻摇了下头,段颂宇冷声问,「她去了哪里?」
「看人马行进的方向,应该是回大都了。」
「不好!」木显榕的眼底闪过担忧。「若是让公主先行回到大都,你今天的所做所为,可能会加油添醋的传进——」
他抬起手捂住她的嘴,「我不在乎,让她走,反正我也不想跟刁蛮的她同行。」
她拍开他的手,「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这不是闹脾气,而是以她那个脾气,我怕我还是会忍不住动手教训她,所以留住她,你认为情况会比较好吗?」
她不禁沉默。若是他真的再对罕尹帕动粗,情况真的会变得更复杂。
「不用理她。」段颂宇对门外的白克力说,「她要走就让她走。」